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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容突變殺心陡起

  這時白依雲只要一彈指,發出「雪絲飛芒」,白守德便必無幸理。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門簾一動,尚翠娥艇已撞了進來。抬頭看到了他們父女兩個的情景,不由大吃一驚,連忙一提真氣,抬頭平胸,準備發掌,同時穿到白守德的面前,擋住了白守德,對白依雲喝道:「姑娘,你待做什?」
  白依雲這時,雖然好似已被殺神附體,但卻仍畏懼尚翠娥三分,所以忙不迭地,又把手縮回被裡,只笑著說了一聲:「我沒有什麼啊!」
  白守德也在這時,被驚醒了過來,只因並沒有看清情形,所以忙問所以。
  尚翠娥著急說道:「際還不知道嗎?若非我來得正是時候,你又焉能留得命在?」
  白守德仍自茫然不解。又問道:「這是何說?」
  尚翠娥道:「你叫她把手伸出來給你看就明白了。」
  白守德仍在發怔,白依雲卻已經花容突變,目射凶光,一掀被蓋,猛然坐起,喝了一聲:「你真的要看,就給你看好了。」話聲未完,手早揚起,「雪絲飛芒」發出,賽如一蓮銀雨,滿室橫飛。
  尚翠娥早就防著白依雲會有這一著,所以就在白依雲揚手之際,她也大喝一聲,發掌橫掃,掌風暴起,把「雪絲飛芒」一掃而光。
  只是尚翠娥發掌雖快,掌風雖猛,但也沒能完全把「雪絲飛芒」擋住,幾點銀星,掠過了尚翠娥,射中了白守德的臂膊。
  白守德「哎喲」一聲,連忙行功運氣,閉住穴道,不讓「雪絲飛芒」循血攻心,因此就再顧不得白依雲了。
  白依雲在「雪絲飛芒」出手之後,人一翻身,就下了床鋪,仲手便向壁上去摘劍。
  可是尚翠娥那裡還能容得了她,腳下一錯,斜縱上前,橫掌一揮,便把白依雲追得連退三步。
  白依雲既然無法摘劍,雖然殺神附體,也還是不敢再和尚翠娥動手,略一打量,便想越窗而出。
  尚翠娥卻又早已攔在窗前,擋住去路。
  白依雲去路被截,迫不得已,心下一狠,雙掌連發,向尚翠娥猛攻不已。
  俗語說得好:「棋高一著,縛手縛腳」,尚翠娥真是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就在白依雲的猛烈攻勢之中,略一揮掌,腳踏中宮,便衝開了白依雲的攻勢,貼身而上,手指伸縮之間,便點中了白依雲的「雲門穴」。
  「卜通」一聲,白依雲摔倒在地。
  尚翠娥再一伸手,提起了白依雲,送回床上,這才轉身去看白守德。
  白守德亦已仗著本身功力,把所中的幾根「雪絲飛芒」,迫出體外,又吞了兩粒「解毒丹」,這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雙目淚下,看著尚翠娥搖頭說道:「這真是我前世的冤孽,但卻沒想到,她竟會變成這樣,膽敢起下殺父之心。」
  說到這兒,一拂袖,擦乾了眼淚,牙關一咬,狠狠的說道:「現在我也顧不得了,與其留下她,將來也是禍根,倒不如現在先除了她,也就完了。」說著便從壁上摘下寶劍,走向床前。
  尚翠娥卻又攔住說道:「你不可以這佯做。」
  白守德狠狠地說道:「為什麼不可以?還留著她幹什麼?難道你還不知道添香也就正是她殺的嗎?」
  尚翠娥卻仍然攔住白守德說道:「你還是不能夠殺她,四為你不能忘記神僧當年吩咐,你不能忘掉當年所發的誓,你更不能忽略即將來臨的一場彌天大劫。殺了她,又怎能便制伏得那魔頭住呢?」
  白守德被尚翠娥這樣一說,「嗆啷」一聲,寶劍落地,人也搖搖晃晃地退後了幾步,軟拖拖地向椅子上一坐,雙手抱頭說道:「那麼現在該當怎麼辦呢?神僧又雲遊未歸。」
  尚翠蛾道:「神僧雖然雲遊未歸,你不會先去把了劫給找來嗎?」
  白守德眼睛看著床上,說道:「這裡該怎麼辦呢?」
  尚翠娥道:「這裡有我守著,你且別管了。」
  白守德又搔了搔頭,這才茫然站起,慌亂地向外就走。
  尚翠娥卻又叫住了他說道:「這裡的事情,你可不能給任何人知道。」
  白守德點點頭,說了聲:「我知道。」
  尚翠娥道:「還有……」
  白守德便又站住了腳。
  尚翠娥道:「你這回必須親自前去,不論如何。也得求了劫把那一粒『斷情絕欲靈丹』給帶了來。」
  白守德為難道:「她肯這樣做嗎?」
  尚翠娥作急道:「事到如今,她不肯又將怎麼辦?真的不肯的時候,難道你不能哀求於她,把這裡的事,一齊告訴給她聽嗎?」
  白守德仍然期期艾艾地說道:「可是我說的話,她又那裡肯聽呢?她根本就不肯再與我多說話啊!十六年一直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尚翠娥又想了想,這才狠狠地說道:「那你就告訴於她,如果她一定不肯這麼做的時候,我也沒有辦法,只有離開依雲,另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去了,你叫她不要後悔就是。」
  尚翠娥此言才一出口,白守德已先驚慌失色,忙不地連聲應是,掉頭便走,出了園子,也沒等得及叫人備馬,只自去槽裡,牽出了一匹馬,飛身上鞍,連加幾鞭。
  那馬「潑刺剌」放開四蹄,向龍劍井如飛而去。
  白守德到了苦修庵門前,拋鐙離鞍,便去叩門。
  了劫大師開門,一看又是白守德,不由得一皺眉頭,說道:「施主又來做什?」
  但再一定神,看到白守德慌亂煩愁滿面,也就一驚,接著問道:「莫非是依雲她……?」
  白守德說道:「正是雲兒,她又鬧了。」
  說著便把白依雲如何殺添香,如何用「雪絲飛芒」打自己,以及現在如何被尚翠娥點了穴道,尚翠娥又如何要求了劫把「斷情絕欲靈丹」帶去的事,從頭一一說了出來。
  了劫大師聽了,也就不由驚慌起來,說道:「竟有此事嗎?」
  白守德道:「尚翠娥說,若你此次不肯依她而行,她便要離雲兒,另尋安身立命之處去了。」
  了劫大師嘴裡雖然說著:「絕無此說,她絕不可能這樣去做。」
  可是人也就退回廟中,打開一隻箱子,從裡面取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出來,收入懷中,然後對白守德說道:「貧尼這就前去一趟,你且在這裡守著。」
  說著又一指當中的一座法壇說道:「這上面的東西,無一能動,尤其是這盞長明燈,絕對不能讓它熄滅,這厲害關係,你當然知道,也就用不著我再多說了。待我到了那兒,看情形如何,再叫翠娥前來,替你回去。」
  白守德連連應是,眼送了劫大師走出,關起了門,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思潮起伏,幻想連連,竟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甚至連尚翠娥推門而入,都沒有發覺。
  還是尚翠娥一看那盞長明燈,業已奄奄垂滅,喝了一聲:「你到底在幹什麼?怎的燈已將滅,也不注意,豈不要誤了大事?」
  自守德這才驚醒了過來,連忙一面把燈油添滿,燈心剔亮,一面向尚翠娥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尚翠娥道:「當然是只有依著我的辦法去做了,否則的話,我又何必前去替你,你趕快回去吧,她那兒已正等著你呢!」
  白守德聽了,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顧不得再和尚翠娥多說,立刻出了苦修庵,飛身上馬,往回急奔。來到園中,果然看到了劫大師已將一切佈置就緒,僅等白守德來到,即便開始行事。
  了劫大師說道:「這樣做法,本非我所願,同時時間也還沒到,難免過份涉險,萬一再生枝節,便將噬臍無及,所以你必須答應貧尼,從今以後,將依雲交付貧尼,一切均由貧尼做主,直待三年之後,劫數應過,這才能仍歸你管,你可能辦到?」
  白守德這時但求無事,那裡還有什麼不肯答應,早就諾諾連聲,應是不迭。
  了劫大師又說道:「那麼你便趕快帶人分守園外,畫夜防閒,在這七天之中,任何人都不能入園一步,佈置完畢之後,立刻進來助我,我也就可以開始了。」
  白守德當然不敢違拗,返身出園,便調齊家人,分做兩班,圍守園外,並派妥人,不時四周巡視,一切佈置妥當,然後自己進園,告知了劫大師,問了劫大師如何相助?
