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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絕巖禁地,鬼婆痛斷腸

  銀灰一點,指顧之間已來到貼近。
  「南令北幡」不由同時一震,雙雙搶在古劍宇身前,不約而同的吼道:「魔王你的仇家來了!」
  古劍宇愕然道:「仇家?不!是徐老堡主!」
  「銀衣追魂」徐人龍已一瀉落地,揚劍怒吼道:「古劍宇,還我女兒來!」
  「徐人龍!竟敢對魔王無禮!找死不成!」「南令北幡」雙雙搶出,巨靈雙掌,八卦一幡,同時出手!
  「啊!」
  「銀衣追魂」徐人龍失聲驚呼,腳下連退三個大步,愣然省視「南令北幡」,面露怯意,吶吶的道:「原來是二位前輩!」
  「鬼首鐵令」呼延沖環眼暴睜,拱手對古劍宇道:「上稟魔王,徐人龍當年攔路劫令尊大人,請魔王傳令,屬下將他立斃當場,替令尊報仇!」
  古劍宇不由一愣,遲遲的道:「噫!據說,當年,……一魔二帝三大幫,只有他沒參入!」
  「旋風幡」關君豪大叫道:「是誰說的?」
  「神秘人物!」
  此時,「銀衣追魂」徐人龍的臉色大變。
  他的一顆心幾乎從腔子內跳出來。
  成名多年,隱退了二十載的「南令北幡」,為何突然變成了古劍宇的屬下?他們為何對古劍宇口稱「魔王」?
  呼延沖震臂一吼道:「此事江湖咸知,誰人不曉,魔主……」
  「銀衣追魂」徐人龍面如死灰,手中銀劍瑟瑟作抖,放在眼前的「南令北幡」只要有一個人出手,他也難逃這場噩運。
  不料——古劍宇淡淡一笑道:「這是另一回事!」
  說著,跨上一步,沉聲道:「老堡主!『南令北幡』所說之事若是實情,在下必找你算帳,而且由我單獨找你!」
  「…………」
  「銀衣追魂」徐人龍雙目失神,連連眨動,吶吶無言。
  「你去而復返,口口聲聲向在下要女兒,這是什麼說詞?」
  「對!還我女兒來!」
  「你女兒不是………」
  徐人龍怒道:「她已被你一氣之下,還赴『苦心巖』捨身殉情!」
  「苦心巖?捨身殉情?」
  「這都是你害得她好苦,不找你找誰?」
  「苦心巖捨身殉情是什麼一回事?」
  「銀衣追魂」徐人龍老淚不由滴了下來,父女情深,十分悲切的,忘了適才的怯懼,嘶啞的道:「苦心巖乃是失情女子的歸宿之所,進入苦心巖的,先毀容顏,終生不能出巖一步,常年受風吹雨打日曬露濕之苦,可憐……」
  他已泣不成聲,令人鼻酸。
  古劍宇不由雙眉緊皺。
  他不禁想起徐鳳湘的花顏月貌,也不由想起徐鳳湘的屢次相救之情,以及她情深似海的……
  「老堡主,何不趕她回來?」
  「我父女幾乎翻臉,鳳湘這孩子脾氣……我想也沒有第二人可以勸得她回心轉意!」
  「卻是為何?」
  「這還用問嗎?」
  「魔王!不要聽他的鬼話!」
  呼延沖大吼一聲,搶步上前,沉聲喝道:「徐人龍!你是打算用借刀殺人?」「銀衣追魂」徐人龍悲痛萬分,道:「徐某縱然一千萬個不肖,也不會把我的女兒扔在苦心巖,作為陷害別人的釣耳!」「旋風幡」關君豪厲吼道:「你女兒未必在苦心巖!」
  「古少俠可以去看,此事假不得!」
  「去看!哈哈哈哈!」
  「旋風幡」狂笑一聲,面色一正,道:「苦心巖是任何人去得了嗎?去了就別想回來了!」
  「鬼首鐵令」也接著道:「斷腸鬼心狠手辣,戒禁森嚴,說是男子、女子進入苦心巖出來的,幾十年也沒有一人!老狐狸!你好奸狡的毒計!」
  「受我一幡!」幡影,掌風!
  「轟!」人影一震,血腥突起。
  「南令北幡」猛施暴襲,焉同小可。
  「銀衣追魂」徐人龍頓時跌飛三丈以外,臉色蒼白,滲白的鬍髯上灑滿了血痕,一屁股跌坐在當地!
  「居然不死!」呼延沖彈身撲去……
  「站住!」古劍宇五指遙遙一彈,發出五縷勁風,阻止了呼延沖的攻勢。
  同時,一彈身縱到徐人龍身前,半信半疑的道:「老堡主!在下相信你的話,立刻赴苦心巖,勸令嬡回心轉意!」
  「銀衣追魂」徐人龍傷勢不輕,勉強道:「老夫,多謝!」
  「若是徐姑娘不在苦心巖呢?」
  「老夫不敢………」
  「在下一定找你算帳!」
  「老夫決不撒謊!」
  「好!去吧!你在飛天堡等消息好了!」
  「魔王!」
  「二位不必說了,我已決心去一趟苦心巖!」
  「南令北幡」互望了一眼,面上各露驚疑,同時朗聲道:「使不得!魔王!你千萬不能答應!」
  古劍宇淡淡一笑,以手虛按示意道:「古某已決定的事,二位不必……」
  「可是,斷腸鬼婆………」
  「她是虎是狼,古某也無所懼,憑心而論,我就是衝著她的令名去的!」
  「這……」
  古劍宇不理會「南令北幡」,已面對「銀衣追魂」徐人龍道:「你該走了!」
  「銀衣追魂」徐人龍撐著站起身來,胡亂拱了拱手,匆匆的道:「老朽告辭,在家謹候佳音!」
  他不似來時的快捷,傴僂著一點一點的走上官道。
  「旋風幡」關君豪迫不及待的道:「魔主!你真的答應那老狐狸?」
  「嗯!」
  「可是,苦心巖實在……」
  「二位可以不去!」
  「可是……」
  「端午日在天柱山見好啦,古某誓必會會『斷腸鬼婆』,一探苦心巖的究竟!」
  「…………」
  「…………」
  「南令北幡」互望一眼,默默無言。
  但是,他二人一臉的愁容,再也掩蓋不住心中的憂慮,好似苦心巖是刀山油鍋,有去無回似的。
  古劍宇心中逆料著苦心巖「斷腸鬼婆」一定是個辣手的人物,否則,以「南令北幡」的行為與江湖上的地位,絕不會怕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的個性一向是「勇者不懼」往日之冷酷、仇恨,早已經把他鍛煉成一種執拗的心情。
  他要為人所不為,做人所不敢做的事!
