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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相白無顏見舊友

任君麟道:「話不是那麼說,她雖是不曾親自出手,但她把你創研出來的獨門手法傳授與華劭、鄧當,以致少林的雲說大師,武當的白沙道長等都因而傷亡。此外,她智計過人,故意找到那麼一處絕地困守其中,算準了謝無找等凶人一定會等得不耐煩而出頭,又算準我們定會先用全力對付那些凶人,她便率眾趁機突圍,以致武林同道傷亡了極多,這賬不向她算向推算?」
    武陽公一聽這事不得了,若是天下武林都如此恨她的話,總有一天她會被人暗殺而死。
    一夢頭陀禪杖一擺,道:「老衲雖是識得羊姑娘,但目下局勢全非,老衲亦無維護之力。施主小心啦,老衲要出手了!」
    眾人紛紛退開,都緊張地瞧著這兩位一代高手作生死之鬥。
    武陽公收攝住紛亂的心神,揮鏟猛砸。一夢頭陀橫杖一架,當的一大響聲,震得眾人耳鼓鳴疼,緊接著又噹噹噹連響三聲,敢情在這瞬息之間,他們已硬拚了四招之多。
    一夢頭陀震得退了兩步,武陽公厲聲大笑,揮鏟迅攻,但見他手法奇幻,身法玄奧,不論是進擊或是退閃,都有如孤雲野鶴般去來無跡。
    這武陽公一身絕學,原是中原嫡傳正宗內家心法,神妙絕倫,而且招數手法無一不是光明磊落大開大閱的氣象,因此群雄儘管鄙薄武陽公的為人,但對他的武功卻大生敬仰,都想中華開國數千年,前人累積遺留的種種絕學,果然博大精深無比。
    一盞熱茶之久,兩人已擠鬥了百餘招之多。那武陽公奇式絕招層出不窮,兼之功力深厚,鏟上勁道還在一夢頭陀的愣迦金剛力之上,漸漸已控制住局面,佔得主動之勢。
    這時兩人周圍兩丈之內勁力激盪,狂風旋捲,群雄莫說上前助戰.連靠近一點也站不住腳。
    他們翻翻滾滾地又拚鬥了四十餘招,武陽公突然間猛攻三招,第四招使出「大破匈奴」
    之式,噹的一響,盪開對方禪杖。
    此時一夢頭陽門戶洞開,武陽公當胸一掌努去,眼看無法招架閃避,群雄無不大驚失色,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武陽公驀地躍退七八尺,淡淡笑道:「老頭陀,你已輸在老夫手下啦!」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連一夢頭陀也大感驚奇,道:「輸給你還是小事,但你不殺我卻真是不可思議……」
    群雄都寂靜無聲,靜聽武陽公怎生回答,谷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武陽公皺眉道:「這一聲慘叫是老夫手下四衛之一的前衛林鉤口音,是誰傷了他的性命?」
    話聲遙遙傳出谷外,立刻一個清越的聲音答道:「是武當弟子青嵐出的手,老施主及時趕到此地,貧道正可再度領教高明。」
    話聲中一個道人飄飄入谷,見到眾人在此,正要再說。武陽公已冷冷道:「房仲,想不到你背叛了老夫,還敢當面打誑,說什麼青嵐、趙岳楓都在谷口。」
    房仲淡淡道:「老山主持此間事了,再向在下責問不遲。」武陽公怒道:「你以為青嵐道人來了,老夫就不能盡行殺死你們麼?」房仲道:「在下並無此意,倘若老山主憤恨難消,不妨等在下離開此地,在下雖死也是甘願!」
    武陽公嘿嘿冷笑一聲,一夢頭陀拇指一堅,道:「房見這等捨身之心,正合佛門慈悲之旨,老衲好生佩服。」武陽公一聽此言,便不再理會房仲,青嵐道人掣劍在手,舉步走到武陽公面前,微一稽首,道:「貧道獻醜啦!」
    一夢頭陀道:「道兄小心,他的功力有進無退,老衲已經落敗了。」
    青嵐道人暗暗凜惕,凝神一劍刺去。這一招甚是平實無奇,可是人人都感到好像有一股沛然莫抵禦的氣勢威力,反而不知用什麼手法封拆才好。
    武陽公手中方便剷平拍出去,勁道沉雄克比,就在雙方兵器一觸之時,各各撒把躍開。
    在青嵐道人方面則是怕對方這一鏟勢道過於強勁,以致震酸了手腕。在武陽公方面,則怕青嵐劍勢銳厲,可能刺毀鏟身,雙方都沒有制勝的把握,所以一觸即退。
    轉眼間兩人由分而合,各施絕學,展開一場生死惡鬥。青嵐道人劍走輕靈,如龍蛇變幻,因此武陽公對付他的手法也不相同,這一場擠斗比起早先一夢頭陀那一次截然不同.只見兩人身形如星拋丸擲,風飄電閃,雙方不論是攻是守,都極盡險速狠辣之能事。
    山谷之中,只聽到風聲呼呼,此外別無其他聲響,不知不覺已攻拆了百招以外,那青嵐道人身上道袍都皺縮緊貼身上,武陽公的一襲長衫卻不斷地被劍風拂捲得發出聲響,表面上看起來那青嵐道人劍上發出的九轉玄功似是威力更大,但一夢頭陀暗中直在擔心,深知武陽公招數中發出的罡氣已送入劍圈之內,所以把青嵐全身道施壓得緊貼身上。
    兩人又激鬥了五十餘招,武陽公鏟勢驀地放慢,但見青嵐道人的劍勢也跟著緩慢。武陽公忽又加快,青嵐隨之加快攻拆,這樣忽快忽慢,一連六七次,青嵐道人都緊緊跟著武陽公變化,瞧起來似是無懈可擊。
    一夢頭陀握杖欲上,躊躇者再,這刻只有他一個人瞧得出青嵐已陷入被動之勢,獨獨未知他還支持得多久,若然尚有三五十招可斗的話,也就說不定還有反敗為勝之機,故此老和尚心下躊躇,欲上又止。