  了劫大師道:「這靈丹雖能使人在半年之間,斷情絕欲,但半年之後,效力便失,依雲一切,你當然知道,必須再熬過三年,始能倖免於劫。而今由於你的一時貪心,只圖釣劍,引來輕薄子弟,觸發她的春心,造成今日這等局面,迫使貧尼,不能不犯險使用靈丹,則你一誤不可再誤,否則的話,便不獨對你我均無好處,而浩劫之興,造孽之重,伯仁雖非你殺,也是由你而死,那你就非萬劫不復不可了。」
  白守德直聽得毛骨悚然,諾諾連聲。
  了劫大師這才取出了帶來的那個小包裹,從裡面一連取出七粒龍眼大小的蠟丸,上面均標有一二三四……字樣,把那第一號蠟丸剖開,從裡面取出一粒火紅丹藥,捏在手中,然後對白守德說道:「靈丹七料,分做七天使用,為著要使她『斷情絕欲』。故必須首先引發她的情慾,然後再由以此靈丹,緩緩制解,所以在她服下這一粒靈丹之後,便會亂性,到時貧尼也許制伏她不住。所以才要你來幫忙,藉著她對你糾纏,免生其他意外。」
  說到這裡,臉上突然一紅,又愣了一愣。這才又接了下去說道:「所以不管如何瘋狂,你必須澄心靜慮,不可畏難,更不可生怒。只一心不亂地,將護著她,使她熬過這頭一天,等到明天第二粒丹藥下肚之後,事情便大有可為了,謹記忽忘。」
  接著又冷然說道:「當然你已是年逾知命之人,和她又是父女關係,這些話本不用貧尼多做囑咐。只是貧尼想起當日情景,不能不有怵於心,所以還是慎之於始,提醒你一番的好。」
  白守德紅飛雙頰,滿臉羞慚,所幸了劫大師業已轉身走到床前,招呼他注意,這才把事情帶過。
  了劫大師又遲疑了一陣子,這才伸手在白依雲的腮邊一捏,白依雲綻破櫻唇,了劫大師便把那粒靈丹,塞進白依雲的口中,跟著嘴對嘴地,布了一口真氣,送靈丹下嚥入喉,然後對白守德說道:「你也以真陽之氣,助她一口,以求速作,而奏膚功。」
  白守德不敢違拗,只好也運足功力,學著了劫大師的樣兒,從丹田之中,提起一口真氣,布了過去。
  了劫大師說了一聲:「你在一邊守著。」然後一伸手,便拍開了白依雲的穴道。
  白依雲這時業已面泛桃花,嬌媚欲滴,再等到悠悠醒轉,杏眼微睜之際,那一眶春水流波,更令人意蕩神飛,柳腰輕扭,被翻紅浪,螓首重揉,活色生香,這一個酥軟軟,懶洋洋的一個欠伸啊,又有誰能經受得起。
  白守德雖然年逾知命,白依雲又是他的親生女兒,也不覺看得心旌搖搖。
  好在有了劫大師告誡在先,又見了劫大師冷若嚴霜也似的站在一側,這才猛然震驚,連忙收攝心神,強自遏制,但看究竟。
  了劫大師也自緊張地開口說道:「她已即將醒轉,你注意吧!在貧尼到了她的身後之後,她便必然會和你糾纏,你卻只可平心靜氣地去安穩住她,使她挨過今天,大功便算是告成了一半了。」
  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了一粒丹藥,遞給白守德說道:「這粒丹藥,可以助你鎮靜,你吞下吧!」
  白守德方把那粒丹藥吞下。
  白依云「嚶嚀」一聲,已自蹶然坐起,皓腕微抬,雲鬢輕攏,杏眼回波,春意盎然。
  了劫大師連忙閃身,向床側一讓。
  所以白依雲一眼便看到白守德立在床前,略一猶豫,立刻嫣然一笑,對白守德喊了聲「爹!」
  又張開雙臂,膩膩地說了一聲:「爹!你過來,我有話與你說。」
  白守德知道白依雲這時已被靈藥催動,本性全迷,那裡還敢去招惹於她,不進反退,向一張椅子上一坐,強制心神,開口說道:「好女兒,你好好休息吧,爹在這兒陪著你,有什麼話,等一會兒再說好了。」說完便看了了劫大師一眼。
  了劫大師點頭,表示不錯。
  可是白依雲那裡肯依,撒嬌似地道:「我不嘛,我要你過來嘛。」
  說著星眸一轉,又橫身臥倒,尖蔥柔荑,輕撫額前,說道:「我頭痛,起不來呢?你過來我才好說話。」
  了劫大師連忙對白守德連連搖手。
  白守德當然也知道時間還長,能多拖延一刻,便可減少了一分糾纏,所以仍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說道:「你既頭痛,乾脆把眼睛閉上,靜靜地躺一會兒,也就好了。」
  白依雲聽了,那肯罷休,立刻使盡一切方法,直比那蕩女淫娃,尤賤百倍,只想白守德去將就於她。
  白守德則眼觀鼻,鼻觀心,毫不為之所動。
  就這麼僵持了一個多時辰之後,白依雲業已藥力大作,一刻再也不能忍受,翻身掀被,趿鞋下床,眼射凶光,對白守德喝道:「你還是我的爹不是,怎的竟自這麼忍心,連理也不理我呢?」
  白守德那敢答話,只低著頭。
  白依雲便又接下去說道:「你若真的不肯理我,那我走好了。」
  白守德聽了,這才抬起頭來,說道:「爹怎會不理你呢?」
  白依雲這才嫣然一笑,說道:「那你來嘛,坐到這兒來,陪我說話。」說著伸手便拉白守德。
  白守德連忙使個千斤墜,定在椅子上,說道:「你去躺著,爹坐在這兒,不一樣的也好說話嗎?」
  白依雲見拉不動白守德,乾脆一歪身,便偎入白守德懷中,扭股糖也似的,和白守德放起賴來。
  白守德正想把她推開。
  可是了劫大師業已到了白依雲的身後,緊貼住白依雲,對白守德連連搖手。
  白守德雖然明白了劫大師的用意,是要他不要推開白依雲。
  但白依雲這時混身如火,吐氣似蘭,偎在懷巾,鶯聲燕嚦地呢呢不休,叫人怎耐。
  幸好了劫大師,滿臉嚴霜,當面抵立,白守德看來心寒,這才得計,便由著白依雲去糾纏,自己只凝眸注視著了劫大師的臉,這才完全鎮攝住了心神。
  一天說來雖長,但說過去也並不難,轉眼便是三更。
  白依雲雖然業已變成瘋了似的,仍對白守德糾纏不已,但白守德在了劫大師的暗助之下,一切都還進行得頗為順利,只不過是這一天以來,滴水顆粒,未曾下喉,行功自制,不敢或懈,以致人已疲憊不堪,好幾次都幾嗎抵禦不住,而為白依雲所乘。
  尤其是看到白依雲到了這時,想是藥力已發揮功力,到了極點,被燒得眼布紅絲,口噴熱火,軟癱在懷裡,一聲聲直喊著:「爹爹救命。」不由心下一軟。
  還幸虧了劫大師,神目如電,連連低低喝了一聲:「你待怎樣?」
  白守德這才又猛然驚醒,提高了警覺,忍著一身疲乏,強打起精神,硬撐了下去。
  似這等直到整整十二個時辰之後,了劫大師這才微露笑容,取過那第二粒丹藥,塞進白依雲的口中,同時輕輕在白依雲的背上一拍,把白依雲拍睡過去,然後深深地鬆了一口氣,笑對白守德說道:「這一天一夜,真的難為你了,現在大功已成一半,今後六日,完全由我運用『菩提心法』,為她行功,只在每日『演、午、戍』三個時辰之內,藉著你的真陽之火,助她消熔情慾,便可大功告成了。現在你且把她送回床上去,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白守德既疲且餓,手足都已發麻,但聽了了劫大師的話之後,也覺心中一喜,連忙強自撐持著,把白依雲抱起,送到床上睡好。
