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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珠聯兩儀

  天龍知道這種功夫,名叫:「隔空導引!」乃是佛門密宗的無上修為,心中更增敬慕!
  而姑娘呢?認為跟駕雲似的,怪好玩的!
  她又見老人們慈靄可親,身子甫落,嬌軀一動,就飛抱著發掌老人的脖子,撒嬌不依的磨了起來:「老人家!你那手功夫怪好玩,您得教教我,不然,我就不抱您的脖子哩!」
  姑娘說完,好像蠻有理似的,又把看家本事使出,躺在老人懷裡,又纏起來!
  秀鸞這一鬧,不但兩老人都忍不住大笑,就是於天龍也攏不起嘴巴來,趕著正了正神,裝出一副正經樣子,說道:「鸞妹妹,可不要胡鬧,還不下來,向老前輩們施禮!」
  一語方畢,那旁背掃帚的老人,可講話啦:「小娃娃!別弄鬼聰明,老不死的咱們,就喜歡這套,來!到我懷裡面坐坐!我們親熱親熱。」
  於天龍還是真有點作難,長這麼大,一下變成小孩子啦!可這是曠世奇遇,哪敢不聽話,面孔訕訕的走了上去!
  老人還是真高興,一把拉在懷裡,撫頂摸頭,問長問短,真是親熱到家啦!
  天龍幼失嚴父,中喪慈母,可以說從來就沒有嘗到這種「天倫之愛」。
  此刻這一經老人的愛撫,真好像倚在自己母親的懷裡一樣,感到溫馨,感到甜蜜,也感到無限愴涼,他流淚了!他再也捨不得離開老人了!
  人類的感情極微妙,快樂久了會哭,悲傷久了會笑!這可能是:「感情昇華的奇妙作用!」於天龍飽經滄桑,一旦結識異人,而他又給予了所希望而又無法得到的東西,勿怪!他不「樂極而悲」呢!
  可是說也奇怪,於天龍真情的流露,竟感染上兩位風塵異人,他們也竟為此真摯的情感,而笑!而悲!
  突然一聲長嘯!劃破了這暫時的沉悶,那掃帚公公,輕輕推開天龍,又是一陣狂笑,隨道:「佛在心頭,萬事由心,率性自然,始謂證道,老二!吾言不謬也!」
  那煙袋老人,也喟然一歎!接道:「是是非非,我我真真,道幻莫幻,是乃前因!老弟台,我倆也著相了!」
  接著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掃帚公公又說道:「佛心道心,都是一心,積年妙諦,古井波生!看來江湖浩劫,莫非應在這兩娃娃身上!」
  兩老人!只顧互打禪機,天龍是似懂非懂,神往呆視,李秀鸞是如在雲霧,不知所以……
  老人們似已感到,在小孩子跟前,未免過於忘形,隨停止了談論,乃招呼兩小席地坐好,由排行老二的老人說道:「娃子們!你們的情形,都已知道,既能相會,總算前緣,絕不會讓你們空手回去!顯得我們這老不死的太小氣!……」
  說著一頓,又接道:「我是老二,他是老三,可都是少名乏姓的人,五十年前,江湖上送了個綽號,叫他掃公,叫我煙袋翁,還有老大,一天到晚,躺在口袋裡睡覺,人家就喊他口袋先生!這就是我們三個老絕戶的情形,其他你們也不要多問……」
  掃帚公接著話頭說道:「老二!話也講的不少啦!我看還是把他們的事先料理料理吧!」
  煙袋翁點頭稱是!即把早已安排好的功課,交待一番!……
  原來兩老,為天龍等安排的功課,乃是一種樹立根基的下盤功夫!
  這種功夫,名叫「五行迷蹤」步法,暗含五行生剋,陰陽循息之理,確是應付強敵,一種極高而詭異的身法!
  老人們也是深感,兩小功力太差,所以「避重就輕,循序漸導」以這種較易的功門上著手!
  說起來,這門功夫,也僅僅是把下盤繫緊,求到快、速、詭、奧而已!可是真要練起來,若非極有天賦之人,豈能一蹴而就!
