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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四下的人直到這時,才稍為有點反應,微生騷動,那男子慘叫之聲,隨著石頭落下而發出,不絕於耳。
    大概慘叫十四五聲,這才漸漸低弱,終於不聞聲響。但那個丈夫還拿著石頭猛砸,狀類瘋狂。其他的人也漸漸騷動起來,都發出奇怪的叫鬧,宛如一群野獸。
    薛陵居然悟出這一群裸著身體的男女,乃是被鮮血和慘叫之聲所刺激,生出了反應。
    不久,全場六七十人都鬧了起來,男的佝僂著身子,互相鬥毆,女的則各自亂扭亂叫,使人有如置身在一大群瘋子當中一般,足以使正常之人,也變瘋子。
    薛陵趕緊運功收攝心神,這才使自己冷靜如常。卻見那個拿石頭砸死對頭的丈夫,這刻已躺在石地上,動也不動,竟是已昏沉睡著了。
    在石屋那邊的小孩子也發出尖厲的狂叫,鬧成一片。石路上旋即出現了四個赤身大漢,每人挑著兩隻大桶,健步如飛地奔來。這四名赤身大漢一共是八隻大桶,都把扁擔壓彎,可見得水桶甚是沉重。他們奔入石地,放下水桶,望著這一片混亂的情形,都放聲狂笑不已。
    忽然有人大叫道:「水……水………」
    頓時間七八十人都先後叫喊著:「水………水……並且停止了互毆,女的停止了扭滾,個個竭力高叫。」水………水………「之聲,響成一片,叫得人心煩意亂。那四名赤身大漢齊齊退開,其中一個引吭叫道:「這兒有的水,來吧!」
    那七八十名裸體男女,都蜂擁而去,拚命擠向水桶。
    頓時又亂成一片。
    薛陵但覺喉乾口渴,心中想現身出去,搶幾口水喝。
    他當然不致於失去控制,甚且還發現那名赤身大漢,遍體如雨,一個個都直舔嘴唇,大有乾渴欲飲之意。
    不過他們面上又露出畏怖之色,反而退得更遠。
    薛陵暗自點頭,忖道。
    「是了,這八大桶清水必定大有古怪,想那萬孽法師既以藥物之道稱絕天下,這些清水之中,一定混攙著奇異的藥物。那四名大漢都知道內情,因此雖然十分乾渴,也不敢飲用。
    這時許多對男女都飲過清水,安靜下來,各自回去曬太陽,不久,都恢復了秩序,仍然是一對對的散臥各處。這麼一來,這一大群人當中,就有一個女子變成單獨無伴。但見那四名赤身大漢,匆匆忙忙的挑起水桶,走向那四排石屋,把桶內清水給那些孩子們飲用。他們把水桶放下,齊齊回身走向那個滿面血跡的男子,其中兩個突然迅即抬起屍體,急步向石路奔去。剩下的兩人,楞了一下,四道目光,落在靜臥地上的女人身上。他們一直喘氣和舔著咀唇,那是自從眾人爭水以來,便即如此。顯然他們都因酷熱而十分乾渴,加上眾人爭飲,使他們也強烈的想飲水。他們雖然已自制不去飲水,但喉中乾渴更甚。薛陵見他們都望著地上那個單獨的女人,面露猶疑畏怯之色,甚感奇怪,正在轉念猜想其中原故。忽聽其中一個大漠乾澀地道:「喂,老李,咱們合力把這妞抬回去交差吧………」
    老李應道:「這個自然,但黃老三你可得當心點,千萬別昏了頭,胡作亂為。」
    黃老三喘氣道:「我還好,你覺得怎樣了?」
    老李也喘著氣道:「俺還支持得住。」
    薛陵聽了他的對話,全然弄不明白他們話中的含意。不過他很快就懂得了,只因老李和黃老三一同伸手抬起那個裸婦之時,老李突然怪叫一聲,猛然奪過那裸婦,向石屋那邊奔去。
    黃老三追了幾步,一交跌倒,爬起身時,老李已奔入屋內,不見影跡。
    黃老三用力地甩甩頭,似是想使自己清醒一點,然後軟弱無力地站起身,蹣跚行去。
    薛陵十分小心地注視著,只見黃老三一踏上石路,頓時腰肢也挺得直了,全身似乎也恢復了不少氣力,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不久,老李和那裸婦出來,他已佝僂著身軀,雙目神光散亂,與她走到石地上,便挨著躺下。