  然後自己狼吞虎嚥地,吃了一點事先預備好的東西,走到隔壁房中,和衣倒頭便睡。直到午時,這才被了劫大師喚醒,用真陽之氣,相助白依雲。
  這事倒也不難。只不過在白依雲昏迷之中,運用本身真力,依照「透體行功驅毒」之法,也就成了。
  只是眼看著白依雲柳眉緊閉,花容憔悴,唇焦舌枯,痛苦滿面,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兒,不由得又生出一片憐惜之心,拋下了幾滴淚來。
  了劫大師看到,也是臉色一慘,但馬上又恢復了那嚴霜之態,說道:「這是為著她好,眼前她雖然受罪不淺,將來卻是幸福無窮,那還有什麼可悲的?」
  白守德道:「到底是親生骨肉,又那能不叫人心痛?」
  白守德這兩句話,雖然是淡淡地說出。但了劫大師已被感激得熱淚奪眶而出。猛然喝道:「際知道憐受於她,難道我不知道憐愛於她?你是她的父親,難道我就不是她的……。」
  說到這兒,突然一驚,連忙把話收住,背轉臉對白守德揮手說道:「你且去吧,莫再在這裡擾亂貧尼的心了。」
  白守德又歎了口氣,這才退出。
  從此以後,每日均按照了劫大師的安排,進行得倒也非常之順利。
  並且白依雲也一天好似一天,在第五天上,便已悠悠醒轉,面容也逐漸地恢復了正常,因此白守德也就放下了心。
  可是了劫大師卻告誡於他說道:「百里之程半九十,你我心須特別小心,以防功虧一簣,從此時以後,非在貧尼招呼的時候,便不應亂撞進來,要緊要緊!」
  白守德不明就裡,便問所以?
  了劫大師道:「她已睡轉,正是要緊時候,若是打個比方來說的話,那她這時便好似重行轉世投眙了次一般。過去之事。均已忘得乾乾淨淨,今後之事,便全看在這兩日這中,所受到的教育如何而定,貧尼為著一勞永逸起見。所以想在這一兩日之中,完全將佛學灌輸給她,使她能夠專心向佛,擺脫莊俗之苦,也就不枉你我的這一番辛勞了。」
  白守德一皺眉頭說道:「你是要她也出家嗎?這不和神僧當日的吩咐有所牴觸嗎?」
  了劫大師冷冷地喝道:「那你打算把她怎麼樣呢?」
  白守德連忙說道:「我並無打算,只不知你能不能做到這樣,因為神僧曾經說過……」
  了劫大師不待白守德說完,便截住說道:「事在人為,有志竟成,只要你能依著我,把她交給我,還有什麼做不成的?」
  白守德默然無語。
  了劫大師便又歎了口氣,接了下去說道:「一子成佛,七祖升天,她出了家,對你也沒有什麼不好在那兒呀!你只依著我辦好了。」
  白守德怏怏退去。
  了劫大師也就依著她的計劃,在白依雲清醒之後,對白依雲不斷地灌輸佛學。
  白依雲也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只是把過去種種,一起忘得于于淨淨,並且對出家之事,生出了極大的興趣,當時便拜了劫大師為師,並要求了劫大師,立刻給她剃度。
  了劫大師好不高興,只為還沒稟過神僧,不敢昧然行事,所以只好暫時敷衍著白依雲,沒給白依雲落髮。
  如此又過了一天,了劫大師不只是把那七粒靈丹,一起為白依雲用完,並且白依雲也真的變得嫻淑寧靜起來。
  因此了劫大師便打算在白守德用過最後一次真陽之氣以後,便把白依雲帶回苦修庵。
  由於這兩天以來,了劫大師為著特別慎重起見,每次在白守德前來行功之際,總是先點下白依雲的睡穴,免得白依雲看到男人,又起邪心,將前功盡棄。
  所以這天一到戌時,便又把白依雲點睡過去,這才招呼白守德前來行功。
  白守德行功完畢,眼看著父女分別在即,慈愛心動,不免依戀起來,拋下了兩滴眼淚。
  了劫大師卻狠著心腸,直催白守德快退,以便拍醒白依雲,帶同回庵。
  白守德那肯就走。
  了劫大師催得急時,白守德便央求說道:「父女一別,便要三年,難道你竟這樣忍心連我多看看她幾眼,都不可以嗎?」
  了劫大師無可奈何,只好又忍耐了,一會兒,方才再去催促於他。
  白守德垂淚央求說道:「你能不能先拍醒她,讓我再和她說兩句話呢?」
  了劫大師立刻臉色一變,怒聲喝道:「你到底打算怎樣?怎的竟這麼得寸進尺地,死纏不已呢?」
  白守德道:「我也別無他求,你就忍心不許嗎?」
  了劫大師板著臉道:「這決不可,你在事前已經答應過我,在這三年之中,父女絕不相見,你又焉能說了不算?況且你這見上一面,對你既無好處,對她卻可能會發生不幸。你既然是她的父親,知道愛她,那為什麼又想不到這些呢?」
  白守德道:「可是三年……」
  了劫大師喝道:「上壽百年,不過一瞬,三年又算得了什麼?三年之後,貧尼容她與你相見就是。」
  白守德到了這時,知道無望,方想低頭退出,可是也就在這時候,司環已在房外報到:「老爺,神僧已來樓下,要見您和大師呢!」
  白守德和了劫大師聽了,都再顧不得白依雲,忙不迭地向樓下奔去,見了神僧,一起拜伏在地。
  悟塵神僧乃是一位身材高大,滿臉紅光,白眉過頰,銀髮垂胸的老和尚,略一擺手,命白守德和了劫大師起來。
  了劫大師便說道:「師父為什麼不早幾天回來呢?由於這裡連連出事,已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所以弟子無法可想,只有把那七粒『靈丹』用上了。」
  悟塵神僧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劫數天成,老僧雖然煞遇了若干年的苦心,但這次和神尼談了七日之後,才知道恐怕仍非人力所能挽回的呢!」
  了劫大師一驚說道:「師父這等說法,難道事情竟自不可為了嗎?可是弟子這次運行『靈丹』,怎的又會順利非常,並且收到了預期以外的效果。依雲已一心向佛,情願出家了呢!」
  悟塵神僧聞言,也不由得愕然說道:「真的會有這等事嗎!」
  了劫大師說道:「弟子怎敢打謊?」
  悟塵神僧道:「那麼待我來看看。」說著起身上樓。
  了劫大師和白守德跟隨身後。
  悟塵神僧就著床前,一伸手搭住白依雲的脈門,閉目凝神。
  了劫大師和白守德凝眸注視著悟塵神僧的臉,只見神僧起初倒是微微含笑,但接著便不由的皺了r眉頭,並且又拉過白依雲的另一隻手,切了好半晌,這才r釋於歎口氣。
  了劫大師心中疑惑,便問所以?
