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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巧施美人計

  皇甫山指向「梅花山莊」,道:「今夜我們與鬼為伍。」
  石壯道:「兄弟的意思是今夜住在梅花山莊?」
  皇甫山道:「不錯,就算快樂堡三路人馬搜找,他們也不會找上這裡來!」
  石壯道:「兄弟,我知道自己本事不濟,這次找上快樂堡只打算見水仙與阿秀一面,一家人能死在一起我也甘心了,可是……」
  皇甫山道:「還沒有絕望到那種地步,石兄,阿秀母子二人暫時還不會有危險。」
  石壯道:「他們母子還好吧?」
  皇甫山道:「我如果說他母子二人好,顯然我在欺騙你,但說不好,也不會壞到哪裡,他母子二人被囚在一隻大鐵籠子裡與狗同食,不能自由……」
  石壯眥目欲裂,雙手握拳道:「我可憐的水仙,可憐的孩子……」
  皇甫山道:「你我身上都帶傷,姓戈的抓不到我,他是不會對阿秀母子二人下手,所以我們暫且在此歇息養傷,然後再想對策。」
  石壯咬牙切齒,道:「這是什麼世界!」
  一聲苦笑,皇甫山道:「這就是無風三尺浪的江湖,也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兄弟,所以我十分羨慕你那山中日子。」
  石壯沉痛的道:「還是有人找上門來。」
  這是無奈的感慨,也是痛苦的泣訴,石壯的日子苦了些,但卻也十分平靜。
  與世無爭的日子當然平靜,然而江湖上想過平靜的日子,就好像伸手想摘取天空的月亮似的,難啊!
  皇甫山引著石壯繞過一道斜坡往「梅花山莊」走去,這裡對皇甫山而言並不陌生,他在前兩年已來過三次,只因為是白天來,他什麼也未曾發現。
  梅花山莊上密封的一具具棺材共有七十二具之多,有一回皇甫山曾打開一具查驗,裡面裝著半腐臭的屍體之外,什麼線索也沒有。
  這一次就不同了,因為他聽卞不疑與小玉兒說,曾經兩次發現有人在山莊上裝鬼出沒,也以為與快樂堡有關連,豈料快樂堡的人只是盜走棺材而已。
  皇甫山與石壯繞到梅花山莊右前方的一大片梅花樹林中,冬梅初開,五顏六色,引來不少蜜蜂,雖然天就快黑了,這些蜂兒仍然穿梭飛舞。
  石壯低聲道:「兄弟,這裡種了不少梅花樹。」
  皇甫山道:「梅花山莊當然種著許多梅花!」他又指指附近,道:「圍繞著梅花山莊,一共種植五片梅樹,正巧是梅花五瓣,柯方達一家酷愛梅花。」
  石壯道:「可惜一家人慘死在惡人手中!」
  皇甫山道:「令人驚訝的是,誰也不知道這件大血案是那人下的毒手。」
  石壯道:「當然是柯方達的仇家下的毒手!」
  皇甫山道:「柯方達人稱『千面太歲』,易容之術天下無雙,他也是江湖一霸。」
  石壯道:「江湖一霸之人,這個人一定樹立了不少仇家,梟霸的天下總是以鮮血爭得的。」
  皇甫山道:「柯方達是有不少仇家,梅花山莊一夜之間被殺七十二口之事傳揚江湖,當時就有不少柯方達的仇家奔來查看。」
  他頓了一下,又道:「當然也有柯方達的朋友趕來,買棺盛殮,就是柯方達的師兄『西河黑虎』帥天浩出錢買辦的,這件事我是親眼所見。」
  石壯道:「這件大血案已經三年,尚未水落石出,只怕很難破案了。」
  皇甫山道:「姓柯的當年與『龍門堡』結仇最深,提起來只是為了一條小河的水。」
  皇甫山未再仔細說下去,因為二人已來到「梅花山莊」的莊門前。
  石壯道:「兄弟,今夜我們進去?」
  皇甫山道:「不到裡面,只在大門邊的門樓問,我們倆睡在門樓裡。」
  皇甫山抬頭看,灰濛濛中只見兩扇大門上著大銅鎖,看上去一片陰森之氣。
  他心中思忖,小玉兒也真膽大,一個人竟然潛進後莊院,她還裝鬼,果然藝高人膽大。
  皇甫山本欲開鎖而入,但當他剛伸手便又縮回,他向石壯問道:「我們翻牆進去!」
  梅花山莊兩邊種了大片梅花樹,二人攀樹越牆落在第一進大院裡,皇甫山看看正面大廳,直覺得陰森森冷颼颼有一種令人毛髮聳立之感!
  石壯未開口,他有些難以置信——這麼一幢大宅院,難道屋子裡放置的都是棺材?