  首先!老人們在地下畫了幾個方位,按五行金、木、水、火、土,為圓心。
  再以八卦之八方,干、坎、艮、震、選、坤、兌,分定四周,令兩小各立中央「土」宮。
  再以「土」宮為軸,命天龍與秀鸞,按照各「宮」,「方」踏行數遍,默記腳跟進退著點,等到飛行而不訛誤時,則變「土」宮為「火」位,化「離」方為「兌」度,如此相演,相互演變,必需做到得心應手,意以氣合,方算窺到門徑!
  等到兩小,在五行、八卦、各方向,鸛落鷹揚,縱馳合度時,老人們,又要二人,互為攻打,任攻者,不許偷閒留情,狠辣疾勁,受打者,不准格抵拒擋,閃展勝挪!直到兩人互打,而不能傷及對方時,才算這門功夫,達到完成階段。
  由是,從早到晚,兩老分別督導修為,別瞧老人們,整日不拘形跡,隨便灑脫,可是練起功來,絲毫都不馬虎……
  彈指韶光,一瞬五天。
  老人們隨招呼兩人道:「你等本身功力不足,如想深造,目前還很難為,何況老不死的咱們,還有俗務未了!現在你們就可下山了。」
  天龍等知道,這種風塵異人,只可機遇,不可強求,只得忍淚而別。
  兩小沿原路而行,忽然微風一動,那掃帚公竟出現於前面!
  天龍等真是又驚、又喜,連道:「老前輩,還有什麼指教,莫非……」
  掃帚公接著道:「娃娃!總是我倆有緣,特送朱果一枚,將對你不足功力,增助不少,今後遇到口袋先生時,切記住他那怪脾氣!
  你愈是對他恭敬,他愈是說你沒出息,你愈是求教於他,他愈是不屑於理!總之他一切反常,不能以常情度之,只要抱定一個宗旨,不怕他!不理他!傲他!罵他……也許得到他的青睞,如此……你就終生受用不窮了!」
  說完,把朱果塞到天龍嘴裡……微風起處,人兒倏忽不見!
  天龍跑地遙送,口呼:「多謝老前輩愛護!」
  一語未畢,忽然隱隱的傳來一股極親密的言語:「雪山神尼之徒,與你有姻緣之份,希善自處理!前途多乖,一切珍重……」
  於天龍聞聲,不覺一怔,再一看秀鸞妹妹,小嘴高噘,滿臉通紅,更加心慌,連忙試探地問道:「鸞妹妹!怎的不高興起來!」
  姑娘小嘴一撇,先「嗯!」了一聲,接道:「那掃帚公,真瞧不起人,下次再不理他。誰稀罕那臭果子!」
  於天龍聽完,才知道鸞妹妹吃了味啦!
  這麼一來,天龍懸於心上的石頭,始放了下來!他同時也奇怪,那聲音怎麼她會聽不見呢?
  按當下天龍的武功造詣,雖也頗有根基,可是要談到登峰造極,不知還要多少道里計,所以掃帚公那一手:「入密傳音」也只好悶在葫蘆裡了!
  兩人又到了長溝峪,一看天色不早,仍找到原來那家客棧,一進門,店小二顯得格外客氣,連忙招呼進入後院。
  天龍等休息了一晚,也決定了日後的行止,兩人同樣感到,本身功力太差,還需要返回密谷加強學練!
  何況,他們也確實的想念荒山醫隱老人家呢!
  第二天清早,兩人別了客棧,往出山口方向走去!
  還沒到午刻,就讓他倆走出了這山區。接著又一山區臨到,天龍略一探問,已瞭解了往臨溪鎮去的山道,這時兩人肚子已感飢餓,隨在山口處約過路小店,要了些菜飯,打算吃飽後再行趕路!
  飯還沒吃好,忽見由來的山上,風馳電掣般的來了幾個人,天龍警戒於心,不由一動,連忙使個眼色,兩人就匆匆的站了起來!
  說時遲!就在天龍與姑娘示意起身之際,那幾人業已飛馳而至!