    驀然間劍光鏟影一齊消歇,兩個人面對面挺立不動。那青嵐道人長劍斜舉指住天空,武陽公的方便鏟卻罩住青嵐胸口要害,以他這等絕世高手,方便鏟根本不須送出,只要內勁一發就可以震死對方。
    群雄無不駭然失色,冷汗進流。青嵐道人緩緩道:「老施主為何還不下手,為你手下之人報仇?」
    武陽公森冷地瞧著他,道:「你們都不是老大敵手,趙岳楓也不行……」青嵐道人頷首道:「這話不錯,但貧道來日方長,總有一日可以贏你。」武陽公搖頭道:「你回去再練一百年也贏不得老夫,當今天下之間,唯有趙岳楓有此可能,但老夫這回見到他,定必取他性命,以絕後患。至於你和一夢頭陀,老夫卻打算給你們機會回去苦練,今日你們都認輸了,一年之內,不得再向老夫出手挑戰,你們答應不答應?」
    青嵐道人心下好生為難,若是不答應武陽公的話,自身便須當場喪命,其實這等一年內不准向他挑戰的條件的確十分寬大,沒有什麼地方不能答允的,然而若是答應的話,當著群雄面前,未免太過難看。
    一夢頭陀眼青嵐想法一樣,正在大感為難之時,數丈外的岩石後突然傳出向慎行的口音,他道:「武陽公,你敢是忘了令千金在我身邊之事?」
    眾人都大吃一驚,於二姐舉步奔去,武陽公冷笑道:「給我站住!」聲調中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於二姐一驚,果然停住腳步。
    向慎行長歎一聲,又道:「在下本來不該乘人之危,但武陽公你咄咄逼人,使我不得不惜重單姑娘的性命迫你放手。」
    武陽公仰天笑道:「向慎行你自命是俠義之士,決計做不出殺死瀕危中的水仙之事,這一點老夫甚是放心……」
    向慎行厲聲道:「你可是要試一試?」
    武陽公雖是相信他不會殺死單水仙,但人死不能復生,此事非同小可,哪敢輕試,沉吟了一下,才道:「你要老夫怎樣?快說!」
    向慎行道:「收回方便鏟,退開五步,令千金便可安然無恙。」
    武陽公不愧是一代之雄,做事極有決斷,更不遲疑,收鏟躍開丈許。
    他轉眼望住岩石那邊,冷冷道:「現在老夫可以過去瞧瞧女兒了吧?」
    洗老五大聲道:「向兄不可答應,須知你負傷在身,決計抵擋不住他的一企。」
    向慎行道:「兄弟蒙他賜予靈藥,內傷已癒,目下豈能貪生怕死,不讓他過來,以致師門蒙羞,貽笑天下。」
    一夢頭陀誦聲佛號,響徹四山,接著說道:「想不到武施主愛女情深,一至於此,但令嬡結仇遍天下,日後武拉各家派勢將向她尋仇不已。貧僧認為施主今日若不把老衲及青嵐道人殺死的話,將來必難安枕。」
    群雄聽了,都不明白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武陽公也是如此,瞪目道:「你別繞圈子,有話最好直說。」
    一夢頭陀肅然道:「好,貧僧的意思是要做青嵐道友聯手向施主領教,倘若我們取勝,施主恐怕不易生還,若我們輸了,除了當場斃命不說,假使幸而不死,我們此生此世決不再找施主麻煩。」
    武陽公迅速思忖了一下,淡然笑道:「你和那小道上雖是眼下的少林武當兩派第一高手,但實在還未有資格與老夫單打獨鬥,聯手的話,尚堪一拚。」
    一夢頭陀道:「施主這話並非自誇,貧僧也得承認單打獨鬥不是你的對手,既然如此,咱們今日便結束二十多年以來的血帳,且瞧施主是繼續稱尊武林,抑是償還武林無數血債惡孽?」
    他轉眼望住青嵐道人,又道:「道友意下如何?」
    青嵐道人寧括如常,緩緩道:「大師怎麼說,晚輩無不遵命。」
    一夢頭陀縱聲笑道:「好極了,武施生請吧!」話聲中提杖躍到青嵐身邊,並肩屹立。
    群雄都大感緊張,山谷之內寂然無聲。
    武陽公丟掉手中方便鏟,向金刀劉蛟把招手,劉統會意奔過去,雙手獻上金刀。武陽公提刀在手,銳利的目光落在尹仲面上,道:「把劍借與老夫一用。」
    尹仲大踏步過去,掣出長劍,倒轉過來,兩指夾住劍尖,把劍柄送到武陽公面前。
    武陽公舉手接住,突然間吐出點劍,鋒決無匹的劍尖恰好抵住尹仲咽喉。尹仲及群雄無不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威震天下的武陽公竟會來這一手。
    尹仲縱是氣雄膽大,這刻身在生死邊緣上,也不禁出了一身大汗。
    一夢頭陀道:「施主此舉有何用意?」
    武陽公道:「沒有什麼用意,老夫愛女安全可虞,此事不免令我分心,因此迫不得已用點手段,先安排好她的事才能動手。」
    他提高了聲音道:「向慎行,你想必已瞧見這一切了,老夫這就命手下過去帶走水仙,你若敢攔姐,尹仲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岩石後悄然無聲,人人大感奇怪,連武陽公也迷惑起來,便吩咐劉蛟過去瞧一瞧。
    劉蛟舉步之時,溫老大也迅速奔去,兩人同時到達岩石之後,但見向慎行趴伏在石上,動也不動,單水仙已經失去蹤影。
