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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開棺救美


    粱、陳二人方自起身,舉步向棺木走去。張胖子忽然敞聲大笑,使得他們愕然停步回頭,望住那個肥胖的大哥。
    張胖子道:「假如是我的話,決不去動這屋子裡的棺木。」
    梁協訝道:「為什麼?」
    陳章道:「大哥這話使小弟聽了,渾身都有點發毛,倒底為什麼不動這兩具棺木?」
    張胖子道:「你們打開棺蓋的話,準得駭一大跳,大概是奇形怪狀的死。」
    陳章首先道:「那麼咱們最好別動他。」
    梁協膽色較豪,道:「大哥沒有瞧過,怎知棺木之內會有駭人的死?」
    張大胖子道:「若然是我佈置此地,定必料到大凡有人入村,一定會先入此屋歇腳。因此,我找兩具奇形怪狀的死放在棺中,讓人家一瞧,再也不會查看別的棺木了。」
    陳章首先深信不疑,道:「那就免了吧,我去叫人查看一下別的棺木。」
    梁協沉吟一下,這才決定不去動那棺木,免得見到死,大觸霉頭。此是莫大的忌諱,實是不敢觸犯。只有羅廷玉和崔阿伯兩人心中好笑,暗念這張胖子江湖門檻雖精。但在這一件事上,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不過如此也未嘗不是他的運氣,只因他如無別的動靜,羅、崔二人大概不致現身留難他們。
    陳章大聲吩咐一名弟兄查看棺木迅即得到答覆,竟是空無一物。緊接著一個精幹大漢奔入來,稟到:「村後有一倏平坦大路,直通兩里遠的一條河邊。大路上留有轍跡蹄痕,甚是可疑。」
    張胖子立刻率了梁、陳二人出去查看,不久,蹄聲大作,都向村後馳去。羅廷玉推棺躍出,崔阿伯也跳落地上。兩人目光相遇,對瞪了片刻。
    崔阿伯突然一笑,道:「那個胖子太精明啦,卻反而駭得他的手下不敢揭棺查看。」
    羅廷玉也忍不住莞爾道:「我亦有同感,崔老丈可知道他們的來歷麼?」
    這時,兩人之間的敵意沖淡了許多。崔阿伯搖頭道:「老朽離開江湖已久,這些後起的人物,盡皆不識。再說,端木小姐雖是應聘至此,卻很少和獨尊山莊之人來往,是以這一批人馬,究竟是什麼來路,老朽全然猜測不出。」
    羅廷玉緩緩道:「你們很少跟獨尊山莊來往?」
    崔呵伯道:「端木小姐一向孤僻慣了,罕得與世俗之人打交道,這話信不信由你了。」
    羅廷玉道:「這話我倒是深信不疑。但說到她被倭子擄去之事,我死也不信。」
    崔阿伯勃然大怒,厲聲道:「你武功雖強,老朽還不放在心上,何須扯謊?難道說老朽為了哄你相信,竟不惜拚命殺一場,又追蹤了一夜麼?」
    羅廷玉心想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實在情形是否如此?我可沒有瞧見。但他終究年輕面嫩,不好意思如此尖銳地反駁。
    淡淡一笑,道:「信不信之權在我,老丈何必非要我相信不可呢?」
    他也懶得舉出親眼見到瑞木芙之事,當下又道:「老丈如若萬分急切的找尋端木姑娘,鄙人不便耽誤你的時間了,咱們就此別過。」
    崔阿伯咕噥一聲,氣忿忿的大步奔了出去,頭也不回,反手關門,弄出「砰」的一聲大響。羅廷玉不加理會,逕自在椅子落坐,凝眸尋思。他想來想去,總覺得那張胖子這一路人馬似是獨尊山莊轄下之人。
    看他們如此匆匆來去,正是在追查什麼事情一般。難道那端木芙被擄之事竟然不假?然而他明明親眼見到端木芙,確是被倭寇們劫走,其實卻是誘自己入轂的假局。這樣說來,莫非是嚴無畏安排此計,連手下之人都全然不知?而這崔阿伯乃是端木芙之人,至今尚未知道是個假局也是有的。
    這麼一想,頗合情理。當下決定盡快找個人問明所處之地,以便兼程趕赴金陵。他奔出大門,四下一望,杳無人跡,那崔阿伯亦不知往那方去了?羅廷玉逕自向村後奔去。果然見到有一條大路,料那張胖子等人正是向此路去了,當即放步奔去,不一會,便停下腳步。但見一條河流攔住去路,河邊蹄痕雜亂,一望而知張胖子這批人馬已渡河而去了。
    他思量片刻,放眼四望,附近居然沒有村落。於是乎決定循原路回轉。不一會,他又回到那座死寂的村落。他突然在村子當中停下腳步,慢慢的轉頭四望。羅廷玉的目光緩緩地掃射過每一間屋子,好像是在細細欣賞每一間屋子的結構風格,顥得十分耐心。他瞧了許久,已看過三十餘間屋子,目光忽然一亮,凝定在一間矮破小屋上面。
    這座陋屋的木門已經沒有了,殘破不堪,根本沒有什麼好看頭。但羅廷玉不但瞧了老大一會工夫。甚至移動腳步,向這間小屋走去。片刻已走到門口,掉頭一望,屋內網結塵積,破爛朽壞,後面還有一間。從門口望入去,也能見到頂穿牆坍,沒得好瞧。羅廷玉卻微微一笑,一逕從屋側走過去,到了後面的一間,牆上有個大缺口,比門戶還大。
    從這缺口瞧入去,但見屋角有一具破舊棺木,恰好配得上這間破屋子。他定睛向地面查看,不禁冷冷的哼了一聲,忖道:「果然有人進來過,假如不是張胖子手下所留的痕跡,那就是佈置此村的人所留下的了。」
    他旋即又恍然忖道:「前一進的屋子顯然無人入過,假加是張胖子之人到過這後進,決不會像我打屋側過來,一定會經過前一進,由此可知這兒的痕跡不是張胖子留下的。」
    他銳利地瞅住那具棺木,暗自料想棺中有什麼物事?會不會是個陷阱?抑是有什麼凶獰惡毒之物,匿伏在內?原來他穿村而過之時,突然間記起了張胖子的話。他說佈置此村之人,可能在某一隱秘之處,放得有棺木,利用這口棺木施行計劃。
    他立刻停步查看,終於發現這間破屋。正因此屋最不經眼,又沒有木門。任何人搜查時,最多望上一眼,便會走開。正好中計,輕輕放過。
    他忖想了一下,相度過形勢,擬好退路以及應變之法,這才一躍而入,掣出血戰寶刀,緩緩伸出。刀尖插入棺蓋縫中,暗運真力,往上一挑。那扇棺蓋應刀而起,羅廷玉目光掃過棺中,大吃一驚,寶刀縮處,棺蓋砰又一聲又覆蓋住。
    羅廷玉深深吸一口氣,寶刀歸鞘,舉步走近木棺,伸手掀起棺蓋,但見一個人躺在棺內。那人是個黃衣少女,大股秀髮遮住了半截臉龐。只能見到眉毛眼睛和鼻子。她雙目緊閉,膚色如玉,白皙非常。雙眉細長入鬢,煞是好看。單單是這半截面龐,已經很美了。羅廷玉伸手撥開頭髮,她整個面龐便露了出來。
    羅廷玉低哼一聲,道:「端木芙,哼!哼!竟然是端木芙。」
    他已見過了她,焉會弄錯?只不明白她如何這麼快就到了此地?又昏迷不醒地躲在棺中?難道說自己離開嚴無畏之後,倭寇們大舉圍攻那間石屋,把她擄來此地?這個想法不論在時、地、人各種因素上,都不合情理。論起時間,他羅廷玉先走不說。若是倭寇圍攻那座石屋,多少也得花點時間,由此推測,似是沒有可能把她弄到此地來。
    說到「地」的因素,天下巧合之事雖多,但總不致於巧成這個樣子,剛好弄到這一塊地方來,讓他碰上。最後說到「人」的因素,就更加想不通了。以嚴無畏的武功,放眼天下,難有敵手。何況尚有彭典、洪方以及霜衣衛隊這些高手,倭寇方面如何能佔到便宜?
