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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鍋血債,金甲鬼王

  可是,眼前的情形,可就大大不同!
  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從古劍宇的心底深處油然而生,他對著腳的一雙靴子覺著有一股暖烘烘的。
  在他的記憶裡,除了母親親手為他做過一雙十分合適的靴子之處,從來沒有第二個人這樣過。
  甚至於,當初穿上母親做的靴子,也沒有今天這種感覺,一種說不出,但是十分不平凡的感覺。
  為什麼?
  他找不出答案。
  「發什麼愣!你看,這件長衫!」司馬小玉又捧出了一件天青色的長衫,疊得平平整整,遞了過來。
  古劍宇鼻頭發酸,眼眶濕潤!
  這是第一次他感到人生的溫暖,也是第一次有這樣感覺,是自然,也出自內心,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的喉嚨生澀得只迸出斷斷續續的字:「司……馬……姑娘……」
  司馬小玉聞言,不由臉帶嬌羞,目橫秋水,只道:「不要死馬活馬的,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嗎?」
  「哦……溫玉……你……」
  「我怎麼?」
  「你對我太好了!」
  「是嗎?」
  「我實在不知該怎樣報答你!」
  「我不是希望你報答!」
  「今晚的事,我終生難忘!」
  「真的!」司馬小玉的眼睛裡突然放出一層異樣的光彩!
  那光彩裡,有欣喜,安慰,滿足……有最高度的情誼,那兩片光彩,落在古劍宇的臉上,久久不移。
  她的心在跳。
  因為,反映在她眼睛裡面的,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影子,從那天的轎子裡第一次見到起,已深深的印在她芳心深處。
  不但沒隨著時日沖淡,相反的,還隨著時間的累積加深。
  一直,她都在追蹤著他。
  她已發現了另外一個女子,也就是徐鳳湘,也在追蹤著他。司馬小玉知道這是「愛」,這是不相讓的愛。
  她原可以把古徐兩家的事完全抖出來,好絕斷徐鳳湘的心,好叫古劍宇根本不會愛上徐鳳湘。
  然而,她沒有!
  因為,萬一古劍宇一旦翻臉,連帶著「迷宮」也成了他的仇家,豈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因為「銀衣追魂」徐人龍是自己的舅舅。
  更兼,古劍宇與徐人龍的仇恨,不能由自己透露出來,生恐傷了母親的心,母親把心一橫,自己想愛古劍宇,便也成了幻想了。
  她寧願暗戀著他,也不願橫生枝節,說不定弄巧成拙,今晚,她得到了報酬,已經滿足了,值得安慰了!
  古劍宇聽司馬小玉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的道:「若是敢忘卻你對我的好處,叫我死無……」
  「啐!咒什麼?婆婆媽媽的!」
  「不!我是一片真心!」
  「只要你是一片真心,我也……」
  「什麼真心假心的!」嬌語一聲,一道人影劃空而至,正落在窗外。
  「不好!」
  「噗!」司馬小玉一口吹滅了案上的燭火,游身向門外……
  「表姐!幹嘛吹滅了燈?」白影一飄,徐鳳湘已推門而入。
  古劍宇先前以為是「迷宮妖姬」去而復返,早已二次隱於床後,此時,雖已聽出了是徐鳳湘的聲音,但卻不能出來了!
  司馬小玉一撲,幾乎與徐鳳湘撞個滿懷,不由一楞道:「表妹!是你?」
  「是我!我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還有誰?」
  「我以為你同丫頭們說話呢?」
  「丫頭們早已睡了!」
  徐鳳湘自作聰明的道:「那!哦……我明白了,表姐是對著月亮許心願,一定是有了心上人了!」
  「胡說八道!一定是你自己有了意中人了!」
  「唉!」徐鳳湘先是一聲深深的歎息,無限哀怨的道:「不瞞表姐說,人,是有一個,不過,現在,一切都完了!」
  古劍宇聞言,不由暗自慶幸。
  因為,他記得苦心巖頭徐鳳湘的糾纏,如今她既有了意中人,這個心事可以放得下了,免去了一重煩惱。
  司馬小玉也大感驚奇的道:「哦!一切都完了,那人變了心嗎?」
  「沒有,不會變心,他親口對我說過,他不會?」
  「那是為了什麼?」
  徐鳳湘傷心的道:「他死了!」
  司馬小玉驚道:「死了!」
  「三天以前死的!」
  「怎麼會死呢?是因病?」
  「不會?是被三個舉世的魔頭合力連手打死的!」
  「哦!」古劍宇心想:真巧!三天以前正是我被三禽打得落深谷的時候,天下的事,真是無巧不有!