  他跟在皇甫山身後來到門房邊,見門房的門虛掩著,有個小窗子,隱約可見裡面一張大木板床。
  皇甫山推門走進去,這才看到門房內還有一張桌子兩張凳子,有個塵土封面的燈台,一張舊棉被有一半垂在地上發出霉味來。
  皇甫山拉起舊棉被,笑笑道:「天冷,有張舊被子比沒有好多了。」
  石壯早累了,從懷中摸出半塊厚餅,道:「兄弟,我這兒還有半塊厚餅,墊墊肚子吧!」
  二人坐在床上,舊棉被蓋上半截身,皇甫山早餓了,本想這時出去找些吃的,見石壯還有餅,便也不打算再走出去了。
  二人誰也未開口,吃完了厚餅便斜在床上睡著了。
  狂奔一天,就算皇甫山也感到吃不消,更何況二人都帶著傷。
  窗外面的月色突然暗了,皇甫山是被窗格子發出的「嘩啦嘩啦」聲音吵醒的。
  皇甫山並未稍動,他只微微睜開眼。
  他的眼珠子在動,然而他什麼也沒看到。
  慢慢挺直身子,伸手摸胸脯上的刀傷——那是他二次去救水仙母子時,幾乎被鐵籠中那女人一刀桶死卻被他及時躲過的一刀。
  傷口尚未結痂,皇甫山仍然有些痛。
  此刻,他輕輕移近窗戶向大院中窺看,不由雙眉一緊,外面天真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起風了,只怕今年這第一場大雪就要下了!」皇甫山心中思忖著。
  他也很憂慮,如果下大雪,最可憐的莫過於水仙母子二人了。
  果然,窗外西北風勁吹不斷中,點點雪粒隨風灑下來,細微的響聲倍增一分淒涼。
  皇甫山看看熟睡中的石壯,無限感慨的搖搖頭。
  就在這時候,忽然兩團白影在遠處一閃而逝,看那方向,好像就在大廳後面。
  皇甫山並不衝動,他挺直身子斜視著外面,幾乎有一盞熱茶功夫未再有任何動靜,他以為也許剛才是錯覺。
  皇甫山抖抖棉被正要躺下來,忽然間大院裡一團白影出現,那影子只一彈身便躍在大廳上面。
  這一次皇甫山看得很清楚,那絕不是自己的幻覺——他還捏捏自己大腿,有些痛,這證明自己並非在做夢。
  看看熟睡中的石壯,皇甫山下床來了。
  就是這麼一會兒,外面已開始大雪紛飛了,大院子裡剎時一片白茫茫,就好像有人在地上蒙上一層白被單子似的!
  皇甫山抬頭看向外面,發現那一團白影正在大廳的屋簷上,看上去就好像一縷幽靈。
  皇甫山極目看著,那長長的秀髮被勁風吹得平伸三尺遠,如果不是那一縷秀髮,乍一看幾乎叫人無法分辨出上面站著的是什麼東西,因為那一團白影已與白雪化作一片白茫茫、灰慘慘的影像了。
  皇甫山仍然不為所動,他很沉著。
  冷靜的殺手就是在緊要關頭,表現出超人的沉著。
  皇甫山不只是冷靜,他甚至面帶微笑,因為他也想到小玉兒的話。
  小玉兒就在這裡發現兩批人出現,他以為這白影不是鬼,也許就是小玉兒發現的兩批人中的一批人。
  皇甫山心念至此,他便更不稍動了——那團白影未動,他就不會動。
  皇甫山雖然不動,但他卻早已運功雙掌,他的十指發出金黃色,因為他要一擊而中。
  外面的風更大了,皚皚白雪斜飛向窗子上,寒冷的風令皇甫山一哆嗦,他猛吸一口氣。
  便在這時候,空中隱隱飄來悠揚的樂聲,忽高忽低的樂聲彷彿自遙遠的穹蒼傳過來,令皇甫山大吃一驚,他忙看向空中。
  空中什麼也沒有,灰濛濛的在下著大雪。
  皇甫山再看向大廳簷上面,便不由得猛吃一驚,他自言自語:「難道真有鬼?」
  廳簷上的白影眨眼之間消失不見,皇甫山全身不自在,他伸手摸摸面上的雞皮疙瘩,卻又聞得一片樂聲悠揚。
  咬咬牙,皇甫山輕悄悄的拉開門房的門側身走出去,正面大廳上一片漆黑。
  皇甫山知道大廳上放置著許多棺材,其中就有「千面太歲」柯方達的屍棺,當然也有何方達的妻妾在內,因為早兩年皇甫山就暗中來過此地,他也暗中察看柯方達的那口棺材,柯方達的半張面儘是碎肉。
  大院中已是白雪覆地,屋頂上壓下的西北風更見尖銳刮面,但皇甫山此刻卻熱血沸騰。
  當皇甫山穿過偏廂迴廊來到二大院的時候,嗚嗚的勁風中樂聲更見悠揚。
  皇甫山拔身而起,他躍上廂房頂,於是他發覺一團白影正在一片梅樹林不停的穿梭飛躍,那樂聲彷彿就在這附近悠悠的飄揚著。
  這又是什麼光景?