    不管他想得通想不通,這端木芙已躺在棺內,一點不假。他瞧了一下,伸手在她身上連拍三掌。黃衣美女身子頓時一陣扭動,接著睜開眼睛,那對眸子宛如一泓秋水,極是動人。
    她見了羅廷玉,不禁啊的驚喚一聲。卻又連忙伸手掩住嘴巴,好像是這一叫太過失禮。
    羅廷玉很想沉下面色,冷冷的跟她說話。但當他說出話時,卻感到聲音不對,因為他不特沒有用冰冷的語氣,反而相當的溫柔有禮。他道:「不是端木芙姑娘麼?幾時躺在這兒的?」
    黃衣女從棺中坐起來,向他微微一笑,伸手道:「請你幫忙讓我先出了這口棺木,我們才慢慢的談好不好?」
    羅廷玉縱是恨死了她,也不能拒絕。何況心中對她實在沒有一點恨意,當即抓住她的手掌。頓時一陣暖膩柔軟的感覺傳到心中,不禁心旌微搖。
    但他外表鎮靜如故,誰也瞧不出他心湖中的漣漪。黃衣女跨出棺外,四下一瞧,這破屋內空無一物,於是道:「我累死啦,找個地方坐著說話好麼?」
    羅廷玉道:「這又有何不可?」
    便帶她出去,走到那間最高大寬敞的屋子。她坐在椅上,螓苜靠住椅背,顯得很嬌弱疲倦的樣子。羅廷玉那裡坐得住,在她面前走來走去,滿肚子思潮翻騰,連他也弄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陣,黃衣女才道:「是的,我就是端木芙。羅先生你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好一些日子了。」
    她探囊取出一面銅鏡,放在眼前,反覆瞧看。羅廷玉以為她在照看自己的容顏,所以沒有注意。
    只聽她忽然低歎一聲,用傷感的語調道:「你雖是當代俊物,一時人傑,但只怕亦不能與時光爭勝,到頭來還是不免於英雄老去,美人遲暮。」
    羅廷玉覺得這話似乎並非向她鏡中之影所說,側眼望去,敢情那銅鏡上嵌有一幅彩色畫像。他眼力極佳,一望之下,已看出這幅小像通共只有鵝卵般大小,但畫筆極工,設色鮮艷奪目,晝中之人卻正是自己。他訝異地轉到她背後,定睛細看。但見自己這幅小像唇紅齒白,眼如點漆,奕奕有神,不但是形似,而且十分的傳神。自家也覺著自己果然有這麼一股神氣。他至此不由得不佩服她畫筆之妙,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了。須知羅廷玉本身文武雙全,對書畫之道頗有心得。是以瞧得出她畫藝之高,已達至足驚人的境界。
    端木芙突然翻轉銅鏡,明亮的鏡面上,現出她清麗絕俗的姿容。她在鏡子裡瞧著背後的羅廷玉,露齒一笑,緩緩道:「妾身有一個疑問,藏在心中已久,反覆思忖,都得不到結論。
    但又不知該不該說出來,求你指點?」
    羅廷玉道:「這個問題教鄙人也無從奉答,姑娘何不先說出心中的疑問來聽聽?」
    端木芙沉吟一下,突然紅暈泛頰,羞澀地說道:「妾身觀玩此鏡之時,往往自問鏡中之影,配得上配不上鏡內畫中之人?還望羅先生不吝賜教。」
    羅廷玉冷不防的怔了一怔,一時答下出來。但見她螓首低垂,露出一截粉搓玉琢的頸子,那纖美的線條實是能使人生出遐思。
    他忽然一陣激動,道:「以鏡中人影的芳姿艷容,當然配得上晝中之人。鄙人反倒覺得晝中人似是配不上築中謫仙呢!」
    端木芙頭也不抬,輕輕道:「先生果真是這麼想麼?你不會騙我吧?」
    羅廷玉道:「鄙人寧肯去騙天下之人,也不願欺騙端木姑娘。」
    她迅即收起鏡子,回頭望住他,那對脈脈含情的眼波中,又掩飾不住她內心的狂喜。她不必說一句話,但已能讓羅廷玉明白她的心意。
    羅廷玉和她對望了一陣,俊目中也流露出如癡如醉的心意。但他不久就移開目光,沉重地透一口大氣,道:「端木姑娘,總該知道我的身世吧?」
    端木芙道:「你是鼎鼎大名的翠華城少城主羅廷玉,我怎會不知道呢?」
    羅廷玉道:「姑娘沒有忘記那就行啦!想來你也曉得那些霜衣衛隊的主子是那一個了?」
    端木芙道:「當然知道啦!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七殺杖嚴無畏,是羅先生你的第一號仇人。」
    羅廷玉道:「既然如此,鄙人和姑娘之間,不可能有友誼存在。我們下次相見,只怕連話都不能說。或者簡直是在刀光劍影中見面。」
    端木芙遲疑了一下,才道:「是的,恐怕是如此了。」
    羅廷玉很想告訴她說,既然如此,何必談得太深?但他望著她秀麗動人的笑靨。卻又覺得不忍心說出這般無情的話。
    雙方沉默了一陣,羅廷玉設法支開話題,道:「端木姑娘畫藝之高,竟是鄙人平生僅見,實在佩服得很。」
    端木芙道:「雕小技,有污法眼,實在慚愧。」
    羅廷玉道:「鄙人記得昨夜曾索回另一幅畫像,但姑娘既然另有精品,那一幅可不可以賜贈?以作紀念?」
    端末芙初時微微露出訝色,旋即恢復了常態,道:「羅先生昨夜見過賤妾麼?」
    羅廷玉道:「那只是幾個時辰以前之事,當時還有嚴無畏師徒在場,姑娘難道都忘記了?」
    端木芙道:「賤妾受了驚嚇,腦子有點糊塗啦!只不知先生你有沒跟嚴老莊主動手?」
    羅廷玉道:「沒有,只跟彭少莊主鬥了幾招,鄙人略佔上風。」
    他忽然疑念重重,又問道:「姑娘當真都忘記了不成?」
    端木芙道:「照理說,你既已陷入嚴老莊主的羅網中,豈是容易闖得出的?但你終於破網而出,莫非嚴老莊主竟不出手攔阻?」
    羅廷玉凝視她片刻,才道:「姑娘還未賜覆鄙人的疑問。」
    端木芙道:「羅先生,你是大英雄大豪傑,賤妾一介弱質,難道佔一點便宜也不行麼?