    溫老大搶先一步,躍到向慎行身邊,看了一眼,沉聲道:「向兄不知何時被人點住了穴道……」說時,抱起向慎行,奔落山谷平地,與群雄會會。
    劉故四下查看一番,不見單水仙蹤跡,便回去報告。武陽公縮回長劍,尹仲舒一口大氣,轉身而去。
    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瞧過向慎行之後,都不覺皺起眉頭。雲飛大師說道:「向少俠似是被東海門的點穴手法所制,不知對也不對?」
    群雄這才知道一夢他們皺眉之故,大家心中有數,既是東海門的點穴手法,那麼暗襲向慎行之人定是趙岳楓無疑,也唯有趙岳楓才有潛到向慎行身邊偷襲而不被發覺的本事。
    他們都不便開口,一夢頭陀道:「師弟說得不錯,可惜貧僧無法為他解開穴道,一問詳情。」
    武陽公笑道:「這事何難之有,你在他天堂穴上拍一掌,瞧瞧有沒有反應,若是雙眼睜開,便推揉巨闕、鳩尾兩穴,即可解禁。」
    他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一夢頭陀不能不信,便依法施為,果然片刻間向慎行便恢復卻覺。
    群雄心中雖是焦急,卻沒有人催他說話。向慎行瞧明白處身山谷之內,不禁一躍而起,道:「在下慚愧死了,剛才突然間被人點住穴道,當即昏了過去,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曉得。」
    一夢頭陀道:「少俠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咱們遲早查得出暗算你的人是誰。」
    向慎行若有所思地緩緩說道:「現在我記起來了,我剛迫得武陽公收回方便鏟,無意中瞥視單水仙一眼,彷彿見到她露出十分驚喜的神情,目下細細回想,可知她當時見到一個使她十分驚喜之人。」
    群雄都不置評論,可是無不心中有數。單水仙除非是見到趙岳楓,還有誰能使她驚喜交集?若是鐵柱宮高手出現,她最多是歡喜而已,決不會感到震驚。
    一夢頭陀提杖走出去,青嵐道人連忙跟上。武陽公一手持刀,一手持劍,冷冷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那一僧一道同聲應道:「施主請!」
    武陽公刀劍互相碰擊一下,發出清越嘹亮的金鐵交鳴之聲,遠傳數里。
    群雄無不駭然,都想刀劍碰擊之聲以前聽得多了,從來未曾聽過如此清越嘹亮的,可見得武陽公功力深厚萬分,真是達到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地步。
    一夢、青嵐二人全都凝神持敵,武陽公刀劍一步之際,兩人一齊移宮換位,手中兵器忽上忽下,不住地變換姿式,雙方繞圈窺伺好久,都不肯冒然出手。
    這一戰關係非同小可,趙岳楓既然已暗暗帶走了單水仙,可想而知他日後不會在江湖出現,則天下武林中能夠與武陽公一拚的,唯有一夢、青嵐兩人了。
    群雄都瞧不出這一場舉世罕見的大戰誰勝誰敗,因此人人心中既緊張,又擔心。
    原本潛伏在谷外的武芳佩這刻也不禁入谷觀戰。她早先是畏懼武陽公才不敢入谷,現在已屆決戰關頭,縱然現身也不要緊,反正一夢、青嵐二人得勝的話,武陽公奈何不了任何人,相反的說,若是武陽公得勝,她也逃不過他的刑罰。
    半盞熱茶時間過去,戰場中的三人仍然不曾換過一招半式,一直在那兒繞圈,互相窺伺。
    雙方都沒有絲毫輕躁不耐煩的意思,反而觀戰的人之中,有好幾個已經緊張得煩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過了一陣,高手如溫老大也流下冷汗,其餘的人更不必說了,只有一個練武最專心的雲飛大師像石像一般凝立不動,眼中時時爆射出奇異的光芒。
    於二姐忍不住拍拍雲飛大師的肩膀,把他弄醒,問道:「大師,目下的局勢究竟怎樣了?他們怎的還不出手?」
    雲飛大師沉吟一下,其餘的人都湧到他四圍,側耳傾聽,這位少林高手緩緩道:「目前來說是咱們這一方佔了先手,武陽公竭盡胸中所學,正在嚴密防衛之中。」
    溫老大道:「大師這話雖是有理,但在下卻有個大大的疑慮,甚感不安。」
    雲飛大師道:「溫施主不妨說出來,大家研究研究。」
    溫老大道:「現下雙方都未曾出手,單以虛招和走位之法搶制機先,雖然是咱們這一方佔了先著,可是等到出手之時,武陽公動力絕世,會不會借此扳回所失的機先?設若在下不幸而言中,咱們大夥兒可有法子幫助一夢大師和青嵐道長?」
    雲飛大師道:「施主所慮極是這兩個問題貧僧一時不能答覆,須得再行推究。」
    他的目光迅速投注場中,專心一意地推詳研究,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頭道:「武陽公一身武功雖是深不可測,難逢敵手。但咱們這一方配合得甚是神妙,直是無懈可擊。這是咱們武林各派昔年老一輩交往甚密,互研武功的好處,倘若故師兄和青嵐道兄對彼此間的武功路數全無所悉,就很難配合得這等神妙融合了。」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都大為寬慰。雲飛大師說完之後,再次沉迷在戰場之中,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因此人人皆明其意,知道若然一夢青嵐二人落敗的話,就沒有救助之法了。