  皇甫山掩住自己身形,雙目如炬直逼過去,忽然間,那團白影匐伏在一片碎石間不動了,白影不動,黑髮下垂,皇甫山發覺是個女的,那身段就長的修長輕盈。
  斜刺裡出現一頂白色軟轎,由兩個大腳女人抬著轎,另一個白衣女子在前引道,風馳電掣般轉到這片梅林邊,前面的白衣女子「咦」了一聲,她不動了。
  那女子不動,抬轎的便也停下來不走了。
  「這些都是人,絕不會是鬼。」
  皇甫山心中這麼想著,但他仍然不動。
  他以為那團白影應是這些抬轎一夥的。
  忽然間,轎前面那白影開口了:「是哪個宮裡溜出來的姑娘?」
  這句話當然不是對皇甫山說的,那顯然是對碎石堆上的白影說的。
  石堆上的白影沒有回答,但卻輕飄飄的往軟轎走過來,她走得十分輕,就好像雙足不沾地。
  軟轎前的女子又叱道:「問你是哪個宮裡姑娘,怎麼不回答?」
  白影子開口了,她的聲音如黃鶯叫,真好聽,細細的聲音,道:「你看我是哪一宮的姑娘?」
  轎前那姑娘突然拔空而起,人在空中發出尖聲,道:「你不是我們的人,你是誰?」
  石堆上的白影飄然在大雪紛飛中,就在空中那姑娘利刀殺到的瞬間,突然雙袖迎揮,便聞得「噹」的一聲,旋即在一片星芒中分開來。
  手握利刀的姑娘「咦」了一聲,道:「果然不是我們桃花宮的人,你到底是誰?」
  那白影見問,仍然冷冷道:「先別問我是誰?倒要先知道桃花宮是什麼門派!」
  利刀戟指石堆上姑娘,身形二次撲殺,人在空中才發話道:「拿下你,怕你不說。」
  兩團人影這次在空中相遇,便也引發出一輪丁丁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奇怪的是並未看見石堆上那位姑娘用的什麼兵器。
  兩團白影在空中翻著觔斗落在地,便又聽得轎前的姑娘尖聲大叫:「圍殺,死活不論!」
  這話顯然是對兩個抬軟轎女子吩咐的。
  本來據守在轎邊的兩個女子,便立刻自腰間抽出尖刀圍過去。
  石堆上的姑娘冷冷地道:「這梅花山莊大血案終於有了消息,你們都是桃花宮的人。」
  三個女人再也不開口了,她們果然惡向膽邊生,齜牙咧嘴的揮刀就殺。
  石堆上的姑娘並不退閃,雙袖暴掄迎上去,這次再交手,四團白影形成走馬燈似的穿梭追殺在這大風雪中。
  遠處,皇甫山極目看著這場搏鬧,他不能出現,因為他打算看一看這幾個姑娘的來路。
  他也聽到「桃花官」三字,但他卻想不出江湖上什麼時候出現個「桃花宮」。
  此刻,皇甫山看的真切,石堆上的姑娘身手犀利,動作巧絕,但圍殺她的三個女人也不弱,刀光霍霍中,三個人的殺法十分細膩。
  粗野的殺招不一定是高手,武功高絕的人就把出刀藝術化,細膩的刀法就是一種藝術。
  江湖上一流殺手的刀法就是武功的藝術化。
  皇甫山正自觀看,忽然有個女人冷冷地道:「十招之內碎你的屍!」
  這話十分粗野,但皇甫山相信她的話,因為石堆上的姑娘有兩次拔空卻又被兩個女人追上空中逼下來。
  就在那姑娘被逼落地的同時,突聞得她高聲,道:「阿山哥,你還不出手!」
  皇甫山大吃一驚。
  他再也想不到自己與石壯潛來梅花山莊上會有人發現他們二人。
  他更想不到石堆上的姑娘會是……
  「小雀兒!」
  皇甫山口中叨念著,人已飛掠過去。
  三個圍殺的女人聞得敵人呼叫,還以為她是欺騙人,不料果見一團黑影飛來。
  有個剛剛錯身而退的女人揮動尖刀迎上來,口中厲喝:「什麼人!」
  皇甫山不開口,他出手如電比電還快——左掌撥偏刺來尖刀,右手金指已送上那女人的脖子。
  皇甫山出手就要命。
  如果要取敵人的命,突如其來的一招最易得手。
  皇甫山果然得手,金手指帶起一片血雨,那女人連叫一聲也沒有就躺在地上了。
  另外兩個女子猛一驚,有個女子撮唇尖聲響,不料她才發出兩長聲,忽然間兩個女子同時發出「啊」聲,便雙雙倒臥在血泊裡。
  皇甫山不打算再殺人,他要抓活的,因為他想知道桃花宮在什麼地方。
  他想起剛才那悠揚的樂聲,便也相信桃花宮必然就在桃花山莊附近。
  皇甫山見兩個女人倒下地,忙撲上去問道:「姑娘,姑娘!」
  兩個女人早已斷了氣,皇甫山有些無奈何。
  石堆上的姑娘走過來了。
  不錯,大雪紛飛中皇甫山一眼看出正是「百靈崗」來的小雀兒。
  「小雀兒,你怎麼來了?」
  「我已來過不下十次了。」
  「是大奶奶叫你來的?」
  「不叫我來我就吵,大奶奶最疼我。」
  「大奶奶也疼小玉兒。」
  小雀兒撇撇俏嘴,道:「她人呢?怎麼只見你同個受傷黑漢來此?」
  皇甫山道:「小玉兒跟著卞大夫二人去清風鎮了。」
  小雀兒道:「他們二人在一起,誰遇上誰倒霉。」
  皇甫山道:「你不以為我們應該找找四周?」