  於天龍略一打量,來人一共四位,其中之一,正是霹雷手蒯通,另外兩個禿頭穿袈裟,和尚裝束,還有一位二十許的俊俏書生!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於天龍把心一橫,也早好認命了,轉頭一看姑娘,她早已柳眉倒豎,杏眼圓翻,把寶劍抽到手中!
  接著姑娘咬牙嬌呼:「龍哥哥!那個年輕的,就是毒龍掌俏面閻羅崔鵬,你可不要放過他!」
  緊羅密鼓,劍拔弩張,雙方已是面面相對!
  於天龍一聲冷笑,道:「姓蒯的!你這劍下遊魂!邀來這些敗類,莫非又是要人家送死,乾脆你們全上,免得小爺麻煩!」
  一語觸及癢處,霹雷手蒯通不禁面紅耳赤,本來以自己功高絕倫,竟使兩友,斷臂傷目,兩個人亦幾乎命喪劍下!
  惱羞成怒,霹雷手蒯通竟一語不發,提鞭而出!接著一聲淒厲、呼嘯,鞭化點點金光,真向天龍襲來!
  於天龍已知道老賊功力,哪敢怠慢,於是劍走輕靈,游身進招,把兩儀劍法,依序展出!
  正當兩人接招應式之際,呼嘯聲中,那俏面閻羅崔鵬也與姑娘廝殺在一起!
  一個戰場,兩處打鬥,頃刻之間,戰場已快見分曉!
  這時於天龍使了一招:「蒼鷹掠兔」,身子縱起,劍繞萬朵銀霞,鋒吐百丈寒輝,疾刺霹雷手蒯通肩頭。
  霹雷手蒯通撤身斜踏,封鞭裹吐,旋即「霸王卸甲」抖起一縷金輝,反劈對手頂額,跟著左掌猛推,掀起無比狂風!
  這一鞭,一掌,都是在天龍甫行收式之際,那霹雷手蒯通也是恨憤已極,乃冒險發招,硬想一舉收功,致敵於死!
  眼看掌風鞭形,已達身際,於天龍左足輕點,化「離」宮變「坤」位,跟著右足,倒曳猛滑,急轉「坎」方!
  於天龍這一使展「五行迷蹤步」法,竟像風車般,瞬息飄忽,反逼敵背。
  霹雷手蒯通,做夢也想不到,這手中敗將,竟小別數日之後具有這種無法名狀的詭異身手了!
  霹雷手蒯通兩勢發出,於天龍人跡不見,而冷鋒已在腦後旋起!
  蒯通急挫身抽肩,兩腳交替橫踏,那金索蛇鞭,也兜起一條弧形閃線,下翻倒曳,反劈天龍!
  於天龍劍化萬朵銀蓮,攪起颯颯罡氣,「朝天柱香」急迎倒掛之鞭影幽光!
  雙方發勢,均極詭速勁辣,只聽一聲巨響,兩件兵器已經接觸一起,立時「青鋼劍」龍吟長嘯,「金索蛇鞭」虎吼雷鳴,二人也在這猛騰激撞之際,互退三步!
  這由兵刃貫透之內力相較,霹雷手蒯通更是惶惶不安,神色遽變,他怎料到,於天龍自食了千古難逢的珍異「朱果」功力已是「判若雲泥」了!
  正當霹雷手蒯通,錯愕之際,於天龍一聲長嘯,陡地「凌空躡虛」拔起三丈左右,接著一個俯衝,劍吐寒霞,聲帶風雷,疾刺而下。
  看聲勢,觀變化,霹雷手蒯通,怎麼敢再以功力硬拚硬擋,趕緊避勢後滑,身軀疾退。
  就在霹雷手蒯通騰挪之際,於天龍欺身互錯,又使出「五行迷蹤」中的,「坎離互換」,劍挾一股寒流,身子飄忽之間,又反欺敵後。霹雷手蒯通,眼睛一花,心神一亂,再想躍閃騰沖,已為時晚了,只覺腦後風起,寒逼脖項,只好眼兒一閉!……
  說時遲!正當霹雷手蒯通危若間發之時,秀鸞姑娘忽然一聲驚叫!
