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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回 橫練入山藝驚魔首

章端巴道:「你猜想的都很別緻,算了吧,我還得去竭見師父,並且預備明天上路時的乾糧,你要多吃,便要多吃,可願意麼?」
    方巨大聲道:「帶多點兒,我背我背。」
    章瑞巴道:「噓,小聲點兒,你把整座的僧侶都吵醒啦,找就多預備一點兒好了。」
    他回身出去。方巨一會兒便睡著了。夢中還瞧見那些和尚圖形,在眼地瞪眼突牙。
    第二天早上,他跟著章瑞巴去拜辭智軍大師。
    智軍大師微笑道:「你從現在開始,一生福大命大………」
    方巨截斷老和尚的話,問章瑞巴道:「師父說我什麼?」
    章瑞巴只好解釋道:『順父說你的命運極好。」卻見他面上仍有茫然之色。
    又遭:「比方,你走路時無意中掉在溝渠裡,本是倒霉之事,但你卻從溝渠裡撿到寶貝,那不是很好麼?」
    方巨喜道:「那敢情太好了。我的腿很長,從來不掉到溝渠裡,往後倒要故意掉下去,看能夠撿到什麼寶貝?」
    章瑞巴啼笑皆非地望望老師父。智軍大師微笑未放繼續道:「但邊土卻非你安身立命之地,還應回到中原,昨天你在牆上所瞧見的,要記在心頭,別忘記了。」
    終於兩人辭出石室,開始動身,這回帶了一匹快馬,馱著兩個大包,原來都是食物。
    章瑞巴腰間卻多了一柄玄黑色的古劍,正是薩迪寺歷代鎮寺之寶玄武劍。
    方巨當然不加理會,率先牽馬而奔。章瑞巴施展開腳程,飄飄疾馳。
    他們一徑向東方走,並非南下拉薩。
    原來章瑞巴已得消息,說是冀南雙煞和玉郎君李彬三騎,已穿過前藏,直奔青海。
    章端已喇嘛自然熟悉路,打直路進截。兩天之後,已到了前藏,西藏地勢極高,有世界屋脊之稱。
    虧得他們一向居住這等邊疆之地,不但不懼空氣稀薄之苦,反倒走得甚快。
    換了其他地方的人,即便是懷有奇技之士,也不免被這等自然環境各種條件的限制,而感到勞苦不堪。
    再走了兩天,便到了青海。章瑞巴沿途打聽消息,得知冀南雙煞和玉郎君李彬等人,乃是追蹤~個美貌的漢族女子,這女子不消說,定是蠍娘子徐真真。
    當下也驚奇這蠍娘子徐真復的機智,奔逃了這麼遠還未曾被他們擒住。
    這天中午時分,來到青海的木魯烏蘇河邊。這裡已是玉樹四十上司轄地。
    章端巴吩咐方巨道:「你且在樹下坐一息,看住馬匹,我去汲水。」
    方巨因天氣炎熱,坐在樹蔭下,不由得倦意侵襲,立刻倚樹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忽被人家弄醒,睜眼一看,原來是章端巴揪他的耳朵。
    他嚷道:「和尚師兄揪我的耳朵做什麼?把我好好的覺也弄醒了。」
    章瑞巴道:「我真不該教你練成金鐘罩的功夫,看你一睡著,叫也不醒,打更不成。鬧了半天才叫得醒你。」
    方巨道:「和尚師兄你要趕我上路麼?」
    「我囑你看住啃草休息的馬匹。你卻睡著了,如今馬呢?我們的糧食衣物都在馬上,現在怎樣上路?」
    方巨大叫一聲,跳起身來,卻不料頭上橫樹不夠他高,吃他一頭頂著,喀嚷一聲斷了。
    他拍拍光頭,著急道:「沒有食物怎成,我這就去找。」
    章瑞巴徐徐拂掉身上樹葉,道:「你乖乖給我坐在這兒,提防把左近的樹木都碰破了。
    那匹馬許是因別馬匹經過跟去了,我獨自去找便行,你在這裡等我。」