  徐鳳湘早已哽咽著道:「表姐,我的命太苦了。」
  司馬小玉也不覺唏噓,不禁問道:「說了半天!你那心上人是誰?」
  「古劍宇!」
  「啊!」
  「…………」
  司馬小玉不由失聲驚叫起來。
  床後面的古劍宇,幸而以手掩口,方才沒叫出聲來。
  古劍宇驚異的是,想不到徐鳳湘所說的「意中人」居然就是自己,而且她竟說自己已經死去!
  司馬小玉的驚訝,是驚訝徐鳳湘的話。
  因為徐鳳湘說古劍宇親口對她說過,說過永不變心。假若徐鳳湘所說的話不假,那麼自己的愛,豈不……
  她不敢想下去,只覺一陣急血攻心,頭腦發漲,昏昏沉沉的。
  但她忍耐下來,問道:「他真的對你說過,他是真心愛你!」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害羞,古劍宇若是不愛我,怎肯為了我冒死闖入苦心巖,只憑這一點,就是最好的說明,不想……表姐,我的命太薄了!」
  「古劍宇也許沒死,表妹不必傷心!」
  「表姐是安慰我的話,『三禽』連手,將他震下了深谷,還能活嗎?」
  「你去找過他的屍體沒有?」
  「去過了!」
  「見過了?」
  「沒有!」
  司馬小玉尖聲道:「那怎能斷定他已經死了!」
  「窮山深谷,只見到他的一片衣袖!」
  「也不能證明他已遭毒手呀!」
  「屍首怕是被虎狼拖去!」
  「你想的太多!」
  搖搖頭,徐鳳湘苦笑道:「我怎能不想,不怕表姐見笑,古劍宇已死了,我也不能單獨活著!」
  「表妹的意思!」
  「追隨他於九泉!」
  「未免太……」
  「表姐!你是女子,應該知道一個少女的初戀,對女子是多麼重要,我已在天柱深谷把他的一片衣袖埋下去,壘成了一個『衣冠墳』!」
  古劍宇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又焦急,連大氣也不敢出,貼著牆,屏神而立,半點也不動彈。
  好在,兩位姑娘只管交談,把熄了的燈未曾燃亮,否則的話,以徐鳳湘鬼精靈,必會發覺的。
  這時——司馬小玉又道:「表妹現在打算如何?」
  徐鳳湘已飲泣道:「我與古劍宇雖未經明媒正娶,但在我心中已是他的人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作連理枝,我來此辭別姑媽同表姐……」
  「你要為他殉情!」
  「生不同衾死同穴!」
  「表妹!你未免太多情!」
  「人生自古誰無死,他死,我活著也是多餘的!」
  「可是,舅舅他老人家只有你一個女兒!」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你一點不念父女之情!」
  「事到如今顧不得許多了!」
  正在此時,前院傳來了一陣急切的呼喚之聲:「鳳兒!鳳兒!」
  是「銀衣追魂」徐人龍的啜音:「溫玉!溫玉!你表妹來了沒有?」
  徐鳳湘低聲急道:「表姐!我是瞞著我爹跑出來的,千萬別說我在此地!」
  司馬小玉忙道:「那怎……」
  前廂的呼喚之聲漸來漸近……
  「表姐!我在你床後躲一躲!」
  「不行!不……」
  「鳳兒……」
  「溫玉!你睡了嗎?」
  就在這同時——「咦!」
  「啊呀!」
  床後兩聲驚呼。
  房門一開,「銀衣追魂」徐人龍與「迷宮妖姬」已先後跨進門來。
  司馬小玉的一顆心跳得咚!咚!不停,無可奈何之下,裝做睡眼惺忪的樣兒,含含糊糊的道:「媽!什麼事!」