    武陽公突然大喝一聲,宛如雷霆迅擊,手中刀劍化作兩道光華,分襲一夢、青嵐二人。
    這一刀一劍挾著極是銳烈勁厲的風聲向一夢、青嵐劈去,兇猛無匹。群雄都感到這武陽公實是名不虛傳,單是這一擊之威,就足以雄視天下。
    一夢、青嵐二人齊齊側閃數步,順手發招反擊。一夢頭陀的禪杖走的是剛猛路子,激盪起轟轟的風聲。青嵐道人劍走輕靈,若有若無,招開花精微細膩無比。
    武陽公一擊無功,反而被對方連續夾擊,只好收劍回刀,嚴密守禦,但見兩道光華繞身疾轉,封住對方攻勢。
    不一會兒工夫,雙方已漸斗了二十餘招,內勁真力沖激起無數風柱,數丈之內的樹木都被這陣陣勁氣潛力震得枝斷葉落,聲勢極是驚人。
    武陽公一直採取守勢,他見對方已形成聯手合擊之勢,可就不敢輕易出手反攻,在這等極是險惡艱困的局面之下,不斷地籌思應付之道。
    突然間觸動靈機,想道:「老夫雖是被迫防守,無法反擊,但目下仍有餘暇思索,可見得老夫功力高出他們不少,既是如此,必定有擊敗他們的法子,可惜的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群雄見一夢、青嵐二人雖是佔盡進攻的優勢,但久久不曾擊敗武陽公,不由得焦躁擔憂起來,人人都恨不得他們加點勁一舉斃敵,免得夜長夢多,說不定仍然疏神,反被武陽公取勝。
    山谷之內,只有刺耳的刀劍劈風之聲,那三位一流高手越鬥越急,看看已經相持到百招以上。
    雲飛大師突然間長歎一聲,舉袖掩目。群雄向他望去,但見他滿頭汗水,舉動又如此奇怪,料必發現可怕之事。
    武芳佩一把抓住他,驚道:「大師,怎麼啦?」
    雲飛大師搖頭道:「不行啦,他們今日只怕逃不過武陽公毒手!」
    就在這兩三句話工夫,戰況劇變,只見武陽公刀劍雙飛,幻化出無數光華,反而把一夢、青嵐二人裹住,當真佔了上風。
    於二姐道:「大師先前不是說咱們這一邊能贏的麼?」
    雲飛大師歎道:「不錯,但直到剛才,貧僧才瞧出武陽公因功力奇高之故,終於平反了敗局。」
    溫老大瀝聲道:「以在下瞧來,武陽公雖是一世之雄,天下無敵,但功力仍然強不過一夢大師和青嵐道長加起來的實力。」
    雲飛大師道:「這話不錯,他們加起來雖是強於武陽公,可是他們到底是兩個人,不比武陽公一個人一條心,可以盡展所能!」
    許多人都不懂這意思,雲飛大師又道:「須知武陽公初時雖是無力反攻,但後來他發覺自己比起對方任何一人功力都強,因此,他只須用盡一身所學,嚴密防禦,等到對方須得使出最奧妙的手法之時,就可以反敗為勝了。」
    這番解釋使別人更加迷惑,向慎行道:「大師把道理說反了,教人有玄妙莫測之感。」
    雲飛大師拭掉面上汗水,恢復了寧靜,緩緩道:「這道理很簡單,要知青嵐道長和敝師兄所以佔得上風之故,全是因雙方配合得好,但到了施展最奧妙高深手法之時,雙方都不明白同伴的路數,便無法貫通心意。他們配合之勢既失,武陽公等於以一對一,自然穩操勝算了,這等情形在庸手方面不會發生,只有他們才會變得如此奇怪。」
    武芳佩道:「大師似是胸有成竹,不知有何打算?」這一問是她唯一的希望,若然雲飛說是出手助戰,那就還有活命之機。
    群雄一聽都明白地這一問的深意,登時全部靜寂無聲,等候雲飛答覆。
    雲飛大師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道:「貧僧打算趁早逃走,以免被武陽公殺死!」
    群雄不禁一怔,尹仲大怒道:「這是什麼話,大師未免把生死瞧得太重了!」
    向慎行長笑一聲,道:「尹兄說得好,雲飛大師如此的貪生怕死,當初何必出家呢?」
    他們又諷又罵,雲飛大師面色絲毫不改,這一來連別的人也光火了,岑老四罵道:「電兒子,沒出息……」他罵得如此難聽,雲飛大師不禁面色一變,岑老四嚷道:「有種的就殺死我岑老四!」
    雲飛大師長歎一聲,道:「諸位有所不知,貧僧在微寺之中除了一夢師兄之外,就算得上是武功最高的了,因此貧僧苦是今日死在武陽公手底,敝寺定然難逃大劫,倘使貧僧逃遁無蹤,武陽公忌憚貧僧苦練精進,定必全力先搜索貧僧下落,不暇時付別人,此所以貧僧非逃走不可……」他歇了一下,環顧眾人一眼,又道:「但貧僧目下已改變主意,寧可戰死也不肯逃走。」
    群雄聽了他的道理,都覺得很對,這時雲飛一說改變主意不肯逃走,不禁大為後悔孟浪。
    尹仲和岑老四等人都連忙道歉罪,溫老大道:「大師不必把剛才的話放在心上,還是速速離開為是。」
    雲飛大師道:「貧僧說過不走就是不走!」
    尹仲、向慎行和岑老四等好生難堪不安,武芳佩道:「大師怎可嘔氣行事,須知大師一身繫天下之安危,自該逃走為是。」
    那大和尚只是搖頭,意思甚是堅決,眾人再三勸他,他也不回心轉意,瞑目調息了一下,提過禪杖,向群雄合十作別,道:「貧僧非是與諸位嘔氣,其中自有道理,所以貧僧明知此去必死,也不能不上前出手!」