    你先回答好不好?」
    羅廷玉只好道:「鄙人當時見機突圍,傷了彭少莊主,一逕闖出。」
    端木芙美眸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緩緩道:「是不是彭典指點門路,讓你得以遁出天羅地網?」
    羅廷玉道:「姑娘這話從何而生?」口中雖是這麼說,心中其實大為震撼,深感此女靈警無比,似是擅長窺破別人的秘密。。
    端木芙笑一笑,道:「你不該口口聲聲稱他做少莊主,但提起嚴老莊主之時,卻直呼其名。由此可知你心中覺得欠了他的情,是以對他特別客氣。」
    羅廷玉聳聳肩,道:「恕鄙人對這件事不作任何評論,姑娘愛怎麼想都悉隨尊便。」
    端木芙微笑道:「這就對了,假如你再三分辨,可見得你怕彭典因此獲罪,是以力加開脫。但如若承認,又怕賤妾告知嚴老莊主,也是不可開脫之罪。因此,你索性拒絕評論,來一個莫測高深。唯其如此,更可以證明賤妾的臆測不訛了。」
    她這一番話,只說得羅廷玉不分說又不是,分說亦不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羅廷玉方知端木芙實是智慧過人,有料事如神之能。無怪嚴無畏竟要網羅她,又那般尊重她,付以生殺大權了。
    他劍眉一剔,殺氣迫人,冷冷道:「端木姑娘,鄙人有一句真心話打算告訴你。」
    端木芙含笑盈盈,道:「先生請說,賤妾洗耳恭聆。」
    羅廷玉道:「像姑娘如此聰慧之人,往往會招致殺身之禍,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端木芙想了一下,才道:「我不信,賤妾怎會比那些蠢苯之人容易招禍被殺呢?」
    羅廷玉自然意會得出她實是假裝不懂,她怎會不知道由於她的聰慧,使他動了殺機?這是因為她乃是嚴無畏方面之人,是以越是聰慧多謀,他羅廷玉就越想殺死,以絕後患。但她這一假裝不懂,倒叫他大感為難。到底要不要明白說出來?假如說了出口,又豈能光說而不動手?
    端木芙仍然含笑望住他,神態之中一無畏懼。她雖是長得很柔弱動人,但那纖纖弱質蘊蓄得有無比的勇氣,似是對死亡全無所懼。羅廷玉念頭百轉,終於下了決心,淡淡的道:「姑娘如若不信,那就算了。將來你或者會發覺鄙人這話很有道理,不周……」
    他拖長聲音,雙目眨也不眨的凝視對方,過了一會才接著說道:「不過到了覺得有理之時,只怕悔之已晚了。」
    端木芙曖昧地笑一下,羅廷玉測不透她的意思,暗念自己反正已決定不向她下手,何必多想?
    端木芙向外面望了一眼,自言自語道:「時間快到啦!」
    羅廷玉登時大為凜,問道:「什麼時間?」
    端木笑道:「照我的猜測,不須多久,這兒一定有一場熱鬧可瞧。」
    羅廷玉立刻追問道:「什麼熱鬧?咱們會下會牽涉在內?」
    端木芙想了一下,道:「說不定,可能不會,但即使會牽涉介入,也只是你而非我。」
    羅廷玉心想:這話分明是說這場熱鬧有獨尊山莊之人,所以我可能會被牽涉進去,這麼一想,面色便不大好看。
    端木芙起身步出屋外,羅廷玉跟她出去。但見她四下看了一會,突然回頭道:「羅先生,假如忽然有人要加害我,你幫不幫我忙?」
    羅廷玉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當然幫,我很想知道和嚴無畏是什麼關係?」
    端木芙道:「請放心,我和他關係不深,但我卻沒有辦法幫你對付他。」
    羅廷玉不悅地哼了一聲,心想我對付嚴無畏豈要一個女子幫助?他終是胸懷豁達之士,是以並不說她。端木芙舉步走去,踏入一間屋子內,羅廷玉莫名其妙地跟著,一時倒變成了她的衛士一般。她入屋之後,轉入屋側的一間小屋內,從磚砌的窗縫向外望去,恰好能把這村子當中的空地收入眼中。右斜方就是她剛才被尋獲得救的那間破屋。
    羅廷玉恍然道:「等候擄劫的人前來麼?」
    她點點頭,道:「這一處位置最好不過啦!」
    羅廷玉皺眉道:「當真被倭寇擄來的麼?」
    她道:「也不全是倭寇,其中有幾個其實是漢人,他們的武功都很高強,在倭寇中勢力浩大。據我所知,這些倭寇們互有心病,向來不和,這一次竟能齊心合力對付獨尊山莊,實在很不容易。」
    羅廷玉道:「可是在我離開後,便立刻被敵寇擄來此地?」
    端木芙回頭望住他,用乞求的神態和語調道:「你別追問行不行?」
    羅廷玉聳聳肩,口中雖然沒說行,但也不再追問。只聽端木芙又道:「這些倭寇們能夠聯合起來,幕後必有原因,這正是我這次踏入人間的第一個希望。」
    羅廷玉聽得疑惑難解,問道:「意思是說希望這些漢人倭寇首領們聯合起來?」
    端木芙道:「不錯,假如我查得出幕後之人,許許多多的問題將可迎刃而解了。」
    羅廷玉訝道:「什麼問題?」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例如我身世之中的一段隱秘,便是最重要的問題之一。」
    羅廷玉心中不信,想道:「她如此的聰慧多才,又有昔年黑道高手崔洪多年護衛奉侍,她的身世當然大有來歷,決不可能發生任何隱秘不明之事。」
    但他卻沒說出口,只點點頭,道:「哦!原來身世中尚有隱秘,那就無怪今日之局,弄得十分複雜奇幻了。」
    端木芙回過頭去,從磚縫中向外張望,口中輕輕答道:「想不到今日得蒙先生相救,恰又是在這等最要緊的關頭,大恩大德,日後一定有所圖報。」
    羅廷玉道:「區區小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端木芙道:「我今日只要窺探出一些線索,便須得盡快逃離此地,免得遭他們毒手,白白的空歡喜一場。」
    羅廷玉道:「鄙人正要向姑娘表白一件事。」
    端木芙頭也不回,接口道:「是不是要告訴我說,你待會兒雖是見我陷入危難之中,也不會出手相救?我早就料想到了。」
    羅廷玉道:「正是如此,古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姑娘乃是嚴無畏之人,亦即是鄙人的死敵宿仇,自然不能為姑冒險出力。日後相逢,還望姑娘多加小心,莫以為鄙人不會對怎樣。」
    端木芙道:「謝謝你的警告,我日後一定十分小心提防。埃!我若不是為了種種原因,定必離開獨尊山莊,免得與你站在敵對地位。」
    她的話含蘊著一種淡而深的情份,妙就妙在她頭也不回的說出來,固而更增加了淡遠之致。羅廷玉但覺這女孩子大是令人莫測高深,有一種令人憶思難忘的氣賀。照常情而論,她既是嚴無畏手下之人,又誘騙過他入阱。
    這刻依然堅稱她真是被倭寇擄來此地,顯然是一派謊言。他自應及早下手對付她,免得反而被她再度陷害。但問題就在這兒,他不知何故一直感到她並非會陷害他這種人。而且當她要求他不要向她探詢查問之時,他也就慷慨的答應了。她究是具有什麼力量,能令他生出如此奇異的態度?