  「銀衣追魂」徐人龍迫不及待的道:「溫玉,你表妹來了沒有?」
  「表妹?……她……她……」
  「這孩子!她來了沒有?」
  「哦……沒……沒有……」
  「糟啦!」「銀衣追魂」徐人龍一跌腳,十二萬分焦急的道:「鳳兒這孩子敢莫又到苦心巖去了,可是,這一回那裡再去找第二個古劍宇冒『斷腸鬼婆』禁忌去找她回來!」
  司馬小玉冷冷一笑道;「表妹不一定去苦心巖!」
  「哦!你何以見得呢?」
  「也許到天柱山去殉情去了!」
  「天柱山殉情?」
  「銀衣追魂」徐人龍不由一楞,雙眼連眨,問道:「你怎麼知道!」
  「不過是猜想而已!」
  「猜想?你猜得真準,你也知道古劍宇已死在天柱山?」
  司馬小玉自知失言,一時無法回答。
  幸而,此時「迷宮妖姬」早已搶著道:「古劍宇死了?他身上的『紫金神鏡』,被誰……」
  「銀衣追魂」徐人龍像是突的想了出來,身子一震,晃肩退到門口,匆匆忙忙的道:「哎呀!這大的事情我竟忘懷了,真糊塗!」
  那「迷宮妖姬」尾隨出房,也是十分緊湊的問道:「二弟!你……」
  「去找神鏡……」
  「我也去!」
  兩聲衣袂震動,一縷破空之聲,劃過寂靜的夜空,急掠而去。
  司馬小玉耳聽母親與舅舅已經去遠,立即伸手一撩晚帳,大聲喝道:「你們應該出來了吧!」
  但見古劍宇迅速的由床後一躍而出,一張臉紅得像黃昏的晚霞,恨不得有個地縫立刻就要鑽了下去。
  徐鳳湘如同泥塑木雕似的,靠在牆上不言不笑,紋風不動!司馬小玉感到一陣酸溜溜,十二萬分的難過。
  在她想——兩個擠在床後一尺之地,耳鬃廝摩,肌膚相接,這是最好的機會,這是莫大的享受,自己偏偏沒有這個「福份」。
  想著,不由妒火中燒,沉聲道:「飛天堡的公主,還沒溫存夠嗎?賴在那兒等機會是不是!」
  古劍宇吶吶道:「她……她……」
  「她呀她的!多親熱呀,不怕肉麻!」
  「徐姑娘她……」
  「她怎麼?」
  「她被我……」
  「被你欺負了是不是!」
  「不是!被我……被我點了昏穴!」
  「哦!」
  司馬小玉迷惘得很,她仔細端詳了一下。
  果然,徐鳳湘昏穴被點,如同白癡,她想!他為什麼要點了她的昏穴?是善意的?是惡意的?
  心念既起,口中不覺道:「你為什麼點了她的穴道?」
  「我怕她……」
  「怕她親你?」
  「不……不……怕她……」
  「怕她什麼?」
  「怕她露出馬腳,使你無法交代!」
  司馬小玉心中感覺到一絲甜意,臉色由惱轉為微笑,口中卻道:「我才不信呢?誰知你搗的什麼鬼!」
  「搗鬼!搗鬼為什麼點了她……」
  「你欺負她,怕她喊叫!」
  古劍宇莊容道:「若有此心,五雷轟頂!」
  司馬小玉嬌聲道:「呸!沒出息,開口就是賭咒發誓的!」
  「怕你不相信!」
  「關我什麼事!解鈴還需繫鈴人,你解了她的穴道呀!」
  「姑娘代勞吧,在下已冒失得很了!」
  司馬小玉出自內心的不願古劍宇再同徐鳳湘接近,因此,並不堅持,蓮瓣微點,已到了徐鳳湘的身前,一併右手一指,解了她的昏穴。
  不料——昏穴甫解,徐鳳湘已如一隻瘋虎,撲身翻到屋子中間,鳳眼含淚生威,望了望古劍宇,瞧了瞧司馬小玉。
  氣得嘴唇泛白,花容失色,半晌,才冷冷一哼,咬著牙齒,十分沉痛的道:「哼!哼!你們好!」
  她的銀牙咬得吱吱有聲,雙目似乎要冒出火來。
  司馬小玉冷冷一笑道:「表妹,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問你?」
