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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阻追兵血染伏牛山

她獨自躍上大路邊一株禿樹橫枝,手持白旗,那只是用一方白布繫在她鐵桿上。她以這面白旗指揮群雄,這刻白旗指住左方,意思要左方的高手們注意,敵方將從此路突圍而逃。
    雲悅老僧沉得住氣,溫老大卻是見識過她才智之人,所以毫不懷疑,但其餘的人卻大感奇怪,一面問避縹箭,一面大聲討論此事。
    武當派的陸章問離他最近的姜三姐道:「姑娘瞧見沒有,文姑娘說敵人得從這一方逃走呢!」
    姜三姐道:「我瞧見啦!」兩丈外的一位少林中年和尚道:「這位姑娘玄機莫測,諸位還是小心些上算……」姜陸二人望望那和尚,發覺這和尚就是一路上從不說話也不跟人家打招呼的那個,誰也不知他的法號,而其他十多個僧人卻都跟大家很熟了。
    他們早就覺得此增氣度與眾不同,也並不是冷傲怪僻,卻像是心中老是尋思什麼難題,所以沒有心思跟別人說話。
    岑老四道:「沒道理,這兒一直到河邊皆是崎嶇不平的地面,人和馬還可奔走,但那輛馬車怎能駛行?」
    那中年僧人微微一笑,揮杖擊落一根勁箭,並不答腔。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邊已是短兵相接,除了七八名高手被四兵列陣攔住之外,其餘正面衝到的大隊人馬已有七八人奔近馬車。
    四衛屹立不動,劍盾護住身前,氣勢極是威猛,那些人見了不覺一怔,前衝之勢不禁挫滯。
    鄧當怒罵一聲,揮劍躍入群雄隊內,只見劍光盤族飛舞,眨眼間四人受傷。
    但他旋即被三名少林僧人圍住,無法傷人,耳聽單水仙叫道:「鄧總管,不可傷人太多。」他心念一轉,刷刷連攻兩劍,殺出道路,奔回馬車旁邊。
    群雄怒火熊熊,正要一擁衝上,忽地火光從平地冒起,恰在雙方之間隔住。群雄雖然是不畏刀劍,但火器卻不比別的,登時紛紛後退。
    鄧當才躍上馬,一道人影掠到,劍光如虹,來勢極為凌厲,迫得他再躍回地上,出劍反擊。此時才瞧清楚來人乃是一個英挺少年,使的是崑崙正宗劍法,極是翔動靈活。
    鄧當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吠,接招!」抖腕揮劍,連政三招,把對方硬是迫退四步。
    那年青劍客正是向慎行,他仗著獨門輕功超過四兵所列之陣,第一個攻到馬車旁邊。鄧當深厚的功力和精微辛辣的劍法使他大吃一驚,心想文姑娘屢次警告的話不假,這廝果然厲害不過。
    他也施展本門劍法,躍上半空,掉首下去。口中同時發出長嘯之聲,顯得又輕靈又威武。
    單水仙瞧得呆了,心想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俊美男子,而膽力之強亦可與趙岳楓比擬。
    華別說出向慎行底細,最後道:「宮主最好別開口命鄧總管劍下留情。」
    單水仙訝道:「嗅,你竟知道我的意思?」華創道:「屬下從宮主的眼睛中瞧出來。只怕鄧總管妒心一起,反使出毒手!」單水仙果然不敢開口。
    鄧當武功比向慎行高出一頭,又深悉崑崙劍法奧妙,故此十招不到,已穩佔上風,毒著頻出,瞧來向慎行性命難保。
    陡然間白影一閃,戰圈中多了一個白衣美女,手揮短劍一連數把,把鄧當殺得遍體皆汗,險象環生。
    鄧當一身武功何等高強精妙,即使是邪教中僅有的幾個凶人也無法在三五招之中穩佔上風,因此眾人一見這位白衣女郎如此厲害,令人感到難以置信,便都程然注視。
    這一瞧之下,群雄這一方面精神大振,鐵柱官方面卻人人震駭,土氣陡降。
    原來白衣女郎正是鐵柱它以前的宮主武芳佩,她的芳姿武功,一如往昔,只有頭髮的式樣改變了,無復如昔日的宮裝高合。
    她使的是一把金色短劍,劍身較平常所見之劍厚闊一點,此刻在她手中宛如一條金蛇,毒辣凌厲兼而有之。
    鄧當任何招數出手,都被她的金創克住,簡直沒有還手之力,他俊美的面上熱汗沁出,顯得又是忙亂,又是驚駭。
    武宮主冷冷道:「鄧總管,你有幾條性命,還敢與我動手?」
    鄧當陡然奮起神威,劍法一變,刷刷刷一連三招,竟把敗局扳回不少。
    武宮主咦一聲,道:「原來還有幾手我不曉得的劃法,怪不得如此大膽廣鄧當遵:「屬下大膽放肆之罪,任憑宮主發落,但眼下宮主卻須先未退來犯本宮車駕的敵人,屬下始能俯首認罪。」
    這話也就是說武宮主如果不擊退敵人,那就不必當她是宮主,更不須服從她的命令,鄧當正因想到這一點,才會勇氣突增,使出武陽公最近傳授的刻法,勉力抵禦。
    武宮主冷笑道:「很好,我先取了你的性命,再問問別的人可敢違抗?」
    那邊廂向慎行已躍近馬車,右衛張猛踏前一步,喝道:「退下去!」向慎行長劍刷地刺出,遂道:「你憑什麼?」
    右衛張猛左手鋼盾貼護右胸要穴,墓地揮動厚闊銀劍斜砍敵首。