    忽然聽她低聲道:「羅先生快瞧,他們終於來啦!」
    羅廷玉不由自主的湊到另一條磚縫,向外面瞧去。但見村口處一群人徒步走到,是故沒有什麼聲響。
    這一群人俱是漢人服飾,但羅廷玉銳利的目光落在他們的兵器上,發現至少有四把以上的倭刀,還有幾種奇形兵刃。當下問道:「這些人是誰?」
    端木芙道:「根據我的調查,加上這次被擄劫的路上竊聽所知,這一群人之中,有幾個是倭寇方面的漢人首領。他們各人都建立了一股勢力,分別與倭寇串通勾結,禍害沿海百姓。」
    羅廷玉道:「聽說這些人都是本朝開國之時,被太祖皇帝征剿擊潰,逃亡到海上的人。
    多是方國珍張土誠的餘黨。這些人反對本朝,自然無足為奇。」
    端木芙道:「他們無論怎樣的反對大明朝廷,但也不應勾結異族,入寇我中原,殺掠肆虐。這等暴行惡孽,你肯容許繼續麼?」
    羅廷玉沒有做聲,過了一會,才道:「當然是深惡痛絕,即使他們願意助我對抗嚴無畏,我也不能饒恕他們的種種暴行罪惡。」
    端木芙道:「我早知你必是如此,換了嚴老莊主,為了消滅強仇大敵,料必肯庇護容忍他們,以便借重其力。」
    羅廷玉訝異地聽著,端木芙又道:「這就是正邪之分了,自古已然,不足為怪。」
    羅廷玉忍不住道:「既是如此,姑娘何必還助紂為虐?何以不離開獨尊山莊?」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此中別有隱衷,恕我不能告訴羅先生。我可以透露的是假如你的力量和他一樣強大,也願意幫我的忙的話,我仍然選擇獨尊山莊,而不能接受你的幫忙。
    因為……」
    她忽然停口,似是考慮要不要說出來。羅廷玉如被吊在半空,甚是難受。但她不講的話,他也不便追問。端木芙沉吟片刻,才又道:「這是因為我須得利用他的邪惡手段,換了你的話,許多事都窒礙難行,這等說法大概不能使你滿意?」
    羅廷玉心中想道:「當然不能滿意啦?除非所行的亦是邪惡之事,否則焉有必須倚靠邪惡手段幫助之理?」
    這時,那三十多名大漢已走到切近。從他們的舉動之間,大致可以瞧出這三十多凶悍大漢,可以分為五派。而這五派的領袖當中,竟有三個是背倭式長刀,另外兩個都帶的奇形兵刃。他們一直走到磚縫前面的空地,才停下腳步。人人都望住對面那間破屋,即是早先藏放端木芙那一間。
    端木芙忽然推了羅廷玉一下,打手勢向右方指去。那邊便是村後出路,也就是崔阿伯追去的有一倏平坦大路的方向。羅廷玉轉眼望去,只見四條人影迅快奔來,其中一個還扛著一個人在肩上。他一望而知被那黑衣大漢扛在肩頭之人是個女子,方在驚訝注視,忽覺端木芙嬌驅發抖,更是奇怪。
    這後來的四人,除了兩個黑衣大漢之外,有一個是虯髯繞頰的兇猛大漢,背插倭刀。另一個最惹羅廷玉注目,原來是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六旬老者,面貌冷峻,雙目神光炯炯,一望而知必是內家高手。這青衫老者乃是唯一穿長衫之人,又顯得如此冷峻精悍。羅廷玉自然而然的對此人特別加以重視。這四人走到那一大群人面前,羅廷玉可就發現他早先的觀察沒有錯,那一大群凶悍大漢中,果然是分作五派。
    這刻由那五人上前與那乩髯大漢互相施禮說話。但使羅廷玉大感意外的,卻是那個他視為十分莫測高深的青衣老者,居然被這些惡寇們冷落了。
    羅廷玉發覺這一場集會果然相當古怪,便更加留心觀察。忽見那黑衣大漢,把肩上女子放下。一瞥之間,已認出正是端木芙的侍婢燕兒。她全身軟綿無力,雙目緊閉,任得那大漢擺佈。這時他方恍然明白端木芙嬌軀發抖之故,心中又記起她剛才說的話,那便是她說過只要窺探出一些線索,立刻潛離此地。現在燕兒落入敵人手中,她將如何做法,倒是很有趣的一個疑問。
    那黑衣大漢把燕兒放下之時,動作十分猥褻,粗大的手亂捏亂摸,引起旁邊好些大漢的嘩笑。這等事在這一群賊寇眼中,只是好玩而不奇怪,所以那一陣嘩笑只是有趣助興而不是譏嘲。羅廷玉卻勾動了怒火,側顧端木芙一眼,但見她玉面泛起紅暈,羞澀之態可掬,益增嫵媚。
    這時那乩髯大漢開始替五寇介紹那青衫老者,細聆之下,便得知這青衫老者姓蕭名越寒。虹髯大漠姓岑名放。那五寇一個是張登,一是陳元,一是方滔。這三寇皆用倭刀,餘下兩寇一是黃奎,背插兩根杯形鋼槍,尺寸卻只有四尺五寸的兵器。一個是李肅,腰間掛著一隻刀似的兵器,柄上有一條長長的鐵只聽岑放洪聲道:「兄弟依照以前約定的方法,果然很快就聯絡上了,這位蕭老兄便是代表之人。蕭越寒向六寇拱拱手,道:「老朽是聽命行事的人,只知道敝東主跟諸位約好,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只不知對也不對?」
    張登縱聲笑道:「對極了。」
    轉眼向其餘五寇道:「咱們若是遣開手下,再細談此事,比較妥當些。」
    數寇都同意了,各施號令,餘人盡皆退開,只餘下六個賊頭和蕭越塞留在當地。方滔道:「蕭老兄,貴東主跟你怎生說的?請告訴我們。」
    蕭越寒道:「正該如此,這也是約定中辨別真偽的辦法之一。敝東主說,你在百棺中見到了海上六大豪時,謹記這幾點。」
    蕭越塞賣關子似的停口不說,端木芙在羅廷玉耳邊輕輕道:「原來那六人就是著名的海上六大寇,聽說他們的武功各具擅長,勝過一般的中土名家高手甚多。這六大寇若是聯成一氣,果然可以跟獨尊山莊相抗。不過他們大概不敢當真與觸尊山莊作對,致遭覆亡之禍。」
    羅廷玉道:「既說他們聯手之勢可以和獨尊山莊相抗。但又說他們不敢,豈不矛盾?」
    端木芙道:「獨尊山莊自從雄霸天下之後,嚴老莊主便不再露面,只由大弟子雷世雄主持。所以這六大寇聯手之勢,可以與獨尊山莊一拚。但若然惹出了嚴老莊主,他們便有覆亡之虞了,此所以他們大概不敢公然正面與獨尊山莊作對。」
    羅廷玉道:「但他們已下手對付你,難道還不算與獨尊山莊作對麼?」
    端木芙道:「此事顯然有人在幕後指使操縱,而且很明顯的就是那蕭越寒的東主,此人來頭一定不小,連嚴無畏他都敢惹。」
    說到此處,但聽那蕭越寒重重的咳一聲,說道:「敝東主說,你見到了海上六大豪,須得把約定的內容說出一半,聽六大豪說出下一半,兩相吻合,自然如符節般可資徵信了。」
    六寇中的張登說道:「蕭老兄說得不錯,我們這就把貨物交給老兄你。你老兄是見貨付錢,我們是見錢付貨。」