    石地上數十對裸體男女,都入了夢鄉一般,無聲無息。
    此時那個老李也和其餘的男人一樣,毫無分別。假如薛陵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必定以為老李早就是這群狂人之一。
    他恍然地想道:「敢情黃老三和老李都知道必須抑制飲水和女色的慾念,所以他們要抬走那裸女之時,都互相警惕。但老李終於忍熬不住,自陷死地。他之所以忍熬不住,必是與這片石場上的酷熱有關。這一點可從黃老三一踏上石路就恢復氣力的情形看出來。」
    薛陵但覺自己似乎已不是在人世上,而是置身在一個奇異狂亂的國度中。他暗自忖道:
    「假如老李他們早就曉得有這等危險,何以肯潛入這片石場,讓那酷熱之氣侵襲?啊,對了,一定是有人發佈命令,他們不敢不遵從………」
    他警惕地四下查看,但見那條石路蜿蜒而去的那一邊,十餘丈遠有一片斜坡,灌木密佈。
    假如有人停身在坡上,果然不必費力就可以見到這石場中的情形。雖然不能看得十分細微真切,但既然早就曉得這些狂人們變亂的情況,自然不必近觀,即可知道將發生什麼事情。
    那個發佈命令的人,只須見到有人起身挑逗別人的妻子或伴侶,便下令準備送水。至於老李等四人是如何挑選出來擔任這趟差事的?薛陵當然無法憑空臆測,必須設法查看明白,方能得知內情。
    他本想到石場上親身體驗一下,但又怕被隱身斜坡上的主持者看見。
    當下相度地勢,看準了隱蔽身形的地點,先行後退了七八丈,這才繞道向石路那邊掩去。
    他不慌不忙的慢慢向前淌,因為目下最重要的是不可驚動對方,免得萬孽法師有了準備。
    他沿著斜坡往上移動,不久,已到了高處,但見一條石路的盡頭,乃是在坡頂一間寬大石屋前面。
    這間石屋甚是高敞,四面都開著窗戶,一望而知比底下石場上涼快十倍。
    不過又可從屋內許多赤身大漢這一點看出仍然酷熱得很。只不過未達到使人昏亂的情況而已。
    薛陵遠遠望入屋內,只見裡面少說也有二十多名赤身大漢,人人只在胯間紮著一條青布,掩著私處就算數。
    這些人個個彪悍健捷,動作間甚是爆燥粗魯,這原是炎熱中處得久的現象,不足為怪。
    他們似乎都無所事事,有的瞪眼望住屋頂,有的在練飛刀或飛鏢,有些人在下棋,又有人信口唱戲。
    薛陵看了老大一會,突然大悟,想道:「這兒還不是那主持者駐足之地,待我掩近去再查個明白。」
    他身子向前一伏,雙足順勢一蹬,整個人像一支勁箭般,貼著地面迅射,既迅快無聲,又不致於暴露身形。
    霎時間已到了這龐大石屋外面,他籍著灌木枝葉的掩護,向窗內望去,目光無意中透過對面的窗戶,這才發現那邊數丈處又有一座屋宇。也是石砌的屋,不過因修築在古樹濃蔭之下,整天都曬不到太陽。
    這間石屋佔地甚廣,卻是平頂,上面有人屹立眺望,大概可以從樹木間透視到下面石場一眾狂人的情況。
    薛陵暗自點點頭,打後面繞過去。
    他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走動之時,不但全無聲息,同時快得如一縷輕煙,等閒之人見了,也不知竟是有人掠過。
    他快要迫近樹蔭中的平頂石屋時,忽見左方通路上有一個數丈方圓的水池,水聲淙淙直響。
    他停下腳步,左右張望了一下。斷定已沒有人,便躍到池邊,但見池水十分清澈,一望之下,煩渴欲消。
    他彎低身子,正要掬水飲用解渴,但見水面上出現他自己的影子,戴著竹笠,形狀大異平時。
    這使得他心中一動,忖道:「我喬裝改扮之後才淌入這萬惡派的腹地,何等小心從事?