  因此,淡淡一笑道:「二位的苦心,我完全知道,可是,我既已應允的事,從來沒有反悔。」
  「旋風幡」關君豪愁眉苦臉道:「六十年來,沒聽說有人去苦心巖全身而回的,魔主乃萬魔之王,不該為了徐人龍冒此大險!」
  「鬼首鐵令」呼延沖連連點頭道:「是呀!斷腸鬼婆的『斷腸功』,名震武林!」
  古劍宇劍眉一掀道:「我若也同別人一般,二位何必擁我為萬魔之王,既是萬魔之王,難道放過斷腸鬼婆這個魔頭嗎!」
  「南令北幡」不禁語塞。
  「我去了!」語塞,人如一道輕煙,疾撲而去。
  他不管有路無路,一味向西狂奔。
  路上,古劍宇心中也不由只泛嘀咕。
  「斷腸鬼婆」既然名震整個武林,當然不是好惹的,此去,料必有一場唇舌之爭,說不定,又是一番惡鬥。
  以他不世的功力,兩個時辰左右,已進入一帶惡山窮嶺的山區。
  群山起伏,荒野一片。
  漸漸,漸漸的沒路可通。
  不遠之處,群山星拱之中,陡然拔起一座筆尖的高峰,高峰怪石如同鬼魅,寸草不生,焦黃一片,連一片苔蘚也沒有。
  古劍宇感到奇怪,認定那禿峰馳去。
  尚距峰嶺數里之遙。
  迎面一道三丈高下的石碑,上面赫然寫著:「欲到苦心巖,跪行三百丈。」古劍宇不由一愕,估量一下。
  由這石碑到那禿峰約莫正有三百丈左右。
  他不由心中一陣遲疑,心付——這是什麼規矩?
  想著,略略一頓,立又點地越過石碑,射向苦心巖奔去,表面上,古劍宇心中似乎十分平靜。
  其實,他心中何嘗不暗下裡後悔不該答應徐人龍,承認來苦心巖勸他女兒徐鳳湘回飛天堡呢!
  畢竟,自己目前要闖的,乃是武林禁地。而且,是否能順利的見到已進入苦心巖的徐鳳湘,還在兩可之間。
  最使他躊躇的是,見了她,自己用什麼話勸她才能使她回心轉意?她既然不念父女之情,是否能聽別人的勸告?
  這些,都難以逆料。
  他的一顆心,已開始跳個不停。
  想念之際,已到了禿峰之下。
  「啊!」古劍宇猛吃一驚,失聲一呼,不由倒退三丈,目存奇異,峰下一塊下尖上大的岩石之上,盤坐著一個黑衣婆子。
  那婆子頭髮似一包亂草,臉色枯黃,雙目放出冷如秋霜的光芒,既好像個殭屍,又像個臘像。
  最怕人的,是她那兩腮之上的兩個明顯十字架形的疤痕,簡直看不出她原來的面像是什麼樣兒。
  古劍宇心忖:——這定是江湖上傳聞的「斷腸鬼婆」無疑了!
  想念之中,抱拳一禮,朗聲道:「前輩敢莫是斷腸……」
  「住口!那是我師父!」
  語音不大,字字震人心弦,入耳驚心,功力修為驚人。
  古劍宇一愕,微笑道:「請問婆婆……」
  「擅入苦心巖!找死嗎?」
  這聲叱喝,比先前更加沉重,冷冰冰的。
  古劍宇心間有三分不悅。
  但是,他強自忍耐下來,在沒見到斷腸鬼婆之前,他不願多生枝節,一則、不屑動手,二則、恐誤了此來的正事,妨礙勸說徐鳳湘回去的可能。
  當下含笑道:「在下有事來見令師!」
  「進入苦心巖,不膝行叩拜,已有死的理由!」
  「在下對苦心巖無所求!」
  「大膽!既無所求,前來則甚?」
  「在下受人之托,到貴……」
  「休要囉嗦,念你年幼無知,滾!」
  這等森顏厲色的叱喝,古劍宇可是第一次身受,那老婆子早又冷冷的道:「幸而我輪值守山,換了別人,哼!哼!你看!」
  她順手向十丈之外的一個土坑指去,接伸出的二指一劃又大聲吼道:「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十丈之外,土坑中,白骨壘壘,怕不有數十具的人頭骨。
  古劍宇的怒火已有五分,不由冷冷一笑道:「那也未必!」
  那老婆的冷森眼神一射,似乎也已動怒,叫道:「我叫你立即出山!」
  「在下受人之托,不能就此虎頭蛇尾!」
  「快快離此!」
  「我要是不呢?」
  老婆子亂髮一搖,冷哼一聲!「哼!怪你自己命該如此!」
  古劍宇的怒火已到了七分,也冷漠的道:「我已盡了禮數,誓必入山見人!」
  「辦不到!」
  「莫怪在下失禮了!」
  老婆子奇道:「小娃兒!你打算……」
  古劍宇朗聲道:「自己進去!」
  「真的不走!」
  「在下做事向來說一不二!」
  「放肆!」
  古劍宇邁步前……
  老婆子黑袖突然一揚,逕向他遙搖拂去,一道驚人的勁風,迎面撲來,潛力之大,令人咋舌。
  「咦!」古劍宇前縱的身形,不由被迫退回原地。
  由這守山婆子的修為,可見「斷腸鬼婆」的一點名聲,並不是江湖傳言失實,必有過人之處,定必上壓武林。
  這時,老婆子又是一聲大吼:「給我滾!」
  大袖揚處,又是一道勁風,力勢不下千鈞。
  古劍宇既不願與她糾纏,可也受不了這如雷霆萬鈞的一拂,躲也來不及,他情急智生,心意初動,功力頓生,「奇鏡神功」頓時連護全身。
  紫霧突起,金花萬進。
  「彭!」震天價一聲大響。
  古劍宇嶽立不動,身如泰山。
  「哎呀!」盤坐的老婆子,身子猛向後一仰,驚呼之中長身而起,雙目如同冷電,滿臉驚慌之色。
  她再也想不到眼前的少年,會有這大的功力,簡直不可思議,駭人聽聞。
  「老人家!讓在下過去吧!」
  「辦不到!」
  「辦不到也要辦!」
  「你敢!」
  「這有什麼敢不敢!」
  古劍宇包在一團紫霧之中,挪步……
  老婆子由大石之上居高臨下,一雙大袖,飛舞抖動。
  勁風,像一堵鐵牆,封住了前進之路,激得山石如雨,四處飛濺,泥塵揚起,如同千軍萬馬,銅牆鐵壁。
  古劍宇不由氣往上衝,雙掌一揚,揮臂發出。
  「波!波!」兩聲悶雷大響。
  那老婆子身形如同風中之燭,一連晃了幾晃「哇!」吐出一口鮮血!古劍宇彈身一躍,越過五丈,點地再起,已是十餘丈開外。
  「什麼人!闖山傷人!」喝聲中,又是一個老婆子,攔在當面。
  這老婆子的身形打扮,頭髮,疤痕……無一處不與那老婆子相同,幾乎使人分不清是第二個。
  「小小年紀,恃功逞強。」
  古劍宇既已開手,無所顧忌,冷冷的道:「在下已先禮後兵!」
  「六十年來,苦心巖可是第一回!」