    他含笑緩緩地瞥視群雄一眼,又道:「可惜貧僧沒有知己,不能為諸位解說上前送死的深意。」
    說罷,掉頭向戰場中撲去,朗聲喝道:「少林僧人云飛來也!」
    武陽公刀光一展,把他捲住,口中嘿嘿冷笑道:「你的武功雖是不弱,但這刻才上來,也是白饒性命。」
    一夢頭陀千艱百難之中勉強攻出兩杖,稍為扳回一點局勢,喘息一口氣,怒道:「雲飛你好大的膽子,未得為兄之命,竟敢擅自出手?」
    武陽公其實故意放鬆一點,讓他們說話,心中算計好一夢迫令雲飛逃生的話,才施展猛攻手法,緊緊困住他們,使一夢心分神亂,加速敗亡。
    雲飛大師道:「師兄責備得是,但小弟眼看局勢已非,這才上前助戰!」
    一夢更加不滿,喝道:「既知局勢已非,便該遠逃隱遁,保存本門實力……」
    他略略一頓,又道:「你若是遠走高飛,武陽公為了忌憚你苦練有成,定必全力搜索你的下落,便不暇興風作浪,危害武林各派,眼下你這一來,他若是把咱們都殺死了,這天下還有他忌憚之人麼?」
    雲飛大師道:「師兄見責得雖是,但小弟卻另有道理,才特意上前送死……」
    這時連武陽公也十分驚奇,大感興趣地聽他說出個什麼道理。
    雲飛大師接著道:「小弟未嘗不曾起過逃走之念,但才一說出,登時被幾位同道諷責。
    小弟因此突然想到貧僧此舉固然或可收掣肘之效,但天下武林之中只怕沒有三兩個人想得到小弟的苦心,反而本寺聲名受到不可挽救的損害。小弟因想與其毀去本寺聲名,而又不一定挽回浩劫,倒不如保持聲譽,壯烈而死!」
    尹仲高聲道:「好教大師得知,武姑娘已早一步說出大師想法了。」
    雲飛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武姑娘竟是貧僧的方外知己,真是可喜可慰之事。」
    他奮起雄威,揮杖猛擊。青嵐、一夢二人也同時施展猛烈拚搏的打法。武陽公氣勢大挫,然而片刻間武陽公聲威復振,一刀一劍分別卷攻他們三人。
    他的刀劍表面上攻向雲飛的時間最少,但不攻則已,一發就是凶險無匹的手法。是以雲飛大師不久就被刀劍劃傷了幾處,僧袍染上不少血跡。
    溫老大放聲大笑道:「武陽公,你敢是忘了還有南荒五雄在此?」
    武陽公冷冷道:「你們想早點到陰曹報到的話,就趕快過來出手。」
    溫老大道:「想當日你一個人想擊破我們聯防之陣,也未能得手,今日還有不少高手在場,你受到牽掣,武功威力自然遠比不上當日。」
    武陽公發出一陣雷鳴似的笑聲,溫老大忍不住厲聲道:「武陽公你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武陽公道:「不錯,你雖是領導南荒門的人物,但眼力學識還差得遠。」
    溫老大忍氣吞聲,道:「好吧,我洗耳恭聽武大宗師的啟迪訓海。」
    他又準備破口大罵,武陽公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小心聽著。」
    不但群雄寂然無聲,連動手排斗的三位高手也十分留神,聆聽武陽公有什麼法子可以毫不費力地擊破了武林一絕的南荒門聯防之陣。
    武陽公道:「若是老夫獨力破陣,果然要費點手腳氣力,加上有這三人助陣,更是感到困難,說不定真的無法擊破你們的陣法。」
    岑老四喝道:「這不是白說了麼?」
    武陽公不悅道:「閉嘴,准教你說話的?」
    溫老大忙道:「老四不可多言。」岑老四隻好閉起嘴巴,怒沖沖地猛瞪眼睛。
    武陽公又道:「然而目下老夫已佔取先機,把這三人完全控制住,不論是快慢緩急,主動之權都操在某家手中,武功之道到了老夫這等境界之時,便不是你們所能臆想得出的,這刻老夫已制住機先,縱然一時未能取他們性命,但他們也擺脫不出老夫掌握,猶如水漲船高,永遠不能漲得比船還高。」
    岑老四雖是不敢說話,卻自個兒喃喃罵道:「放屁,這些話有屁道理?」
    武陽公似是沒有聽見,停了一停,接著道:「因此,你們南荒五雄這刻上來的話,老夫本事利用這三人之力,擾亂了你們聯防之陣。」
    一夢頭陀失聲道:「真是個古一大奇才,可惜走入歧途!」
    武陽公冷笑道:「什麼歧途?等老夫完全控制武林之後,天下沒有一個敢說老夫不是之人,百年之後,老夫生平事跡都變成了十全十美,無可非議。」
    向慎行等人目瞪口呆,但誰也舉不出理由反駁他說得不對。
    溫老大沉思片刻,突然大叫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長歎道:「他說得不錯,咱們應當早就上前出手,才有擊敗他的機會,現在……已經太遲啦!」
    眾人見他如此激動,料知必定不假,不由得都大感黯然。
    岑老四怒恨慎膺,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趙岳楓你是天下第一個大混蛋,死後要打落十八層地獄。」他忽然罵起趙岳楓,其中理由人人省得,所以都沒有阻止他。岑老四連連大叫趙岳楓的名字,似是要了激他出未決一死戰一般。