    目下如何這般粗疏,走到這四無遮蔽的池邊喝水呢?」
    此念才生,另一念又起:「不對,我修習兩極神功,已有成就,能得不饑不渴,但這刻卻口渴喉乾,大有一飲為快之心。這等情形,十分反常,須得再想想看,方可當真取水飲用。」
    他迅即退回樹叢內,凝眸尋思。他不想尤自可,這一動腦筋去想,竟不覺昏沉欲睡。他大吃一驚,索性盤膝坐下,收攝心神,運起兩極心功。
    這兩極心功乃是武林一大絕學,單是「寂滅」的境界,已不是一般高手所能達到的地步,但在兩極心功中,此一境界竟只是初步功夫而已。
    薛陵心功一運,幻象陰鬼完全消滅,恢復了空瑩明澄的靈台。
    這時才曉得自己早已受到某種神秘的力量所侵襲,這大概是自從他踏入沒有毒蛇的區域時就開始的。
    他睜目四望,但見周圍並無異兆,當下忖道:「假如這一帶的地方,自然而然有這等神秘力量,則我的蹤跡可能尚未洩露。萬惡派之人也許深信此地不會有任何問題發生,所以亦放心大意,不甚警戒。」
    雖然這推測如此樂觀和合理,但他終究不敢疏忽大意,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向濃蔭下的石屋走去。
    片刻間他已掩入濃蔭之中,頓時間感到遍體清涼,筒直有如在極悶熱的天氣中,跳入河中一般。
    石屋中傳出好幾個男人談笑之聲,其中又夾雜得有女子口音。
    薛陵一騰身已飛落窗邊,設法從窗隙窺入,但見這是一間寬敞的廳堂,靠內壁有一樓梯可以登上屋頂。
    屋內有兩個濃妝艷抹的美貌少婦,坐在一隅,低聲說高聲笑。
    另一角則有四名大漢,都佩帶著刀劍,敞開了上衣,露出了健壯虯突的肌肉。
    他們正在賭錢,雖然十分緊張,可是仍然壓低聲音,似乎怕驚醒了什麼人一般。
    在對面的牆壁有一道木門,緊緊閉上。
    薛陵一望而知此地的首腦人物一定就在那房間之內,於是自己跟自己商量道:「我要不要過去查看一下?但萬一那廝竟是曾經修習過無敵神手的人,耳聰目明,竟發現了我的蹤跡,我雖是不怕,但有違瓊姊之令,說不定誤了大局,這便如何是好?」
    但他終於悄悄打後面繞了過去,這石屋後面花木茂盛,品種繁多,想是由於天熱地暖之故,大多是南方的花卉,這刻許多種已盛開,奼紫嫣紅,甚是燦爛悅目。
    在一扇長窗下面,有一排芭蕉,翠綠的蕉葉迎風搖擺,不時發出沙沙之聲。薛陵心中暗喜,忖道:「這一列蕉樹搖曳窗間,正是我偷窺的最佳掩護,縱然有點聲息,也將被蕉葉搖擦之聲所掩沒。」
    他心隨念動,人已如一縷輕煙般落在窗下,探頭向窗內望去,目光到處,只這一間比外面的廳堂還要寬闊,各式家俱應有盡有,皆是極佳的質料手工,極盡盎麗堂皇的能事。
    薛陵在深山中行走了多日,觸目所及,山嶺樹木且不去說它,縱然有也山村人家,無不簡陋異常。
    因此一旦見到如此豪華的排場擺設,竟然是出現在這等深山之中,真是感到難以置信。
    但見右前方靠著桌前面,一張虎皮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中年大漢。此人身材魁偉異常,雖是坐著,也不比常人為矮。
    在他的身邊也有四個白衣少女,都長得十分美貌,有的打扇,有的捧茶,有的削瓜切果,團團轉地服侍著這個中年大漢。
    這個中年大漢享受著這等艷福,卻似乎不在意。
    他左目已眇,面上還有傷疤,左臂也齊肘斷去。