    他這一出手,鋼盾隨著身形向對方劍尖撞去,自家的闊劍卻發揮出無可抵禦的威力,果然一出手就把向慎行迫退數步。
    向慎行一提真氣,正待再度撲攻,目光一掠,只見馬車旁邊的窗戶露出一張美麗的面龐,睫毛上似乎沾著晶瑩淚珠,眼中儘是愁懼之色。
    他不知何故突然中止了撲攻的動作,右衛張猛早就屹立在原來位置,一望而知對方只要不威脅到馬車,他決不出手。
    華別發出號令,馬車墓地向左方駛去,一徑離開大路,衝入崎嶇不平的河岸荒地中。
    四衛都躍上掛在車邊的坐騎,緊緊護著馬車,迅快馳去。
    馬車一動,那十多名特技好手紛紛上馬,隨後馳去,周奔雷一面駕車,一面照顧著槍、矛、刀、劍等四兵的坐騎,馳出數文之後,長鞭連揮,但聽劈啪之聲不絕於耳,那四匹空馬都一齊轉身向主人馳去。
    四兵齊齊施威,迫退迎面敵人,一轉身齊齊躍上坐騎迅即覓隙衝出。
    殺聲震天中,忽聽勁箭破空之聲劃空而來,勁道之強,極是駭人。
    這支長箭閃電一般疾襲武宮主,迫得她偏身急避,鄧當趁機躍出圈外,幾個起落,便奔落荒野,一匹健馬橫制裡奔到,他一躍而上,雙腿一夾,緊緊跟著馬車追去。
    當馬車落荒駛逃之時,那邊雲悅老僧、溫老大等七八名高手已被縹箭迫散,這刻只有溫老大一個人來得及攔截他們去路。
    前衛林身軀向前俯伏,半截身子斜出鞍外,催馬向溫老大迅急衝去。
    溫老大雖是一時高手,但此生還是第一次得見如此剽悍猛惡的氣勢,心知無法攔得住他,只好橫著躍開丈許。
    只見那輛馬車跟著駛過,車側左衛馬催圓睜虎目地盯住他,他過去之後,便是後衛李嚴,這四衛皆是天性勇猛之士,武功也走的是剽悍強猛的路子,因此自然而然有一種威態氣勢,使人不敢輕易挑釁。
    眨眼間鐵柱宮車馬已駛出老遠,群雄都沒有追趕,聚在一起商談後計。
    雲悅老僧首先道:「這輛馬車不但入水能浮,宛如舟楫,而且還能夠馳駛於崎嶇不平的荒野之中,設計之精巧,當世無雙。」
    眾人都紛紛稱是,武宮主勾住文開華臂膀,低聲笑道:「你雖曾是內四堂香主之一,但大概只知道有鄧當、華劭兩總管,還不曉得他們手下有不少奇技異能之土廣文開華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這些人技藝驚人,使我大感狼狽。」
    武宮主便把四衛五兵以及幾組特技好手的內情說出,最後說道:「五兵之中的神箭耿滔剛才發出一箭,救了鄧當之困,此人率領弓箭隊,最是可怕,須得設法先行殺死,對方力量便減弱許多。」
    此時有人查看受傷人數及傷勢情形,另外溫老大等人仍然圍著雲悅老僧談論那輛馬車。
    武宮主說道:「諸位雖是眼見馬車設計精奇,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但殊不知這裡面人力技巧要占一半,那個駕車之人,便是鐵柱宮十名高手之一,姓周名奔雷,擅長駕御控騎之道,天下無出其右,若不是他執鞭的話,那馬車決不能在荒野中駛行得如此迅速。」
    雲悅老僧道:「諸位略事休息之後,便須繼續追趕,咱們目下有武姑娘助陣,深悉對方虛實,比起第一次得手的機會自然大得多,至於受傷的人,便暫時留下休息調養,好在此事乃是武林共享之舉,不愁沒有同道參加,所以咱們這一方實力有增無減,諸位若無異議,就如此進行。」
    大家都不反對,於是留下八個受傷的人,大眾紛紛上馬沿河追去。
    鐵柱官方面也傷了兩人,加上前次受傷的共是四名,戰力又減弱了一點,再者他們眼見群雄人人奮勇進撲,置生死於度外,可以想見對方有必欲擒下單水仙的決心,鄧當苦苦籌思良策,馬車內的單水仙和華劭也在談論此事。
    單水仙仍然極力勸他們舍下自己,但華劭自然不肯答應,鄧當也躍到車上,參加商計,單雲仙見眾人個個忠心擁護,漸漸說不出勸他們舍下自己的話。
    此時馬車馳上一條平坦大路,速度甚快。鄧當道:「咱們既然不能前赴嵩山,也不能回返宮中,那就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
    華劭道:「不錯,幸好這次大家帶的金銀及乾糧都夠多,這方面不須憂慮。」
    單水仙緩緩道:「倘若要奔避敵人,咱們便專揀深山無人之處走去,只要找到險峻可守之地,就停下來歇息或過夜,敵人攻得急了,咱們便走,如此或行或止,主動之機在我,對方疲乏難支之時,自然停止追擊我們。」
    華、鄧二人大喜道:「宮主此計甚妙。」
    單水仙又道:「可惜華總管不能出戰,大大削弱了實力。」
    鄧當道:「只要有機會的話,屬下定必全力幫助華兄療傷,請宮主放心。」
    單水仙瞧出鄧當這一次說的是真心話,大感寬心,便集中精神尋思一件事。
    鄧當跟華劭研究逃亡的路線,初時主張北行,渡過黃河,再向北走,只要越過河南省境,踏入山石,便都是山野丘陵。
    這條路線固然很好,可是他們卻考慮到一點,那就是竄入這等險峻荒涼,人煙稀少的地方,萬一武陽公有心馳援,也極難聯絡得上,再者他們都隱約曉得武陽公業已南下,這一北走,豈不是把距離拉得更遠?