    蕭越寒道:「好極了。」探手人懷,取出一疊厚紙封袋,道:「諸位隨意抽取其一,驗個明白。」
    屋子內的端木芙輊輕道:「糟了,原來他們的約定暗語至此為止。」
    羅廷玉心想:「這六大寇和獨尊山莊都不是好東西,我反正誰都不幫,樂得旁觀。倒是那蕭越寒的東主是誰?大是值得注意。」
    正想之時,只見六寇中的陳元一伸手抽了一個封袋,打開一瞧,頷首道:「這封袋內的銀票數目符合,而且這家銀號也很可靠。」
    方滔道:「既是如此,咱們交貨就是了。」
    他望了眾人一眼,見他們都沒有異議,便又道:「蕭老兄,到這邊來驗貨。」
    他當先走去,一逕跨入破屋。羅廷玉哼了一聲,道:「端木姑娘,他們所說的貨物,竟然當真是你,目下馬上要揭穿了,還不走,更待何時?」
    端末芙沉吟一下,道:「我拼著一死之危,冒險讓他們擄劫至此。但目下還未查出要緊線索,豈肯就此逃走?」
    羅廷玉心中冷笑一聲,忖道:「我道獨尊山莊如此無能,竟讓倭寇劫走了此女。原來她是故意讓敵人擒走,以便探查內幕的……」
    他忽然發覺自己有點妍忌的意味,定神一想,這才知道竟是由於端木芙的不顧生死,替嚴無畏出力。
    所以覺得很不是味道,他自然不相信端木芙竟是為了身世的隱秘,而冒此奇險,堅決地認為端木芙乃是替嚴無畏賣命。
    那邊破屋中突然傳出數聲怒吼,接著六大寇嘩然奔出來。蕭越塞面色十分陰冷,跟在後面。方滔宏聲道:「咱們把貨物藏在棺中,在場的尚有多人,可以證明。因此,那妞兒竟是自行打通穴道逃走了,諸位對此了有何高見?」
    岑放哼一聲,道:「兄弟可沒在場目擊,很難發表意見。幸而兄弟還擒下那妞兒的丫頭,尚可取得應得的那一份銀子。」
    他轉眼向蕭越寒望去,又道:「蕭老兄以為如何?」
    他滿面凶光,目露殺機,大有一言不合,便抽刃殺人之意。蕭越塞尚未答腔,黃奎怒哼一聲,道:「岑兄可還記得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誓言麼?」
    岑放嘿嘿冷笑數聲,道:「兄弟腦子不大靈光,竟記不得有這麼回事啦!」
    黃奎勃然大怒,其餘數寇也都泛起怒色。岑放自知這話把他們五人都惹怒了,感到情勢太以不利。凶睛一轉,狡計頓生。這時黃奎迫前兩步,反手握槍,正待發話。岑放向他擠一擠眼睛,搶先道:「假如黃兄沒有忘卻誓言,便不該作出示意動手的姿態。」
    這話未嘗沒有歪理,黃奎一時測不透他擠眼之故,只好藉機剎住出手之勢,冷笑一聲,退了下去。說道:「我犯不著先跟你翻臉,看大家的意思怎麼說……」
    李肅手按腰間刀,大聲道:「黃兄說得對,其實蕭老兄肯不肯付那一份給岑兄,還是疑問。」
    蕭越寒道:「貨色不同,價錢有別,兄弟只是這麼一句話。」
    這話答得很妙,軟中帶硬,的是老江湖口吻。岑放也發作不出,冷冷道:「那麼這個丫頭蕭兄打算出價若干?」
    蕭越寒道:「諸位如若交不出貨,這丫頭亦無大用。至於價錢若干,想來用不著爭執了。試想假如諸位把心思氣力都集中在如何抓回正貨的話。這筆交易做成了,諒諸位也不會斤斤計較這個丫頭的價錢了,兄弟說得對不對?」
    張登道:「咱們即速招集手下,交換過消息,或者研判出那妞兒逃走的方向,以及逃走的時間。」
    蕭越塞大聲道:「張兄說得對,這才是正經辦法。」
    六大寇當下傳令召集部屬,一方面又派出許多人出村四下追搜。片刻工夫,由方滔作成結論,道:「根據咱們各人的部屬偵查所得,這百棺村中清晨之時,來了一個年輕漢子,帶著長刀。緊接著便有一批人馬趕到,竟是錢塘一鼠親自率了他的手下,搜過全村,空手離開。不久,那老賊頭崔洪忽然離村,竟不知他何時入村的。但最後那年輕漢子竟不曾出現,那妞兒亦未見離開本村……」
    張登道:「這樣說來,那妞兒很可能還躲在村內。還有那年輕漢子,亦藏匿在本村之內了?」
    陳元接口道:「那年輕漢子說不定崔洪化裝的,他入村搜索之後,查不到線索,便恢復了原來容貌離開此村。」
    方滔道:「這話雖然也有道理,不過咱們手下之人見到那年輕漢子挾刀入村,崔洪離村之時,卻是拿若他著名的九曲拐。由此推測,崔洪應是黑夜追逐之時,到了此村,是以咱們布下的崗哨都沒有瞧見。」
    陳元沉吟一下,道:「這倒是很有可能。」
    黃奎接聲道:「兄弟早先曾猜疑蕭老兄,所以故意索金以作測驗。要知這百棺村的秘密,除了咱們之外,尚有蕭兄的東主曉得。他說不定會派出高手,暗暗盜走那妞兒,但經過這一番測驗,卻可證明蕭老兄並不情虛。」
    他這個理由,聽起來堂皇冠冕得很,其實他是不是當真存下這等用心,誰也不敢相信。
    蕭越寒似是怕惹起紛爭,所以沒有作聲。方滔道:「那麼咱們現下開始搜村,村外有咱們手下多人把守,諒他們決難無聲無息的逃出本村。」
    他環視全村一眼,又道:「咱們宜合而不宜分散,現下咱們七個人,率同手下十餘人,一齊搜查,由前面開始,往後面搜去……」眾人都頷首稱好,當下不管地上的燕兒,齊齊邁步向村中入口處奔去,打那邊挨屋子搜起。
    羅廷玉道:「端木小姐,早晚得被他們搜出,只不知有何自保之道?在下恐怕無法拔刀相助了。」
    端木芙道:「這個自然,你不殺死我,已經是罕有的君子風度,英雄胸襟了。再要你拔刀相助,那也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反正我現下還沒有查出幕後之人是誰,所以決定再讓他們捉去。」
    羅廷玉轉眼瞅住她,道:「落在他們手中,再逃只怕不易,如此做法,未免太過危險了。」
    端木芙微微一笑,心想:「你既不肯助我,我武功又不行,除了束手就擒之外,還有何法?你這樣說法,於事何補?難道我除此之外,還有逃走之法不成?」
    但她卻不肯拿話剌傷他,道:「古人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羅先生即管離開,不必以賤妾為念。」
    羅廷玉想道:「是啊!假如我決定不幫助她,何必念念不忘她的安危呢?我不是正想借那六大寇等人之力,把她除掉的麼?」
    當下沉聲道:「既然如此,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辭別。」說罷,轉身走去。才邁出四步,那端木芙輕輕道:「羅先生……」