    看他這副形狀,可以想像得到假如他脫掉外衣,身上一定還有不少的傷疤。
    薛陵目力非同小可,相距雖是遠遠三丈,仍能查看出這中年大漢這些傷疤,皆是刀劍遺痕。
    在這一頭靠牆有一張羅漢床,床上一人盤膝趺坐,瞑目調息運功。
    此人年紀甚輕,相貌俊美,身上的衣服甚是華麗。假如是在此地見到,定必以為他是什麼貴介公子,在山中迷失了歸路。
    那眇目斷手的中年大漢,一直很留意看著床上打坐的華服少年,似乎他的任務,就是查明他用功的情形,隨時準備予以協助。
    薛陵小心注視屋中各人,連那白衣少女們亦不輕易放過。
    最後,目光停留在那華服少年身上,希望能從他呼吸運氣之時,查出他是煉的什麼功夫。
    瞧了片刻,便發覺這華服少年修習的敢情是極上乘的內功,境界也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
    他大吃一驚,忖道:「假如萬孽法師已訓練出一批這等造詣的高手,則瓊姊這一次攻打洪爐秘區的計劃,只好迅即更改,免遭覆己的悲慘結局了。」
    這華服少年的造詣,居然能使煉成了「兩極心功」的薛陵,也感到十分辣手,其厲害可想而知了。
    那眇目斷手大漢突然間一揮手,四名白衣少女立刻放下手中各物,迅即從衣內拔出一口短劍,長僅數寸,形式如一,鋒刃上閃耀出寒光。
    她們也都凝神向那華服少年望去,薛陵瞧得情楚,但見這四名白衣少女,眼神中都流露出憐惜不忍之色。
    那中年大漢低聲道:「你們過去排列在床前,聽得我的喝聲,便送一劍在他手中。」
    那四名白衣少女迅即依令奔去,動作輕靈迅快,一望而知她們的一身武功,已經是不可多見的了。
    她們像屏風一般遮列床前,卻見那華服少年美如冠玉的面上,已沁出了顆顆黃豆般大的汗珠。
    此是修習內功時,過於急進,以致生出走火入魔的危險時的現象。那些少女們都是修習過武功的,自然一望而知,盡皆泛現關切擔憂的神情。
    其中一個白衣少女突然以左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條手絹,那意思是替華服少年拭去面上汗珠。
    但她的手絹才一取出,「嗤」的一響破空之聲起處,一根鋼釘已釘在她左肘上,使她左臂完全失去轉動之力。
    這一口鋼釘,乃是後面的中年大漢所發,兩下相距遠達兩丈七八,但仍然奇準和勁道十足。這等暗器手法,在武林之中,已可以自成一家了。
    薛陵見那中年大漢露了這麼一手,頓時對他重新估計,認作勁敵。
    只聽那中年大漢獰笑一聲,道:「死丫頭竟敢擅自作主取用手絹,敢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白衣少女兩鬢間滾滾滴汗,顯然那枚鋼釘使她生出奇疼攻心,但她既不能移動,也不能作聲,倒像是十分倔強地忍熬這陣陣奇痛。
    床上的華服少年身子一陣顫抖,汗下如雨。
    薛陵覺得十分奇怪,想道:「他既是修習這等極上乘的內功,造詣極為深厚,怎會突然問陷入走火入魔的險境?但這還罷了,如果那中年大漢是護持之人,這刻應當出手以本身功力助他度過險關,何以反而命人送劍前去了?」
    正在大惑不解之時。那華服少年猛哼一聲,睜開雙眼,說道:「莫教習,弟子已感到不支啦!」
    莫教習那只獨眼眨都不眨,大聲道:「那麼你只好使用神劍刺體大法,試著阻止魔火焚心!」