  「在下不問第幾回!」
  「你可知你將得什麼下場?」
  「什麼下場?」
  「死!」
  「哈哈哈哈!」
  古劍宇不怒反笑,豪氣干雲的道:「只怕未必!」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是不達目的誓不休!」
  身形一閃,捷比鷹體斜刺裡向山頂縱……
  古劍宇算是快極。
  但是,那老婆子也不示弱,鬼魅一幌,又已截在前面,同時,大袖拂處,啪!啪!啪連攻三掌,快如電光石火。
  掌掌的勁風如同狂潮,令人觸面生寒。古劍宇不由一震,藉著一閃迴避之際,反手猛拍一掌。
  這一掌情急而為,不同凡響。
  不料,那婆子功力竟已到了不可想像的境地,不但輕而易舉讓過,而且撲身如影附形,乍開五指,如同五指鋼鉤,疾抓古劍宇的衣領。
  就在同時,加一支大袖捲起,分拂古劍宇九大要穴。
  手法之怕,快不可言,用招之妙,妙到毫末。
  古劍宇臨危不亂,身子一旋,反守為攻,搶出雙掌,這一招,比之那老婆子不但毫無遜色,而且駭人聽聞,武林少見。
  「轟!」一聲大響,雙方各退出一步。
  古劍宇心中頓時驚覺,因為,老婆子竟與他的六成「奇鏡神功」硬接一招,這是他出道來所見的唯一高手。
  就在這一念之間,他對苦心巖已經另眼相看,對尚未見到的「斷腸鬼婆」,又有一番新的估計。
  那死婆子鬼臉一沉,眼中神光怕人,那身寬大的黑衣無風自飄,突然捨去急攻,雙臂一垂之後,緩緩上抬,蓄勢凝神。
  古劍宇大出意料之外,心忖:「……這是什麼詭異的功力?」
  那老婆子的雙臂平胸之際,突然地向前平推……
  兩股震山撼岳的罡風,隱隱破空而出,古劍宇不明功力,不敢輕舉妄動,連集「奇鏡神功」,發出七成力道。
  石破天驚一聲巨響。
  老婆子悶哼一聲連退五步,面色慘白,氣喘可聞,額上的汗水,黃豆大小滴滴可見,滾滾下落。
  古劍宇不由倒退一步,心動神搖。
  然而,那老婆子喘息稍停,人已撲起,雙掌左一劃,右一揮,看緩實快,部位,穴道,時間,大出武林常軌。
  但是,招招詭異不凡,使人無法招架,無從還手,況且,她的攻勢綿綿不絕,如同天河倒瀉,大江奔騰。
  古劍宇連連後退,不由憤怒填鷹,雙掌一挫……
  紫光兩道,金虹如電。
  他大吼道:「在下得罪了!」
  「奇鏡神功」用於「無敵鐵掌」,威力豈是等閒。
  「哇!哇!」老婆子蹌踉退出三丈以外,口角鮮血不止的外流。
  古劍宇略略一呆,彈身向巖頭射去。
  三百丈左右,幾個彈身向巖頭射去。
  灰牆紅瓦,石門橫匾之上,駭然刻著:「忘情」兩個飛鳳大草。
  古劍宇不由精神一振,跨步……
  「擅闖苦心巖,傷我同門……」語音未落,一條黑影,排空落在當地,來勢之遠,無可比擬,功力竟在先前兩個疤面婆婆之上。
  古劍宇不由大吃一驚,心忖——這番必是斷腸鬼……
  一念未已,心知又已料得錯了,因為當前的黑衣婦人,年齡不大,而且一雙白果眼,分明是個瞎子。
  他看清之後,連忙大聲道:「在下原想求見巖主,只是被迫出手!」
  那瞎眼黑衣人,臉上的四個「十」疤痕一陣扯動,頭上亂髮一搖道:「六十年,闖入苦心巖的男子,你算是第一個,闖山、傷人、二罪難饒!」
  古劍宇已聽厭了這一句話,不由冷冷的道:「你把我怎麼樣!」
  「拿下了!聽巖主發落!」
  「說得容易!」
  「你試……」語未落,忽的黑影一動,她已欺到古劍宇三尺之外,伸五指抓來,好快,快得無法形容。
  古劍宇冷汗一炸,毫釐之差,險些躲不了這鬼影兒一晃的一抓。
  瞎眼亂髮人一抓落空,原式不變,突的化抓為拍,有進無退的認定古劍宇胸口推到,招式不可思議,連想念也不可能。
  古劍宇再快,也難以躲出掌下。
  他念頭一急,「奇鏡神功」立刻引發。
  「啪!」他硬挨了一掌,連退三步,但覺喉頭發甜,一陣腥氣上湧,眼前金光閃爍,耳中雷鳴不已。
  然而,那瞎眼婦人比他更慘。
  她另一隻手抓緊拍出的手腕,一連退出七尺,「奇鏡神功」的反彈之力,幾乎使她手腕折斷,臉上驚駭失色。
  這一掌,打得古劍宇怒不可遏,大發雷霆,雙手一挫,紫電、金虹,用上了八成,挾怒拍出。
  意料著這一掌,瞎眼婦人不死必傷。
  誰知,天下事往往大出意料之外。
  瞎眼婦人也是咬牙一哼,雙袖下垂,緩緩上揮。
  眼看雙方力道接實。
  竟然沒有半點聲音。
  「奇鏡神功」的功力,竟如石沉大海,化消無形,古劍宇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八成的「魔功」,乃是曠世絕學,然而……
  怒火高熾,五臟氣炸,奮臂把「奇鏡神功」用到十成,鐵掌一翻。
  瞎眼婦人也似乎十分吃驚,因為,她已將「斷腸鬼婆」的嫡傳「斷腸功」用到了十二成,勉強化去適才的一掌,如今……
  須知「斷腸功」不是可以輕易使用的,因為,施功之人的元氣有限,而「斷腸功」耗損元氣之大不可估計,要想連番使用,就是「斷腸鬼婆」也辦不到。
  她是冷汗交流,魂飛魄散,不過古劍宇不知而已。
  就在古劍宇揚掌待發之時……
  突然,一聲清脆的話音,遙遙傳自門內:「不要動手!」
  古劍宇不由一愣,收起掌勢,朗聲道:「發話的可是斷腸前輩?」
  先前的語聲果然又起:「你好大的膽子,藐視苦心巖嗎?」
  「不敢,有事相求!」
  「何事?」
  「到此找一位姑娘!」
  清脆語音道:「姑娘?到此的女子,都是忘情斷腸之人,你休妄想!」
  古劍宇急道:「不!不!在下乃是受人之托!」
  「誰托你?找哪一個?」
  「徐老堡主之托!找他女兒徐鳳湘!」
  「徐人龍奸詐百出,陰沉狡猾,他女兒跪求再三,我已答應了她,擇日替她毀容收入門下,此事已經決定!」
  「哦!那……那不能!」
  「為什麼?」
  「徐老堡主只有她一個女兒,那太使他傷心了!」
  「你是他什麼人?」
  「在下古劍宇,乃是……乃……」
  「你就是古劍宇?」