  天龍一震,攻勢稍緩,矚目戰場,姑娘已被俏面閻羅崔鵬,掌傷伏地;霹雷手蒯通也在此間隙之時,幸逃一死!
  說到這裡,必須略作交待,那俏面閻羅崔鵬確實具有一身詭異奇學,尤其毒龍掌功,更是威鎮武林。
  而姑娘居然能與俏面閻羅崔鵬,拚鬥數十餘招,都是虧了那變幻莫測的「五行迷蹤」步。
  要不然,恐怕早已束手被擒,又何能挨到現在呢?
  一聲長呼,劍飄瑞雪,天龍挾著一輪寒光,飛身搶救,可是哪還來得及,姑娘已為俏面閻羅崔鵬,挾持飛去。
  緊接著兩個和尚,各舞戒刀,擋住去路,而霹雷手蒯通驚魂甫定,也在這當口,揮動蛇鞭,背後疾襲過來!
  於天龍鋼牙暗咬,憤裂於胸,腳踏「五行迷蹤」步,劍舞「兩儀」精絕招,旋起寒輝,挾著綿綿暗吐的「無相」功力,與這江湖三好手拚鬥起來!
  剎那!刀光劍影,掌力鞭聲,已殺得個「天愁地暗」,「颯颯狂風」。
  頃刻又是二十多個照面,可是天龍,已是強弓之末,力不從心,渾身上下,竟如水裡撈上來一般。
  正在危急之秋,驀地由遠邊山際,飛來一條俏影!那身法好快,如「雷火激逝」瞬間已逼近當場!
  天龍遊目而望,啊!竟是矯裝中的晦氣臉白馬書生!
  人到掌到,一股奇大無比的綿綿掌力,已逼襲眾人,說也奇怪,掌風到處,連天龍也不例外,均踉蹌倒退十步開外!
  可是沒有一個人受傷。
  突變!這一個令人震眩的突變,競使火辣辣的戰場瞬間靜止了,靜的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了!
  假書生現身,除天龍外,誰也摸不透是友是敵?那奸猾的霹雷手蒯通,竟雙手抱拳,說道:「閣下神功,令人佩服,冒昧請教大名,也好回稟本派掌門,將來也……」
  話還沒講完,假書生早巳忍耐不住,一聲冷笑後,道:「掌門?告訴那百腳真人,早晚姑娘要取他的狗命!」說完假面具一拉,容光四照,嬌艷逼人!
  我的天!竟是她!霹雷手蒯通嚇了個膽裂魂飛,趕緊轉身,逃之夭夭!
  可是那兩個和尚,確不知利害,竟然舞動戒刀,擋住去路!
  姑娘一聲嬌叱,單掌一揮,兩人心中翻騰,口湧鮮血,蹬蹬後退。
  寒光吐斂,於天龍就近一劍兩閃,人頭落地!
  可是這一騰挪之間,霹雷手蒯通早已消逝不見!
  到底這兩個替死鬼是誰呢?既然來也無名,我們也叫他去也無名吧!
  姑娘又套上面罩,向著天龍說道:「一再告警,還不知警戒!你那……妹妹呢?」
  天龍自姑娘一到,心裡就產生一種微妙的感情,尤其掃帚公那句「與你有姻緣之份。」仍環繞在耳際。
  奇怪?為什麼!一見面就那樣冷冰冰的!