  「問我!我司馬小玉有什麼可問的!」
  「哼!黃花閨女,未出閣的大姑娘,臥室床後,竟然藏著一個野男人,還要叫人挑明了來說嗎?」
  司馬小玉急道:「徐鳳湘,你血口噴人!」
  「真贓實犯!」
  「我司馬小玉行的正,坐的穩!」
  徐鳳湘不屑的道:「哼!任你在好一個行的正,坐的穩,事實用於勝於雄辯,任你再嘴硬有什麼用!」
  「不像你,別人不愛你,自作多情,說出不顧羞恥的話!」
  「什麼不顧羞恥的話!」
  「殉情羅,死同穴羅!哼!不害臊!」
  「比偷偷摸摸的強的多!」
  「滿口胡言!」
  「不如一樁事實!」
  兩個姑娘一對一句,句句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古劍宇十二萬分的尷尬,也十二萬分的為難。
  他對這兩位姑娘都沒分外之想,可是這兩位姑娘對他的愛,他已完完全全的明白,而且知道她們是一片真心。
  偏偏,這兩位姑娘又都是救過他急難的人,自己也不能反面無情。
  此時,他見這二位姑娘鬧的不可開交,吵的不了不休,不由心中大急,再也忍不住了,朗聲道:「二位姑奶奶,不要再吵了!」
  誰知,任他大聲喊叫,不但沒能使得徐鳳湘與司馬小玉讓步,而且反而使她二人同時進一步的逼上前來。
  她二人一左一右,不約而同的分拉著古劍宇一條手臂,搖動不已。
  徐鳳湘暱暱的道:「你說,你在苦心巖斷情碑前答應過我什麼話?你說!」
  「我……我……」
  司馬小玉也喃喃的道:「適才你對我說的什麼!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給她聽!」
  「我……我……」
  古劍宇的心亂如麻,煩到極點。
  他在苦心巖對徐鳳湘說過!嫁娶之事,緩緩再議,必須父母之命,媒約之言,但那是想借來安慰她,目的在勸她不要毀容絕情!
  他對司馬小玉說過!終生難忘!
  但那是指著她的救命療傷之恩而言。
  如今,兩人都拿這話相逼,使他無從分辯,也無從解釋。
  「你們都給我撒手!」古劍宇雙臂一分,大吼如雷。
  兩位姑娘不防之下,不自覺的同時後退到兩邊的牆角,全是淚痕滿面,一個似帶雨梨花,一個似含露的牡丹。二人同樣的楚楚可憐。
  古劍宇原想大大的發作一陣。
  但是,他眼看二人的淒慘哀痛,不由又不忍太過份了,只好幽幽一歎,搖頭道:「二位姑娘!你們對我的許多好意,我古劍宇統統的心領!可是……」
  徐鳳湘搶著上前,含淚道:「可是,我們二者之間,你必要有一個選擇!」
  「我的意思……」
  司馬小玉也搶上前來,緊接著道:「是的,你不能同時愛兩個人!」
  「現在你要明白的表示!」
  「現在你必需有一個了斷!」
  古劍宇皺起眉頭道:「我正有這個意思!」
  「你到底愛誰?」
  「你究竟愛誰?」
  「我……我……我誰都不愛!再見!」
  古劍宇語落人起,一點地面,穿房越屋而去!身後,留下「哇哇」兩聲心內哭泣。
  古劍宇把畢生功力施展開來,人如一陣輕煙,三兩個起落,已出了「迷宮」,他的人離開了「迷宮」,擺脫了兩位姑娘的糾纏。
  然而——他的心卻半點沒離開過那難以回答的問題。
  耳畔彷彿響起,兩個同樣的聲音:「你到底愛誰?」
  「你究竟愛誰?」
  兩個姑娘同樣的月貌花容,同樣的武林世家,同樣的俱有一等一的武功,同樣的對自己鍾情,有恩,癡心,熱愛……
  本來,自己沒有愛誰的想法。
  可是,此時卻無法判斷該愛誰。
  說是愛誰?真的自己也不知道。