  小雀兒道:「四週一定還有敵人,這兩個女人不是我們下手殺的。」
  皇甫山放眼四下看,他除了直視那頂軟轎外,雙手發出黃澄澄的金光。
  他以為殺死兩個女人的人,一定是轎中坐的人。
  小雀兒也如此想,她翻轉一個女人的身子,伸手在那女人流血的額頭上摸。
  很快的,她找出一件奇形暗器——狀似虎牙。
  小雀兒沒見過這種暗器。
  皇甫山更沒見過,江湖上只怕很少有人見過這種暗器。
  皇甫山把暗器上面帶著腦漿血水擦拭掉,小心的揣入懷中。
  他示意那頂軟轎,小雀兒隨之點點頭。
  兩個人並肩站起身,緩緩往軟轎逼近。
  皇甫山流露出關懷的伸手攔住小雀兒,道:「你別動,我過去。」
  小雀兒道:「阿山哥,我去,你別去!」
  皇甫山道:「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馬上趕你走。」
  小雀兒道:「好嘛,你小心了。」
  皇甫山全身戒備,一步步逼近那頂軟轎附近,他冷冷的道:「遊戲也該結束了,朋友,可以露露面了!」豈料軟轎中沒有反應,這倒出人意料之外。
  皇甫山卻認為那軟轎中有人,因為他發現軟轎的時候,軟轎閃呀閃的十分沉重。
  於是,皇甫山又逼近一步,道:「朋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自己出來吧。」
  軟轎仍然無反應,寒風吹得轎幔嘟嘟響,大雪已漫到轎底上了。
  皇甫山忿怒了,他正欲撲上去掀轎幔,便聞得小雀兒,道:「阿山哥,千萬別急躁。」
  皇甫山道:「你有什麼辦法叫此人走出轎子來?」
  小雀兒道:「簡單啦,弄塊大石頭砸過去,還怕他不走出來?」
  皇甫山搖搖頭,道:「軟轎中不知是什麼,萬……」
  小雀兒道:「絕對不是我們的人。」
  皇甫山道:「你怎麼會知道?」
  小雀兒道:「桃花宮的人是不會把敵人抬在轎上的,那奇形暗器也殺他們自己的人,想來他們一定十分殘忍。」
  她頓了一下,又道:「對自己人也殘忍的人,豈會把敵人抬在肩頭上?」
  這話倒也有理。
  皇甫山就輕點著頭。
  小雀兒道:「所以我以為弄個大石頭砸過去,就好像我們小時候一樣,你用石頭砸在百靈崗後的水潭,一心想砸死潭中小魚啊二樣……」
  皇甫山道:「這節骨眼還想小時候。」
  小雀兒道:「小時候最有意思,我希望我們永遠也長不大。」
  皇甫山道:「可是我們都長大了。」
  他攔住小雀兒,低聲道:「不能用石頭砸,我懷疑,如果轎中是桃花宮的人,他應該早就出來了。」
  小雀兒道:「怎麼說?」
  皇甫山道:「你想一想,如果轎中坐的是桃花宮的人,見我們殺了他的人,又怎會不出手?」
  小雀兒道:「抬轎的死絕了,誰替他抬轎?」
  皇甫山道:「不錯,因此我以為轎中不一定就是桃花宮的人。」
  小雀兒也迷惘了,她睜大一隻明亮的大眼睛看向五丈遠處的軟轎!
  皇甫山突然發動了。
  他的動作就像平地刮起一團黑風一樣,「咻」的一聲已越過那頂軟轎上面,輕飄飄的又落在轎的另一面。
  皇甫山的手上握著一大塊轎頂布,軟轎就在他身子剛站定,便「呼咚」一聲倒在地!
  雪在飄,人卻吃驚不已。
  皇甫山吃一驚,小雀兒奔上前更是吃一大驚。
  皇甫山「咦」了一聲極目看,只見轎中蜷臥著一個用繩子捆綁得像個肉粽的女人。
  那一定是女人,只有女人才有那麼嬌秀的身段,也只有女人才有那麼一頭長髮。
  她不但是女人,也必定是個美女,因為雪白,那女人的皮膚似乎比雪還白。
  小雀兒奔上去,她翻轉女人仔細看,便不由得驚歎一聲,道:「好美的女人!」
  皇甫山一愣之間也低頭看——他還拋掉手中抓的那塊轎頂布。
  皇甫山一看不由跳起來,道:「怎麼是你?」
  小雀兒立刻沉下臉來,怒道:「你們認識?」
  皇甫山忙去鬆繩子,道:「認識!」
  小雀兒更不高興的道:「認識很久了?」
  皇甫山發覺女的口被塞住,他伸手扯出一塊布,道:「不算太久。」
  小雀兒雙手握拳,道:「難怪你只把小玉兒和我當妹妹看待,原來你心中早已……」
  她竟在大雪中流淚了。
  皇甫山叱道:「你在說什麼?」
  小雀兒道:「這女人……」
  皇甫山道:「她叫水仙,她的丈夫正在莊門樓下面的門房中睡著,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
  女人最是善變,而且變得非常快。
  小雀兒立刻把悲淚化為喜極而泣,她伸手就去扶水仙。
  她還帶淚的笑道:「阿山哥,別生氣,回去我給你弄好吃的。」
  皇甫山冷冷道:「這兒不是百靈崗。」
  那女人,不錯,正是水仙——石壯的老婆。