    方巨乖乖坐下,眼看章瑞巴火紅的影子倏忽消逝之後,陡然鬆弛地靠在樹上,差點兒把這棵樹碰裂。
    歇了一忽兒,他朦朧又要睡著,卻聽到馬曉聲,以為是章端巴把失馬找回,連忙睜眼,原來是三騎並馳而至。便又閣上眼睛。
    那三騎正是冀南雙煞和工郎君李彬。
    他們在新疆喀什葛爾已將蠍娘子徐真真擒住,玉郎君李彬更多得了一柄削鐵如泥的高王寶劍。
    誰知蠍娘子徐真真當晚和玉郎君李彬纏綿一夜之後,趁他熟睡之後,又悄悄溜了。
    他們次日急急追趕,抓了一名土人做嚮導,穿行沙漠,但隨即發現蠍娘子徐真真乃是拆向西藏,病金剛杜餛隨手將那嚮導擊斃,三人轉向西藏緊追。
    蠍娘子徐真真最慘是長得美麗,而且又是漢人,一點不能掩蔽行蹤,碰上追趕她的,全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直給追得天下雖大,也無處容身。
    章端巴因路徑熟,而且能適應環境,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不覺趕載在前面,要不是因追尋失馬,此刻便可奪回高王劍了。
    玉郎君李彬勒馬道:「咱們也歇一歇,諒她必無能為走遠。」
    惡客人金魁道:「就歇一會兒也好,她已是瓷中之鱉,明天緊趕一步,將她擒住,好回京師交差。」
    病金剛杜餛首先下馬,咕咬道:「早點兒抓住她不好麼?偏要遠遠吊住,一不留神,讓她又溜走,那才糟呢!」
    惡客人金魁道:「老三不得多嘴,咱們兄弟三人有難同當,還埋怨二哥做什麼?我不是說過麼,擒住了事小,摸清她底細之事大,莫要惹下後患,還不知仇家是誰。」
    玉郎君李彬也下了馬,走到樹蔭下,懶散地道:「大哥雖然算無遺策,但不免失請於太小心。」
    病金剛杜餛一眼瞧見樹根睡著的方巨,大叫一聲道:「喂,快看,這廝長得多大啊療惡客人金魁也不禁嘖嘖有聲地道:「哎,這漢子果然長得魁偉驚人,你瞧他坐在地上的半截身子,也差不多到我下頷,站起來的時候還了得。」
    方巨睡得朦朧,雖沒聽清他們說什麼,但卻知道是說他是巨人。這些話他早聽得膩了,半點兒不放在心上。
    病金剛杜餛走過去,輕輕拍他的肩頭,叫道:「你站起來給我瞧瞧。」
    方巨閉目不理。
    病金剛杜餛向另外兩人笑一下,道:「這廝睡著了。」隨即又大聲喊他。
    玉郎君李彬興致盎然地出主意道:「老三你搖他的頭啊!」
    病金剛杜餛卻用腳尖踢踢方巨,一面叫嚷。誰知鬧了一會兒,萬巨全然不動。
    他懊惱地多加點兒力,踢在他的腿上,睜地一響,如同踢在鐵板上c玉郎君李彬哈哈大笑。
    病金剛杜銀倏然伸掌,含勁蓄力,向這巨人肩上拍下。
    惡客人金魁一眼瞥見,喝道:「使不得!」杜餛鐵掌已落,拍在巨人肩上。
    他雖只用了四成力量,但他掌上的功夫,豈比等閒。
    至於那方巨,敢清在他們鬧嚷之時,已經睡著I。
    病金剛杜銀一掌拍在他肩上,當地一響,那巨人的肩頭只沉一沉。
    這意外的情形,使得惡客人金魁與及五郎君李彬都禁不住目瞪口呆。
    方巨雖然沒事,卻也震撼醒了,連忙睜開眼睛,心中有點兒懊惱這些人驚醒他的好夢。
    他睜眼睛時,恰好趕上病金剛杜錕臉色沉寒如鐵,驕指猛戳他胸前的穴道。
    這方巨傻是傻,但對於人身上的穴道卻是曉得的。不過他的橫練功夫,乃是由天山派不傳之秘的混元功練起,以迄金鐘罩為止,變成內外兼修的上乘橫練功夫,並不怕普通武林人物的點穴。
    至於一些頂尖高手的點穴,他雖會受傷,卻也僅限於胸前正中的黑虎心死穴而已。