    他聲音之中,含有歡悅之意,似是因為那華服少年得到這等遭遇,使他感到十分快意一般。
    那華服少年一伸手,立時有一柄短劍送到他手中。
    他倒轉著捏住劍柄,猛可一縮手,劍尖已刺入大腿外側,登時鮮血噴濺,把褲子染紅了一大片。
    只見他迅即拔劍,順勢五指一鬆,那柄短劍發出「絲」的一聲,光芒一閃,已刺入那個送劍給他的白衣少女的心窩。
    那白衣少女登登登連退六七步,雙手掩胸。滿面皆是淒慘而又惶惑之色,悲聲叫道:
    「龐公子,你為何對賤妾下手?」
    話聲甫歇,已等不及對方回答,噗一聲跌倒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了。
    在外面窺看著這一幕的薛陵,心中也橫亙著這個疑問,暗想:「奇怪,他為何自傷之後,又向那少女下手?」
    那華服少年口中發出喘息之聲,過了一會,這才平復下來,目光中恢復了活力神采,緩緩移到地上那白衣少女的屍體上。
    薛陵看得清楚,但見這對目光之中,全然沒有半點歉疚或悲痛的意味,反而顯得十分冷漠,毫不關心。
    華服少年的目光再移到那眇目斷手的中年大漢面上道:「莫教習,弟子還沒有失去信心。」
    那中年大漢發出冷酷得意的笑聲,道:「好極了,我一定盡力幫助你。」
    他接著下令那些白衣少女搬走屍體,那個被鋼釘釘住手肘的少女,一起下鋼釘,就能行動如常,片刻間她們都從另一道門戶退了出去。
    莫教習的獨眼中射出殘忍的光芒,道:「龐老弟,你只要保持信念,咱們縱是耗上二兩百個女孩子的性命,也不吝惜!只不知你一刀甩出去之時,心頭有何反應?此是十分重要的關鍵,須得從實說出,以便我斟酌,另行佈置。」
    龐公子道:「不瞞莫教習說。弟子這一刀刺傷自己之時,神智一清,魔火立退。但如若不是順手一刀刺死了她,我心中的一股戾氣就沒有法子完全宣洩了。」
    莫教習頻頻點頭,龐公子只停歇一下,又道:「當她慘叫之時,弟子但覺這聲音美妙絕倫,四肢百體,酣美舒暢之極,唉!這種感覺一定不對。」
    莫教習大笑道:「什麼?你簡直太對了,我將把這情形向上面稟報,我猜老山主一定很高興選中了你。」
    龐公子訝道:「這卻是何緣故?」
    莫教習道:「你投入本派之時,當然不會忘記那『登堂十大關』的考驗吧?這十大關都是考驗你天性中的能力和誠意。例如要你連殺十個嬰兒,卻不許詢問理由。這一關你毫不困難就通過了,在你的個人檔案中,評價甚高,因為那不但考驗出你對本派命令的無條件服從,同時這冷酷殘忍的天性,更為上頭所激賞!不然的話,憑你武功底子如此之差,年紀略略超過了一點,但仍然選中你修習本派無上心法,要使你在短期之內,得到大成就,這便是一切答案了。」
    那華服少年泛起了滿足得意的笑容,但看起來仍然很俊美。薛陵看了,心中不禁暗罵他是魔鬼的化身。
    莫教習又道:「你必須保持堅強的信心,務必修習得成無上武功,到那時候,天下的美女,都任你享用,天下之人,都任你殺戳。只要你感到快樂,那就行啦!切切不可披世上那些道學先生們立下的教條所欺騙,那些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話,都狗屁不通之極。我們只須服從山主的命令,除此以外,任何人皆得而殺之!」
    龐公子連連點頭,道:「太好了,莫教習,你猜我出山之後,第一個想殺的人是誰麼?