  悟塵神僧道:「下去再談吧!」
  言畢便又下下樓,坐定之後,這才對了劫大師說道:「你又算白忙了一陣了。」
  了劫大師吃驚問道:「師父這是阿說,難道弟子做錯了嗎?」
  悟塵神僧道:「你雖沒錯,但大劫難弭,危機莫測。所以你這次雖然費盡苦心,但也不過只能表面之卜有所收積,禍根隱藏,卻仍非你所能知道呢!」
  接著停了一下,又說道:「適才老僧用『太素脈』偵查了一遍,果然神尼所說不錯,她體內受魔法毒素,井未根絕,尤其奇怪的則是真火爐中,似有所缺。照此看來,定是今年去桃花潭時,未能接時入浴所致。」
  了劫大師聽了,便不由的急怒滿面,對白守德喝道:「這都是你,只顧著一念貪心,便沒去親自照顧於她,致有所誤,你說這將如何是好。」
  悟塵神僧連忙攔住說道:「了劫,出家素已多年,怎的當日急躁之氣,猶未能改呢?」
  了劫大師道:「師父,這又怎能怨得弟子不急呢?」
  悟塵神僧道:「大劫前定,又怎能怨得白施主呢?」
  了劫大師遭:「無論如何,他是不應該妄起貪心,去想那柄劍的。」
  悟塵神僧道:「物各有主,在他又豈是貪心?更何況自後除魔,也將非待神物出世不可,這些事也都是這次和神尼兩人,才參悟出來的。」
  了劫大師還想開口。
  悟塵神僧又攔住說道:「你別再說了,從頭說來,一切都還錯在老僧。只怪老僧當年,不該一念取巧,處處想藉用以毒攻毒之法,坐收漁人之利,以致弄成今天這種更難收拾的地步。」
  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但接著便又說道:「不過老僧所做的各種安排,仍然不能便說完全無望,尤其是你已為那女娃兒,用過靈丹,功效出人意外。所以你們自今以後,仍可按著老僧過去所做的安排,逐步做去,不必更改。也不必去計什麼成敗,在這半年之中,大概不會再出什麼事情,老僧有了這半年時間,也就足夠作一番全盤打算,雖在失敗之後,也能別外想出處置老魔,消弭劫數的辦法來了。」
  了劫大師道:「那麼弟子還是把依雲帶同去了?」
  悟塵神僧道:「這卻不可,還是讓她仍舊住在這兒吧!」
  說著又對白守德道:「從今以後,連生人也不必顧忌了,只要順著她的意思,她若是仍然願意住在園中,固然是好。即就是願意她回家去住,也無不可,多給她享受一點天倫之樂,以貽養天和,或許對她更有好處,也說不定。」
  了劫大師大吃一驚,說道:「這樣恐怕不好,還是由弟子帶她回去吧!」
  悟塵神僧道:「你這是只如其一,不知其二,她雖然自從落地之初,便為老魔所乘。但她是個天生的情種,所以在她看到秦家娃兒,動心之後,便已一往情深,專鍾於一,只要將來除去老魔,為她拔盡魔障,那他們二人白頭偕老,絕可預期。因為她拾開秦家娃兒而外,是不會再對任何別人用情的,更何況在這六個月內,她已為靈丹所制,當然格外用不著去為她提心了。老僧所說,可以不必再顧忌生人,也就是據此而發,只恐怕就是你們近著她去見生人,她也還不願意呢。」
  了劫大師道:「如果是秦家娃兒和她見了面,又將如何?」
  悟塵神僧想了一想,說道:「最好當然是不使他們相見的好,不過萬一秦家姓兒一心不死,仍來求婚,那也就不必再拒絕於他,只要把婚期延到老魔被誅之後,也就不要緊了。」
  了劫大師道:「這樣說來,不還是讓她跟隨弟子回去的好嗎?」
  悟塵神僧道:「你那兒她又如何住得?」
  了劫大師道:「有弟子在旁照料,諒可無妨。」
  悟塵神僧道:「老魔已有通天澈地之能,連老僧和神尼,都無法置他於死地,雖然在這十六年來,她似已被制住,但又有誰能夠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鬼?不待龍劍出世,誰也不敢自信。而女娃兒素已遭過她的暗算,如果住到你那兒去,老魔豈有不知之理,萬一再生出事來,你固然是防不勝防,便是女娃兒的一生,也將由你親手毀去,你願意這麼做嗎?」
  了劫大師聽了,這才不敢堅持已見。
  悟塵神僧也就命她速回苦修庵,去替回尚翠娥,以免白依雲醒來之後,看到了劫大師,要跟著走,反不好辦。
  了劫大師不敢違拗,只又對白守德說了一聲:「你要記著,最好別叫秦家娃兒,和她見面。」說家之後,這才拜別神僧,回庵去了。
  悟塵神僧再又吩咐了白守德一番,要白守德在白依雲的面前,別提往事,並且賜了三粒靈丹,做為調養白依雲用,也就飄然自去。
  白守德便依著神僧的吩咐,撤去園禁。
  而白依雲醒來之後,果然完全變成了一個大家小姐的,羞見生人,甚至連和兩個弟弟——白思齊和白思魯初見面的時候,都顯得嬌羞不堪。終日只住在畫樓之上,研誦經卷,閒來時候,只與弟妹敘話。
  白守德見了,這才完全放下了心來。
  各位這就要問了:「寫書的,白依雲這一變之後,你這部龍劍魔魂怎麼還寫得下去呢?即就是寫了下去,又還有什麼看頭?」
  各位別急,書才開頭,戲才揭幕,好看的還在後頭呢,閒話不說。