  愛情,第一次帶給他這樣的煩惱,他第一次嘗試這多角的愛情苦酒,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思潮起伏的片刻也沒有停過。
  只到天已大亮,他已到了三岔路口。
  人,總是趨向於「現實」的。
  想不到他一夜想不通,又放不下「愛誰」的問題,到了三岔路口反而不重要了,拋得下了啦。
  眼前,他要考慮的,該是:「到那裡去?」
  他想:自己由於被「三禽」震下谷底,以致爽約,必須到「禁林」一趟,當面向「禁林主人」解說明白,或另定約會。
  想念既定,折向左邊通往「禁林」的路奔去,約莫是黃昏時分,眼看離「禁林」已自不遠。
  左近。
  吆喝連天,吼聲四起,夾著破風之聲,刀劍相擊不絕於耳。
  酌量著,必是武林人物械鬥。
  古劍宇略一凝神,循聲撲去。
  一片荒坡之上,二十餘人正在拚命惡鬥,場子地上橫一條豎一條,已有不少的屍體,有的肚破腸流,有的手斷腳折,血污狼藉,慘不忍睹。
  古劍宇距不遠,已瞧出。
  那些紅衣短戟的怪人,正是「禁林」的紅煞隊。
  另一幫是一個黑衣武士打扮少年為首,一律黑色的勁裝,除了死傷之外,尚有三十餘人,掙扎苦鬥。
  但是,都已筋疲力盡,處於劣勢。
  那為首的少年,並不陌生,乃是紫雲幫的少幫主——「乾坤掌」沙中玉,紫雲幫的一干幫眾,怎及得「禁林」的紅煞隊,早已死傷纍纍。
  就在古劍宇一瞥之際,已是慘吼連連,指顧之間,又有七八個紫雲幫的幫眾慘死在「紅煞隊」怪人的短戟之下。
  古劍宇一見兩下武功相差懸殊,「乾坤掌」沙中玉也十分危急,連連遇險,在三個「紅煞隊」短戟之下險象環生。
  一股抱不平的豪氣,不由自心中油然而生,凌空一式「雁落平沙」,中途高喊道:「各位住手!」
  語落!人已飄然而下嶽立當場。
  不料——「乾坤掌」沙中玉一見古劍宇,雙目怒火暴漲,雙掌一震,厲聲吼道:「古劍宇!你露面了!好!本少幫主找的就是你!」
  一番話把古劍宇喝叱楞了,苦笑道:「找我?」
  「不找你找誰?」
  「少幫主找古某何事?」
  「何事?你自己知道!」
  「我?我知道?我?我?我不知道呀!」
  「乾坤掌」沙中玉怒不可遏,抖臂作勢,虎吼一聲道:「姓古的!論交情,紫雲幫與你父可算世代交往,你父被人謀害,紫雲幫也感到傷心疾首……」
  古劍宇想不到扯到自己父仇之上,他原想發作,但又強自忍下,要從他口中聽出些端倪。
  沙中玉又氣咻咻的道:「你現身江湖,替父報仇,乃是公認應該之事,可是,你不能恃功濫殺無辜,應該先調查真正的仇家是誰呀!」
  「濫殺無辜?」古劍宇不由楞然不解。
  「乾坤掌」沙中玉又提高了嗓門道:「范氏三雄,乃是你父好友,隱退多年,被你殺害的『潭腿』尚大均,向不與江湖為仇,你一夜殺他全家一十八口,夜襲青風崗,火焚厲家溝,短短數日之內,足足殺人盈溝,血債如麻……」
  他一口氣,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古劍宇真是如墜五里煙霧之中,不由大喝道:「沙中玉!你瘋了不成!」
  「我沒瘋,卻是你瘋狂了!」
  「不瘋不狂,你不會說這番捕風捉影的話!」
  沙中玉叱道:「捕風捉影!哼!既做了不敢承認!」
  「呸!姓古的乃堂堂漢子,敢作敢當!」
  「為什麼不敢承認!」
  古劍宇苦笑道:「我根本連你說的這些人是誰都不知道,承認什麼?」
  「你推得乾淨!」
  「沙中玉休要逼人!」