    山谷中迴盪著趙岳楓二字的聲音,驀地一條人影疾奔入谷。
    此人一見交戰中的數人,登時大喝道:「趙岳楓來也……」喝聲中大旗獵獵飛舞,撲火戰圈之內。
    岑老四張大嘴巴,群雄也十分訝異。但見趙岳楓手中雲旗神出鬼沒,霎時間已接住武陽公大半攻勢。這一來,青嵐、一夢、雲飛等三人頓時發揮出威力,反守為攻。戰局形勢驀然間倒轉過來,岑老四大叫道:「趙大俠,你殺死了這老賊,岑老四跟你叩頭。」
    這話雖是可笑,但沒有人笑得出聲。趙岳楓的雲旗真是扣人心弦,每一招進攻,都使群雄震動一下。
    武陽公倏然躍出圈外,比出一個架式。趙岳楓等四人都停步在一丈之外,不敢冒然迫上。
    武陽公冷冷地道:「哪一個不怕死的,就先上來試一試老夫這一招!」
    這武陽公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講的話自然不假,眾人聽了不能不信。
    溫老大大喝道:「諸位不可受激浮躁上前。」
    趙岳楓沉聲道:「不要緊,他這一招雖是奇奧難測,但未必就能取勝。」
    一夢頭陀道:「你既是瞧不透他這一招手法之中奧妙,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青嵐道人接口道:「貧道甘願上前,請一夢前輩和趙大俠仔細瞧看,想必查看得出其中奧妙……」這話不啻是說準備以性命交換。
    趙岳楓雲旗一橫,攔住了他們,說道:「道長且慢,兄弟先上,有幾種原因,這刻來不及細說,總之兄弟自問還有一拚的機會,若是與敵偕亡,還望兩位顧念舊情,對我那義妹曲予庇護,那就感激不盡了。」
    群雄寂然無聲,都聽出趙岳楓竟是決意上前拚命,圖個同歸於盡,這一來由於罪魁武陽公已死,眾人對單水仙的仇恨便減去不少,加上趙岳楓的情面,武林之人誰也不好意思再動她了。由此可見趙岳楓對單水仙實在是情有獨鍾,不惜以自己一命維護她的安全。
    武芳佩雖是對趙岳楓情心已談,仍然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聲。
    一夢頭陀沉吟一下,道:「好,令妹的安危包在貧僧身上。」青嵐道人接口道:「若是一如趙大俠所說,單姑娘之事自是義不容辭。」
    趙岳楓收回雲旗,仰天長笑道:「武陽公,想不到今日竟有與你拚個生死的機會……」
    武陽公道:「老夫稱雄一世,隨時隨地都接受天下高手挑戰,豈止是今日而已。」
    趙岳楓道:「老實告訴你吧,假如不是今日這般局勢,在下實是很難橫心一拚,我老是找不到可以不傷害水仙而又可以為世除害的法子。」
    武陽公微微變色,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一夢頭陀說道:「趙岳楓,你最好先把單水仙的下落說出,以免無法找尋。」
    趙岳楓訝道:「她的下落?在下一概不知……」
    溫老大道:「這麼說來,竟不是你把她帶走的?」
    只見趙岳楓搖頭,接著又道:「趙大俠一言九鼎,決無虛假,既然不是他幹的,又是誰呢?」
    青嵐道人把向慎行的遭遇說出,趙岳楓忙道:「兄弟怎會做出這等事……」
    武陽公縱聲大笑道:「待老夫告訴你們吧,那是內人所為,她母親就有足夠力量保護她了。」
    此時突然爆出了武陽公的妻子,單水仙的母親,眾人無不驚詫震動。
    一夢頭陀沉聲道:「貧僧敢問尊夫人是誰?」
    武陽公道:「她或者不願讓武林曉得,老夫不便說出。」
    右方一堆岩石後面傳出一個婦人的口音道:「不要緊,我也該出來與諸位見面了,特別是這位老朋友和大師。」
    一個中年美婦緩步出來,眾人都吃一驚,原來她的面貌極像單水仙,她含著淡淡的笑容,望住一夢頭陀,道:「雲和道兄還認得我這個不肖舊友麼?」
    一夢頭陀閉目誦聲佛號,道:「貧僧焉能忘了玉環仙子的風姿。」他長歎一聲,又道:
    「可憐貧僧的二十年歲月,都白白地浪擲了!」
    群雄當中還有兩人驚得呆了,一個是尹仲。他是峨嵋之八,自然知道玉環仙子乃是本門無敵高手,現下變作武陽公夫人身份出現,恥辱難當。另一個人就是趙岳楓。
    趙岳楓震驚之故,便因這位中年美婦分明就是當日傳授三門四派絕藝給他的黑衣道姑,敢情她是武陽公的妻子,無怪她對武陽公之事所知甚詳,甚至連武陽公夢中囈語也能夠知道。
    他踏前兩步,施禮道:「前輩還認得趙岳楓麼?」
    玉環仙子道:「當然認得啦!」
    趙岳楓道:「在下心中有個疑問,非向前輩請教不可!」
    玉環仙子道:「我已曉得你想問什麼……好吧,你儘管問。」
    趙岳楓道:「在下承蒙前輩傳授三門四派的秘藝絕技,對付的就是尊夫武陽公。前輩明明知道,為何又自動傾囊傳授?」
    玉環仙子笑一笑,道:「我那時想殺死他,並且想你用三門四派的絕藝贏他。」
    趙岳楓瞠目結舌,雖然還有許多疑問,卻問不下去。於二姐尖聲道:「但你後來又為何再跟隨武陽公?」
    玉環仙子道:「我直到最近才得悉他雖是有過不少女人,但心中只有我一個。」