  單說白守德經過了那番風波之後,天河釣徒和泯江漁隱也各自回去了,因此倒還落得一時清閒,一過兩三個月,到了桂子飄香,金風送涼的八月時節。
  中秋在邇,白守德吩咐家人,預備月供,準備帶著家人賞月,圖個團圓的意思。
  那知就在舉杯邀月的當兒,陸瑜突然來到,才一見面,便笑容滿面地說道:「一別三月,仁兄雅興不淺,能容小弟奉敬三杯,以解上次得罪之處嗎?」
  陸瑜來得突然,別人倒還罷了,白依雲則連忙起身,避了開去。
  白守德連忙整杯換盞,讓陸瑜入席,然後說道:「上次之事,錯在小弟,仁兄能不見怪,小弟感激無地。但不知仁兄此次東下,為了何事?」
  陸瑜笑道:「這事說來太長,同時小弟舊習難改,所以還是想先請問一句,提親之事,仁兄有意俯允否?」
  白守德既受神僧指點,本有允意,其奈這幾個月來,一直看到白依雲古佛青燈,沉緬經典,因此反而拿不定主意起來。
  陸瑜見了,不知就裡,以為白守德是舊恨難忘,不肯答應,因此非常有把地,笑著說道:「仁兄仍不肯俯允嗎?兒女之事,又何不由著他們自己去做主呢?」
  白守德連忙解釋說道:「非是小弟敢指尊意,只恐小女不肯答應。」
  陸瑜仍以為白守德是藉辭推托,正想和白守德尋個開心。但再一想,莫要因此再把事情鬧僵,兩下均不好看,因此也改變了主意,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錦盒,打將開來,從裡面取出了半幅滿寫著字的薄絹,送到白守德的眼前說道:「仁兄但看這等聘禮如何?總不會辱沒了令嬡了吧?」
  白守德這絹才一入眼,心便一動,再定睛一看,便不由的跳了起來說道:「仁兄此物何來?」
  陸瑜笑道:「且莫問此物何來,且先問仁兄允親與否?」
  白守德眼看著陸瑜手中的那半幅帶字的絹,便正是自己夢寐所求,而不能到手的「鉤劍方法」,因為自己前次所得到的,只是前半幅絹,上面記著:龍劍井藏劍的事,到了取劍之法,便只剩下了釣劍兩個字,下面的半幅,便不知道被那個缺德的人硬撕掉了。所以白守德只能依照「釣劍」這兩個字去猜測下手,結果白忙了三年。
  現在眼看陸瑜手中的這半幅絹,雖然並沒完全看清裡面的字樣,但已從形式、大小、色澤、字體上,一望而知,和自己所得到的那半幅,一般無二,知道不假,因此那裡還顧得了什麼,早就無可無不可地,向陸瑜連連拱手,說道:「仁兄厚賜,小弟自當唯命是從,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不過……」
  陸瑜不待白守德再說下去,便已知道了白守德的用意,截住說道:「一切均照舊約,三年之後,再辦喜事,這總行了吧?」
  白守德真沒想到陸瑜竟會這麼痛快,因此樂得幾乎連自己姓什名誰都忘了,只滿口連聲不迭的應是,並一面為陸瑜酌酒,一面問道:「仁兄此物,到底從何處得來?」
  陸瑜個本爽快人,因此舉杯一飲而盡,也就說出了一番話來。
  原來陸瑜帶著俏郎君,在五通朝僱船東下,下流水急,沒上幾天,便已到了巫山。
  這巫山縣城,便在翟塘峽和巫峽之交,那巫山十二峰,隔江對峙,眾星拱月似的,圍住縣城。
  所以陸瑜和俏郎君棄船登岸之後,首先便到那巫山城中去打聽,逢人便問情丐下落。
  誰知不只是沒人知道情丐的住所,甚至連情丐這兩個字也無人知道。
  陸瑜一想:「我真豈有此理,情丐乃是武林中人,我這麼隨便亂問,當然就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想著又去訪了幾位武林中人,可是依然無人能知,甚至連丐幫中都去問過,仍是消息毫無。
  還是俏郎君說道:「陸仁叔,花子老前輩既然隱跡江湖多年,當然不會便住在這等城市之中,更何況他老人家臨走的時候,說過一句:『家在巫山雲雨中』,所以依小侄推測,恐怕他老人家是住在巫山十二峰裡吧!」
  陸瑜一想,頗有道理,於是又帶著俏郎君,踏上巫山,到處尋找起來。
  這巫山雖然名日十二峰,但延袤極廣,並且山路崎嶇,難走還不必談,甚至絕少人跡,連個問訊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兩個人自從入山之後,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餓,受了多少寒,全憑著一步一步去找,那所花費的時日,也就不用問了。
  半個月來,踏遍北岸,這才越江而南,又是十幾天,一幌過去。巫山十二峰,已走遍了十一個峰頭,根本就沒能尋長到情丐的影子。
  俏郎君便不由的有點灰心意懶起來,說道:「總不能說我們的運氣,竟這麼壞吧,踏遍十一峰,仍然沒有找到,大概他是不會住在這巫山之中的了。」
  還是陸瑜說道:「不到黃河,怎能死心?十一個峰頭既已找遍,又何在嗎這第十二峰呢?便伺況花子老前輩,乃是年高德劭之人,所說絕非戲言。所以我們還是等把這最後一個峰頭找過,然後再做別的打算吧!」
  找情丐,乃是為著俏郎君的事,現在陸瑜都這麼說了,俏郎君那還有的說呢?