    此刻他心中雖知那人要點他的穴道,但不躲避,眼睛瞪得大大,像銅鈴般驚人。
    病金剛杜錕指落如風,堪堪點到他左腦上,猛聽惡客人金魁在耳後一哼,一掌拍在他手葉上。
    玉郎君李彬也同時躍過來,伸手一抄,剛好抄住他的手指,將他拽開一旁。
    病金剛杜銀氣往上衝,面色一變,正要發話。惡客人金魁已道:『稱且瞧瞧他……」說時,用手指指方巨。
    三人的眼光齊齊落在方巨身上,使方巨也覺得奇怪來,茫然瞪著他們。
    惡客人金魁道:「老二必明我意。」
    玉郎君李彬道:「這廝揮金玲玉,大是可愛……」
    病金剛杜餛哦了一聲,悄聲道:「大哥敢情要收徒弟啦……」
    惡客人金魁在容道:「且看他的造化。」
    方巨本知章瑞巴和他一道追趕的是三個漢人,可是此時卻忘掉了,不出一聲地站起來,回瞧章瑞巴的蹤跡。
    他站將起來,儼如一座人山,比他們全高出兩頭。
    惡客人金魁仰頭問道:「喂,你瞧什麼?你叫什麼名字?」
    方巨用手按按肚子,甚是癟軟。敢情已經空了,立刻覺得飢餓非常,想說話也沒有氣力。
    病金剛杜錕一向莽撞,卻懂得渾人的意思,忍不住化怒為笑,道:「大個兒肚子餓了,你們再也問不出話來,而且他也許不懂你的話。」
    玉郎君李彬倏然躍開,一面叫道:『老大這邊來。」
    方巨幼受母訓,不能為了人家椰笑他巨大而生氣打人,久而見之,早成了習慣,是以此刻渾如無事,自個兒又坐回樹蔭下,垂頭喪氣地等候章瑞巴回來。
    忽然聽見那三人嘴嚼之聲,抬眼一瞧,只見那三人正圍坐大嚼。可不是普通的乾糧,卻是整只的雞和整條的羊腿。
    他禁不住伸出舌頭,舐一下嘴唇,發出響亮的饞聲。
    玉郎君李彬大聲道:「還是這條羊腿燒得香,可惜我肚子太飽了吃不下。」
    方巨立刻饞涎直流,飢火直焚。可是他緊記母親的話,不能向人家討食,是以他此刻雖是饑饞之極,卻沒有半點求食之心。
    那三人嚼了好一會兒工夫,弄得甚響,但方巨依然毫無動靜,甚至不再瞧他們。
    病金剛杜餛火躁地道:「這大個兒根本太渾,你們的心思都白花啦!」
    兩人沒有言語,病金剛杜錕又道:「而且他又不懂得我們的話,即使能收為徒弟,還不是自找麻煩麼?我看算了吧,要不乾脆黑點兒心腸,把他宰了,以免別人收去這麼好的弟子。」
    他本兩句話,雖是譏消成份較多,卻也不是胡言,武林中往往有些心根手辣的大魔頭,碰見資質上佳的美材,如不能收為徒弟,便將之殺死,以免別人收去。
    其實以天下之大,人材多的是,豈有這麼碰巧?這種不能得之便殺之的魔頭,其實不外是心中偏激,殺以洩忿而已。
    玉郎君向後一倒,躺在地上,漫不經意地道:「那老三你收拾掉他。」
    病金剛杜錕沒有做聲,霍然起身,惡客人金魁嘴唇動一下,終於沒表示意見。
    杜錕走了兩步,忽又回頭,他心中突因奔馳萬里而遷怒所有的人,並且也跟玉郎君李彬賭氣,是以真想去殺死方巨。
    此刻回轉頭,順手抬起那條燒烤得甚香的羊腿,便走過方巨那邊。
    他喂了一聲,然後將羊腿遞過去。
    方巨肚子正餓,見是他自動送到,倒也不再客氣,接了便大嚼起來。
    病金剛杜餛等他吃得差不多,便問道:「喂,你懂得我的話麼?」
    方巨點點頭,病金剛杜錕不由得大喜,又道:「那麼你得跟我們走。」
    方巨茫然道:「為什麼呢?」
    病金剛杜銀道:『你吃了我的東西啊,再說,你以後還吃不吃呢?跟我們走包管你一天吃到晚,都是這種好東西。」
    方巨渾渾噩噩地道:「好,我跟你們走。」
    說完,一雙銅鈴大的眼睛,落在那邊的肥雞上。