  水仙仍然昏迷不醒,就算雪花蓋面,她還是未被凍醒過來。
  她好像被人點了穴。
  皇甫山一把托起水仙就往梅花山莊的門房奔去。
  小雀兒緊緊的隨在後面,她再也不開口了。
  皇甫山一腳踢開門房的門,石壯立刻坐直身子,他沉聲道:「什麼人!」
  皇甫山道:「石兄,是我,你看嫂夫人!」
  石壯立刻揉揉眼睛,道:「你說什麼?」他伸出雙手接過皇甫山送過來的女人。
  小雀兒也進來了,她露出十分安慰的笑。
  皇甫山果然沒騙她,那美女人的丈夫就在她眼前。
  門房內不夠寬敞,小雀兒緊緊貼著皇甫山,她很滿意眼前,她把皇甫山的身子當成火爐子,那麼令她溫暖。
  石壯在灰暗中搖晃著懷中的水仙,旋即伸手猛打自己的臉。
  皇甫山一把抓牢石壯的一手,沉聲道:「石兄,你這是為什麼?」
  石壯虎目見淚,道:「兄弟,我要證明是不是我在做夢,我不敢相信……」
  皇甫山道:「你不是在做夢,這是事實!」
  石壯這才低頭大叫:「水仙,水仙,你醒醒。」
  小雀兒道:「她被人點了穴,你叫不醒的。」
  石壯這才發覺皇甫山身邊還有個姑娘。
  他以為水仙是這姑娘救出來的,立刻對小雀兒點頭,道:「謝謝姑娘救了我這可憐的妻子。」
  小雀兒道:「也是我阿山哥出手,無意中救了她。」
  皇甫山道:「容我看看,她被點的穴道……」
  不料皇甫山摸過水仙幾處要穴之後,歎口氣,道:「她不是被點穴,她中了迷魂之類的毒。」
  小雀兒道:「我去弄些冷水來。」
  皇甫山道:「沒用,如果冷水可以弄醒她,剛才大雪落在她臉上的時候就醒過來了。」
  石壯急急的道:「那可怎麼辦?」
  皇甫山道:「卞大夫在此就好辦了。」
  小雀兒道:「你不是說卞大夫同小玉兒去了清風鎮?」
  皇甫山道:「他們是去了清風鎮。」
  石壯道:「兄弟,我那可憐的阿秀呢?」
  皇甫山愣然不知回答。
  小雀兒道:「誰是阿秀?」
  皇甫山道:「阿秀是他們的兒子,七歲大,就因為救她母子二人,我把大奶奶交付的事暫放一邊。」
  小雀兒頓足,道:「後悔沒有抓個活的逼問一下,也許就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了。」
  皇甫山道:「我們沒有機會抓活的,我發現這地方大有問題。」
  石壯道:「兄弟,我們怎麼辦?」
  皇甫山道:「馬上走!」
  小雀兒道:「去哪裡?」
  皇甫山已接過水仙背起來,道:「去清風鎮,我們找卞大夫去,這裡的一切太也蹊蹺了。」
  小雀兒道:「為什麼不由我去找來卞大夫?」
  皇甫山道:「我發覺此地危機重重,我又受傷未癒,難以應付大批敵人。」
  石壯驚異的道:「會有大批敵人?誰?」
  皇甫山道:「桃花宮,桃花宮一定就在這附近,如果我們不馬上離開,敵人就會想法子消滅我們。」
  小雀兒道:「你是怎麼知道?」
  皇甫山道:「桃花宮的人為了掩護本身,便不惜殺死他們自己人!」
  小雀兒道:「也許那兩個女人是死在別人之手。」
  皇甫山已大步往外走,道:「不可能,殺死他們的人一定是桃花宮的人。」
  小雀兒不開口了,她緊緊跟在皇甫山身後,石壯似是精神好多了,拄著扁擔,道:「兄弟,累了叫一聲,我還背得動。」
  皇甫山沒回答,他走得十分穩健,也走得很快。
  石壯跟在他後面走得就很吃力。
  卞大夫把一塊紫色頭巾包著頭髮,小玉兒苦兮兮的貼著身子走在他後面,兩個人好像餓了三天沒吃飯。
  其實他二人剛剛才從「清風迎客」飯店走出來。
  他們一走出「清風迎客店」就趕往大街上惟一的一家當鋪,二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直走到那兩大間門面黑漆大門前的七層大台階上。
  清風鎮的「和氣當鋪」就在此。
  這時候「和氣當鋪」的老朝奉「生死當」梁心不在,但梁心的兩個得力助手「黑心」老石與「血口」魯大在當鋪中主持業務。卞不疑與小玉兒尚未走完七層台階,便已聞得當鋪中傳來陣陣辟哩叭啦聲。
  那清脆的聲音十分響亮,卞不疑就暗中對小玉兒,道:「撥算盤子兒的指力已至爐火純青。」
  小玉兒眨眨大眼睛,道:「絕不會是『生死當』梁心,他還在『快樂堡』。」
  錦緞上繡著赤紅四個大字「和氣當鋪」。四個字疊起來就有一扇大門那麼高。
  大門是敞開了的,門楣上就掛著這四個大字,便也把大門裡面遮掩得什麼也看不見。
  卞不疑伸手掀開門簾子,發現好大一個屏風,姓梁的真風雅,屏風前面放著幾盆花。
  因為是冬天,當然是五顏六色的大菊花。
  小玉兒就覺得這些花很好看,可惜放在當鋪裡。
  有人上門當東西,心情當然是苦澀的,誰還有心情去賞花?