  「乾坤掌」沙中玉朗聲道:「紫雲幫看在已死的古世伯一世正派英名之上,不得不管!」
  「說的仁義道德!」
  「紫雲幫一向如此!」
  古劍宇一思忖,又道:「你我口說無憑,你姓沙的能舉出證據嗎?」
  「有!」
  「有?」
  「每到一處,你留下『替父報仇』四個血字!」
  「這……」
  「這你沒話說了吧!」
  古劍宇不由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乾坤掌」沙中玉寒聲一笑,淡淡的道:「在下奉老父之命,前來相勸,不想你唆使禁林魔怪,殘殺我手下,喏!這些血債,你看著有何感想?」
  古劍宇忽然眉頭一揚,朗聲道:「古某不願多辯,你既言之鑒鑒,我必要查明是誰冒名陷害在下,在下只有一句話可以交代!」
  「什麼話?」
  「青風崗遠在山東,厲家窪地處江南,三日之內,在下定不能分身做案,其餘的不用多講。」
  「乾坤掌」沙中玉不由一愕,雙眼發楞,吶吶的道:「哦……這……」
  古劍宇淡淡一咧嘴角,苦笑一笑道:「少幫主的好意,在下心領,請吧!」
  沙中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著十分過意不去。
  「少幫主!請回紫雲鎮……」
  「慢著!」「紅煞隊」的首領,一揚短戟,攔著去路,一頭亂髮厲吼的梟道:「找上禁林,指名叫陣,這就想走!」
  「乾坤掌」沙中玉正色道:「聞得古劍宇寄居禁林,特來一晤,並非向禁林挑事!」
  「不問理由,此乃禁林規矩!」
  「已有不少手下在此喪命!」
  「既來之人一個休想回去!」
  「乾坤掌」沙中玉不由一皺眉頭道:「未免太過份了吧!」
  「看戟!」
  「住手!」
  古劍宇揚掌一揮,發出了一道潛力,硬把「紅煞隊」首領的攻式阻住,搶上一步,含笑道:「看在古某的份上,讓少幫主……」
  「呸!」「紅煞隊」的首領勃然變色,揮動手中的短戟認準古劍宇搗來,出招凶狠,力道不弱,意在必得!
  這一招大出古劍宇意料之外。
  全然不防之下,險些刺個正著,鬼魅的一閃,雖然讓過戟尖,但也嚇出一身冷汗,俊臉飛紅。
  「紅煞隊」首領一招落空,厲吼又起,搖動亂髮,猙獰如同鬼怪,揚戟飛舞,搶步猛撲,口中喝道:「上!打死勿論!」
  其餘的十一個紅衣怪人,忽哨一聲,各持短戟一擁而上,其勢之凶,如同怒濤拍岸,有如千軍萬馬,席地捲來。
  古劍宇不知他們因為自己失約,「禁林主人」一改前令,必欲得他而甘心。
  但眼看這等情勢,不容多想,百忙之中一震雙臂,遙遙發出一道凌厲無比的罡風,硬把十二怪人的攻勢攔住。
  口中喝道:「看在禁林主人份上,你等休得無禮!」
  「乾坤掌」沙中玉一見古劍宇已與「紅煞隊」翻臉成仇,更加曉得江湖傳言古劍宇已與「禁林」勾結,必定是惡意中傷。
  他也抖抖精神,指揮殘餘的幫眾,大叫道:「弟兄們!與古劍宇連手。」
  古劍宇對這位少幫主的正氣,不由產生好感,急切連連揮手道:「少幫主!不要勞駕了,憑他們還奈我古某不得!」
  說著,改後退之勢前撲。
  就在前撲之際,已暗暗運起了「奇鏡神功」。
  紫霧朦朦,金光如電。
  他的雙掌發出,如同兩道金虹,隱隱有風雷之聲。
  「彭!」石屑紛飛,泥水四濺,地上,平添了兩個三丈見方的土坑。驚心動魄,實殊少見呢。
  「紅煞隊」十二怪人暴吼一聲,紛紛退出三丈以外,眥牙咧嘴,咋舌難收。
  其實——這乃是古劍宇手下留情,已經半途卸去了三成力道,又存心將功力拍在荒坡之上。