    尹仲見她侃侃而言,毫無羞色,不禁恨得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玉環仙子白他一眼,道:「孩子,許多事你還不懂得,最好不要妄加評論。」
    一夢頭防突然厲聲道:「玉環道友,你諳通的各門派絕藝怎生學得的?」
    玉環仙子平靜如常,反問道:「你不知道麼?」
    一夢頭陀喝道:「現在當然知道啦,你真是卑鄙無恥自私自利的狠毒婦人,比畜牲還不如!」他乃是有道高僧,這刻卻破口大罵起來,人人都明白玉環仙子一定罪大如山,萬分對不起他,才會惹得這位老頭陀怒不可遏。
    武陽公叱道:「閉嘴,以前的事與她全然無關,禿驢!你有本事就跟老夫算賬。」
    一夢頭陽報根地道:「想當年,咱們三門四派各選一人前往制裁武陽公的惡行,誰料這賤人被武陽公迷住,用盡種種手段騙去別派同道的心法絕藝,供給武陽公參考,紫心道友被你利用,最後天人交戰,終於精神錯亂,這些人命,都要你這賤人的鮮血抵償。」
    武陽公怒道:「老夫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一夢頭陀理也不理他,玉環仙子笑道:「你別那麼大的火氣,都是幾十歲的人啦?」
    一夢頭陀狂笑一聲,道:「任憑你舌粲連花,今日也休想逃得過貧僧手底!來!來!咱們清算一下這筆血賬,貧僧要是落敗,三門四派之人再也不跟你糾纏。」
    玉環仙子道:「道兄別瞧不起我,須知道兄固然是大有精進,但我也沒有一日摘下過功夫!」
    一夢頭陀道:「貧僧話出如風,決不更改!」
    武陽公道:「老夫在此,誰敢碰內人一下?」玉環仙子道:「不防事,我若不出手,終難了事。」武陽公道:「這禿驢已練成少林愣迦金剛力,不比等閒之輩,還是讓愚夫應付的好。」
    她搖搖頭,風姿極佳,接著裊娜地走到空曠草地上,伸手道:「誰把長劍借給我一用?」她的手伸向向慎行,向慎行征一下,掣出長劍,雙眼瞧住一夢頭陀,見他點頭,這才走出去。
    玉環仙子接劍之時,微笑道:「謝謝你,我知道你將來必是崑崙派的領袖人物,還有幾句話要告訴你,那就是你若不是屬遵俠義之道,當時不肯當真加害女孩子的話,你早就死在我指下了!」
    向慎行點點頭,迅即退下,玉環仙子道:「南荒門中可有練成乾元珠指功的人沒有?」
    溫老大等人,聞言大吃一驚,面面相觀,要知南荒門乃是以指法在武林中佔得一席位,列人三門四派之中,外間之人,無不久聞南荒門乾元五指之名,可是南荒門當真能踩身為三門四派之列,其實是僅著一種無上指功,稱為乾元珠。
    這一門無上秘藝,乃是乾元五指練到登峰造極時的最高成就,從指尖彈出本身乾元真氣,宛如彈珠一般,能夠隔空傷人,威力可媲美九轉寶功、愣迦金剛力之類的無上神功。溫老大錯愕之餘,大聲問道:「難道說五環仙子竟練成了寒門秘藝麼?」
    玉環仙子微微一笑,道:「不錯,你們既然不曾答腔,想必無人練成,我今日不妨獻醜一遭,好教天下得知南荒門有此秘藝……」
    她的目光緩緩掠過趙岳楓、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三人面上,又道:「哪一位願意試試這一門秘藝?」
    趙岳楓搶先道:「在下甚願開此眼界!」一夢、青嵐二人也跟著開口表示願意出手。
    玉環仙子微哂道:「既是都有一試之意,那也好辦。」她的目光轉到溫老大面上,神情忽然變得甚是嚴肅,緩緩道:「你目下是南荒門的掌門人了,是也不是?」
    溫老大頷首道:「不錯!」玉環仙子舉步向樹下走去,一面說道:「那麼跟我來。」
    眾人見她舉止古怪,都大感詫異,溫老大略一遲疑,便大步跟去。
    兩個人在數丈外的樹後低聲交換了一陣,群雄猜不出她此舉有何用意,目光都集中在武陽公而上,但見他仰首向天,陷入沉思之中。過了片刻,他似是想起什麼事,面上露出震驚之色,可見得他心情甚是激盪。這時,玉環仙子和溫老大一同走回來,溫老大兩眼發直,一望而知他正集中精神記憶一些事情。
    玉環仙子若無其事,嫣然笑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一夢頭陀喝道:「老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玉環仙子面色一沉,冷冷道:「好!你只要抵禦得住我這一招,然後我們放對一拚!」
    一夢頭防洪聲大笑,道:「老衲等候這麼一日,已經等了二十年之久啦……」笑聲收歇之後,轉眼望住趙岳楓等人,道:「老衲曾經說過,以一身承擔首年諸友血恨的話,只不知你們可有異議?」
    趙岳楓、青嵐等人怎能表示不同意,都默然點頭,一夢頭陀向玉環仙子道:「你已瞧見啦,今日只要你贏得老衲,昔年之事,從此勾銷不提。」
    玉環仙子道:「很好!」深深吸一口真氣,左手握住右腕,右手五隻纖纖玉指陡然漲大了不少,群雄一望而知她已把全身功力盡聚在右手五指之上。但見她美眸中閃射出寒光,突然間以拇指向天空捺去,一段內勁從指上透出,發出哧的一響破空之聲。