    病金剛杜錕哈哈大笑,轉身走過去,將那隻雞拿起來,一面道:『我這一手不壞吧,老大你等著瞧,有得你忙的。」
    惡客人金魁已聽見他們說話,正感詫異,因為這傻里傻氣的大個兒,居然會說漢話。不由得問道:「我忙什麼?」
    「你看他食量多大,這一路上你先是為他張羅吃的,便夠你大忙了。」
    他把雞送過去,轉眼便給方巨吞下肚中。三人一同圍住他,惡客人金魁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巨兒。」
    「這名字太好了,誰給你起的。」
    「我媽這樣叫我的,她死了給埋在泥土裡。」他忽然大聲抽咽起來,比拇指還大的眼淚,簌簌落下來:「許多人還騙我說她睡著了,可是我知道她是死了,媽呀……」
    他放聲號哭起來,聲音極之響亮,把附近樹上的鳥都嚇得鼓翅而飛。
    三人束手無策任他痛哭,玉郎君李彬扯他們走開一旁,肅然適:「這大個兒可是個真孝子,且讓他痛哭一番,洩掉心中悲苦。」
    病金剛杜錕皺皺眉道:「老大你還是別要他,須知這種人見時想起母親,幾時便大哭一場,他的聲音這麼大,整個京城也給他震動啦,多麻煩的事啊!」
    惡客人金魁沉吟不語。
    病金剛杜錕臉上閃一絲凶光,又適:「這廝天賦奇佳,竟受得住我這一掌,咱們既不要他,可也別讓他活著。我過去用重手法弄死他。」
    玉郎君李彬不悅道:「老三別妄動。」
    病金剛杜錕果然凝身止步,回眸看惡客人金魁的表示,只要他一點頭,便可以下手。
    忽然那震天動地的哭聲倏然停止,三人一同舉目去瞧,只見那方巨依在樹身上,又睡著了。
    玉郎君李彬輕輕道:「他哭得倦了,竟然睡著。」語氣之中,甚有感情。
    病金剛杜錕卻記著方才一掌打他不疼之根,凶狠地冷笑一聲。
    惡客人金魁拉了玉郎君李彬,走開一旁,悄聲道:「二弟作也知老三的暴烈性子,他心中了很那大個兒皮粗肉厚,不怕他的鐵掌,是以要殺之洩恨。咱們兄弟犯不著因那揮人而傷了和氣,是麼?」
    眼見五郎君李彬沒有表示,這才回眸向病金剛杜銀點點頭。
    病金剛杜餛是個越有人攔,越發要做的性情,此時大踏步上前,猛可運動一腳踢去,正正增在方巨腿上。
    腳尖大腿一觸,發出沉悶的響聲。
    病金剛杜錕宛如踢在極大一塊鐵上,腳尖一陣麻痺,不覺大吃一驚。
    眨眼間腳尖猛烈疼痛起來,心中怒火大冒,用原來那雙右腳的膝蓋,猛力一撞。
    砰然一響,病金剛杜錕如同撞在鐵壁上,其硬無比,不由得退開兩步。
    方巨那只硬大粗健的手臂只震動一下,便垂下去,依舊寂然不動。
    那邊兩人已瞧見他的情形,玉郎君李彬心中掠過疑念,卻不做聲。惡客人金魁道:「老三你怎麼啦?可要小心。」
    病金剛杜錕驕指如杜,怒嘿了一聲,疾如風捲。
    已戳向方巨右上胞的京脈穴,此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傷者必死。
    方巨猛然一陣疼痛,大叫一聲,睜開眼睛,他大叫之聲,宛如旱地上霹靂,直把三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做響,尤以病金剛杜錕為甚。
    方巨此生對疼痛的滋味,闊別已久,此際第一次重逢,又是難忍,又是新鮮。
    他睜眼大叫道:「小子你幹什麼?」
    病金剛杜錕哪知他口中小子,全不是罵人的那回事,僅僅因他太過高大,便把普通人都稱做小子。他卻怒火更盛,嗔目叱道:「你爺爺要殺死你惡客人金魁大叫道:「老三小心,那廝已練有金鐘罩。」