  卞不疑就裝作沒看見,他滿面發愁的拉著小玉兒到比他還高一個頭的櫃檯前。
  小玉兒很會做作,她故意忸怩作態的搖晃著雙肩,她還低著頭,一副可憐欲哭的樣子。
  最聰明的女人便也最善於利用淚水,因為淚水也是上天賦與她們的另一種武器。
  當然,這種武器是專門對付男人的。
  最愚笨的女人卻最容易發怒,她們忘了柳眉倒豎最是減少她們的美麗。
  女強人也最容易發怒,因為她們以為比男人高明,卻不知她們已不知不覺的傷害到自己的幸福。
  小玉兒就不會這樣。
  她見了皇甫山的時候總是表現得好溫柔!
  小玉兒現在來到「和氣當鋪」,她面對著櫃檯後的四隻大眼睛,表現得那麼楚楚可憐!
  她還以袖拭淚,默默不出一聲。
  一個濃眉大眼黑漢,大圓臉幾乎從小窗洞擠出來,厚厚的豬唇微啟,問道:「當什麼?」
  卞不疑道:「我已身無長物了!」
  那人粗聲又問:「沒東西當?你們進來幹啥?」
  卞不疑苦瓜臉一揚,欲語還止,他回頭看看拭淚的小玉兒……
  黑漢濃眉一緊,叱道:「怎不說話?」
  卞不疑道:「聞得貴當鋪可以當人,是嗎?」
  另一大嘴巴漢子已嘿嘿笑,道:「那得看當的是什麼樣的人。」
  窗洞的濃眉大漢接道:「小孩子不收當,老頭老婦不收當,傷殘之人不收當,最重要的是不收男人,你們……」
  他那雙銅鈴眼直逼小玉兒,卻發現小玉兒垂首拭淚。
  卞不疑道:「小女今年二十歲,只因為……」
  大漢立刻接道:「別多解釋,來當的人都有一肚子苦水,我們聽多了,叫你姑娘抬起頭來吧。」
  另一大漢道:「庸俗不堪的姑娘也不要。」
  卞不疑回頭對小玉兒,道:「孩子,委曲你了,且在此地住三天,爹去籌錢,你抬頭叫他們看一看。」
  小玉兒搖頭不抬,雙手捂著面。
  卞不疑道:「只怪爹好賭錢,『大家樂賭坊』爹再也不去了,孩子,你原諒爹吧!」
  櫃檯後面,兩個大漢嗤嗤笑,光景好像在看熱鬧。
  小玉兒以袖拭去淚,她緩緩抬起頭,小玉兒的模樣本來就俏,這時候她還故意的眨著一雙含淚大眼睛,那鼻子的抽動,俏唇的吻合,白嫩得如花瓣的面頰上酒渦一隱一現,可把兩個大漢看傻了眼。
  卞不疑就暗暗為小玉兒的出色表現喝彩。
  柳腰輕擺,小玉兒還忸怩作態。
  卞不疑道:「我女兒可是黃花大閨女,只因為我在『大家樂賭坊』輸了銀子一百兩,沒辦法才來當我的女兒,三天後我一定來贖回我女兒。」
  櫃檯後的圓面大漢立刻笑得露出滿口黃板牙,道:「先生,你一共輸了一百兩銀子?」
  卞不疑道:「不錯。」
  大漢又道:「你也只當一百兩銀子?」
  卞不疑道:「不錯。」
  另一血盆大嘴巴大漢道:「那『大家樂大賭坊』本在倉州府東街上,你怎麼跑來此地當女兒子」
  卞不疑也知道「大家樂大賭坊」在倉州府東大街上,他更知道開賭坊的是「黑豹子」左順心。
  皇甫山也知道這家賭坊,為了查訪梅花山莊大血案,兩年前皇甫山就到過那家賭坊。
  黑道哥們最喜歡混在那種地方,江湖上有什麼天大的消息,那地方也會最先知道。
  卞不疑只是隨口一句話,想不到大嘴巴漢子也知道「大家樂大賭坊」。
  卞不疑這時候歎口氣,道:「本在倉州府辦年貨,不幸連運貨馬草也輸掉,我把女兒暫當此地,立刻趕回倉州辦貨,回頭再來贖回我女兒。」
  濃眉大漢道:「我知道了,你把年貨先運回家,然後取銀來贖人。」
  卞不疑點點頭,道:「我就是這意思。二位,你們看看我女兒,可以嗎?」
  那大漢又笑道:「先生,開當鋪本就是予人方便的事業,你今當一百兩銀子不算多,我給你當二百兩銀子,你看怎麼樣?」
  卞不疑眼一瞪,他知道這是個陷阱,但他是來叫這家當鋪倒霉的,當然也就不怕什麼陷阱了。
  他露出不解的問道:「有人當一百,你們答應五十也就不錯了,怎麼反而加一百?」
  大漢吃吃笑,眼睛瞟向小玉兒,道:「一方面你的姑娘長的俏,再方面,你可以去倉州府還賬再辦貨,多的銀子再去賭坊撈撈本,也許你運氣轉好,把輸的又贏回來。」
  另一大漢也道:「利息少算,每天只要二十兩,先生,你佔便宜了吧?」
  卞不疑伸出指頭算一算,道:「二百兩銀子,一天利錢二十兩,三天就是六十兩……」
  大漢道:「三天期限一到,你只拿二百六十兩銀子,你女兒一根頭髮也不會少的跟你走。」
  卞不疑道:「利息太多了吧?」
  兩個大漢齊瞪眼,那大嘴巴漢子伸頭看向小玉兒,道:「三天我們還得管吃住,你怎麼不合計一下?」