    羅廷玉如響斯應,疾然旋回身軀,心裡頭懷著一種連自己也不敢多想的希望,迅快問道:「什麼事?」
    端木芙探手人懷,取出那面銅鏡,說道:「賤妾這回落在敵人手中,勢將遭他們搜索全身。這面古銅鏡,乃是罕見珍品。是我平生最愛惜之物,因此我不願落在敵手,有煩羅先生代為保管一些時候。只不知羅先生肯不肯答應?」
    羅廷玉一聽她並非開口向自己求助,暗覺失望。自然他不會表露出來,過去接了銅鏡,道:「區區之事,鄙人自應效勞。幾時能原璧歸趙,還望姑娘賜示?」他邊說邊看,果然是嵌有他肖像的那面銅鏡。
    端木芙道:「假使賤妾所謀得遂,定於最短期間內拜訪先生,取回此物。此事蒙你慨允,感激不盡。」
    羅起玉道:「舉手之勞,何當姑娘掛齒。」轉身走出這一間偏屋,正向後門奔去,突然間聽到尖銳哨子之聲,不禁一怔,旋即回身向門奔去。躲在門後,從門縫中向外窺望。目光到處,恰見一條人影如奔雷掣電般飛掠而至,彎腰挾起了地上的俏婢燕兒,隨即轉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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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丈外幾聲暴喝起處,聲音強勁震耳。原來是六大寇中的張登、方滔、李肅三人聞哨而到。方滔狂笑一聲,道:「崔老兒,你去而復轉,敢是活得不耐煩了。」
    來人正是白髮飄蕭的崔阿伯,他左手挾住燕兒,右手提拐,聞聲向後一望,大怒停步,厲聲道:「跳樑小丑,也敢在乃公面前賣狂。老夫今日若不出手痛懲,你們定要以為老夫乃是好欺之人。」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已有七八條大漢攔住了崔阿伯的退路。其中一個相貌特別凶悍的大漢挺刀逼近,大喝道:「老兒臭美什麼,看刀!」
    呼的一聲,揮刀向崔阿伯頭頂砍去。崔洪頭也不回,聽風辨位,身形微向前傾,右手九曲拐呼一聲向後疾挑。「當」的大響一聲,拐尖挑中了敵刀。竟把那口大刀震得向上彈起。
    那凶悍大漢健腕一翻,抓牢刀柄,不讓兵刃脫手,人已一個大翻身躍退數步。
    崔洪冷笑一聲,道:「這等蹩腳貨色,也敢大言不慚。」
    凶悍大漢面目無光,激發了凶野之性,迅即再度揚刀猛撲,叱吒如雷,聲勢頗覺驚人。
    崔洪轉身揮拐,硬接敵刀。鏘鏘鏘連響三聲。那凶悍大漢只震得手腕發麻,已不能施展強攻招數。此時另有兩名勁裝大漢揮刀疾撲,援救同伴。崔阿伯一根鋼拐,上下翻飛,五招不到,已殺得那三敵且喘且退。
    崔阿伯雖然佔盡上風,心中反而暗叫不妙,忖道:「六大寇果然名不虛傳,單是這幾個手下就如此的驍勇善戰。其主可想而知,我孤身一人,陷入重圍之內,必須速戰速決才行,早晚得被這些小子們纏住,活活累死……」
    崔阿伯此念一生,登時發揮全力,施展殺手。但見他九曲拐陡然如風雷迸發,從刀光中掃擊入去。「砰」的一聲,一個勁裝大漢被他一拐掃出丈許之遠。他一得手,更不怠慢,繼續逞威,又是「砰」的一聲,擊倒那最先出手的凶悍大漢。緊接著橫拐疾掃,磕飛了最後一人的兵刃,發出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
    斜剌裡已衝上五個勁裝大漢,刀劍並舉,戮力圍攻。
    這些惡寇們許久以來,已養成了悍之性,視殺為樂事。這一亡命奮攻,形勢險惡異常。崔阿伯手中挾著燕兒,無法盡施絕藝,是以霎時間險象百出。耳中但聽方滔傳下命令。
    著村外的手下們嚴密監視四周動靜。此外,仍有七八個勁服大漢湧到,把他團團圍困在核心中。
    他深知自己不宜久戰,否則氣力耗盡,不但搶救不出燕兒,連自家一條老命也得葬送於此,當下奮起神威,連施三招詭奇拐法,第三招使出之時,磕飛了一把長劍,同時擊倒一名大漢。
    海上六大寇和蕭越寒七人站在一邊,觀看戰況。他們眼見部屬屢有傷亡,竟視如無睹,也不出手。
    蕭越寒道:「諸位英雄為何尚不出手,把這老兒拿下?」
    莆奎道:「這崔老兒武功不弱,我們等孩兒們把他氣力耗盡,才出手不遲,何必多費手腳?」
    李肅狂笑一聲,道:「這崔老兒果然有兩下子,無怪膽敢孤身追逐了一夜,遠離他們的地面……」
    張登接口道:「哼!哼!今日定要讓這老兒曉得我們的手段。孩兒們,賣點力氣,早早打發了這老兒。」
    那十餘名勁裝大漢聞言,立時吶喊連聲,人人奮不顧身,加急攻撲,崔阿伯沒想到這一批洗劫沿海的惡寇,居然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吃他們一陣急攻,只下招架之力。
    村前突然間傳來尖銳的哨聲,六大寇都矍然轉頭望去,方滔道:「這是那一路人馬?居然沖得破咱們的崗哨禁圈?」
    眨眼間十餘道人影現身於村口。但見這一路人馬以穿白色衣服的居多,一望而知乃是獨尊山莊之人。
    在門縫內窺看的羅廷玉這時方始恍然大悟,忖道:「端木芙說過有熱闊可瞧,敢情她早就知道獨尊山莊之人將會及時趕到,可與敵人遭遇上……」
    突然間又生出一念,想道:「她可能以為我已趁亂逃走,因此,我何不躲起來,讓她誤以為我當真走了。這一來,也許可以探出更多的秘密。」
    當即迅快從後門出去,潛入隔壁另一個屋內。依然找了一處窗戶邊的縫隙,向外瞧看。
    但見那獨尊山莊之人迅快奔到,領頭的正是身材矮瘦,眼神特別明亮的何旭。此人乃是獨尊山莊中五大幫派之一的武勝堂堂主,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在獨尊山莊也是獨當一面的主將。
    羅廷玉還認得出的人尚有那莫家莊莊主莫義,正總管房保、副總管姚一庭,其餘十三四人俱是霜衣衛隊。他曉得霜衣衛隊個個武功精強,照這情勢看來,端木芙當能脫身無疑,當下大感放心。
    忽聽村後又傳來告警哨聲,六大寇騖異的轉頭望去,但見又是十二三個人矯健衝入村子。其中一人身體胖大,正是那錢塘一鼠張胖子。他們一瞧有張胖子在內,其餘之人也是泰半穿著白色勁裝。
    頓時明白獨尊山莊方面,早已有備,特意讓張胖子率他的手下先搜查過此村,這才能使六大寇方面放心,以為獨尊山莊不會再注意此地。羅廷玉則更認出了張胖子的兩名得力助手梁協和陳章。此外,率領著八九名霜衣衛隊的,竟是那霜衣衛隊兩大高手之一的凌子流隊長。這兩路人馬一到,崔阿伯之圍不救自解。就是六大寇下令召回手下,聚集在一起,與敵人對峙。獨尊山莊兩路人馬一合,登時聲勢更為浩大,早先是六大寇方面不肯放過崔阿伯。