  「正是晚輩!」但聽那聲音突轉冷道:「哼!哼!不知高低,看在你父母為人正派,闖山之罪免去,你去吧!」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多謝前輩!可是……」
  「我命你立刻下巖!」
  「晚輩來此的事還未辦!」
  「你不下巖?」
  「辦完事立刻就走!」
  「你管得了嗎?」
  「只要見到徐姑娘,對老堡主才好交代!」
  「你是不是仗著你那不成熟的奇鏡神功?」
  「並無此意!」
  「告訴你!徐鳳湘上巖之時已再三說明,她不願再見你!」
  「為什麼?」
  「不為什麼?她不願見你!」
  「是……是嗎?」
  古劍宇眼前可說十分為難、尷尬之極!
  可是,倔強的他,不能就此一走,因為,徐人龍托他前來,他已一口應允,更兼,他心中彷彿感到自己欠了徐鳳湘一個人情債!
  徐鳳湘救過自己,如今已縱然不能勸她回去,但這點人事,總是要盡到才安,何況,據徐人龍說,徐鳳湘所以到苦心巖來,完全是為了他?
  因此,他略略一頓又倔強的道:「不管徐姑娘願不願,我一定要見他!」
  「縱然徐鳳湘願意,你也願意,你知道我老婆子願不願意!」
  「不行,你可知我斷腸鬼婆有一字訣!」
  「一字訣!什麼一字訣?」
  「殺!」
  「哈哈哈哈!哈哈……」古劍宇聞言,不由發出一陣豪邁的朗笑,剎時,震得群山四應許久不停。
  「笑什麼?」
  「我好笑,笑天下的事竟會這樣朽法!」
  「什麼事巧?」
  「我古劍宇卻也有個一字訣!」
  「你也有一字訣?」
  「是的!」
  「一個什麼字?」
  「殺!」
  「噢!好小輩!」
  「卡喳!」兩扇緊閉的大門,卡喳一聲打開了來,一位蒙面的婦人,攔門而立,身材窈窕,形影俏麗,由於青紗蒙面,看不出她面貌的美醜!
  古劍宇身一拱手道:「前輩是苦心巖主人嗎?」
  「然也!」
  「在下我……」
  「擅闖禁地,恃功傷人,罪無可赦!」
  古劍宇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等冷酷的聲音,如同數九寒天跌入冰窖一般的,使人通身寒氣難禁。
  他略一正臉色道:「苦心巖主人打算如何發落!」
  他的性情也不覺變為冰冷,語音自然也異常的陰沉:「我數十年未曾與人動手,不過你太過狂妄,免不了要破例一遭,維護我苦心巖的這份規矩。」
  「怎麼維護?」
  「見個高下!」
  「巖主的意思是要在功夫上判明是非!」
  「這才公道!」
  古劍宇上山起,連闖三關,而這三關一關比一關驚人。
  意料中,「斷腸鬼婆」的功力,必到了化境,必是武林少見的高手,修為不知高到何種程度,與這等高手過招,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他稍一沉吟,爽朗的道:「既然如此,晚輩也只有奉陪。」
  「很好!」
  「巖主是一定要分出生死?」
  「這卻不必,判明高下也就是了!」
  「我若勝了巖主?」
  「你辦得到嗎?」
  「萬一勝了!又當如何?」
  「由你在苦心巖自由活動,並且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鬼婆」大聲道:「隨時隨地如用到我斷腸鬼婆之處,我必全力答應你一個要求!」
  誰知古劍宇道:「晚下向來不要求任何人!」
  「好大的口氣,萬一你敗了……哼!」
  「又當如何?」
  「橫屍苦必巖!或者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此時言之尚早!」
  古劍宇此時不免有患得患失的心情,他不知這位「鬼婆」將要提出什麼條件,而這一場功力的試金石,又不顧放棄。
  他想了一下,又道:「若是不分勝負呢?」
  「由你下山,並准你見徐鳳湘!」
  「前輩,你言而有信?」
  「焉能反悔!」
  「好!巖主!如何動手!你劃出了道子來!」
  「嘿嘿嘿嘿!」
  「斷腸鬼婆」未說出比拚的方式,先是冷冷一陣寒笑,笑聲如同無數冷箭,使人心中發毛,不自覺的起了一層怯意,五臟微微動搖。
  「斷腸鬼婆」的冷笑驟停,尖聲道:「老婆子六十年未出門半步,現在也不例外,你我站在原地,互攻三招,各盡所能,看誰離開原地,便是落敗!」
  古劍宇略一打量,兩人相跨足有五丈來遠,不由暗暗點頭。
  因為,若是一般武林,五丈之外力道也達不到,遑論什麼勝負之分,顯然,這是內功修為的測驗,絲毫勉強不得。
  他料著自己的「奇鏡神功」,加上「九陰血指」不難力透五丈,尚有致勝之機。
  心念未了。
  「斷腸鬼婆」已冷冷的道:「你乃客位!先發招,動手!」
  空氣中,隱隱含著一陣殺機,毫無聲息,但是透著無比的緊張。
  古劍宇沉心靜慮,把「奇鏡神功」運聚十指,頓時紫霧裊裊,金光閃耀,高聲一喝:「放肆了!」
  「了」字音落,十指彈出,表面上看是平淡無奇,而所發的「魔功指力」其中潛在何止千鈞。
  「斷腸鬼婆」不慌不忙,雙袖虛劃……
  「噗!」
  除了半途中空氣激動的一響之外,泥牛入海,雙方都沒移動半寸,勁道中途化解,毫無動靜。
  其實,兩人的心中各自都在翻騰,古劍宇料不到十成的「紫金魔功」竟然會被人輕易的化解。
  「斷腸鬼婆」想不到冠絕的一世的「斷腸功」,會遇了上對手,而對手又是這樣一個年青的後起之秀。
  「且接第二招!」古劍宇雙手一彈,二次發招,紫金光芒,由十指尖端發出,這一招比先前的力道,又大了不少,吃吃聲中,滾滾綿綿,無盡無休。
  「斷腸鬼婆」雙袖連舞,又圈又劃,她已把平生功力施展到極限,一片青濛濛的煙霧,茫茫推出。
  一紫一青的霧氣,半空會合,響起一片霹靂之聲,只震得山搖地動,響徹雲霄,兩人卻如風動殘荷,搖晃不已。
  兩招已過。
  古劍宇只有一個獲勝的機會,如果不勝的話,結果是「敗」「和」之間,第三招是他唯一致勝之機。