    哈!炳!那就是我的父親!他一輩子對我嚴厲不過,所說的話,我一聽就想嘔吐,簡直恨死他了。」
    莫教習道:「很好,你先殺了他,再做一番事業,定必很快就可以崛起於咱們萬惡派中。以我看來,你真可以闖一番事業。」
    龐公子道:「什麼事業呢?」
    莫教習道:「你長得一副漂亮的容貌,定必可以做一個最成功的脂粉魔王,專門使天下女子心碎,哈!炳!那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把那些愛上你的婦女一一蹂躪之後,又一一丟棄,她們此後有的為你自殺,有的墮落在風塵中,有的削髮出家。」
    屋內升起兩個殘酷可怕的笑聲,薛陵激得熱血沸騰,幾乎按捺不住就要破窗而入,殺死這兩個惡魔。
    但他忽然冷靜下來,因為莫教習開口說話,這話的內容又很有意思之故。
    莫教習說道:「龐老弟,你真是罕有的人才,須知我自任教習一職以來,已奉命訓練過許多人,但像你這等天性殘忍的,還是第一個,假如我能助你成功,那時老馮老郭他們就不敢在我面前神氣了。」
    龐公子道:「莫教習您已訓練過多少人?」
    莫教習屈指一算,道:「五年以來,大約總有一百三十人以上了。但他們都不是材料。
    連像我這種中等資質的人也沒有過。」
    龐公子道:「一百多人都沒有一個能成功的麼?他們如是失敗了,便變成奴隸是也不是?」
    莫教習道:「有一大部份是變成各區的奴隸,但有些則是我氣不過,把心肝都掏出來吃了!但你和他們不同,你大可以放心。」
    他發出令人汗毛都豎起的笑聲,又道:「假如你失敗了,我將教屬下之人日日用毒刑收拾你,每天我斬你一隻手指或挖一塊肉燒熟了吃,直到你全身的肉都吃光了為止!」
    龐公子也不禁為之失色,道:「莫教習為何這般的恨我?」
    莫教習道:「因為你是我五年來資質最佳之人,我一定要你成功,不然的話,我這教習的地位也保不住了,大概會派去看管那些污穢的畜牲,哼哼!這都是管人事的老黃跟我過不去,才一直派些愚劣之人給我訓練,這老小子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龐公子思忖了一陣,才道:「弟子一定盡力去做,只不知您剛才說的老馮老郭是誰?」
    莫教習道:「他們麼?目下已升為副總數習了,他們都訓練出無敵絕藝的高手,但這有什麼希奇,只要分得到這種人才,還不是可以成功,這有什麼好希罕的?倒是你和他們都不同,你底子太差,年歲又稍大了一點,所以我不能按步就班的讓你修習武功,必須使用速成之術,不然的話,這等上乘內功怎會生出危險呢?但話說回來,如若用正常的方法,你一則不易煉得成功,二則又得等個十年八載之久,諒你也不會願意。」
    龐公子道:「若是要十年八載之久,我寧可情願冒險一拚。莫教習獰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心中已打定主意想到藝成之後,取我性命,但你將要感到失望,因為本派手段奇奧繁多,除非得到老山主同意,你決計不敢動手,否則你就先將自負惡果!這話你信不信也不要緊,等你煉得成功之後再說。」
    此時薛陵已立下主意,所以變得十分冷靜,等候著機會。他的主意是從莫教習的話中,觸發出靈感。
    他們談到這兒,莫教習一鼓掌,就有兩個白衣少女進來,手中捧著食物和湯水。莫龐兩人,一人一份,各自取餅盤子,遙遙對啖。
    白衣少女送過食物,就退了出去。
    莫教習道:「這些丫頭們不壞吧?你莫瞧她們皆是十八九的妙齡女子,但其實有些已三十多歲,而有些才十二三歲呢!」