  所以俏郎君雖然業已饑疲交加,也就只好強打精神,隨著陸瑜,仍向第十二座峰頭上走去。
  這一座峰頭。便是有名的神女峰,陡峭千尋,危聳入雲,好不難走。
  兩個人費盡精力,這才反前山走完,上了峰巔,但沿途所見,除了鹿豕木石而外,又幾曾能看到這一個人影。
  一上峰巔,俏郎君便疲乏得頹然倒地,說道:「陸仁叔,小侄實在支持不住了,且在這裡歇息一會吧!」
  陸瑜到了此刻,也覺得希望渺渺了,因此也就坐了下來,低頭不語,只一個人在盤算著,那後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想到後來。一眼看到了俏郎君的那付疲乏可憐的樣兒,這才下了決心,不再浪費精力,只等俏郎君休息一番之後。立刻下山。
  那知就這時,旁邊草裡,突然走出了一匹小鹿來。
  陸瑜入眼生心,想道:「將它擒來,不也就可以飽餐一頓了嗎?」
  誰知想還未了,那鹿見到了人,便向峰後,狂奔而去。
  陸瑜那肯放過,忙對俏郎君說了一聲:「賢侄在此等我。」話聲未了,人已起身,腳下一點,便向那鹿追去。
  若依陸瑜的輕功來說,追趕這隻鹿,本來不用費什麼事。
  只是這時,一來陸瑜既疲且餓,腳下難快,同時那鹿又不擇路而行,這就夠陸瑜受罪的了。
  就這麼追著追著,那鹿一個不小心,腳下踩上了一塊浮石,身子摔倒,慘叫連聲,直滾了下去,摔斷了腿,躺在山坡上掙扎。
  陸瑜一喜,忙著搶上前去。
  誰知才到那鹿身邊,突然眼前一空,連忙收足。
  原來存在陸瑜眼前的,竟是一個百尺崖,下達谷底。
  陸瑜低頭向谷底一看,立刻連鹿也顧不得了,高興得跳了起來,回頭直喊:「賢侄快來。」
  俏郎君秦鍾聞聲,不知何事,趕去一看,這才看到那山谷上小下大,峭壁傾倚,形如覆盂。
  谷中則幽篁來鳳,翠柏集鸞,芳草如茵,奇葩鬥艷,飛瀑百尺,華宇千間,碧瓦翠甍,朱垣畫棟。乍眼看來,不疑是天上神仙府,也當是人間帝王家,直看得陸瑜和俏郎君目眩神往。
  俏郎君同道:「這是什麼所在呢?」
  陸瑜搖搖頭,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俏郎君懷疑道:「似這等氣派,定非花子老前輩的家吧?」
  陸瑜仍未答話。
  可是就在此時,那谷中突然飛嚴疊幢似地,湧起了一陣雲煙,頃刻之間,籠罩滿谷,並且不斷上衝,溢出谷外。
  陸瑜和俏郎君,頓時陷下濛濛細雨之中,衣履盡濡,轉身奔上峰巔,這才置身雲表,脫出雨外,回首四瞰,雲海蒼茫,腳下峰頭,恍如孤島。
  俏郎君作急道:「這陣雲雨,來勢不小,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夠下山了。」
  陸瑜剛點了點頭,但立刻心中一動,不知不覺地脫口便念了一句:「只在巫山雲雨中」。
  念完之後。滿面帶笑地說道:「這真叫做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俏郎君雖然明白陸瑜何所指而出此言,但仍不免有點懷疑,說道:「陸仁叔主認為有這種可能嗎?」
  陸瑜頗有自信地說道:「絕錯不了,但等雨過雲收,貧道帶你找路前去便了。」
  俏郎君雖仍懷疑,卻也存了個期希於萬一之心,便沒再說話,直等了好大半天,這才見雨散雲消。
  陸瑜帶著俏郎君,返回谷頂,打算覓路下去。
  這時谷外去雨雖歇,但谷中氤氳依然,一無所見,那能找得出什麼下去的路。
  尤其是當陸瑜沿著谷頂,走了一圈之後,依然一籌莫展。而金烏業已西墜,漫天撐起黑幕。
  俏郎君拖著疲乏不堪的身子,對陸瑜說道:「陸仁叔,天黑了。您老人家也該餓了吧?」
  陸瑜回頭看了俏郎君一眼,又想了想,這才說道:
  「好吧!且找個地方去休息一夜也好。」說著便找了一個勉強能蔽風雨的山洞,並把那隻鹿找了回來,生起了一堆火,就著火上烤鹿肉充飢。
  俏郎君吃了幾塊,這才稍為提起了一點精神,自去洞中,歪身躺倒。
  陸瑜也收拾了一下,撲滅火種,打算歇息。
  可是就在這時,暗淡的月光之下,突然黑影連閃,飛撲而來。
  陸瑜不知來者是人是獸,連忙閃身洞側,蓄勢以待。
  及至那黑影近前,這才依稀辨出是個身材矮小的人。
  陸瑜方在暗想:「這人是誰?」
  那人卻已一了口。道:「咦!明明看到火光就在這兒。怎的又不見有人了呢?」
  陸瑜一聽那人口音極熟,再一轉念,不由的大喜過望,現身開口說道:「貧道在此。」並告訴了那人,自己來此經過。
  原來那來人不是別個,便正是死纏住要情丐收歸門下的黑孩兒。這時業已換上了一身破破爛爛的花子裝,在肩頭上,還裹披著一個大麻口袋。
  黑孩兒看到陸瑜,也就笑道:「我也已經等了你們好幾天了,適才火光一起,就猜著準是你們無疑,那年青人呢?」
  俏郎君這時業已倦極睡熟,陸瑜推了又推,這才醒轉。但仍迷糊著兩眼,說道:「陸仁叔,有事明天再說好不好?我瞌睡得很。」
  黑孩兒聞言,好生不樂,說道:「是你自己的事,你倒不忙,那大概是我多事了?」說完便轉身想走。
  陸瑜連忙上前拉住。
  黑孩兒道:「情之所鍾,雖生死在所不惜,你瞧他這付懶洋洋的勁兒,那是個多情之人?我當然懶得去管他的閒事了。」
  陸瑜陪笑說道:「這倒是可以原諒於他的,年輕人血氣不充,十幾天來的奔波,也就夠他苦的了。」接著又替俏郎君說了不少好話。
  俏郎君也才認出了黑孩兒,精神一振,連忙上前見禮陪話。並謝過前次指示之德。
  黑孩兒這才重行高興起來。
  陸瑜便要求黑孩兒指點道路,以便明晨入谷,拜謁情丐。
  黑孩兒道:「入谷道路,便是這個谷頂。」
  俏郎君一驚,插口說道:「就從這頂上下去嗎?四壁危嚴,形如覆盂,怎能下得去呢?」
  黑孩兒笑道「你連這一點都下不去,還想討得著媳婦兒嗎?」
  俏郎君臉上一紅,所幸月色慘淡,才能夠勉強掛得住。
  陸瑜也暗中捏了他一把,叫他別再開口,然後對黑孩兒陪笑說道:「一切還得仰仗成全才好。」
  黑孩兒怪聲怪氣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師父一生吃定了多情的虧,我也熱心太過,就是見不得人情場失意,現在既然已經把屯情攬上了身,當然就不能說話不算,半途而廢了。」
  說道這兒,停了一停,又看了俏郎君一眼,這才又接了下去說道:「這裡名叫雲雨谷,經常霧鎖雲封,一年之間,也難得有三五個晴天,所以極少為人知道。巫山之中還有這樣一個去處,你們來上經,總算湊巧,恰逢,晴天,大概也算得上是個天意。所以我雖然看著他畏難苟安的那付窩囊勁兒,極不順眼,但也不能逆天行事,只好幫忙幫到底了,不過卻仍希望他能夠矢志不渝。莫空負我師父一番苦心才好。」