  卞不疑道:「好吧,三天六十兩利錢,我認了!」
  他回身拍拍小玉兒,道:「孩子,你在此地委曲三兩天,三天後我們坐車回家去。」
  卞不疑還伸出衣袖去替小玉兒拭淚。
  小玉兒對卞不疑的表演也暗自佩服,但她可知道卞大夫的雙袖中暗綴著金絲邊,金絲繡在袖裡面足有半尺寬——那就是卞大夫的兵器。
  小玉兒也不示弱,她也有表現。
  她雙手拉住卞大夫,哭道:「爹,我不要留下來,我要回家。」
  卞不疑道:「孩子,是爹不好,爹荒唐,你就在這兒委曲三天吧!」
  一張紙,一支筆,匆匆的自小窗口塞出來,濃眉大漢已笑道:「先生,看看上面寫的,同意了就在上面畫押。」
  卞不疑雙手發抖,他接過那張紙,上面寫的他只看了一眼就在咬牙。
  他不再往下看了,舉筆就在上面畫了個大十字。
  另一大漢也真快,匆忙的推出四個大銀元寶,道:「一錠五十兩,四個就是四五二百兩,你先生收下。」
  隨著他的話,算盤子兒又響起來了。
  卞不疑顫抖的雙手接過兩百兩銀子,木然的看著一個夥計走出來。
  那夥計對小玉兒真禮貌,他伸手一讓,道:「姑娘,後面洗把臉吃飯吧,且住三天沒關係。」
  小玉兒見卞不疑拭淚往外走,立刻叫了一聲爹,道:「你三天一定來接我呀。」
  卞不疑道:「我可憐的孩子,你放寬心,你在此地該吃盡著吃,該睡就大睡,三天之後爹一定來。」
  小玉兒道:「大家樂玩得我父女好淒慘,別再去賭了,好不好?」
  卞不疑點著頭,道:「爹一定聽你的,孩子,就算再去賭也只這一回了。」
  他話聲落,轉身就往外走,小玉兒氣的直跺腳。
  當鋪裡,兩個大漢哈哈笑,濃眉大漢對大嘴巴漢子,道:「魯大,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
  姓魯的點著頭,他不回答,立刻回身走進去。
  不大一會,他手中提了個酒瓶子。
  他對濃眉大漢,道:「老石,倒忘了送那位先生吃酒了。」
  老石面皮一緊,道:「送他酒吃我不反對,快去吧。」
  魯大追出大門,卞不疑已走到台階下。
  「先生,等一等。」
  卞不疑苦相畢露的道:「還有什麼事?」
  魯大已把個酒瓶遞上去,道:「送先生吃杯酒,大冷的天走在路上,酒人口擋饑擋寒又擋渴。」
  卞不疑忙接過來,笑道:「你們這家當鋪都是好人,我老人家很放心。」
  他走了,走向清風鎮外的大道上。
  魯大仍然站在台階上未回當鋪,他那血噴大口中正噴出一條白色的雲霧,天變了。
  卞不疑走出清風鎮,伸手摸懷中的二百兩銀子覺著有些重,壓的口袋往下墜,二百兩銀子就是十多斤?如果一個人省著花用,足夠一年還用不完。
  卞不疑走了五六里,發覺天空烏雲密佈,他也發覺身後好像跟了個人。
  冷冷一笑,正來到一棵老松樹下面。
  卞不疑不走了,他伸手取出酒瓶子,右手旋開瓶蓋,好一股酒氣撲鼻,便不由得張口喝酒已入口,但卞不疑沒有嚥下喉,他雙眉緊皺又把酒吐出來了。
  卞不疑自言自語:「這酒不大對勁。」
  便在這時候,遠處果然出現一條人影往這邊走來。
  卞不疑立刻把一瓶酒傾倒在附近地上,他便頭一偏,歪倒在地——他不動了。
  果然,那條人影奔到老松樹下面,只見他兩手叉腰仰天笑,滿面肥肉打哆嗦,笑的真過癮。
  笑著,這胖子一腳踢得卞不疑面朝上,發覺卞不疑口吐鮮血翻白眼,便立刻伸手從卞不疑懷中掏出那四錠銀元寶,臨回身,還對卞不疑張口吐口水,道:「別去『大家樂大賭坊』了,去閻王爺面前報到吧,嘿……」
  卞不疑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坐直身子。
  他當然沒有死,但他很會裝死。
  伸手抹去嘴角的血——那是他自己咬破嘴唇流的血,他朝那酒瓶子看一眼,道:「老子差一點上兒的當。」
  天黑了,卞不疑走進清風鎮,他並未再去「和氣當鋪」,他早與小玉兒商議好了,自然不用替小玉兒操心事。
  他找了一家小客棧住下來。
  卞不疑連小客棧的大門也不出去,清風鎮上三條街,有兩條大街最熱鬧,然而卞不疑就是擁被而眠,不到吃飯他不起床。
  江湖上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時候,可以一睡七天不下床,一旦有事,三天三夜不合眼。
  卞不疑就是在養精蓄銳,準備大幹一場。