  他的好勝心湧起,憤然之情隱生,劍眉一掀,心中一陣火熱。
  紫霧暴漲,金光大盛。
  他雙手十指微抖,日光如炬,雷吼道:「最後一招!」一縷指風,帶起一陣尖銳破風厲嘯,激射而出。
  「斷腸鬼婆」額上汗沫涔涔而下,雙袖上抖。
  「嘶——」她的身子一側,腳下雖然沒動,人已搖搖欲倒。
  嗤嗤嗤…………
  但見左側的石門之上,洞穿了五個細小指孔,如同利鏃猛攢的一般,石粉紛紛下落,驚心動魄。
  「現在該老身三招了!」
  古劍宇玉面一陣發燒,心中暗罵自己糊塗。
  因為,這一招自己原可獲勝,只因用力太猛,中途變向不易,一時收束不住,未能隨著「斷腸鬼婆」的身子跟進,坐失良機。
  此刻,只好應道:「請!」
  一語未落,「斷腸鬼婆」已自出手,一道奇猛無敵的罡風,暴捲而至,如同驚濤拍巖,威力無邊。
  古劍宇連提真氣,「奇鏡神功」大長,心頭微微一震,人也隨之一搖,急忙圈套連畫,穩定下來。
  就在他圈掌一畫之際……
  呼——迎面罡風又至。
  「斷腸鬼婆」原式一轉,撼山震地的接著發出第二招,凌厲之勢無可比擬,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古劍宇料不到對方如此之快,忙不迭運功聚力。
  但是,他的身子一側,人已仰面倒。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腳跟微一用力,挺腰接了一招。
  他覺著五臟翻湧不已,血氣沸騰不息。
  「彭!」
  「第三招!」「斷腸鬼婆」又是一舞大袖,間不容髮出第三招。
  古劍宇大吃一驚,魂飛魄散。
  然而,堅強的意志使然,縱然死,他也不離開原地一寸,咬緊牙根雙掌橫護前胸硬挨一招。
  但見喉頭生癢,血腥欲噴,可是,他忍住了,勉強把一口淤血含在口腔之內,沒有吐了出來。
  「斷腸鬼婆」的真力也已耗盡,一手扶在石門框上,氣息身弱的對著一旁瞎眼婦人道:「帶這少俠到『薄命坡』見徐鳳湘!」說完,她的人歪歪斜斜向石門內走去,反手一推,把石門掩上。
  古劍宇對著石門發呆。
  他眼望著石門上自己留下的五個指孔,心中無比的安慰,「咕嘟!」一聲,把口中的淤血吞下肚去。
  那瞎眼婦人已道:「隨我來!」
  轉過苦心巖的後峰,一個斜坡石壁之前,跪著個白衣女子,石壁上駭然刻著四個不成規則的大字:「恩斷義絕」。
  四個字觸目驚心,正像那四個字的字義一般,使人有恩斷義絕的感覺。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瞎眼婦人遠在丈外一指那白衣女子,返身射去。
  古劍宇頓時面熱心跳,進退兩難,一擰腰衝到白衣女子身畔,乾澀著咽喉,進出低低的一聲:「徐姑娘!」
  徐鳳湘仿如不聞,面對石壁,仰望著那四個怪字,手中,雙指拈著一柄十字形金刀,不言不理。
  古劍宇也不覺為之鼻酸,又激動的喚了聲:「徐姑娘!你這是何苦呢?」
  徐鳳湘逃避古劍宇,可以說是由船上搭救他起已經一見鍾情,後加古劍宇飛天堡拒婚,八仙溝地牢的形容畢露,她在羞憤失望之餘,才來到苦心巖,尋找這一個不得已的解脫,其芳心的沉痛,可以想見。
  她做夢也想不到古劍宇會找上苦心巖來,她更料不到苦心巖數十年的禁令,會容許古劍宇來。
  一時間,她悲從中來,方寸大亂,芳心如麻,抑制在內心的一般愛情火花,重又跳躍,一股哀怨之氣,重又升起。
  古劍宇的叫喚,像一枝利箭,射在她心靈深處。
  她的出塵之心已動搖。
  終於——她抬起粉頸,一雙淚眼,緩緩的移動落在古劍宇的臉上,一眨也不眨的死盯著他,淚水盈眶而出。
  古劍宇不由一震。
  他怕面對這雙眼神,不自覺的退後一步,徐鳳湘已經失去了往昔的嬌艷,憔悴不堪,她變了。
  以前的青春影子,再也找不回來,千種相思,萬縷愁緒,不用說話,從她哀怨的眼神之中,可以一覽無遺。
  片刻……
  脈脈無言,相對唏噓。
  古劍宇乾咳了一聲,立即打破這少有的沉寂,沉聲道:「徐姑娘,在下有幾句話,要和你談談!」
  「哦!」
  徐鳳湘似乎像從夢中驚醒似的,抹了把眼淚,眸子中,微現出適才沒有的光彩。
  在她的心中,也許以為古劍宇為自己的癡情所感動,這將是自己獲得所愛的佳音,得嘗夙願的一天。
  因此,她十分激動,也十分淒楚的道:「古……你有話說?說吧!」
  「在下此來,是受了老堡主之托……」
  「我爹托你來的?」
  「是的!」
  像一飄冷水,澆在徐鳳湘的頭上。
  先前的欣喜與興奮,顯然落空了。
  她原想是古劍宇出自內心的來到苦心巖,不料……
  這是說明了他的來意,最少是出於勉強的,勉強的愛情,好像沙地上的高樓,是不會堅定永久的。
  古劍宇早已娓娓的道:「姑娘!苦心巖乃是江湖失去愛情女子不得已的歸宿之所,你到這裡來,不知於情於理,都不合嗎?」
  「為什麼?」
  「你上有老父的愛,青春正當及時,門楣武林世家,姑娘又具有不世武功,天姿國色,豈不……」
  「你是諷刺我來的?」
  徐鳳湘的淚水,又像衝開了堤的洪水。
  「這………」
  古劍宇不由一呆,吶吶的又道:「……縱然情場失意,也該想到老堡主只有你一個女兒……」
  「你很會替父親作想!」
  「你也不能不為他那把年紀作想?」
  「我已想透了!」
  徐鳳湘這句話乃是內心深處的真話。
  真的,她是想透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所愛的,乃是與老父有血海大仇的人,縱然古劍寧也愛她,一旦真像揭穿,定必是一場悲劇。
  她以少女之心,初次愛上的人,在心中是何等的重視,然而,沒想到所謂初戀,也就是純潔的愛的終點。
  因此,她含淚又道:「你到苦心巖來,就是替我父親下說詞?」
  「這………」
  「不要含糊,你只要說一聲,是,或者不是?」
  古劍宇不由窘住了。