  陸瑜道:「這個自然,貧道負責一切就是。」
  黑孩兒說道:「雲雨谷出入,全由谷頂,別無通路可尋,所以你們明天下去的,若能飛躍而下,當然最好,若是自忖不能辦到,則可由東南瀑布左側下去,那兒看來雖險,但卻有葛籐可附,只要提起真氣,莫用死力把籐葛扯斷,想還不難。」
  陸瑜聽了,暗一思量,這二三十丈高的峭壁,自己仗著業已練過「九玄神功」和「臨空虛渡」的輕功,也許還可以下得去。
  若淪俏郎君的武功,這一二十天來,早已摸清了他的底子,恐難從事。
  而自己自衡,也無法協助於他,因此便不由的低頭為難起來。
  黑孩兒見了,問道:「你們都下不去嗎?」
  陸瑜道:「在這雲封霧鎖之中,貧道或可勉強……」
  陸瑜下面的話,雖然沒說出來,黑孩兒已自會意,說道:「照此說來,那我們便不能再等到明天天明了。」
  陸瑜問道:「此是何說?」
  黑孩兒道:「我師父的脾氣,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他老人家此次之所以要你們找上門來,也就是想看看他的功力、毅力和決心如何,如果能夠不辭勞苦地找到這裡,並且能夠下入谷底,則婚姻之事,便算成功了一半,否則的話,他老有空恐怕就懶得再管這份閒事了。」。
  陸瑜道:「那麼小兄所說,不能再待天明,又是何說呢?」
  黑孩兒道:「這還有什麼不懂的,當然是由我送他下去,免得讓我師父看到不高興了。」
  陸瑜聽說,又見俏郎君仍然呆在一旁,便忙命俏郎君向黑孩兒道謝。
  俏郎君見陸瑜稱呼黑孩兒「小兄」,也就對黑孩兒以「小老前輩」相稱。
  黑孩兒笑道:「我還以為你是段木頭呢?原來你還有一點小聰敏,走吧,別再耽誤了。」說完便帶領陸瑜和俏郎君,轉到瀑布左側,對陸瑜指點了一番下去的方法。
  陸瑜雖然知道黑孩兒武功不弱,但眼看著谷裡一片蒼茫,仍不放心他這麼一個小小的年紀,便能夠帶著俏郎君下去。
  但疑在心裡,又不便出口相問,所以想了一想,然後說道:「那麼小兄請先,貧道隨行可也。」
  黑孩兒怔了一下,笑道:「你打算跟著我走?」
  陸瑜道:「小兄路熟,貧道隨行,可以沾光不少。」
  黑孩兒頑到地笑道:「你能夠跟著我走嗎?」「能夠」兩個字,說得特別重。
  陸瑜愣了愣,道:「小兄不打算攀蹬附籐下去嗎?」
  黑孩兒道:「我懶得費那麼大的事。」
  陸瑜道:「那麼……」
  黑孩兒不等陸瑜再說下去,只笑了一笑。便對俏郎君說道:「下去的時候,你千萬抓緊了我的腰帶。如果撒手,摔成個粉身碎骨,我可不負責伍。」說著抖了抖披裹在肩上的麻布口袋,望了陸瑜笑了一笑。
  陸瑜立刻會意,並且心中一動,也就笑著說道:「如此說來,貧道倒真的能夠追隨於小兄之後了。」
  說著便從包裹裡抽出一把大黑油雨傘來,對黑孩兒幌了一下,兩人相視,會意微笑。
  俏郎君也看出了他們是打算飛降而下,心中不由的便忐忑起來。
  但黑孩兒已相好地勢,一再催促。
  俏郎君無可奈何,只好仲手去握住黑孩兒的腰帶。入握之際,便發覺那根所謂腰帶,不過是一根草繩,因此嚇得連忙撒手不迭,說道:「小老前輩,這根草繩,能夠承受得起我嗎?萬一斷了,可怎生是好?」
  黑孩兒笑著罵道:「不見世面的土包子,我這根草繩,你家裡能找得出來嗎?」
  說著便解了下來,向俏郎君手裡一遞,說道:「你能弄斷了它,我便信得你過了。」
  俏郎君草繩入手,暗暗使勁一拉,這才覺得有異,那根草繩竟是堅韌非常。
  而黑孩兒也已接了下去說道:「你莫說是拉,便是能用刀把它砍斷,它也稱不起是根『鮫筋索』,我師父也不好意思把它當做見面禮給我了。」
  俏郎君這才明白這根極不起眼的草繩,竟是名聞武林的絕世瑰寶之一——鮫筋索。因此連忙奉還黑孩兒,並且膽量也大了許多。
  黑孩兒轉頭向陸瑜說了一聲:「我們走吧!」話聲未畢,腳下一點,人已帶著俏郎君,凌空而起。
  俏郎君身被帶起的時候,卻還沒覺得什麼,用到向下飛落之際,心裡一懸,便不由的脫口喊出了一聲:「哎啊!」
  黑孩兒連忙喝道:「你只抓緊了好了,有什麼可怕的?看嚷著叫我師父聽了去,你就又找上麻煩了。」說著兩手平張,把那個大麻口袋撐了開來,呼住了風,下降之勢,立刻緩慢了許多。
  俏郎君也才緩過了一口氣。
  陸瑜見了,也依照黑孩兒的樣子,飛縱而起,斜出兩
  三丈遠,待身勢下落之際,這才撐開了雨傘,穿入雲中,緩緩下降。
  二三十丈高下,轉眼便已及地,收傘看時,黑孩兒已和俏郎君並肩立在那兒等候。因此問道:「現在我們該當怎麼辦呢?」
  黑孩兒道:「且先到我屋裡去坐著,看我師父睡下了沒有好了。」說著當先帶路。
  陸瑜和俏郎君跟著,轉過一叢幽篁,便到了那一片房屋門前,燈火輝煌之下,更看清了那派氣勢,直與皇宮無異,書棟雕樑,紫庭青鎖,尤其是守坐在門前的幾個僕從模樣的人,一個個都是錦衣繡帽,競被嚇得幾嗎縮足不敢向前。
  直到黑孩兒舉手邀客,這才自慚形穢地跟著黑孩兒,走了進去。
  也不知道穿過了幾重華堂,轉過了幾所畫閣,來到一所極其精緻的房前。
  黑孩兒轉身道了聲:「請。」
  立刻房裡便有兩個遍體綾羅,恍如仙女的丫頭,打起珠簾,肅客入內。
  陸瑜進去一看,格外的目眩神迷:茜窗錦壁,朱檻畫欄,動用家俱,一律紫檀雕成,陳列擺設,全都古玩奇珍。奔走左右,趨奉給使的,竟全都是十七八歲,含苞待放,花朵兒也似的丫頭。
  陸瑜出家二十年,看了雖然驚奇,似也不過止於驚奇而已。
  俏郎君則已看得目亂神迷,接應不暇,不只是沒聽到黑孩兒和陸瑜的說話,直不知身在何所了。
  直到肩上被推了一把,幾嗎歪倒,這才驚酲了過來,眼見黑孩兒在笑著對自己說道:「這幾個醜丫頭,便把你迷住了嗎?你也未免所見太少了吧?」
  俏郎君聽了,直被臊得連頸脖子都飛紅了起來。
  黑孩兒卻正容接了下去說道:「現在去見我師父,你倒是得當心點兒,別露出利t猴急像來才好,萬一叫他老人家主人為你是輕薄,並非多情,那麻煩可就大了。」
  俏郎君那裡還敢開口,惟有喏喏應是。跟隨著黑孩兒和陸瑜,又向裡走去,來到一座大廳之上,詹前橫懸一匾,上鑲「情天不老」四個金字。
  立柱上一付嵌螺鳥木對聯,乃是:
  「會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廳堂當中,是一張錦榻,榻邊雁翅兒般,兩溜十幾張繡礅,一半坐著有人,一半兒空著。
  錦榻之上,綺羅叢中,歪著一個鬚髮如銀的老花子——正是破廟中所看到的情丐。前後左右,打扇的、捧盂的、執巾的、擂腿的,十幾個美艷若仙的妖婢,肉屏風也似的,爭供給使。