  儘管心裡掂量,可是表面上不敢露出痕跡,兩手一拱說道:「多謝姑娘,解囊贈藥,又蒙暗中扶持,真是……」
  話剛講到這裡,姑娘搶著道:「誰問你那一套,我是問你那秀鸞妹妹,是不是出了意外?……」
  於天龍碰了個軟釘子,面孔訕訕的道:「她被那毒龍掌俏面閻羅崔鵬,劫持去了,我因為……」
  剛想把自己應敵,無暇搶救解說解說,姑娘又截住了話頭:「事已如此,只好上趟蜈蚣嶺了!那俏面閻羅崔鵬,乃江湖上最下流惡徒,我看要救人,還得求速!」
  於天龍愣了愣,點了點頭,兩人隨即商討了下救人之策,最後決定:當夜趕赴蜈蚣嶺,相機援救。
  自出口遇警,以及姑娘出現,時光已到了申刻,於天龍由午刻到現在,只是象徵的「吃」了一點,又加剛才一番劇烈戰鬥,肚子裡早已唱了空城計,可是救人要緊,怎麼也說不出口來。何況!又怕碰釘子呢!
  天龍顯得呆頭呆腦,默的跟著姑娘走,等到經過那過路店子時,不由己的「叭啦」下嘴。
  姑娘扭頭一看那一副尷尬的樣子,不覺心中好笑,一聲嬌嗔道:「傻瓜!肚子不吃飽,怎能趕路?真氣死了人,也疼死了人!」
  姑娘滿懷淒涼,傷心別抱,始終強忍心中的「嗔」念,可是「心上人」在此,儘管忍了半天,還是講溜了嘴,怎麼竟把「疼死了人!」的話也說出了口!
  天龍何等最聰明?一咀嚼話意,心花怒放,不由己的輕輕的,竟叫了聲:「姐姐!」
  姑娘輕盈笑了!
  正是:「說是無情確有情,只看輕盈一笑中!」
  矜持是女人的天賦,尤其是當她屬意於你的時候,那「假書生」何嘗不是如此。所以一旦見到朝思暮想的意中人時,反而要顯得冷淡起來!
  自從長溝峪結識,以及山xx道上天龍解圍,更種下了那「海可枯,石可爛,此情不移的種子」。
  何況因勢所逼,羅裳乍解,酥胸凝脂,任君撫摸呢?那個時代的女人,可把自己的身體,看得重要,所謂:「看身如破身!」
  請想:姑娘除非嫁他一途,又有別途嗎?
  後來!山谷追敵,林中小覷,沒料到半途中,又殺出個「勁」敵來!等到掩身偷睇,看到意中人與秀鸞姑娘,那種恩愛如漆,纏綿悱惻的親密鏡頭,她只好柔腸百轉,一哭而逝矣!
  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一身絕學異能的「假書生」,她的來歷如何?原來她是……
  天山山脈位於蒙古高原,由東西延伸,褶曲起伏,受「塔里木」與「準噶爾」兩大盆地,陷落的自然地理衝擊影響,山勢峻拔……
  與兩大盆地,構成三角形勢的一座,突起異峰,名叫「騰格拉」,因為山勢極高,氣候酷寒。
  所以一年四季,都陷於白雪皚皚中,是以「騰格拉」又有「雪山之稱」。
  那雪山之上,有一個凹形平谷,谷中為一硫磺礦區,所以這塊土地上,遍處溫水,四長叢茸!
  不知何年何月,來了位神態清瘦的老尼,於是這塊天然未鑿的平谷,變成了遁世逃俗的「化境桃源」!
  這老尼一身眩世絕學,其功力神通,真稱的起:「功奪造化,力挽天造!」所以憑著自己所學,挖墜道,辟洞府,置果木,擒異禽,數年之後,那空谷絕地,已是別有天地了。
  有一年的陽春三月,神尼忽然心血來潮,竟至「入關不定」,「靜禪不寧」,乃略事準備,一瓶一缽,麻鞋錫杖,下山雲遊而去!
  「緣有前定,事屬巧合」雪山神尼到了河北的通州地面,竟碰上了一件慘絕人寰的江湖仇殺。
  通州是個水旱碼頭,所以商雲賈集,百業鼎隆,那個年頭,還有保鏢這門行業,尤其像這個交通發達,俗稱:「財通州」的地方,更是這行生根發展的地方!
  坐落東街,有一家勝記鏢行,總鏢頭姓勝名傲林,四十左右年紀,淵學武當,善用一對金翅鐺,江湖道上送了個綽號:「金鐺飛翅!」
  勝傲林為人灑脫,慷慨好友,又加一身輕功絕學,所以方圓遠近,明暗兩道,都以能交上這種人物為榮!