  他從徐鳳湘談話語之中,以及那懾人心神的眼神裡,怎會看不出她內心的沉痛。
  而且「銀衣追魂」徐人龍事前已經告訴過他,徐鳳湘所以捨去家的溫暖,到苦心巖毀容絕情,原是為了他。
  他不能再裝呆賣傻,嚅嚅的道:「再有,就是我本人對姑娘深致歉意!」
  「其餘的……沒有了?」
  「沒有了!」
  「古劍宇!你……你可以走了!」
  「姑娘!難道你是鐵石心腸?」
  「可惜我不是鐵石心腸!」
  「那為什麼?」
  徐鳳湘淒然道:「何不問你自己?」
  古劍宇滿頭霧水的道:「問我自己?」
  「是的!人各有志,我回不回飛天堡,是我的家務,你……你……你……你完全管不到,不要你管!」
  徐鳳湘一撲伏在地上,索性大哭起來。
  古劍宇還能說什麼?他只有搓手跌腳的份兒,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大聲道:「徐姑娘,你別哭好不好?」
  「我……」
  徐鳳湘勉強雙手撐著地上,如同帶雨梨花的道:「我為什麼不哭?你實在太……太傷我的心!」
  「怎樣才算不傷你的心呢?」
  「哦!唉!不說也吧!」
  「你說說在下也許辦得到!」
  「本來你可以辦到!」
  「既然如此,在下必定全力應允!」
  徐鳳湘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淚水沒幹,卻充滿了希望,仰臉道:「真的?」
  「當然,在下甘冒忌禁,闖上武林人視如虎口的苦心巖,憑這一點可以證明在下之言不虛!」
  一股希望之火,又在徐鳳湘的內心燃燒起來。
  她想!也許他生成的傲性,有意……不願出口,又想,可是,我是一個姑娘家,怎麼……
  反正在八仙溝地牢裡整個身子都被他看個夠,還怕什麼羞。
  說出來,古劍宇要是答應,這兒只有兩個人,也不算丟臉,他不答應,自己既入苦心巖,今生今世也不用想再出去,怕什麼!
  想著,她抹乾了眼淚,認真的道:「我說你可得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當然,在下一定!」
  「好!」
  徐鳳湘舔了舔嘴唇,慎重其事的道:「要我出巖,除非你答應我一樁事!」
  古劍宇見她神色凜然,也不敢輕率的應允,反問道:「你先說說是什麼事?」
  「除非是你答應娶我!」
  「啊!什麼?」
  古劍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也料不到徐鳳湘生這等大膽作風,一個黃花閨女會當面提出這個問題來。
  他愣愣的道:「姑娘再說一遍。」
  「除非你答應娶我!」
  這一次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的響亮。
  古劍宇一時無從回答。
  「怎麼樣?你是不是答應我的要求?」
  「在下若是不答應!」
  徐鳳湘把手中十字形的金刀一舉,神色一整,義無反顧的道:「我立刻毀容絕情,永世不出苦心巖!」
  「姑娘……」
  「你只是一句話,不要多費功夫!」
  「在下實在有難處!」
  「好!我說過人各有志!」
  她一揚手中金刀,就向臉……
  「慢!」古劍宇大吃一驚,搶步上前,猿臂舒處,抓住了她執刀的手腕,只是分寸之差,沒有割在臉上。
  徐鳳湘哀怨欲絕,不勝淒楚的嗚咽道:「你為什麼要攔阻我?」
  「在下有考慮之處!」
  這並不是古劍宇有回心轉意之餘地。
  只因,他的來意原是勸徐鳳湘回家與老父團聚,要是在他沒來之前,徐鳳湘已毀容絕情,可以另作別論。
  或是在他走了之後,徐鳳湘再行毀容,他也是無可奈何。
  此時當著他的面前毀去花容,這可就落個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遺憾,無法向徐人龍交待。
  有了這個顧忌,他握緊徐鳳湘的手一抖。
  「嗆當!」金刀落地,古劍宇大聲道:「姑娘!此時不是談著這些問題的時候,縱然論及嫁娶,也必要有老堡主之命,才是名正言順!」
  「我爹他……」
  「老堡主等待在下回音,一切回堡再說吧!」
  徐鳳湘口中說著,左手一併二指,已經快如閃電的點向徐鳳湘的睡穴,口中道:「得罪了!」
  「啊!」徐鳳湘半聲嬌呼,垂頸睡去。
  古劍宇握她的右手沒放,用力一提,將她夾在腋下,彈身一躍三丈,繞過前峰,循原路直向飛天堡奔去。
  日崦西山,薄暮時分。
  古劍宇挾徐鳳湘飛雲出岫似的,迅速出了苦心巖山區,趁著夜色,披星戴月的向飛天堡趕去。
  足足走了三更之後,已到了飛天堡。
  「什麼人?」
  勁風疾撲,堡內同六個勁裝漢子,正是飛天堡二十八宿高手中的六人。
  他們一看古劍宇到來,不由倒退三步,霍地分散開來,六柄長劍出鞘,個個起勢待發,其中一個仰天捏唇,發出聲刺耳長哨。
  哨聲甫落。
  堡牆上人影突現。
  嗖嗖風響,二十八宿俱已到齊。
  銀影電射,「銀衣追魂」徐人龍也現身到了場子。
  古劍宇搶著道:「老堡主!幸不辱命,令嬡在此!」
  「銀衣追魂」徐人龍不由一呆,失聲道:「你……去過苦心巖?」
  「是的!」
  「見到了『斷腸鬼婆』?」
  古劍宇不由奇怪,私忖:「不關心女兒,光是問這些不關緊要的事則甚?」
  想著,連連頷首,道:「喏!徐姑娘隨在下回來了!」
  誰知,「銀衣追魂」徐人龍面色死灰,追逼一步道:「你真的去了苦心巖,見到了斷腸鬼婆?」
  「這假不了,徐姑娘是真的!」
  「銀衣追魂」徐人龍緩緩的接過女兒,一雙眼神疑惑重生的,仍然盯在古劍宇的臉上,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奇怪,進入苦心巖的男子,居然全身而出,實在……」
  古劍宇不耐的道:「難道老堡主希望在下死在斷腸鬼婆的『斷腸功』下?」
  「這……」「銀衣追魂」徐人龍的老臉如同噴眼神閃爍不定!