  就在第二天過午不久,街道上傳來馬蹄聲,卞不疑剛吃飽飯正準備再回房中大睡,突聞蹄聲不由得轉頭看向大街心,他笑了……
  那是得意的笑,也是不由自主的笑,因為他發覺兩匹健馬上有個大人物,正是「和氣當鋪」老朝奉梁心。
  卞不疑心中想:「姓梁的從『快樂堡』趕回來了。」
  梁心從「快樂堡」趕回來,也是小玉兒出的怪點子,她要把快樂堡的力量分散開。
  梁心果然趕回來了,而且是連夜趕回來。
  梁心趕回清風鎮,卞不疑就不能安睡了,他心中在思忖著——那夜裝鬼大鬧「快樂堡」。
  不知道姓梁的幾個人認出是他們幹的不是,如果姓梁的認出小玉兒,事情就不大對勁了。
  卞不疑為小玉兒擔心事,便要了一壺酒再坐下來。
  淺斟低飲,卞不疑坐在小客棧的大窗邊,那地方正好看到街心上。
  大街上幾隻燈光,灰濛濛的大部分已關上店門了,卞不疑正準備出門往「和氣當鋪」那條街上走,突然有個人影自當鋪前的大台階上奔下來,卞不疑立刻往暗角轉,卻發現那人直往鎮北奔去,走得十分匆忙。
  卞不疑很想潛入「和氣當鋪」後院,看一看小玉兒的吃住怎麼樣,但此刻還不到二更天。
  卞不疑就打算在半夜三更摸進當鋪去——他去裝鬼。
  他被人用毒酒毒死在大樹下,正可以裝厲鬼去嚇嚇當鋪那些人。
  他正在當鋪附近徘徊著,突然間,街北轉來一頂轎子,兩個大漢抬著一頂軟轎奔來,前面一人正是剛剛走向街北的漢子。
  軟轎直奔入當鋪裡,卞不疑大吃一驚,莫非小玉兒有問題?
  卞不疑摸摸內衣袋,裡面裝的是銀票,他在想,必要時進去贖人,改變計劃再商量。
  就在卞不疑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問「和氣當鋪」的大門被人關上了,只見那頂軟轎匆忙的抬向大街上,旋即只見梁心提著個大算盤跟在軟轎後面。
  只有梁心一個人跟在轎後面,姓粱的竟然馬也不騎就走了。
  軟轎中是什麼人?卞不疑又是一陣狐疑。
  卞不疑的腦筋最靈活,但這時候他卻雙眉打結想不通,為什麼梁心押著一頂軟轎走出清風鎮?
  他本想暗中跟上去,又擔心小玉兒還在當鋪中。
  就在他一陣思忖之後,便舉步往「和氣當鋪」走去。
  他走得十分吃力,就好像是個老年人,就算伸手拍門,也拍得十分輕,他也開口:「開……門……」
  當鋪夜間不開門,但門內有人問:「什麼人?」
  卞不疑道:「我來贖回我女兒的。」
  當鋪發出驚呼聲。
  有個粗聲大吼,道:「有鬼!」
  又是一陣慌亂,卞不疑在門外,道:「開門啦!」
  門內傳來魯大聲音,道:「是人,是鬼?」
  門外的卞不疑道:「哪來的鬼,我是人啦。」
  大門拉開了,魯大身後一個大胖子遲遲的道:「你……你不是……死了?」
  卞不疑道:「你害死我了?」
  胖子忙搖頭,道:「我沒害死你,我看你死在大樹下,你還口流鮮血。」
  卞不疑走進門,道:「我不是好好的?」
  「黑心老石」這時候發現卞不疑果然是人不是鬼,忙笑笑,道:「你老兄可曾喝了我送你的那瓶酒?」
  卞不疑道:「別提你的那瓶酒了,我有了銀子先去吃喝一頓,酒喝了三斤多,可就沒捨得喝你送我的那一瓶,走到大樹下我走不動了,覺著頭昏腦脹,不知怎的就倒在地上了,等我醒來,才發覺酒瓶破了,銀子也不知被那個天打雷劈王八操的摸走了。」
  胖子聽了,闊面色一緊,魯大卻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黑心老石」道:「先生,你銀子丟了怎麼贖人?」
  卞不疑道:「今天一大早,我便往家鄉跑,半路上遇見我的老親家,他把銀子借給我。」
  他伸手取出三百兩銀票,放在櫃檯上,又道:「找回我四十兩,把我女兒還我。」
  魯大哈哈一聲笑,道:「先生,你女兒不在當鋪裡。」
  卞不疑抓回三百兩銀票,道:「她在哪裡?」
  魯大先是看了「黑心老石」一眼,道:「她被送到鎮北頭第一家,我這就帶你去找她。」
  卞不疑露出十分急躁的表情,道:「快,我要連夜帶我女兒回家鄉,唔,我可憐的孩子。」
  魯大立刻大步往外走,老石後面也跟上,「和氣當鋪」的大門立刻砰的一聲又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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