  正因為此,鏢行的生意,也就自自然然日盛一日!可是:「同行為冤家!」因而種下了滅門之禍。
  同街還有一家鏢行,這家鏢局中的人物,為人氣量狹小,心黑手辣,眼看大批的生意,被人家搶去,早已記恨於心,相機報復。
  也是活該有事,一批珍貴的珠寶,有人委託劉彪押送江南,後來不知為何,商人又改變了主意,轉請勝傲林負責!
  「火上加油」,劉彪還忍的了,隨即相邀昔日同道,埋伏於必經路口,想一舉殲仇,殺人滅口!
  可是勝鏢頭,一對金翅鐺,已浸淫了二十餘年苦功,豈是易予!
  一場火拚之下,雙方互有傷亡,勝記鏢行方面,總是人少力單,結果傲林也難逃一擊之厄!
  沒料到,勝傲林正在養傷之際,劉彪竟不惜重金厚幣,邀來了江湖膽寒的「斷魂飛針」蓋曉天。
  別說金鐺飛翅身在傷中,就是康復如初,也是「螳臂擋車!」勝負已定!
  劉彪勝券在握,有恃無恐,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率同「斷魂飛針」蓋曉天,以及過去的同道弟兄,殺進勝記鏢行。
  「金鐺飛翅」勝傲林,扶病應戰,終於飛針穿喉,暴死當場,而一家老小,以及鏢行夥伴,十數余口,均作了刀下亡魂。
  一場浩劫,到此為止,在烈焰飛騰的勝記鏢行中,誰能料到,還有個身在襁褓的小女嬰呢?
  更誰能料到,那雲遊四海,身若飄萍的雪山神尼,也在這當口來到這個水早碼頭財通州呢?
  雪山神尼飛身火場,救走小女嬰,同時又發現女嬰身上,還附有一張血箋,也就問道關山,返回住地!
  時光荏苒,春復秋來,小女嬰變成了小女孩,小女孩又變成了二十來歲,冰肌玉骨,貌若天仙的大姑娘啦!
  她是誰?當然是那位「假書生」了。
  山中寒暑更替,姑娘日習武功,夜攻書文,在此一代武林異人雪山神尼悉心調教之下,早巳「學富五車」「功震八荒」了。
  這一天,神尼把姑娘叫來,說道:「孩子!你老是問我身世,我總推三阻四,不願告訴你,實在你的仇人,已非一般江湖可比……」
  說著取出了一幅陳舊的白綾血書!
  那血書寫著:「身為女流,只有捨身殉夫,惟肚內一塊肉,不能割捨,今緬顏隨巨寇而去,以圖保此骨血……小女嬰,倘得天護,能逢仁人垂教,當取名玉鳳,以含蘊其父傲林之意,嚙指泣血,間隙留書。勝門周氏叩首。」
  隨後神尼,又把勝家滅門經過,講了一遍,這時姑娘,早已花容失色,雨帶桃花,哭的死去活來!
  雪山神尼,慈祥的扶著勝玉鳳姑娘,微微一歎說道:「事已如此,哭復何益,現為師坐關期近,徒兒武功,亦有小成,今日就可離山……」
  說著一頓,面色凝重,又接著:「殺父仇之人,現為蜈蚣派金山舵主,另一親手殺父仇人,當憑此暗器毒針察訪。切記!江湖仇殺,果報循環,少事殺孽,以維善因!……」
  姑娘接過了那喂毒銀針,一看,只見那針構造得極精巧,頭部扁尖,尾部寬厚,腰身周圍還有著兩對倒須鉤,而全長也不過寸許!
  睹物思親仇,姑娘免不掉又哭了一陣,隨難捨難分的,叩別了二十年教養之恩的雪山神尼,隱恨挾仇,撲往金山!
  金山位於長溝峪夾谷河川上游,三面臨水,一面臨山,為蜈蚣嶺的自然屏障,山勢奇偉,斷澗懸崖,端的非常險嶇!