  因為,古劍宇的一句無心之言,可逄是說到他的心中去了,也可以說是無形揭開了他的假面具。
  在他的心目中。
  女兒既去了苦心巖,已成的事實,放眼武林,誰也別想去捋「斷腸鬼婆」的虎頸而去要人。
  所以,他想出個「借刀殺人」之計,激動古劍宇,也不過是存心要他去送死而已,怎會想到他真的把人救回來。
  他驚訝的忘了自己手中抱的女兒是死是活,迫不及待的問道:「斷腸鬼婆任由你來去自如!」
  「沒那麼容易,在下與她較量了一手!」
  「較量了一手?你同她?」
  「呃!互換了三招!」
  「真的?」
  「真的!」
  「這有什麼出奇,堡主要大驚小怪!」
  徐人龍的臉色更加難看,但口中卻完全沒忘記追問:「結果如何?」
  「沒有輸贏!」
  「啊呀!你是……」
  「令嬡不願回來,在下無奈之下點了她的睡穴,老堡主,你勞動一下代她解開,在下去了!」
  古劍宇不願與他多說,語落,人已返身倒提,火爆也似的陡然上射三丈,凌虛一橫身子,如同一支海燕,掠去十丈左右。
  東方泛白,天色慾明。
  眼前一片紅楊樹林,林後一條淙淙溪流,石級小橋,橫臥河上,過了橋,不遠之處片片黑壓壓的房屋,像是座市鎮。
  古劍宇衣不解帶,水米不進已有兩日。
  他打量了一下,想就著溪水洗個臉,先行在楊樹林中休息一陣,以利調息在苦心巖所受的震傷。
  心動意隨,收束功力,直向紅楊樹林落去。
  「迎候少俠!」如雷一聲大吼!
  紅楊樹林之中,一排站著十二個紅衣怪人。
  原來是「禁林」之中的「紅煞隊」。
  古劍宇認出是他們之後,心神略定,昂步入林,一面拱手道:「各位何事!」
  「紅煞隊」一十二人齊聲應道:「五月五日已近,禁主之命,催促少俠的大罵,請勿忘記了約會!」
  古劍宇不由冷然一笑道:「你們的主人對在下可算關注得緊!」
  「小的等不敢當!」
  「哼!」
  古劍宇腳下一停,反身插腰,掀起劍眉,目光炯炯的射在「紅煞隊」一十二人的臉上,怫然不悅道:「那裡是怕我誤約,分明是小看古某!」
  一十二個紅衣怪人汕全是一顫,同時後退一步,低聲齊回道:「不敢!少俠必是誤會了!」
  「誤會,他以為在下會毀約不到嗎?」
  「這個……」
  「派你們追蹤我姓古的,是什麼意思?」
  「小的們奉命保護!」
  「保護!古某用不到!」
  他跨上一步,右手一揮,高聲喝道:「回去!告訴你們主人,在下絕不是背約毀信之人,五月五日之約,屆時必到,叫他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
  「再說憑你們這十二個人也盯不住在下!」
  「小的們實在是奉命保護!」
  古劍宇氣道:「保護!我若不行,你們未必保護得了,我若能自保,要你們何用,你們強得過在下嗎?」
  「當然不能!」
  「這就是了!回!回!回你們的禁林!」
  「小的等怕林主責備!」
  「你們只知有林主?」
  「是的!乃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
  「呸!由不得你們,要由著古某,我要你們回去!」
  「是!可是……」
  「回去!」
  就在此時,暴起一破風之聲,一個斗大的黃光,金光幌幌的直向林子內射去,夾著一道勁風,如同霹靂閃電,氣勢驚人。
  「不好!」十二個紅煞隊,突然散開了來。
  古劍宇也閃身一顆樹下,作勢戒備。
  「彭!」一聲悶響,斗大黃影墜地。
  古劍宇一見,不由失聲一笑,高叫道:「司馬姑娘!司馬姑娘!你又開玩笑了,你在哪裡……」
  「老夫在這裡!」
  沉聲一喝,如同平地起個焦雷,不知何時,林子內昂然一個金甲金盔的巨人,就站在古劍宇的身後不遠之處。
  以古劍宇功力之高,別人何時欺到身後,竟自毫無所知,這顯見來人功力之高,必已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境地。
  先前——
  古劍宇以為是司馬小玉故技重施,想是她誤會以為自己遇上了十二紅煞隊的勁敵,冒九獅金印之名,意在驚走敵人。
  所以才有當時的叫喊。
  如今——
  他已不言可知,眼前的金甲巨人,必是真的「九獅金印」無疑。
  因此精神一震,飄身斜閃丈餘,揚首道:「來人敢是傳言的九獅金印嗎?」
  「九獅金印」只把一雙火紅的眼珠一轉,大步前跨一步,反向那十二個禁林「紅煞隊」喝道:「鐵牛霸主霸佔禁林,武林望了卻步,為何自毀禁令,派你們四下出走,為害武林,一月之內做下二十幾宗案子,殺了黑道近百名的高手!」
  古劍宇一聽,心想:「——敢情九獅金印今日正是衝著『禁林』來的,自己何不置身事外呢!」
  須知,九獅金印,也是扎手人物,久已謝絕武林的絕世高手。
  古劍宇並不是怕。
  他是由於自己血仇未了,「神鏡」無蹤,不願再多生事端,把自己一天到晚的置於東奔西走的勞碌之中。
  殊不料,「紅煞隊」的一十二人,此時一齊恭身向「九獅金印」朗聲道:「稟告印主,小的們不敢妄殺一人,請印主明察!」