    病金剛杜錕一聽之下,又詫又怒,詫的是這大個兒笨頭笨腦,竟然練有這種極上乘的外家硬功。火候之佳,且到了不怕點穴的地步。
    其實方巨因為內外兼修,才不怕點穴。
    天山派的混元功,也是上乘外家硬功,但卻是由內而外,分作三層,遂層修練,是以稱之為內,卻非一般所謂內家功力夫之謂。
    但杜錕可不知道,他也疑惑那金鐘罩的功夫,怎能擋得住點穴,是以更為驚訝。
    其次怒的是自己居然走了眼,早應在第一掌拍下,不能傷他之時,便發覺是金鐘罩護體的功夫才對。
    誰料自己蒙住自己,直到此刻惡客人金魁點破,才恍然而悟。
    當下怒目作勢,找尋那大個地致命之穴。大凡練有金鐘罩功夫的,縱使練得再高明,也不能將全身大穴都封住。通常總在隱蔽之處,便是致命之穴。
    方巨以手指點點自己鼻尖,叫道:「你想殺死我?那不行。我可要摑你這小子一個大巴掌。」
    病金剛杜錕暴叫道:「大渾蛋你試試看……」
    方巨遲遲鈍鈍地應聲好字,手腳齊出。手伸出去卻是作出摑人的姿態,腳伸出去卻是暗占方位。
    他的手腳比普通人長上許多,一步最少等於普通人的三步。
    病金剛杜錕雙掌齊飛,一式「平沙落雁」,封住面前空隙。
    誰知掌風壓體,敵人如蒲扇大的手掌,已從自己雙掌之間,極巧妙地探進來,啪地摑了個大嘴巴。
    方巨力大無窮,偶一出手,動輒會傷人性命,是以他母親日常諄諄囑成,命他不得隨便出手打入。
    可是方母本身乃是名武師龍泉劍客紀騰的女兒,對於一些江湖行逕自然曉得,也曾囑咐方巨如果別人對他有加害之心,便可以出手自衛。
    這時方巨心中早浮起母親之言,是以毫不猶疑,伸手便摑,不過力量用得很輕。
    饒是這樣,病金剛杜錕吃他一個嘴巴,直括開大半文遠。
    旁邊玉郎君李彬和惡客人金魁全都看不出那傻大個兒用的是什麼手法,竟是如此容易地便摑了杜餛一個大嘴巴。
    惡客人金魁大叫道:「老三仔細,這廝乃是裝傻哄人。」
    方巨抖開嗓子大叫道:「小子你過來,我要摑你的嘴巴,我可是真傻呀。」
    病金剛杜錕權掌一錯,欺身猛撲,掌上使足十成氣力,風聲凌厲非常,一式「排山運掌」,迎面當胸疾擊而進。
    方巨碩大無朋的身軀陡然靈巧地斜踏半步,揮臂一格。
    病金剛杜錕在雙掌快要遞出之際,驀然腳下巧踩七星步,掌上力量原封不動,改為從側面空檔撞出去。
    哪知這大傻子竟然靈巧至此,剛好也掉轉身形,正正對著他。這時,掌力已排山倒海般發出,焉能收回。
    啪的沉悶響聲過處,雙掌一臂,同時觸上。
    病金剛杜錕雙腕一麻,胸口作問,一口熱血湧上喉頭。
    方巨手臂一振,病金剛杜錕巴踉蹌了七八步。
    他道:「喝,小子的氣力蠻大的。」
    惡客人金魁疾衝而前,回眸一瞥,道:「老三怎樣了?」
    病金剛杜錕仗著功力精純,用力一壓,把沖喉而出的鮮血壓回,微微搖頭示意沒事。可是如金紙股的面,如今再加上一層煞青之色。
    惡客人金魁久經大敵,閱豐豐富,知他只受了硬傷,雖然不輕,卻非致命,這才扭頭回瞪了方巨一眼,那目光是這麼凶險阻寒,使那混沌的方巨也為之皺一下眉頭。
    惡客人金魁常地抽出鋒快厚重的刮刀,這柄刀乃是他出門時慣帶用的武器,因為他那柄闊口短斧,攜帶不便,而且得眼之故。
    他揮刀指道:「大個兒你是真傻麼?」
    方巨點頭道:「我當然是真傻。」
    「那麼你用的是什麼功夫,能使我兄弟受傷?」金魁雖在怒中面說他裝傻,但傻到底是傻,決不能瞞過明眼人。而且裝傻的人也不會情急辯嚷說自己是真傻。
    方巨記得和尚師兄說過密宗之中,有一門最厲害的功夫,稱為大手印。