  勝玉鳳間山萬里,趕到長溝峪地區,向人一打探,才知道赴金山有兩條路可能,一條經蜈蚣坡為山路,一條經長溝峪為水路。
  山路既遠,又為蜈蚣派總舵所在,水路既近,又為直搗金山之途,勝玉鳳乃選擇了後者。
  在長溝峪住了一晚,姑娘托人買了條船,第二天獨自駕舟向金山駛去!
  船轉了幾個河岔,已逼近到金山腳,這時姑娘早已改變男裝,把那恩師昔日,行道江湖的人皮面具戴了起來!
  誰知姑娘由長溝峪購船起,早已被人家盯上梢了呢!
  等到姑娘運功推舟,船行如矢之際,金山舵主劉彪,亦已得到耳報。
  劉彪已是五十開外的年紀,比過去更是凶詐陰險,自得悉那個「書生」,能夠無漿推舟後,早已打定主意,他想得好:「既來金山,-定為我,人家具有此超然神功,決非敵手,不如?用計擒住,再行處理!」
  所以姑娘一上岸,就步步的走上了預定的圈套!
  「圈套」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在上山必經途中的各哨卡上,佈置了些矯裝漁民,除非你不用吃飯喝水,不然,准倒無疑!
  姑娘徒具一身絕學,可惜江湖閱歷太差,就一掌未發,一式未展,讓迷藥所迷,束手被擒!
  金山舵主劉彪,還不放心,就在姑娘昏迷之際,連點了十二處重穴!
  萬事料理停當,再一打量這個「男人」,不覺又驚,又疑!
  那劉彪原系綠林出身,幼年隨別人闖道的時候,曾見過這個面具,當時因攔路剪徑,被雪山神尼教訓過一次。
  所以一注意到後,真是:「死裡逃生,記憶猶新。」
  果不出所料,是一副人皮面套,雖然姑娘花樣姣容暴露,老賊也僅是一愕而已!
  因為他正計劃了一個移禍東牆的辦法!
  於是就找到了一向狼狽為奸的總舵護法,霹雷手蒯通,也是參了設計的主要人物。
  兩人略一商量,隨決定捨近求遠,把這個與雪山神尼有關連的假男人,送往蜈蚣嶺總舵!
  為什麼捨近求遠呢?兩賊確也不愧為老江湖,他倆的想法:移禍東牆之計雖成,但必須使人傳揚,甚而使人發覺,乃至搶劫,如此才能推得乾淨,免受牽連。
  後來霹雷手蒯通率同周方等,挾持姑娘奔向途中時,故作謹慎,預留後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上竟碰上於天龍!
  更出乎預料之外的,身點十二重穴的姑娘,居然能夠在瞬息之間,自動開穴,乃至功虧一簣!
  姑娘穴道一開,掌震周方,驚走霹雷手蒯通,以及隱泣離開山林時,確產生了個念頭一個緊決的念頭:「了斷個人恩怨後,削髮雪山,以清白女兒身,而報意中人!……」
  「造化弄人」真是非人所思。
  正當勝玉鳳,二次赴金山途中,竟讓她拾到了一個飛途病死的信鴿,打開一看,原來是蜈蚣嶺傳告預蒼觀,如何佈置捉拿於天龍之事。
  這一來,姑娘可作了難啦!人家救了自己,而自己就不肯救人家嗎?
  一再思量,最後打定了主意:「只要立定腳跟,不要自尋苦惱,就是見了面,又有何妨呢?那就先救了他!再料理自己的事吧!」
  於是,當初那旅棧留書告警,深谷高人指引,以及……都是姑娘的傑作啊!可是那黑衣女人,不在其內!……
  此刻,於天龍已同玉鳳到了蜈蚣坡!
  蜈蚣坡也有幾家小店,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計劃著上嶺之事,可是一打聽,這坡離那嶺還有不短的距離!