    再說掉頭向南逃亡的話,由於敵人料想不到,開始時可以叫他們上個當。
    主意已決,便改向南竄,車馬行程甚是迅速,數日之後已逃入伏牛山脈區域。
    此時坐騎已顯出不支之態,他們在山中尋到一處地方,細加觀察之後,便卸鞍歇息。
    一路上他們都盡力趕路,繞避村莊市鎮,不論晝夜,都沒有卸鞍休息,都是略想即走,把行蹤弄得極是飄忽迷離,目下已在群山之中,這一處歇腳之處尚可據險拒敵,所以準備休息半日和一夜,預計到翌日早晨動身之時,牲口都可完全恢復。
    單水仙第一次離開馬車,緩步走到一道山泉旁邊,掬水梳洗,四衛如形防影般緊緊守護,寸步不離。
    她略事洗盥之後,回頭一瞧,只見煙火衝霄,不禁大驚道:「他們竟生火造飯,這炊煙豈不是要把敵人引來。」
    前衛林鈞軀身道:「宮主有所不知,事緣這一次帶出來的箭數目甚多,皆是上品雕翎雀柳好箭,粘貼雕翎的膠怕濕,須以火烘,再者弓箭手所攜的良弓,棋忌霉濕,稍一不慎,便有朽解之患,因此迫不得已生火取炭,以便烘弓培箭。」
    單水仙道:「原來如此,我怪惜他們啦!」舉步走回去,但見巖穴之內已經鋪好厚褥,供她歇息。
    鄧當命人出獵,此時已捕殺不少飛禽和山中走獸,便在火上烤燒,香氣四溢。
    眾人飽餐一頓,輪流休息,單水仙吃得飽飽的,不知不覺沉沉酣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驚醒,睜眼一望天色,已是昏暮之際。
    她忽然感到不對,急遽地坐起身子,向外面望去,只見人人都刀出鞘,弓上弦,離此十餘丈遠的第一道防線,傳來緊密的弦聲和喝罵聲。
    四衛屹立巖穴外面,凝神戒備,她不覺輕輕歎口氣,起身出去。
    前衛林鈞道:「敵人追到,以致驚擾宮主清睡!」
    單水仙道:「仍然是那些敵人麼?芳佩姊姊可在其中。」
    林鈞道:「她雖在隊伍中,卻沒有出手前衝……」說時,微微流露出憂色。
    單水仙道:「你們都怕她麼?」林鈞道:「昔年武姑娘得寵之時,老山主把所有手下之人的武功弱點破綻都密傳於她,並且教給她克制手法,因此屬下等誰都不怕,就單單怕她一人。」
    張猛接口道:「雖然最近老山主已傳授精妙手法給屬下等,可是動手相搏之際,總會不知不覺使出以前苦練過的招數手法,其實武芳佩姑娘定然不會錯過良機,一舉制我們死命!」
    單水仙道:「不錯,她不但在氣勢和心理上已震懾住你們,況且武功高強,實在不易抵擋……」
    她沉吟一下,又道:「華總管呢?」杯釣道:「華總管到前面督戰,咱們一共有三道防線,總可以防守得住。」單水仙道:「我出去瞧瞧!」
    她在四衛拱護之下,走到第二防線,暮色中但見數丈之外便是一道天然的石門,甚是狹窄,石門兩邊的岩石不特高直數丈,而且外面陡峭,裡面卻可以供人上落和藏身。
    耿滔親自把守石門,極少發射,此外兩邊巨岩上各有三名弓箭手,居高臨下,不讓敵人迫近。
    華劭見她出來,便道:「這等天險之地,敵方人數再多,武功再高,也難得手。」
    單水仙低聲道:「敵人短時間之內雖是不能得手,但等到明日視線清晰之時,可以設法從崖上攻下來,那第二道第三道防線都是咱們人力佈置而成,決計擋不住他們猛撲之勢。」
    華劭道:「宮主不必過慮,咱們最多見一步走一步,他們捨得拚命,咱們就奉陪!」
    忽聽耿滔暴喝一聲,看,遠處便有人慘呼一聲,華劭道:「瞧來耿滔比我們還有用,對方已經傷折了三人之多!」
    單水仙心想此舉徒然迫得對方一步步走向拚命之路,可是這刻卻不便說出這話,挫傷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們的勇氣。
    遠處傳來怒罵之聲,隱隱聽到什麼剝皮拆骨的句語,大概是對方又死了一入,激起他們的怒火。
    單水仙叫鄧當過來,道:「我們非立刻離開此地不可!」
    鄧當道:「還望宮主賜示情由。」
    單水仙道:「此地只宜暫守一時,目下夜色已臨,自然對咱們有利,可是等到天亮,咱們就很難逃得出重圍了。」
    華劭訝道:「宮主的意思是……」
    單水仙接著道:「我的意思咱們立即準備,此地只要三人把守,其餘通通束裝上鞋,馬蹄用厚布包紮,冒險從左側的險峻小徑逃走。」
    鄧當沉吟道:「此法極是冒險,萬一敵人已分出高手在那邊堵截,咱們就得傷亡甚大。」
    單水仙道:「那邊的崗哨至今沒有警訊傳來,據我猜想對方還未發現此路,須知對方縱然有誘咱們人伏之心,但連傷三人之後,決不會仍然按兵不動。」
    華劭道:「宮主別忘記武芳佩姑娘及文開華姑娘都是才智過人。」
    單水仙笑道:「你們大可放心,她們雖是智謀出眾,可是對方那一批人份子複雜,不像以前她們帶領你們之時,指揮如意,我敢斷言她們雖是沉得住氣,但其他的人一定不能忍耐,定會從那條險道夾攻,現在既然毫無動靜,非冒險一試不可。」