  俏郎君已由黑孩兒警誡於前,那裡還敢亂看,只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跟在陸瑜身後,趨到榻前,拜伏下去。
  陸瑜道:「晚輩陸瑜,帶著秦鐘,遵命趨府拜謁。」
  情丐一擺手,笑著說道:「老花子一生放蕩不羈,就怕這些俗套,請起來。坐著好說話。」
  黑孩兒便讓陸瑜和俏郎君在繡礅之上落坐。
  兩個婢女也就捧著香茗,送了過來。嬌滴滴地說了聲:「貴客用茶。」
  俏郎君粉香撲鼻,那敢邪視,接過香茗,呷了一口,立刻一縷清香,隨嚥下喉,心地突然大定,抬頭之際,恰好看到黑孩兒在微微向自己含笑點頭。
  同時耳中也聽到情丐笑著說了聲:「這娃兒果然不凡,美色當前,且喝下了老花子的精製獨有的『玉乳香凝』,反而心靈倍益清新,可見他宿根深厚,懷有獨鍾,亦足證老花子目力不弱了。」言畢撫掌大笑,得意非凡。
  但接著一轉眼看到黑孩兒對著俏郎君微微含笑,壽眉一聳,笑容突收,對黑孩兒喝道:「莫非是你在茶在,又幫了他的忙?」
  黑孩兒不言是否,只笑著說道:「您老人家既已誇讚過他,乾脆幫忙到底,又何必再問這些事情幹什麼呢?」
  情丐聽了不覺默然。
  俏郎君也才明白了,果然又是黑孩兒幫了自己的忙,不由的便對黑孩兒萬分感激起來。
  情丐默默有頃,歎了口氣對黑孩兒說道:「老花子一生為情所誤,沒想到你格外情凝,事到如今,也沒別的可說了,他將來如果在這件事中,發生了困難,你也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說畢便招手反映俏郎君喊到面前,說道:「你把背對著我。」
  俏郎君不知是何用意,依言做了。
  情丐仲指按芷俏郎君的「風府穴」上。
  俏郎君立刻覺得一縷熱氣,透膚而入,走三關、貫百穴。閃電也似的在混身上下,游手了一遭。
  情丐釋手,皺著眉頭說道:「難難難。」
  黑孩兒見了,連忙說道:「您老人家已伸手管上這件事,縱有萬難,也不能再自食其言啊!」
  陸瑜江湖老到,更怕情丐藉詞推托,撒手不管,因此也起身上前,作禮說道:「一切全仗老前輩成全,則感恩者,不獨身受者矣。」
  情丐又歎了口氣,擺手陸瑜歸座,然後說道:「君子周急不濟貧,老花子雖然多情,卻也不能去抱扶阿斗?真沒想到『青城』門下嫡傳之人,竟是如此不濟,這叫老花子又奈何呢?」
  情丐這話出口,不獨俏郎君面紅耳赤,便連陸瑜也被弄得無法開口。
  還是黑孩兒說道:「您老人家不過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罷了,幹嘛又扯到人家的武功上去?若是都照你老人家的眼光,去衡量別人,武林之中,還有幾個人能叫你老人家看得上眼呢?」
  情丐且不理黑孩兒,仍對陸瑜說道:「老花子雖然一時動情,有意成全於他,不過你也應當知道,替人作找,必須兩相情願,決不能出諸強求。現在自守既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所以我們便必須另打主意,使白守德改變主張。心甘情願地答應這門親事,才是上上之策,你說是與不是?」
  陸瑜當然應是,並且陪笑問道:「老前輩似已智五朱在握,將如何才能夠使白守德改變主意呢?」
  情丐道:「白守德為人並不算壞,只是貪心過重,這三年來,始終念念不忘那井中劍中影。所以我們如果在這一方面打主意,使他能夠達成心願,不也就不愁他不改變主意了嗎?」
  陸瑜道:「老前輩的意思,是可以幫助他釣起那劍影來嗎?」
  情丐道:「釣起劍影不難,但老花子卻不便動手。這仍須那娃兒自己去完成。因為得之難,才能守之堅。否則的話,得來太易,萬一變心,害了人家的姑娘,豈不是老花子作了大孽了?」
  陸瑜連忙說道:「此子用情之專,晚輩膽敢擔保,將來如有差錯,老前輩唯晚輩是問好了。只是那釣劍之事,白守德已花了三年的時間,邀請了多少好手,仍未能將劍釣起,老前輩責成此子去做,豈非等於是責重賦於陋巷了嗎?」
  情丐道:「那有此說?老花子如果是這等樣人,也就不能叫做情丐了。」
  接著便又說下去道:「白守德不明釣劍之法,空仗著人多,又有何用?」
  黑孩兒插口說道:「這等說來,您老人家是懂得那釣劍之法了?這事還不就解決了嗎?您把釣劍之法,告訴了那娃,由那娃兒將此去向白守德提親,這辦法的確不錯。」
  情丐道:「那有這麼容易的事?」
  黑孩兒道:「不是這等做法,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情丐道:「做雖然是這等做法,可是那釣劍之法,老花子也還不知道,必須娃兒自己去取才行。」
  黑孩兒道:「這釣劍之法何在?您說出來,還怕取不來嗎?」
  情丐道:「你若不是我的徒弟,倒還可以去得,既已到我的門下,又那裡還能再去?」
  陸瑜道:「晚輩是否可以幫得他的忙呢?」
  情丐想了一想,說道:「這就得問你自己了。」
  公孫楚綽號反臉無情,也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怪,平生不善與人交,凡與人第一次見面,確是和睦可親,可是等-到三天一過,再見面時,不為著什麼,也會立刻反臉成仇,同時武功又高,出手都是要人性命的絕辣著子,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實,所以他畢華生無友,不過武林中人,因為他人雖無情,卻並無惡跡,所以也沒人願意到他那兒去自找麻煩。
  陸瑜在江湖上混過多年,當然知道,同時也曉得公孫楚和抱一真人是生死冤家,因此聽情丐一提公孫楚,便不由的皺起眉頭來說道:「若果是他,晚輩也不便知他見面了。」
  情丐道:「這還不就結了嗎?」
  黑孩兒道:「你老人家倒是說說,為什麼要扯到那老怪物的頭上去呢?」
  情丐道:「井中龍劍,本是前古奇八雪散人故物,散人後來皈依佛門,得參大乘正果,便將龍劍封存井中,並且留下了一張圖說,藏在峨嵋山中,以待有緣。
  二十年前,老花子偶聞此訊,也動了貪心,前去見圖,誰知老怪物也撞了前去,就在圖說出現之際,我們二人同時下手抓住,爭奪之際,力說便被撕破。老花子所得到的,是上半截,那下半截釣劍之法,便落入那老怪物的手中。當時雖然動手過招,卻誰也沒能勝得了誰,因此互相定約,從此以後,誰也不准再存取劍之心,不過老花子因為釣劍之法,業已落入他的手中,怕他背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