    龐公子驚訝地抬起頭,問道:「她們怎會出如此巨大的變化?」
    莫教習道:「她們都是老山主的試驗品,老山主精通醫藥之道,天天研究,為了證明藥方,當然要找人來試驗,我只要把你們訓練成功,老山主一高興之下,或者就賜給我眼睛和手臂,使我不再是這般殘廢之身。」
    龐公子小心翼翼地探問道:「您身上的傷殘是誰給弄的?」
    莫教習獨眼一睜,道:「還有誰能傷咱們萬惡派之人?當然是我自己給弄的?」
    他指指對方,又道:「你如果再有次過不了關,可就差不多也變成我這般模樣了。」
    龐公子摸摸大腿的傷口,登時完全明白了他的話。敢情他使用這等傷殘自己的手法,以抗禦魔火焚心之禍,這情形定然是一次比一次厲害,再來幾次,身上的傷痛已不生作用,無疑會鬧到斷手挖目的地步了。
    他面上的驚色一掠即逝,接著仰天放聲大笑,道:「原來如此,但設若能煉成絕藝,瞎了一隻眼睛又有什麼關係?」
    莫教習連連點頭道:「可教,可教,真是吾道中人!據我所知,大凡是你我這等心性之人,一定是出身於犯罪世家,父母親祖先皆是窮凶極惡之輩,但你卻出身於書香世家,真是咄咄奇事!」
    龐公子道:「那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依弟子看來,我那父親雖然讀書做官,但他背後做盡了不法之事,貪贓枉法,強佔良家婦女等等,說之不盡!他的方法比別人高明,受害之人,根本有冤無路訴。比起一般的盜賊兇惡得多了。」
    莫教習恍然道:「有道理,據說老山主派了不少人到世間去做官,我一直以為這些人是斂刮財物支持本派,或是探聽種種消息之用。誰知這裡面學問大著呢!那就怪不得你的心性這麼適合本派的條件。」
    這兩人越談越投機,大有相逢恨晚之慨。
    不過他們決計不是一般深厚友情的味道,而只是臭味相投而已,骨子裡依然有一種敵視。
    此是源出於他們邪惡的天性,那怕是至親至好之人,也想加害以滿足他們殘忍的慾望。
    餅了一會,莫教習說道:「時間差不多啦,你且推窗向山下瞧瞧,然後我再解說一些道理與你聽聞。」
    那龐公子下地走去,推開前窗,但覺薰風撲面,陣陣樹木泥土的氣息送入鼻中,大有盛夏時的意味。
    他放目望去,但見山坡之下,那四排石屋全都映入眼簾。石地廣場上,那許多對赤身夫婦,亦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瞧了一陣,頭也不回,說道:「這些人可都是夫婦麼?為何都不穿衣服呢?」
    這正是薛陵也想知道的疑問,是以豎起了耳朵,凝神聽去。
    莫教習道:(這兒叫做小洪爐,那兒的人,皆是老山主曾經喜歡過的手下,雖然後來犯過遭謫!但仍然遣到這比較好的地方,如是大洪爐或者是赤炎煉獄之內,那個罪就受大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這些人幾乎皆是夫婦,只有很少數不是!而他們都犯有同一毛病,那就是太重視妻子的貞節,殊不知人性皆同,不分男女,都愛新奇刺激,喜歡雜交。他們一旦發現妻子不貞,就加以制裁,這是最愚不可及之事了。」
    龐公子瞠目道:「這又有何不對?」
    薛陵也聽得迷迷糊糊弄不明白。
    莫教習道:「根據老山主的看法,這氣候與每個人的性情都有極密切的關係,越是炎熱,犯罪作惡之人越多,所以老山主特地設置了這一區小洪爐,以供試驗。」