    華、鄧二人心服口服,立刻下令,不久,這兒只剩下耿滔和另外兩名箭手把守。
    其餘的人都牽馬踏上險道,由槍、矛、刀、劍四兵在前頭開路,悄無聲息地穿過險狹山路。
    一路上果然沒有人攔截,等了一會兒,天色全部黑齊,耿滔及兩名手下趕到。
    大隊人馬摸黑逃竄入山中,雖然天黑地暗,山路崎嶇,卻難不住這些武林豪客,那周奔雷更是施展出一身本領,馬車駛行得甚是平穩。
    天明之時,他們已逃出甚遠,單水仙下令眾人留意各處可供據守歇息的地點,縱是絕路也不要緊。
    走了一程,果然找到一處地方,乃是一處高巖窪陷的巨大洞穴,右邊七八丈遠便是一個水潭,崖上一道巨大瀑布沖瀉而下,封住道路,那個水潭一直通到洞穴之前,寬達六七丈,左邊峭壁插天,底下靠潭水之處有一條只有尺許闊的窄路。
    任何人想到達那潭水後面的巖洞,非從這條狹路通過不可,否則就是泅水而過,但想泅水的話,除了硬穿過瀑布,就是從正面攻上對面潭岸的巨岩上,那些巨大高峭的岩石伸延到左邊狹窄石路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險關。
    這處地方只須守住正面,左右後三方都不是人力能夠飛渡得過的。
    然而此地的缺點正也在此,敵人固然極難攻入,他們也很難逃出。
    鄧當查看這四下形勢,皺眉道:「這是一處死地,咱們進駐之後,萬難衝出。」
    單水仙道:「那潭水流入巖洞之內,生像一道小河,咱們沿著這道河水或者可以出去。」
    鄧當道:「這巖洞權是高大寬廣,河道從當中穿過,直入洞底,屬下進去瞧了一下,洞底石壁擋路,再也無法進入,這道水流深入山腹之內,說不定有十里八里的長度,屬下相信人馬無法沿水出去。」
    她點點頭,道:「脫困之法慢慢再想,目下你們先去準備糧食準備堅守一段時間,須知咱們人馬皆盡疲乏不堪,急需休息,如果勉強奔逃,等到牲口完全倒下,人也差不多了,其實敵人一旦趕上,咱們都只好束手被擒了。」
    華、鄧二人深知這是事實,倘若昨夜敵人不曾追上,好好休息過一晚,便又可以支持四五天的奔逃之苦,但昨晚不但沒有休息,反而竭力逃走,如今人人皆有睏倦疲憊之色,果然非休息不可。
    單水仙又道:「我想來想去,必須找到這麼一處妥當地方,才能讓華總管養傷,你也可以專心助他運功療治內傷,等他好了,我還有一個辦法,是不是行得通卻要到那時才知道。」
    華、鄧二人只好依從她的主意,下令佈防,一面又挑派數人出獵。
    那些弓箭手在耿滔指揮之下,砍了數十根巨竹堆積巖洞之內,此外又搬運了無數大小石頭。
    晌午時分,各事佈置就緒,起火烤燒野味飽餐一頓之後,人人倒在石頭或地面呼呼大睡。
    單水仙的行宮設在巖洞最深之處,靠近滾滾而流的河水,四面架起布慢。
    華劭就在不遠之處躍坐運功,他仗著功力深厚,這數日的辛勞艱苦竟不曾使傷勢加重。
    到了日暮時,敵人已經追到,守緊出路,這一回他們深具戒心,先派人手四下踏勘,直到確知那壑谷當真是絕地之後,這才著手進攻。
    文開華顯得愁眉不展,房仲用盡心機也探不出她何故發愁,雖是百般勸慰,仍不中用。
    她已經不管運籌帷幄之事,這責任自然而然落在以智謀著稱的武宮主身上。她決定不蹈險強攻,寧可費上十天八天甚至一兩個月的時間,困住對方。
    群雄大多數贊成此計,認為對方縱然還有長箭暗器可用,但總有一日餓得全無力氣,束手就縛。
    於是齊齊動手佈置障礙,以大石或巨木填塞道路,使馬匹不能通行。
    他們先選十八人,分為四組,日夜輪流佯攻,消耗對方鏢箭,連帶使他們不能安心休息。
    雙方都採取久戰之計,局勢頓時沉悶,耿滔破開巨竹,削成長箭,末端夾著葉為箭羽,這等粗製之箭自然遠遠比不上雕翎箭,須知箭中以雕翎箭為上品,角鷹翎箭次之,鎢鷂之翎為箭羽又決之,鵝雀之翎是最下品,雕翎箭發射之時,去勢快疾,又能抗風,不歪不斜,威力最大,因此這等以身葉為羽的竹箭,雖以強弓挽射,亦不能及遠。
    不過鐵柱宮這一方有了這許多的竹箭和石塊,夾雜在勁箭暗器中使用,仍然極具威力,而且用個三五日不虞匾乏。
    晃眼過了兩天,群雄方面折損了兩三人,原來都是性情暴躁之士,不耐慢慢圍困,強行衝上,被鏢箭射殺。
    文開華更是愁慮,心想邀約武林群雄擒拿單水仙,和消滅鐵柱宮勢力之舉,本意是設法使單水仙脫離那邪派四凶人的羅網,順便滅削武陽公的力量,正是一舉兩得,哪知局勢演變之下,無法控制,眼下群雄這邊傷亡了十人以上,其中各家派都有,這一來已激起了公憤,若是擒住了單水仙,各派決計不肯輕輕放過了她。