    現在輪到崔阿伯不肯放過他們了,他轉眼向何旭望去,道:「那邊幾個傢伙就是海上六大寇,咱們今日如能誅除了這六人,沿海倭寇之禍便可以減輕一半。」
    何旭道:「想不到六大寇居然聯成一氣。這倒是大奇特奇之事,裡面必有隱秘內情無疑。」
    此人不愧是獨當一面的高手,料事度敵之際,頗見功力。他接著又道:「海上六大寇既是聯成一氣,則膽敢與咱們獨尊山莊作對之事,也就不用驚訝了,但本座不妨告知你們六位。你們聯手之勢雖是龐大,但談到與本莊相比,還差得遠。如若你們知機識趣,現在立刻棄械投降,任憑本莊發落,尚可有活命之機,如若不然,哼!哼!管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六大寇聞言無不怒形於色,方滔狂笑數聲,道:「諸位兄台聽見了沒有?這創立了武勝堂,現下又投在獨尊山莊麾下,便自以為天下無敵了,真是好笑得緊。」
    張登道:「咱們多年來罕得到陸上行走,才讓獨尊山莊稱雄了數載,可就把他們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啦!」
    其餘數寇聽他說話極是刻薄,都大笑出聲。何旭冷冷道:「你們在海上駛慣了順風船,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咱們話少說,動手見個高低,才是正理。」
    他目光在己方之人轉了一圈,似是估計實力,這才又道:「你們愛群毆混戰?抑是輪流上陣,放對拚?」
    他見對方人數較少,竟然尚不作退卻之計,可就考慮到他們必有重大原因,才會不捨離開此地。因此他須得查個明白,決不能貿貿然下令混戰。六大寇互相對覷一眼,又低聲交換過意見,蕭越塞卻站在五六步之外,似是沒有資格與他們的商議。
    方滔朗聲道:「若是群毆混戰,你們若是敗了,定不心服,我們還是一個個上陣放對的好。」
    崔阿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高聲道:「很好,老夫先上陣鬥一鬥你們……」
    何旭立刻向他道:「崔老你是壓軸之人,豈可輕出。待兄弟派別人出陣,探過行情你才出手不遲。」
    崔阿伯心中受用,頷首道:「任憑你何堂主調度,老朽沒有意見。」
    何旭淡淡一言,就使這老人甘心聽命,確實手段不凡,心機過人。他向總管房保點點頭。
    房保立刻踏前數步,喝道:「房保在此候戰,那一位先出手?」
    陳元拔步迎上,冷冷道:「原來鷹爪門高手房保也投入了獨尊山莊。今日可得小心,別讓我斬去那對爪子。」
    他往當中一站,竟不拔出背上倭刀。但在行家眼中,已可以瞧出此人功力深厚,目下已進入備戰狀態。隨時隨地可以拔刀出擊。換言之,他絲毫不是自傲托大。那口倭刀實是與出鞘無疑。房保掣出兵器,卻是一把兩尺半的三角鋼銼。他使用這等短兵器,一望而知他擅長近身肉搏。其時他可以輔以大力鷹爪的功夫,是必益發厲害。
    兩人對峙片刻,雙方之人全無聲息,陳元隼視至此,發覺對方門戶森嚴,實是不易找出一擊得手的破綻。只能從動手過招之中,尋覓可乘之機,當即晃身連退三步,抬頭仰天獰笑一聲。說道:「有意思,今日當能殺個痛快了。」
    話聲中「鏘」一聲掣出倭刀,但見刀身扁狹,鋒刃和手柄特長,形式與中土之刀全不相同。他雙手抓緊刀柄,綏緩高舉過頂。突然聽得何旭以強勁震耳的聲音喝道:「房總管,且退下來,本座有話跟你說。」
    (缺一段)笑道:「好啊,果真有幾分眼力,竟瞧出我這一刀的厲害了。」
    在屋內窺看戰局的羅廷玉乃是使刀的大行家,自然早就瞧出那陳元這一刀果然凌厲凶毒之極。最厲害的是陳元能將全身功力盡聚於一刀之中,如若對方不是功力超過他的話,確實很難抵禦得住。這一來他也不得不佩服那何旭真不愧是獨尊山莊的主將,眼力之高,應變之快,確是罕見。
    何旭沒有理會陳元的諷嘲,低聲向房保道:「此寇的功力雖然強不過你,但他的倭刀招數得有真傳,輔以中土的內功造詣,威力特強。你的兵刃及武功路子,碰上他這種特異手法,大是吃虧。」
    房保道:「屬下已是有進無退之勢,還望堂主指點。」
    何旭搖搖頭,道:「我自問可以接得住他這一招,劫無破他之法,我看還是換人上場吧!」
    房保道:「人家肯麼?」
    何旭道:「不妨一試。」,當即轉眼向陳元望去,淡淡道:「陳兄乃是刀法名家,本座也派一個用刀之人出場如何?」
    陳元高聲冷笑,道:「這回可別讓膿包上場啊!」
    房保忿然作色,何旭已道:「陳兄這話不覺著太以狂妄麼?」
    轉目向己方眾人掃射,似是要挑選出堪以與陳元匹敵之士,其實已暗暗傳聲指示房保,道:「你可裝作怒小可遏,突然衝了出去,無形中已破解了他那一招刀法。」
    房保頓時恍然大悟,依言疾竄出去,快如瓢風閃電出手猛攻,這才厲聲大喝道:「鼠輩膽敢不把房某放在心上,今日與你拚了!」
    陳元出刀封架,雖然抵擋得住,但已失去主動之勢,那一刀全然無法使出,只氣得他怒吼亂罵。兩人拼了三十餘招,陳元斷喝一聲,刀光如電劃過,房保左臂斷去一截,鮮血直冒。
    張胖子一躍而出,架住房保,迅即退回,替他上藥包紮。當他退回之時,崔阿伯九曲拐伸出疾點,閉住了房保穴道。這一手枴杖點穴的絕藝,實是驚人。連何旭也想不到此老武功如此高強,登時對他另眼相看。
    敵方的六大寇也暗睹吃驚,方知早先此老被困失利,只是因為脅下挾著燕兒,以致束手縛腳,不能施展全力而已。那邊廂何旭已命凌子流出陣,直奔陳元。
    方滔等五寇方要發話出戰,陳元已早一步高聲道:「來人通名受死!」
    凌子流長刀出鞘,冷冷道:「在下凌子流。」
    陳元眉頭一皺,道:「沒聽過。」
    凌子流淡淡一笑,道:「何須多說話,有本事就把我擊退。」
    陳元道:「這話倒也說得乾脆,好,你小心了!」
    他確實不大把對方放在眼中,颼一聲揮刀劈去。凌子流面寒如泳,健腕一翻,出刀硬架。兩刀相觸,發出響亮震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陳元這一刀不但沒把敵人震退,反而被對方冷不防連攻三刀,蹬蹬蹬退了數步,眾寇都大感駭然。只因陳元乃是雙手劈落,凌子流卻是單手執刀硬架,居然不落下風,則此人腕力之強可想而知了。