  不慢說「紅煞隊」只有一十二人,縱然再多一倍,也必是非死必傷,血肉一片,屍橫當場了。
  一旁的「乾坤掌」沙中玉瞠目不知所以,舌橋久久不下。
  他以「紫雲幫」少幫主之尊,所見高手不在少數,像古劍宇這等的功力,可以說是聞所未聞,不要說親眼目擊了。
  古劍宇一掌鎮住了十二「紅煞隊」之後,立即朗聲道:「禁林主人與在下有約,你等為何……」
  一言未了。
  驀地一聲厲吼,禁林方面,射起一個金塔似的人影,飛似的瀉來。
  十二「紅煞隊」凶焰又起,厲吼一聲同時吼道:「護林將軍到了!」
  「禁林主人」的徒孫「金甲鬼王」已飄然落地。
  他一雙金晃晃的眼睛,落在古劍宇身上,突然射出兩道赤黃的寒光,聲如悶雷的吼道:「失約背信的小輩,快快跪下受死!」
  古劍宇怫然不悅,暴吼一聲:「大膽!出口傷人!」
  「豈止出口傷人!本將軍要你的命!」
  語音未落,金甲抖動,出手一招認定古劍宇撲到,一派金光,兩股勁風,直取古劍宇迎面九大要穴。
  空氣中,隱伏殺機,勁風裡,泛出金光。
  「你還不行!」紫霧紛起,金霞萬縷。
  彭!震天價一聲大響。
  「嘿!哈哈哈哈……」古劍宇發出一聲怒極的冷笑,「金甲鬼王」悶哼一聲,一連退了五個大步,兀自搖晃不停。
  紫雲幫少幫主以下的一干幫眾,那裡見過這等凌厲的搏鬥,一個個張口結舌,眼珠一瞬也不瞬。
  古劍宇並不追擊,朗聲道:「饒你一遭,快請你們主人答話!」
  「金甲鬼王」臉上殺氣騰騰,雙目暴出眼眶,喉嚨咯咯有聲,他的腳下寸寸上移,惡狠狠的道:「要見主人,先得交代我『護林將軍』!」
  「這一招還不夠嗎?」
  「再接本將軍一招!」
  「不知死活的小輩!」古劍宇勃然大怒,不等「金甲鬼王」出手,搶先揮掌拍出。
  含怒出手威力驚人。
  轟!
  「殺!」
  「金甲鬼王」半截金塔的身子一側,竟在龐大無比的勁風裡不退不讓,反而撲向勁風,搶步抓來。
  古劍宇曠世奇遇,絕頂魔功,焉同等閒,殊不料「金甲鬼王」竟穿過力道,仿若無事一般。
  沙塵迷漫,勁風如刀,「金甲鬼王」如同雲裡金剛,鬼魅似的游身欺近古劍宇,肉眼難分的已到了五尺之前。
  古劍宇大吃一驚,百忙中一點地,斜刺裡穿出丈餘。
  這時——十二「紅煞隊」早已散開來,陡聞吶喊一聲,十二柄短戟,雨點般泛出點點寒星,片片光芒。
  古劍宇當場便被「金甲鬼王」逼退,心中之怒火可想而知,一分雙掌怒吼道:「你們想找死!」
  紫雲幫少幫主「乾坤掌」沙中玉大叫道:「少俠莫慌,本幫助你一臂之力!」
  「用不到!」古劍宇怒氣填胸,左手一指,攔住了,紫雲幫眾人,右手一震鐵腕,橫裡拍向欺到的兩個「紅煞隊」怪人。
  慘叫一聲,血寸暴射。
  他的殺心既起,人已瘋狂。
  紫霧漸濃,金光暴長。
  「禁林」之內魔影晃晃,青、赤、白、黑……另外四隊「煞星」四十八個怪人狂風似的捲出,來勢洶洶,驚心動魄。
  紫雲幫的一干人,個個面帶寒霜,目有怯意。
  古劍宇怒火更熾,忽的改掌為指,遙空分彈,怒吼如雷,一連喊出七個「殺」字,聲動四野!
  「九陰血指!」
  「金甲鬼王」臉色一變,抽身撤退不迭,古劍宇殺得興起,十指撥右彈,人如游龍,虎入羊群適人便殺。
  慘呼,厲叫,血雨,腥風……
  一片荒坡,立刻變成了人間地獄,血腥屠場。
  「住手!」一聲大喝,如同平地起了個旱雷,在場之人,心神全是一震,古劍宇功力雖高,也覺得心神搖動,耳鼓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