    眼下她雖有縱放單水仙之心,也無法辦到,再想到日後與趙岳楓晤面之時,這件事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鐵柱宮這一方戰志甚是高昂,原來單水仙見鄧當忙於幫助華劭運功療傷,無暇督戰,心想這些人到底是為了自己賣命,便不住地慰問他們,四下巡視,眾人都被她絕世容光所攝,沒有一個不是深願為她戰死的。
    又過了三日,華劭傷勢完全復員,鄧當經過兩日調息運功,也恢復了原有的功力。
    他們分班巡視督戰,實力大增,部屬們的信心勇氣也為之高漲,不過敵方也增加了援兵,華山派有三名女尼以及十多個武林知名之士趕到。
    這一日早晨,單水仙召見鄧當、華劭二人,道:「我們堅守下去,還可支持幾日?」
    華劭道:「屬下與鄧兄商討過,認為尚可苦守八日至十日之久。」
    鄧當補充道:「設若敵人攻勢猛烈,可以再守八日,如若敵方壓力並不增強,則可望多拖兩日。」
    單水仙道:「不管八日也好,十日也好,到守不住之時,敵人一定攻入此地,雙方以短兵相接,近身肉搏,是也不是?」
    華、鄧二人齊齊應是,單水仙沉吟一下,道:「到了肉搏之時,你們唯有使出全身所學與敵周旋,但以我瞧來,芳佩姊姊這一關你們就很難過得。」
    華劭慨然道:「屬下學藝未精,力有本逮,死在刀劍之下,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鄧當道:「武姑娘深知屬下們所學武功的長短利弊,這一關果然無法闖得過。」
    單水仙道:「這也不一定是沒有法子之事,我或者可以幫你們的忙。」
    鄧當恍然如有所悟,但接著便搖頭歎氣,道:「不行,宮主對此也無能為力。」
    單水仙道:「這話怎說?」
    鄧當道:「屬下還記得宮主昔日被血手印程賓及丁狼婆二凶所困之時,曾經發揮絕世天聰,指點屬下應用何等手法,可以略挫這兩大魔頭,事實證明果然成功,因此屬下對宮主胸中才學極感信心。」
    單水仙道:「既是如此,為何又說不行?」
    鄧當道:「武姑娘的武功手法雖是奇奧莫測,但宮主卻定必深悉於胸,還難不倒宮主,然而宮主雖是研創出對付她的手法,可使屬下等得逃毒手,可是宮主可曾想到自己安危?」
    單水仙緩緩道:「原來你們是為了我會落在敵手,所以縱能逃命,仍然認為無用?」
    華劭道:「鄧兄所慮極是,依屬下之意,宮主不必費神研創什麼手法了,反正屬下等寧可死在此地,也不願眼見宮主被擄!」
    單水仙微笑道:「我自然有法子不教他們擒捉得住。」
    華鄧二人聞言精神一振,面泛喜色,鄧當急聲道:「請宮主速速把逃走之法賜告,屬下等才能安心。」
    單水仙道:「這法子很簡單,我等到敵人攻入此地之時,便跳落洞內溪流之中,隨水而逝,雖然不免淹死山腹之內,可是敵人決計不能擒捉住我,連屍體也找不到,你們瞧此計好不?」
    華、鄧二人都皺起眉頭,華劭失望地道:「原來宮主並無逃生之計!」鄧當道:「此計雖然比沒有好些,然而下屬等縱能逃生,但日後每一想起此事,如何能安心偷生苟活?是以宮主此計也是不行!」
    單水仙心想這兩人對自己如此忠義,姑不論他們是由於暗戀自己抑或其他緣故才會如此忠心,總是教人感動之事。
    想了一想,便笑道:「此計我只是說著玩的,以我推測,你們只要虔心苦志聽我的話去做,咱們仍然有機會殺出重圍。」
    她說得十分認真,華、鄧二人不禁信了幾分,單水仙也不多說,先把鄧當造出,只留下華劭,她本身武功雖然不行,可是一來天資極高,悟力過人,二來她這一年來跟武陽公在一起,父女之間許多話都不便提及,諸如有關她的母親玉環仙子以及趙岳楓這兩人,雙方都避免觸及,所以往往談論武功,武陽公乃是舉世第一人,見聞廣博,談起天下各家武功以及本門武功的得失,如數家珍,日積月累,單仙對武功之道已經極有心得,只不過本身無法使用而已。
    她自然深知屬下的武功得失利弊,因此按照華劭武功之長教他十二個散式,這些招數都是個別獨立,不是連貫的動作,可是在華劭這等高手,只要撥通訣竅,練熟手法,便隨時隨地可以施展出合用的招數了。
    這十二個散式之中,除了專門對付武芳佩的手法之外,還包括武陽公特創的破少林、武當等奇奧手法,三門四派的高手只要碰上這等招數,非敗不可。
    華劭學了一日,才記牢這十二散式,卻還得加以苦練和請單水仙隨時指正,短短的十天八天不知練得成幾招。可是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只好拚命苦練,能練成幾招就算幾招。
    翌日,輪到鄧當,單水仙傳他的散式達二十四招之多,這二十四招的手法繁雜,架式輕巧,發勁用力都與華劭的路數不同,原來華、鄧二人的武功路數一是沉實剛健,一是輕靈跳脫,大有分別,此所以單水仙傳授的招式也全然有別。
    鄧當較為穎悟聰明,但招式較多,所以能不能在十天八天之內全部練成功,也是一大疑問。