    群雄無不大感驚訝,都想天下間如有這等奇怪的功夫?指力不向敵人發射而向空中點去?正在想時,玉環仙子玉腕連揮,分別用食指中指等四隻指頭輪流向天空點出,每一次點出,都發出勁氣破空之聲。緊接著又搶到用拇指捺出,群雄暗料地這一回定然向趙岳機等三人襲去,哪知又清錯了,她不但仍然向空中捺去,並且又是五指連珠點出。
    這一次速度較快,眾人但聽指氣被空之聲繁密疾響,霎時間,第三度發出指力,這回出手更快,五響勁氣被空之聲宛如同時發出一般,也是向空中戳出。
    群雄都不明其故,正在推測其中奧妙,但聽玉環仙子嬌喝一聲:「小心了!」手勢一變,用大姆指扣住其餘四指,連續彈出。
    那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彈出的潛勁真力分襲趙岳楓、一夢、青嵐三人,剩下的那隻小指彈去之勢,竟是向兩丈外的玉軸書生房仲襲去。
    幾點凝聚如珠的真力,發出尖銳刺耳的破空聲,同時之間,分襲四名武林高手。
    趙岳楓、一夢、青嵐等三人從破空之聲聽出厲害,不約而同地側身閃避,一面出手招架,趙岳楓集少林、武當兩派神功於一身,舉手之間就化解了對方毒手。
    一夢、青嵐二人各施神功封劈,也都堪堪化解了,只有房仲驟出不意,急急揮支玉軸封閉,但覺手腕一震,那支玉軸震得脫手飛起尋丈,對方指勁餘勢未衰,彈中胸口,登時慘哼一聲,仰天栽倒。
    群雄大驚,湧撲到房仲身邊,雲飛大師抱起房仲,但見他面如金紙,氣息微弱。
    這一來趙岳楓和青嵐二人都泛起很意怒火,玉環仙子見他們面色不善,格格笑道:「房仲叛背鐵柱宮,自應略予懲戒,他目下雖是中了一珠,但我的功夫以小指最弱,定無性命之憂。」
    尹仲一躍上前,厲聲道:「棄暗設明,改邪歸正,才是英雄本色,你自己背叛了師門,早就罪該萬死,還敢當著天下英雄逞兇亂說,真不知羞恥為何物!」他氣得面色發白,身軀顫抖,恨不得親手殺死這個師門叛徒。
    玉環仙子神色不變,好像一點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反倒是武陽公勃然震怒,喝道:
    「不知死活的東西,今日若不割下你的舌頭,難消老夫心中之恨!」
    他向來話出如山,說得出做得到,趙岳楓厲聲道:「有我趙岳楓在世,豈容武陽公作橫行!」武陽公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敢不敢與老夫放對拚個生死?」
    趙岳楓正要答允,玉環仙子發出一陣淒厲笑聲,引住眾人的注意,武陽公雙眉一皺,道:「玉環,你怎麼啦?」玉環仙子尖聲應道:「我恨死你啦!」
    武陽公怔一下,滿面煞氣都消失不見,輕歎一聲,道:「你有話也等沒有人時再說。」
    玉環仙子叫道:「不,我偏偏要說,昔年如果不是被你迷住,我今日怎會被一個晚輩當眾辱罵。」
    群雄先前見她神色不變,本以為她喪心病狂,絲毫不知恥辱,誰知她忽然向武陽公發作,無不大感意外,當下都寂然無聲,瞧看這一幕如何發展。
    武陽公沉聲道:「不錯,這都是我的不是,但等以後咱們再談這事好不好?」聲調中已隱隱透出不悅之意。
    玉環仙子呆呆地望住他,面上表情千變萬化,咬唇悲號一聲,掩面而泣。
    武陽公柔聲道:「咱們走吧,今日這筆賬將來再算!」一夢頭陽遲疑了一下,才道:
    「不行,錯過今日,只怕不易再碰上兩位了。」
    玉環仙子聽了這話,身軀一震,移開掩面雙手,向一夢頭陀望去,但見他目光中蘊含著一股怨毒,不禁搖頭垂淚,淒楚萬端,暗想自己這二十年來忍受的無數痛苦,到底補償不了昔年的大錯!她轉過眼去瞧看武陽公,但見他無限柔情地望著她,心中不禁一酸,熱淚奪眶而出,悲聲道:「可憐我在這夾縫之中,教我如何是好?」
    武陽公道:「咱們走吧!」一夢頭防冷冷道:「你們要走也成,但須先殺死了貧僧!」
    玉環仙子舉袖拭乾淚水,平靜地道:「道兄既是苦苦相逼,那就請你賜教幾招!」
    一夢頭陀放聲大笑道:「早該動手了!」提著撣杖,大步走出場中。
    玉環仙子正要舉步,武陽公驀地橫身攔住,道:「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才讓你出手。」
    一夢頭陀等人,這時可不肯胡亂開口,以免把事情弄僵,迫使這兩人聯手出戰,那時還是他們取勝的機會較大。
    玉環仙子黯然一笑,道:「你不用說了,我曉得你的意思。」
    武陽公道:「那麼你答應不答應?」他似是十分相信玉環仙子猜得出他心中之意,並不多說,但這一來群雄可就鬧不明白。
    玉環仙子目光投注在他面上,漸漸充滿了柔情蜜意,說道:「好,我答應你,可是,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還須多加珍重。」
    武陽公大袖一拂,忙掩住面龐退開數步,群雄一看這等情形,心知武陽公定是忍不住眼中熱淚,才以袖遮面,別人如此,還不怎樣,但此舉出請一個天下無敵的梟雄,可就特別的使人感動。
    玉環仙子迅快走出場中,定一定神,把淚珠指拭乾了,玉腕輕抖,手中長劍發出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