    龐公子面現迷惑之色,想了一想,道:「也許很對吧?我不知道。但我卻記得每當天氣悶熱之時,我的心情也跟隨著煩燥起來,不知不覺會做出種種奇怪之事。」
    莫教習獰笑道:「例如一些什麼事呢?」
    龐公子道:「那可說不定,有時我把貓狗禁在密室之中,讓它們打個落花流血。有時則挖掉她們的眼睛,看著她們在室內哀嗚亂奔,便十分快意。」
    他回頭望了對方一眼又道:「有時我窺看女人沐浴包衣,我喜歡故意弄出點聲息,讓她們發現有人偷窺。那時她們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薛陵聽了這些極是邪惡之言,心中忍不住連連咒罵。
    但他仍然沉住氣,並不出手。
    莫教習道:「天才,真是天才,虧你怎生想得出這些有趣的玩意兒?不過你可以繼續往下看,這幾十對夫婦,當小洪爐的氣候太以炎熱之時,他們都昏昏欲睡,心靈麻木不仁,完全沒有活動的能力,根本不想做任何事情。」
    龐公子道:「這倒是真的,天氣太熱了,什麼玩意兒都提不起勁,連煩燥也感覺不到。」
    他懷疑地望了一陣,回頭道:「但這樣安排,有何用處?」
    莫教習道:「你繼續往下看。」
    龐公子瞧了一會,突然道。
    「噫,有一個男的爬起身!啊呀,他根本站不直身子。」
    莫教習道:「這個人體內的藥力發作了,這種藥力可以抗拒炎熱,因此,他已恢復了體能,只比平常弱一些,但這是指心智而言,他的智慧只及於眼前之事,不會溯憶過去,亦不能推想未來。」
    龐公子道:「他四下張望,對身邊的裸婦不感興趣,卻移步走到右側的一對夫妻身邊,開始挑逗那個女的。」
    莫教習接口道:「你小心看看,那個男的身體的影子,是不是投在對方那個丈夫身上?」
    龐公子道:「正是如此。」
    莫教習道:「那麼有得瞧了,他的影子將使那丈夫減去不少炎熱,所以體能恢復了一點。此時,他當必已發現自己的妻子與別人調情,因而心中充滿了憤怒。」
    龐公子道:「理應如此,但這設計太巧妙了。」
    莫教習道:「還有更巧妙的呢!他的憤怒,化作保衛自己的本能,使他不再怯懦,你當必還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暴戾的氣候中,大多數都變成了懦夫,雖然也有暴戾的行為,但內心仍然十分怯懦,而沒有緊張的進取心!只有貪婪、妒嫉、苟安等性格。」
    龐公子道:「這倒是弟子第一次聽到的奇怪道理。」
    莫教習笑道:「大凡是暖熱之地,人們不須太多的衣物防禦寒冷,而地土肥沃,所獲甚易。因此之故,人們的進取心薄弱,性格也絕大多數是懦弱的,多以詭計陰謀害人,你懂了沒有?」
    龐公子事實還不大懂,卻點頭道:「懂啦,但這便又如何?」
    莫教習道:「那個做丈夫的感到自己體力有限,所以盡避憤怒,但仍然忍抑著裝作昏睡不醒。等到姦夫淫婦苟合之後,你自己看看結局吧!」
    龐公子感到十分刺激,興奮地遙望著石場中的情形。這一幅景象,薛陵早已親眼目睹過,所以腦海中已可以幻想得出,無須觀看。
    龐公子突然叫道:「有趣,這一對姦夫淫婦已奔向石屋了!奇怪,他們難道不怕人家看見麼?」
    莫教習道:「那倒不是,這是因為他們曉得在烈日之下,很不好受,所以回到屋中。其實屋中溫度之高,一點也不遜於烈日曬炙。」
    龐公子已沒得看了,目光開始瀏覽那些裸婦,看得津津有味,說道:「這些婦人們身材真好,等我功夫煉成了,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