    從這一日起,華、鄧二人便專心修習單水仙所傳的心法絕招,他們越是進步,就越是發覺這些招式具有極上乘奧妙的威力,因此信心陡增。
    這一來他們督戰之時態度神色都更為堅強有力,部下見他們如此,深受影響,信心也增強許多。
    此時群雄方面達一百以上,不過高手仍然是那些人。
    連日圍攻之下,群雄方面又折損了七八個人,鐵柱宮方面不但毫無傷者,連以前受傷的數人也都痊癒了,可以參加防衛。
    他們的食物早就感到缺乏,後來從潭中釣魚補充,才勉強維持下去。
    但食物雖是解決,鏢箭暗器卻越來越少,那些竹箭將快用完,人人都曉得一旦鏢箭暗器用罄,便是肉搏突圍的時候,因此一方面憂慮鏢箭用光,一方面又巴不得快點用盡,以便狠狠地大殺一場,總比目下這等沉悶的局勢強勝得多。
    第十日的早晨,華、鄧二人巡視之下,暗器已經用光用盡,只還有數十塊石頭,竹箭用完,雕翎箭還有十餘支而已。
    鄧當道:「目下已是一決生死存亡的進機,對方人數較多,咱們可能有被衝散之虞,若然如此,衝出去的人便急赴襄陽會合。」
    他鋒利有力的目光逐一掃過手下們,只見人人都沒有懼色,不覺雄心振奮,長笑道:
    「本宮雄霸天下多年,諸位決計不可滅了老山主的威名!」
    眾人都轟然而應,華劭發出號令,眾人紛紛守住崗位,一共分為三道陣線,第一線便是潭邊入口的窄路前面,若然敵人衝過此關,便退到窄路盡頭,是處怪石林立,通路險隘,易守難攻,第三道防線便是洞府入口之外,該處因地勢平坦寬闊,洞府入口又大,所以除非是結集全部人力才能堵得住,群雄若能攻到第三線,那就穩操勝券,並且出現殘酷激烈的屠殺場面。
    群雄方面派出高手三人佯攻,不見對方發箭,便逐步迫近,這三名高手是於二姐、大方禪師和白沙道長,本來只不過是例行進攻,引誘對方發箭,後面則有武芳佩、房仲和溫老大等三人接應。
    鐵柱宮方面剩下的雕翎箭都收了起來,準備在突圍出去之後阻止追兵之用,因此那白沙道長等三人一直逼到兩丈以內,仍然沒有鏢箭攻襲,只有幾塊石頭砸來,卻阻不住這幾位高手。
    大方彈師誦聲佛號,道:「敝派有兩人一傷一死於這些強徒箭下,我佛慈悲,恕弟子今日要大開殺戒,為世除害了。」
    於二姐尖聲道:「若非殺盡這些惡徒,怎能消得咱們心頭之根……」
    話聲未畢,鄧當飄身落在他們面前,冷笑道:「少冒大氣,今日誰殺死誰還未知道,不信就試一試。」
    後面接應的三人已經趕到,武宮主一瞧這鄧當毫無畏懼自己之色,便知必有道理,當下且不上前,先看看他的虛實再說,於是舉手打個訊號,後面便沒有人衝上來,要知這是十多天以來第一次迫近潭邊入口,因此這一次接觸較為小心,群雄不敢湧上,以免中了對方誘敵之計,亂箭施威,以致傷亡慘重。
    大方禪師明知對方功力深厚,武藝超群,但他也是少林寺少數幾個高手之-,焉能示弱,提杖上前,道:「貧僧先領教閣下絕藝,且看閣下怎敢如此自恃?」
    鄧當眼露殺機,冷冷道:「好,本總管先拿少林開刀……」話聲未歇,心中轉過一念,暗想自己學得破少林四式,到底是初次上陣,若然須得連使四式才殺得死這個和尚,則別的和尚便窺出古怪,此後便不易得手,不如換個輩份更高的雲悅老僧上來,此僧的性命才值得演露絕藝。
    此念一閃即過,大聲道:「和尚你雖是少林好手,可是本總管第一次正式出手,總得找個輩份較高之人,有煩和尚去把雲悅老和尚叫來!」
    武宮主眼睛連眨,心想這廝口氣好大,說不定真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手段,可是一時之間卻無法猜測得出,只好再瞧下去。
    雲悅老僧也感到不對,大步走出,洪聲道:「老僧來也!」
    他輩份比大方禪師高,是以大方禪師只好退避一側,雲悅老僧抗著方便鏟,左手打個問訊,道:「鄧總管氣概驚世,老僧甚為佩服!」
    鄧當遵:「閒話少說,本總管決意取你性命,可要小心在意……」話聲中一劍刺去,雲悅老增方便鏟疾封門戶,叮的一聲,劍鏟相觸,兩人各自震退一步。
    這鄧當年紀雖輕,可是一身武功比昔年鐵柱宮內四堂香主還強,這刻雖是震得退了一步,但才退便進,振腕一劍疾刺出去,口中喝道:「果然不愧是少林寺長老,功力深厚得很。」
    這一劍去勢迅快無比,雲說老僧剛剛站穩,敵劍已到,無法招架,提鏟旋身閃避。
    鄧當佔到取先機,劍招立時有如長江大河般滾滾使出,眨眼之間,已把雲說老僧迫退六七步之多,離開武宮主只有四五步遠。
    雲悅老僧被他這一連六七劍殺得頭上冒汗,大是驚心,心知一時三刻之內,無法平劣勢,心念連轉,尋覓出奇制勝之法。
    群雄方面眼見鄧當武功如此高強,都驚得呆了,武宮主那麼機智果斷之人,這刻也遲疑不決,不知自己應當出手替下雲悅的好?抑是再等一會兒,瞧瞧雲悅有沒有挽回的機會?