    凌子流使出嚴無畏親傳絕藝,果然不同凡響。但見他著著迫攻,穩穩保持主動之勢。眾寇眼見陳元形勢不妙,張登拔刀而出。一個白衣大漢斜剌裡衝上攔截,大喝道:「休得恃多為勝。」
    張登悍聲叱道:「讓開!」
    唰的揮刃劈去,白衣大漢橫刀招架,「當」的一聲,那白衣大漢穩立如山,動也不動。
    張登心頭一震,趕緊收心神,凝住對方,道:「報上名來。」
    白衣大漢道:「獨尊山莊霜衣隊李卯星。」
    他的名字中嵌有十二地支的「卯」,曉得內情之人,一聽而知他便是霜衣隊十二隊長之一。張登不曉得對力身份甚高,還以為對方隨便出來一個人,就這般厲害,目光掠處,但見對方穿著白衣的人為數不少,心中大為凜懼。
    書中交代,這六大寇橫行七海,各有勢力圍。此次能聚攏在一起,實是異數。至於最近幾次侵擾莫家莊的倭寇,雖然是他們勾來。但他們全都不曾親自率己部參與,是以對獨尊山莊霜衣隊的實力不大清楚。再者莫家莊前兩次派出禦敵之人。大多數是正在受訓的新人,實力較弱,因此六大寇查探之後,全然不把霜衣隊放在心上。
    六大寇中的黃奎放步奔出,只見對方陣中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竟是莫家莊莊主莫義。
    黃奎手提雙槍,洶洶迫去。莫義毫不畏懼,也湊上來,他使的兵器是一面鋼盾和一柄長劍。
    兩人霎時殺在一起,各出殺手,招招都凶險異常。黃奎的雙槍尺寸較短,招數詭奇狠辣,中土罕見。莫義如若不是使的鋼盾長劍,擅長守禦的話,確實不易招架得住。空地中已有三對展開鏖戰,方滔取出一枚哨子,連吹數下。轉眼間村子前後湧入五六十名大漢。
    羅廷玉微微一笑,忖道:「我早知那六寇人手甚多,果然不出所料……」
    他的思路突然中斷,原來這時端木芙從屋中奔出,崔洪一個起落,趕到她身邊,這才護衛著她回到己方人堆中。但見那二十餘名霜衣衛隊,在她指揮之下,迅即擺出一個陣勢。崔阿伯緊跟她身後,站在陣中。何旭等人散立各處,瞧來似乎沒有什麼作用。方滔等眾寇一見端木芙出現,但都精神一振,一聲令下,數十名凶悍部屬圍攻猛撲。
    那凌子流、李卯星和莫意等三人趁此混亂時機,迅即退回陣內。六大寇親自率眾攻陣,來勢兇猛。那知端木芙布下的陣勢甚是奇妙,團團轉動,不但穩如鐵桶,而且還殺傷了下少敵人。
    六大寇猛攻了好一會工夫,他們每次出手,總是碰上何旭、凌子流等高手轉過來,出刀招架,竟使他們凶焰全然無能發作。
    蕭越寒一直站在一旁,這時忽然過去拉了方滔退後,說道:「我聽說這個女孩子擅長行軍佈陣以至奇門遁甲之學,現下親眼目睹,果然極是高明。」
    方滔不是愚笨之輩,問道:「蕭老兄可有什麼破敵之計麼?」
    蕭越塞道:「依我之見,不如撤回部屬,再施展逐個擊破之計。」方滔立刻傳下命令,那一大群惡寇都分別退下。
    端木芙高聲說道:「蕭越塞,你奉了何人之令,定要與我過不去?」。
    蕭越寒道:「姑娘若然跟隨老朽而去,自然曉得那人是誰。」
    端木笑道:「假如我把你擒下,定可迫問出那人的姓名來歷。」
    蕭越寒道:「那也未必就問得出。事實上你已是老朽囊中之物。老朽為了不想與獨尊山莊結怨,才沒有使出最後的一著。」
    端木芙笑道:「憑你這些人手,也敢發此狂言,未免可笑,老實說我若是沒有必勝的把握,也不會現身露面,我勸你還是向我投降的好。」
    蕭越塞淡淡道:「那麼咱們走著瞧吧!」
    話聲甫歇,忽見端木芙迅快奔來,而她一動,整個陣勢也跟著她移動,轉眼間已迫到近處。
    六大寇叱喝連聲,衝前拒御。那知敵陣迅即分合變化,不知如何已把他們捲入陣內。六大寇各各施展
    (好像缺一段)內攻六寇。那陣法分合變化之間,不著痕跡。
    羅廷玉看了十分佩服,同時也醒悟這刻正是悄然離開的絕佳機會。端木芙既已擺下陣法應敵,必可安全無恙。他想是這麼想,作怪的是雙腳老是不肯挪動,仍然窺看下去。
    那六六寇果是名不虛傳,凶悍異常。各有絕藝,路數詭奇。何旭等幾個武功較強之人,受陣法運轉的影響,未能盡出全力對付六寇。
    但其餘的二十餘名霜衣衛隊,武功遜於六大寇,卻得陣法之助,亦全無傷亡。這等形勢變成了利害參半,難以兩全其美。因為陣外圍攻的悍寇人數既多,復又個個奮不顧身,凶悍無比。假如不是有陣法幫助的話,箱衣衛隊方面定必有多人傷亡。
    端木芙雙眉緊皺,高聲道:「你們如若還不知機退走,我手下便不留情啦!」
    六大寇以及一眾手下理都不理她的話,端木芙面現怒色,道:「阿伯,你即管出手。」
    崔阿伯精神一振,橫移三步,突然揮拐擊去。陳元大吼一聲,險險跌倒。原來已被崔阿伯一拐擊中左肩,劇疼攻心。他凶悍之極地揮刀闖陣。拚命殺開一條道路,終於如願以償,衝出了陣。但後背和大腿上各挨一刀,受傷不輕,已無再戰之力。
    崔阿伯凝身不動,突又橫移數尺,一擊中了李肅左手鐮刀。李肅身形不穩,搖晃一下。頓時左脅挨了一刀,血流如注。眾人這時方知崔阿伯一直站在端木芙身後之故,敢情他識得陣法,等到時機成熟,這才出手傷敵。
    敵寇方面大為慌亂,霎時間傷死了七八個之多,看看快要潰敗,六大寇更是萬難倖免。
    蕭越寒突然長笑一聲,緩步向戰場迫近。他這一聲長笑清越嘹亮,如鶴唳長空,淹沒了這八九十人吶喊喝叱之聲。顯示他內力深厚無比。
    端木芙大吃一驚,待他笑聲一歇,高聲問道:「你是誰?」
    蕭越寒道:「姑娘這歷一會工夫就忘了我的姓名麼?」
    端木芙道:「我問的是你真姓名。」
    蕭越寒道:「這就奇了,我何必改姓換名呢?」
    他邊說邊行,已擠人人群之內。忽見他一縱身撲向敵陣,人在半空,快如閃電般探手人懷。掣出一口緬刀,迎風一抖,順勢劈落。登時慘叫起處,一個白衣大漢已身首分離,橫地上。這一擊之威立時使對方陣法散亂,方滔等五寇趁勢衝出,個個筋疲力盡,喘息不已。
    蕭越寒一擊得手之後,馬上退回人群中,伺機而動。待對方陣法剛剛重新運轉,便又聳身撲去。一刀過處,立時擊斃了一名白衣大漢。如此連擊四次,殺死了四名白衣大漢。獨尊山莊方面陣腳已亂,崔阿伯早已守衛在端木芙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