  當地的民謠說得好:「蜈蚣嶺,蜈蚣坡,這嶺離那坡,一天多,這坡到那嶺,兩個日頭還多多!」
  這民謠的意思是由嶺到坡是下山路,要走一天多路程,由坡到嶺,是上山路,要走兩天路程還不夠!
  時光已是不早,若想本晚趕到嶺上,已是不可能了。
  天龍口噙微笑,說道:「姐姐!我看時光,路程,都無法今晚入嶺,是不是找個地方,休憩一夜,明日清早總還來得及!……」
  玉鳳想了想,也只好如此!隨點了點頭,表示贊成,可是山居地帶,可真不容易找一個像樣的地方!
  事逼無奈,只得找了間小茅草房,算是「棲息」之所,那「房」裡面,既無床,又無鋪,倒是堆了一地茅草。
  天龍整理了一番,又找到了一領草蓆,算是打點的像了個樣!
  青年男女,共處一室,難免步遐思,兩人席地而臥,各有所想!
  天龍是:「掃帚公之言縈繞在耳,將來當何以自處?」
  玉鳳是:「既要離開他,又捨不得他,蜈公嶺事畢,當怎樣自了?」
  兩人同一心情,兩種念頭,雖是念頭各有不同,但彼此懷慕之心,確是靈犀暗通了!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不覺東方已透白,兩人略一收拾,即飛身趕路!
  路途雖是不近,可是兩人輕功造詣,均極不凡,所以未到酉時,已經趕到蜈蚣嶺的山腳!
  遠遠望去,山嶺上燈光四布,刁斗森嚴,氣派確是非凡,這時玉鳳輕聲說道:「已到敵人勢力範圍,一切都要小心從事!」
  話音甫畢,忽的亮光一閃,一隻孔明燈照來,兩人連忙隱身樹後,屏息觀變。
  稍停,那燈光逝去!
  玉鳳又說道:「你可不要亂動,我先去察看一下。」跟著嬌軀微挪,輕煙一縷,剎那消失了方向!
  也僅是片刻光景,微風拂動,玉鳳又飄身而至,接著緊緊的說道:「賊人卡哨已除,隨我……衝!」
  兩人奔騰了一個多時光,隱隱的已看到上面的形勢!
  當面有一座碉堡,堡中閃著各色的光,左右有許多低堡,巍巍聳峙,環繞倚傍著那高堡。
  二人再延伸望去,只見,棋羅星布般,有許多高低不同的房子。
  兩人察看了一遍,剛想冒險深入,忽然耳邊傳來一種極為冷厲的聲音:「娃娃!不要亂闖,賊人已有行動!」
  天龍等尋聲察望,哪裡還有個影子,兩人都為此武功莫測,暗中示警的人物,感到驚奇。
  就在這盤念的剎那,呼嘯之聲頓起,緊接著各堡上,孔明燈伏仰閃射,更鼓聲相應四起!
  說時遲!幾條灰影,如電石電火般,由天龍等身後飛起。
  稍停!燈光已息,更鼓頓止,四周立刻又寂無聲音。
  就在這時候,傳來陌生人的聲音,道:「你二人此去多加小心,須知這裡防備十分周嚴,一不小心,便會落入賊人手中,記切!切記!」
  聲音來自何方,這時候無法尋找。
  於天龍與勝玉鳳二人心中明白,這是在暗中幫助自己,但這人會是誰?
  於天龍與勝玉鳳二人已經不再多疑,展開身法便在暗中潛去了!
  於天龍的心中十分明白,憑自己的能耐實難和那個陌生人相比,雖然人家並沒有發揮全力!眼看愈離愈遠,心中一急!高呼:「哪位英雄留步,小可有言奉告!」
  那人停下了,玉鳳也停下了,等到追及玉鳳,再一同追及那人時,兩人都感到有點驚異,為什麼頭頂焦焦如蠟,還穿了件令人窒息的烏黑長袍呢?
  幾乎同時,兩小齊聲說道:「多蒙提引,請現真容,將來也好奉教!」
  一聲鬼哭似的長嚎,那人突的把身一轉,我……我的天!這能是人嗎?
  天龍與玉鳳,竟嚇了個膽裂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