    鄧當連接又攻出七八招,氣勢更為凌厲,雲悅老僧頭上汗水已滾滾流下,可見得他是何等吃力和焦急。
    武宮主驀地下了決心,正待出手,忽見鄧當躍開數步,彈劍長笑一聲,道:「少林長老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一著大出群雄意料之外,無不愕然,雲悅老憎抹一抹頭上汗水,道:「鄧總管劍上造詣果然十分高明,老衲甚為佩服,不過……」
    鄧當冷冷道:「不過怎樣?」
    雲悅老僧神情肅然,道:「不過若是老衲還有機會跟總管交鋒作對的話,自然格外小心,料想鄧總管再不會如此容易便佔了先機!」
    他乃是一派長老身份,說話甚有氣度分寸,毫無強辯之意。
    鄧當心中也暗暗佩服,當下望了武宮主一眼,道:「大師這話果是不錯,兄弟雖然有意跟大師再度交鋒,但恐怕武姑娘不耐煩觀戰。」
    武宮主冷冷道:「我說過這話沒有?」
    鄧當陪笑道:「姑娘沒有說這話,這只是在下揣測之言。」
    他越是盯緊了武宮主下功夫,武宮主心中就越發疑惑,但一時之間又測不透他的用心。
    雲悅老僧道:「既是如此,便請總管再行指教。」
    鄧當面色一沉,道:「大師若是堅持再戰,咱們便須分出生死才許罷手。」
    雲悅老僧當著群雄面前,焉能不接受對方這種挑戰,當下道:「很好,只要貴宮之人守諾,老衲這一方的同道朋友也不會出手干涉。」
    武宮主心中暗暗一歎,忖道:「雲悅大師已中了對方圈套啦!但鄧當的武功還未高到足以穩贏雲悅大師的地步,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古怪?這真是教我難以置信。」
    她緩緩後退,其餘的人也跟她退出兩丈左右,免得妨礙這兩人的生死拚鬥。
    鄧當立個門戶,氣度沉凝之極,雲悅老僧被對方這等氣勢所迫,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心念一轉,仰天長嘯一聲,增強威勢,接著揮鏟猛掃,採取主攻之策。
    鄧當側身讓開,順手還了一劍,兩人登時激戰起來,只見雲悅老僧運鏟如風,隱隱發出風雷之聲,足見內功深厚,腕力極強。
    他一連猛攻了十四五招之多,陡然間被敵人長劍刺入鏟影之內,大吃一驚,幸而功力深厚,硬生生撤回方便鏟,腳下使出移形換位的功夫,才避過這一劍之厄。
    老和尚頭上冒出熱汗,但在這等關頭,他不但不曾慌亂,反而迅即橫下心腸,決計以數十年精修之功與敵人一排,他雄心一奮,呼呼呼連攻三鏟,把對方迫退數步。
    群雄眼見雲悅大師反擊,齊聲喝采且威,彩聲中鄧當突又使出一招奇奧劍法,竟在雲悅大師得勢之時反攻入去,劍勢凶險無比。
    雲悅老僧勉強閃開,但衣袖已被劍尖劃破一道口子,他本人固然大感歎惑,武宮主卻比他還要震動凜駭,心想這一戰到目前為止,大勢已定。
    鄧當巧妙地封拆對方一連幾招煞手,突然間又一劍刺出,銘的一聲,雲悅大師方便鏟竟被長劍震起尺許,露出前胸空隙,鄧當大喝一聲,長劍劍心擁入,這一劍快如閃電,雲說老僧無法封架,只好用盡子生功力向後躍退。
    但他到底不及劍快,身形落在丈許地上之時,左胸口冒出血跡。
    雲說老僧挺立如山,神色絲毫不變,徐徐道:「鄧總管武功高強,老衲甘拜下風。」
    武宮主躍落老和尚身前,瞥視他傷勢一眼,道:「大師既已負傷,請回去上藥包紮。」
    鄧當一時查看不出這一劍刺了多深,眉頭輕輕一皺,心想武宮主既已出來,說不得只好放過這老和尚一命了。
    他拱手道:「大師請吧!」
    雲悅老僧淡淡一笑,轉身走去,鄧當又道:「武姑娘可否允許在下歇息一會兒。」
    武宮主冷哼一聲,道:「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說罷,轉身回去,其餘的人都跟她退回。
    雲悅老僧徐步走到群雄把守的山崖後面,突然間腳步踉蹌,搖搖欲僕,大方禪師和另一個中年僧人趕緊扶住他,那中年增人道:「師兄你怎麼啦?傷得很重麼?」
    群雄一聽這個素來沉默寡言,好像滿懷心事的中年僧人居然是雲悅老憎的師弟,都大感驚訝,原來少林寺目下以雲字輩最高,凡雲字輩的和尚,都是長老身份,沒一個不是六旬以上的人。
    大方彈師滿面悲淒仇恨之色,連連歎氣,雲悅老僧微微笑道:「大方不必如此,咱們佛門弟子豈是愛惜皮囊之人,老衲得到解脫,未嘗不是佳事。」
    他的目光移到中年僧人面上,又道:「雲飛你可曾瞧見對方的劍法麼?」
    那中年僧人茫然搖頭,道:「小弟該死,竟不曾瞧著師兄的交手情形。」
    這時武宮主等一眾高手都環立四周,聽了這話,都感到奇怪訝異,心想這和尚不知有什麼心事,連師兄跟敵人約好作殊死之戰也不曾觀看?