    他覺得自己的手滿大的,是以對這門功夫的名字,記得最熟。
    這刻衝口道:「這叫做大手印……」下面奇功兩字,可給忘了.說不出來。
    惡客人金魁陰沉如冰的面色變了一下,心中是又驚又惡。
    惡客人金魁驚的是大手印奇功,乃是密宗元上秘技,久已震駭天下武林,怒的是這個大個兒口齒玲瓏,似傻非傻,倒鬧得他摸不準底細。
    當下揮刀一劃,抖起一遭冷森森的光華,隨即疾地斜劈,使的正是「橫江截斗」之式。
    這一式本是尋常饋見的招數,可是在惡客人金魁手上使出來,便大覺不同,快准狠勁,兼而有之。
    而且刀光閃爍之間,力量似吐還收,任何時間都能變招換式,的是名家身手。
    方巨見到刀光森森,有點兒害怕地移開一步,心中又浮起母親囑他自衛的話。
    惡客人金魁迅疾如旋風一卷,如影隨形,刀光閃處,改勢為戳,直指方巨腹上的反肚穴。
    傻大個兒手足齊施,只聽惡客人金魁哎的一聲,摔出數尺之外。
    玉郎君李彬只瞧見傻大個兒伸腳去絆,同時出手一推。便把冀南雙煞中的老大,給揮開數尺之遠,不覺駭然一叫,身形晃處,已到了傻大個兒面前。朗聲問道:「喂,大個兒你這一手是什麼名堂?」
    以武當好手李彬也不識了這一下招數,其妙可知。方巨張大嘴巴道:「我不知道,是石頭上的和尚……」
    惡客人金魁沾地即起,刀光如練,疾刺方巨右助邊的歸陰穴。刀把微微橫著,準備撞他左手的曲池穴。
    方巨又是絆推齊施,惡客人金魁那麼快的身手,也躲之不及,又給摔在數尺之外。
    玉郎君李彬鑽然掣出寶劍,朗朗道:「石頭上的和尚?是什麼玩意兒?看劍……」
    劍光閃處,乃是武當九宮到法中精妙招數「長虹吐焰」,當心潮人。
    劍尖在電光石火間劃出一個碗口大的小圈,罩住在胸命脈、捉筋。玄機四處穴道。
    病金剛杜錢此時已緩過一回氣,大叫道:「用那寶劍呀……」
    原來玉郎君李彬背插雙劍,一是他慣用的松紋古劍。
    另一柄是便是手下衛士搶來獻給他的高王寶劍。那高王劍削鐵如泥,鋒利無匹,的確是對付橫練功夫的無上利器。
    玉郎君李彬微哼一聲,劍發如風,已經遞了出去。
    方巨對他觀感最好,不知怎地不願使他摔在塵埃中,驀然用那粗似兒腕的食指一彈。
    當地一響,以玉郎君李彬的神秘劍招,也無法閃避,甚至鬧不清楚方巨怎樣出手。但覺虎口一熱,松紋劍脫手飛起。
    他腳尖一頓,疾如飛鳥,衝起文許,一把將飛起的寶劍抓住,接著雙腿一拳,改為頭下腳上,電射而下。
    惡客人金魁又是沾地即起,吐氣開聲,嘿然一聲,刀光如練;從下三路捲入。
    方巨一連擋退他們幾次,自己也是糊里糊塗,這刻一見兩人上下夾攻,忙了手腳。腦海中電光火石般記起另一個和尚的圖形,乃是手打腳踢的架式。
    說時遲,那時快,方巨剛剛隔在回憶思索之時,兩般兵器齊齊遞到他身上。
    錚錚兩聲過處,人影倏分。敢情惡客人金魁和玉郎君李彬的刀劍,一齊招呼在傻大個兒肩上和腿側。
    卻如同刺擊在堅厚的鋼板上,發出錚錚之聲,連忙向後閃退。
    他們的武功江湖上乃是叫得響噹噹的腳角,一出手都自然地招呼向穴道。
    玉郎君李彬由上而下,取的是肩並穴。
    惡客人金魁由下攻進,取襲的是腿倒貼骨穴。
    可是由於方才攻進,方巨都是在舉手投足間,使出絕妙招式,將他們撐開或趕退。
    是以他們一時忘了方巨乃是懷有登峰造極的橫練功夫,目前雖未知他致命的死穴,但起碼也應進攻他三十六處大穴才對。
    現在卻是隨意變化,有隙便進。於是雖然刺戳著了穴道,卻並非三十六處大穴,變成徒勞而功。