  「大膽!」
  「九獅金印」沉雷似的一喝,伸出巨靈之掌,拔著指頭計算著道:「費山二十煞,嶗山四鬼,太湖十三龍,于氏五賢……追風怪,五方金蟬……這些人不是死在你們的手上嗎?」
  二十個「紅煞隊」為首的怪人俯首道:「這些……是的!確是小的們所為!都是最近殺的!」
  「為何還說沒有作案?」
  「這……並非林主的令諭!」
  「大膽!你們自作主張!」
  「是的!」
  「為什麼?」
  「為了古少俠!」
  二十個禁林「紅煞隊」怪人,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對著古劍宇望著,古劍宇不由一愣,正要問個仔細……
  「九獅金印」這才重新回頭,打量了古劍宇一眼道:「為了他?」
  「為了我?」
  「禁林」紅煞隊為首的怪人咧嘴一笑道:「印主適才所說的那些黑道高手,先後一月之內,都存心要加害少俠,小的乃奉『林主』之命保護少俠,不得不殺他們!」
  古劍宇那裡肯信,辯道:「我為何全不知道這回事!」
  「他們那敢與少俠對面叫陣,不過是耍些下三流的玩藝,而且小的們都在事先把他們了結掉,不敢驚動少俠!」
  「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據小的們所知,他們受一個人的指使!」
  「指使?是誰?」
  「傳言說是『飛天幫』幫主,『銀衣追魂』徐人龍!」
  「是他!」
  古劍宇再也不信,他不知「銀衣追魂」徐人龍是自己殺父的仇人,當然不知他之所以要加害自己的理由。
  何況,自己屢次與徐人龍見面,除了一些好像是小小的誤會之外,從來沒有見到徐人龍對自己的狠毒。
  而且,「神秘人物」屢次告訴自己,徐人龍不是自己的仇家。
  「神秘人物」既不求名,又不求利,連面也不見一見,當然不會是為了施恩求報,他的話必然可信。
  然而——「禁林」戒律森嚴,十二紅煞敢騙自己,也不敢騙他們的一林之主,更不敢騙「九獅金印」。
  在古劍宇沉吟之際,「九獅金印」火眼連眨,望著古劍宇道:「娃娃!『鐵掌無敵』古邦安是你何人?」
  古劍宇如雷轟頂,陡的一驚道:「乃是亡父!」
  「九獅金印」好似十分吃驚,火眼之中電芒如火,仔細的掃視古劍宇一陣,破鑼似的乾笑兩聲道:「哈!哈!古邦安這小子有了這個有出息的兒子,總算難得!」
  古劍宇不由幾分不悅,大聲道:「身為江湖碩彥,出口太不擇言!」
  「九獅金印」大笑一陣,比先前自然不少!獅面火眼中有欣喜之色,笑道:「怎麼?你嫌我倚老賣老嗎?」
  古劍宇這才想起「九獅金印」在江湖上的地位,成名已近百年的歷史,不由紅著臉問道:「前輩與家父有交情嗎?」
  「交情,那談不到,古邦安這小子,淵源卻有一點!」
  「什麼淵源?」
  「你父親的授業恩師,算是我的徒孫!」
  「你說的真話,還是……」
  「『九獅金印』會在言語上佔便宜嗎?今天是我百年來說話最多的一次,走!小娃兒,跟我走!」
  「走!要我跟前輩走!」
  「是的,找一個僻靜之處,老夫把我不成器皿的玩藝傳你兩手,也算是你我今天一見有緣!」
  古劍宇本身已具備百年的功力,又有曠世絕學「奇鏡神功」,可說已是武林少見的奇葩,絕世難求的高手。
  但是,奇怪的是,他對任何事都冷漠孤傲,唯獨對武功一道,他卻一直是虛懷若谷,求益心切。
  此時,耳聞「九獅金印」之言,不由狂喜道:「真的?」
  「這娃兒!為何凡事都問真假!」
  「噗嗤!」
  古劍宇也不由失聲一笑,覺得這武林泰山北斗的「九獅金印」似是威猛兇惡,卻原來是性情中人,爽朗已極。
  古劍宇想著,也不由引起了童心,立即跳躍著向「九獅金印」跑去,叫道:「我是怕你騙我嘛!」
  正在此時——「禁林」的十二個紅煞隊一擁而前,同聲恭謹的道:「少俠!此時去不得!」
  「九獅金印」大眼一翻,怒容滿面的吼道:「你們要攔老夫的事!」
  「小的等萬死也不敢,只因少俠與敝林有約在先,此時為期已近,生恐少俠因習印主的玄功而誤了約期,小的們無法交差!」
  「小娃兒!你與『鐵牛』有約!」
  「是的!」
  「約什麼了」
  「五月,五日,天柱山頭一見高低!」
  「那……好的,此刻趕往正當其時,要想學功,就改一天吧,免得『鐵牛』說是你現學現賣,勝之不武!」
  這句話,也提醒了古劍宇,挺胸道:「前輩說得是,可是我赴約之後,到何處再見前輩金面?」
  「九獅金印」道:「到時我也到天柱一行,說不定把這顆九獅金印作為勝利者的獎品呢!再見!」
  「九獅金印」掌勢一出,「吸」字訣,將地上斗大的金印一吸而起,未見作勢,人已在金光一晃之下渺無影蹤。
  古劍宇一掃「禁林」十二紅煞隊,也穿出紅楊樹林,絕塵而去,他一路贊成趕路到了天柱山,正是龍舟處處,艾旗蒲劍的五月五日,晨露未干,已進入天柱山,當他展功進入天柱山的腹地,不由悚然一驚,亡魂皆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