    雲悅大師有氣無力地道:「這可不能怪你,一夢師兄曾說你極是專心一志,不為外物所移,果然說得不錯,唉!他的劍法似是早就能攻破為兄的招數,難道……」說到這裡,口中突然噴出鮮血,停口閉目。
    雲飛和大方等十餘僧眾一齊跪優,喃喃誦經,梵音經聲之中,但見雲悅老僧長長吐一口氣,隨即垂頭不動。
    群雄無不灑淚悲傷而又仇恨盈胸,但這刻大家都寂然不動,一直等到雲飛率領弟子用粗布包起雲悅遺體,這才紛紛議論。
    武宮主跟文開華、房仲等人計議了一陣,等到少林眾增忙過,才把雲飛、大方二人請到一邊,武宮主先說過安慰之言,才道:「大師可知對方劍法來歷麼?」
    雲飛點點頭,道:「現在已曉得啦,那是武陽公研創的破少林十八式,貧僧連日都在研思推究他的破式手法,所以連先師兄動手的情形都不曾瞧見。」
    武宮主道:「原來如此,敢問大師可有抵禦之法沒有?」
    雲飛大師長歎一聲,道:「沒有,那武陽公蓋代奇才,舉世無雙,貧僧遠遠不及……」
    武宮主道:「既是如此,大師便須暫時忍抑心中悲痛,不宜出手。」
    雲飛茫然點頭,道:「姑娘說得是。」大方彈師忍不住道:「弟子願意以身試法,好教師叔瞧瞧對方劍法奧妙!」雲飛道:「這也可以。」
    他好像沒有什麼主意,也不曾考慮到大方的生死安危,許多人都暗皺眉頭,心想這位和尚怎麼攪的,竟沒半點籌策之才?
    武宮主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除非以多為勝,若是單打獨鬥,只怕害多利少……」
    她心中轉動著一個念頭,那是設法把邪教諸凶引來,借這幾個凶人之力殺死鄧當等人,但這話不能當眾說出,免得洩露了用心,無法使那三凶上當。
    文開華眼見單水仙那一方已把事情鬧大,無法收拾,暗忖唯有以釜底抽薪之法,或可保存她一條性命,便插口道:「倘若一夢大師肯出馬的話,這鄧當仍然不必放在心上!」
    雲飛、大方都望住她,文開華又道:「一夢大師的武功是我親眼見過的,造詣之高,當世罕見,若然他老人家應允出手,定能掃蕩妖氛,解決這一場武林戰禍!」
    雲飛、大方聽得她力贊一夢頭陀,都露出受用的神色,但旋即現出為難的神情,文開華何等聰明,微微一笑,道:「諸位勸駕之時,只須請他為雲悅大師報仇,功成即退,其餘之事,不須勞動他老人家。」
    這話仍是暗示一夢頭陀,不須涉及單水仙之事,文開華料想一夢頭陀不肯下山之故,定是由於他與單水仙稔熟,加上趙岳楓故人之情,自然十分不便,但這麼說法,一夢頭陀可能中計前來,事實上他一旦下山出手,便很難抽身避開了,有他在場,單水仙的安危自然可以想像得出。
    雲飛果然聽從文開華的話,派了四名僧人把雲份遺體運返嵩山少林,自家寫了一信,呈交方丈師兄。
    午膳之時,武宮主和向鎮行在一起,他們吃著淹制的鹿肉和乾糧,掬飲山泉,雖是別有一番風味,但多日以來即是如此,也不免厭得不大想吃。
    武宮主只吞了一點點,便不再吃,向鎮行關心地道:「你獨當敵人鋒銳,最是吃力,若是不能飽餐養力,實在不妥……」
    她輕歎一聲,道:「我見文開華情深義重,處處為單水仙打算,便覺得有些計謀手段使用不出來。」
    向慎行道:「倘使咱們能把趙兄找來,許多困難就迎刃而解了。」
    武宮主道:「現在把他找來的話,反而不妙,你想咱們這一方死傷了許多人,各大門派與及武林各地同道都對這一幫人馬仇恨叢集,尤其是這一次鄧當出手,大家都全把仇恨記到單雲他的帳上。」
    向鎮行訝道:「這是什麼道理?」他腦海裡突然泛起單水仙的美麗的面龐,那是當日他衝近馬車之時,她從窗子露出面孔,匆匆一瞥之下,留下的印象。
    武宮主道:「這道理很簡單,相信大家不久就會想通,這就是對方突然選擇了這麼一處絕地,堅守了十多日之後,鄧當才孤身出戰,試問他們為何如此安排?鄧當為什麼在十餘日之後才出戰。」
    向鎮行大驚道:「難道鄧當在這十多日之中,得到單姑娘指點武功招數,所以膽敢出戰?我記得你們說過單水仙不懂武功。」
    武宮主道:「她本身雖是不曾修習武功,可是以她的天資才智,卻有本事指點別人,鄧當的破少林絕招就是她傳授的。」這時,她心中充滿了對單水仙的妒很。
    要知武宮主性格與文開華大不相同,譬喻當年她愛上趙岳楓,後來見得不到手,追到武當,竟投擲注了劇毒的瓜果,打算毒死趙岳楓,她的想法是自己既然不能得到,別人也休想染指。
    而她對單水仙的感情也跟文開華完全不同,一則是單水仙奪去了她在武陽公跟前的位置,二則她與趙岳楓最好,似乎尚在文開華之上。
    這兩點衝突已足以使武宮主生出加害之心,何況她有意報復武陽公,若是把單水仙拿下處置,武陽公定然痛苦不堪。此外,能夠殺死鄧當等人,也是打擊武陽公最佳之法。
    向慎行道:「我可想不出其中有這等曲折的道理。」
    武宮主微微一驚,忖道:「對啊!這道理別人怎想得出?」她一想到武陽公居然把平生武學精華,全部告訴單水仙,而當年並不曾如此對待自己,更加激起了妒忌仇恨,默然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