    病金剛杜餛不敢再上,又大叫道:「二哥用那寶劍呀……」
    玉郎君李彬決然搖頭拒絕他的建議,因為他實在敬佩這個傻大個兒,乃是位真正的孝子。
    惡客人金魁捧刀一瞥,刀尖已微微鈍卷。舉日見玉郎君李彬拒絕杜銀建議的神色。心中極快地盤算道:「老二心中愛惜這個大個兒,決不肯下這毒手。我若逞勇進去,怕也不能得手,再呆在此地,恐怕老三跟老二吵翻,不如立刻撤走。反正此地僻靜,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兄弟如此下場。」
    方巨低頭一看,肩上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腿上也是這樣的,立刻大嚷道:「你們弄壞了我的衣服,快贈給我。」
    須知這身衣服,乃是章端巴為他特別添置的。他一向覺得甚是神氣,如今給弄破了,焉肯干休。
    惡客人金魁大聲道:「咱們快走,我有話說……」語聲中已撤身後躥。
    另外兩人不知他要說什麼,連忙跟著飛縱而退。方巨大叫一聲,拔腿便追。
    他天生的飛毛腿,比之鍾望和章瑞巴苦練之功,也不過在伯仲之間。此時甩開大步,竟是其快如風。
    三馬一人,串珠似地飛移疾馳,馬蹄之聲雖響,卻掩不住後面緊追的方巨大叫之聲。
    他叫來叫去,仍是那麼一句話,便是賠我的衣服。
    眨眼間馳出數里,那三騎暗中較勁,想將他甩下,誰知那方巨竟是越追越近,比疾馬還要快一點兒。
    若果他不是一路大叫,鼓氣加勁,早就趕過頭了。
    玉郎君李彬墜在最後,覺得這樣走法,滿不是味道。
    外人瞧起來,宛似三人讓他趕得拚命逃走似的,當下惡念一動,準備使用那斬金截鐵的高王劍,將那憨傻的方巨收拾掉。
    他撮唇一哨,然後陡然勒馬,那馬奔馳得正歡,吃他以絕大力量硬生生勒住,不由得人立長嘶,連打了幾個轉。
    方巨霎時已追上來,一伸手將那馬頭接下,再也昂不起來。
    玉郎君李彬玉臉做色,朗聲道:「大個兒你打算怎樣?」
    方巨見是他,立刻變得和緩,道:「我的衣服破了,你看……」一面指著肩上的破洞。
    五郎君李彬見他說得實心實意,倒覺得不好意思,大聲道:『那你就另外縫一件吧,喏,這兒有銀子……」
    方巨歡然道:「對,我另外縫一件。」攤開大手,接過了銀子。
    玉郎君李彬不覺啞然失笑,耳聽他們因自己暗號而勒馬之聲。生恐被他們迫得用那寶劍,傷了這憨傻的大漢,便道:「你快回去,別耽擱時候,快點兒跑……」
    方巨可真聽話,應聲好字,轉身撒腿便跑。
    冀南雙煞圈馬來到時,方巨早跑出二十餘丈遠,病金剛杜錕怒聲道:「咱們栽啦,卻是栽在這揮小子手上。」
    玉郎君李彬道;「他一個揮人,懂得什麼?」
    病金剛杜銀道:「我已經決定獨個兒留在此地,你們先把那淫婦抓回去。」
    惡客人金魁道:「你的脾氣真是,我且問你,即使你呆下了,又有什麼方法出氣?」
    病金剛杜銀決然道:「我有方法,二哥你若顧念兄弟的交情,便借那柄劍一用。」
    玉郎君李彬料不到這一著,嘿然無語。歇了一刻,才斷然道:『咱們總是自己兄弟,有什麼說的,你拿劍去用吧。」
    病金剛杜錕喜現顏色,謝了一聲。
    惡客人金魁在一旁鬆一口氣。
    病金剛杜錕將寶劍接過,繫在背上,說定了在前途順達會晤之後,猛可圈轉馬頭,朝來路飛馳。
    惡客人金魁和玉郎君李彬逕自向順達進發,好不教那蠍娘子徐真真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