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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空城計幽谷拒群邪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丁狼婆道:「依你便怎麼說?」程賓道:「老夫之意,你早該明白。」丁狼婆道:「好吧,咱們合力對付那廝,若是還贏不了他,只好認命。」血手印程賓道:「不行,須得再約一人,不拘是色鬼也好,黑狐也可,咱們有三個人合力,必定能夠贏得那廝無疑,現下就怕他們不肯合作。」
    丁狼婆道:「不管別人怎麼想,咱們總得先行瞧個明白,否則去找得他們來此,結果武陽公已經去遠,豈不笑話?」
    程賓道:「好,咱們去瞧瞧,但須得小心,千萬不可掉落武陽公圈套之中!」
    兩人奔落山丘,尋路前行。不久,前面便是一個狹窄的石谷,在谷口可以瞧見對面山崖之下,儘是林立的石筍。
    他們不敢從谷口奔人,繞到石側的山頂,俯視谷中,只見谷內有一處石壁下面有個洞穴。洞穴前面儘是尖挺的石筍,縱橫錯列,少說也有數百十根之多。
    這些石筍變成極大的障礙,使他們不敢迫近,生怕到了切近,武陽公會憑借林立的石筍擊破他們聯手之勢。如果石筍內藏有古怪,還可以把他們一一活捉。
    程賓悄悄道:「好險惡的地方,咱們決計不能走人石筍陣內。」
    丁狼婆嗅了幾下,道:「咱們得下風之利,是以嗅得出洞內不但有驢子氣味,且有人的味道。」
    程賓道:「你這一說,我也區別得出來啦!這座石谷雖是很淺,兩邊山勢低矮,舉步即可衝落谷底,但反過來說也是一樣,武陽公若是發覺咱們只有一個人在此,當必趁勢上山動手。」
    丁狼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程賓詭笑一聲,道:「我打算去邀約林、謝二人到此,但又放心不下你獨自留守此地。」
    丁狼婆不好意思說出怯敵的話,硬著頭皮說道:「不妨,老婆子獨自在此看守便是。」
    程賓暗暗得意付道:「最好她先跟武陽公拼上一場,但須得先拿言語激她先往探看,這一來武陽公縱然不想出手也辦不到,我在遠處窺視動靜,如果她贏了武陽公,我就及時現身,如果她被武陽公殺死,我一則去一個對頭,二則還可觀測出武陽公的真本事和近年進境。」
    此意一決,便道:「我此去見到林落紅、謝無我他們,便說我急於前往邀約他們,所以來不及到洞內探窺真相,不過,以你的鼻子功夫,可以斷定武陽公便在洞內。你或者等見面時說曾經到洞口附近查聽到武陽公的聲息,免得他們恥笑咱們。」
    丁狼婆點點頭,程賓算準這個老惡婆性情奇特,一定中計,便笑嘻嘻地走了。他這一走只是躲到較遠的一座山頂,遙看動靜。
    且說單水仙當陳老三回去服侍老凶人程賓之時,便感到暗中好像有對眼睛窺視著她,又彷彿在屋頂破洞之處見到黑影一閃而過。
    她正在疑神疑鬼之時,一陣腳步聲自遠而近,甚是遲鈍緩慢,過了一會兒,有人走人磚屋之內。
    她定睛望去,只見來人是個傴僂衰邁的老尼,知道必是這座破庵中唯一又聾又啞的老尼,便死了求她幫忙解脫驢皮之心。
    那老尼走到她身邊,前前後後地瞧她一陣,伸手拉住韁繩,把她拉出屋外,她雖是老態龍鍾,可是手勁不小,單水仙無法掙扎,乖乖地跟她走。
    老尼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單水仙心想:她也許孤獨太久,所以對畜牲也十分喜愛。不禁袖然泛起同情憐憫之心,便用頭摩擦她的手掌和身體,以示親熱。
    數丈外突然有人喝道:「此驢本是謝無我道長之物,怎的落在老師父手中?」
    單水仙高興得幾乎叫出聲,那老尼姑不理不睬,可是暗中卻使勁拉緊韁繩,這條韁繩裝置得十分巧妙,能夠使驢皮下之人感到疼痛而隨意指揮,更妙的是如果把韁繩向後勒緊,則不但會感到額頭疼痛,必須停步,而且腦後的啞門穴也被一件堅硬鈍物壓住,做聲不得。
    單水仙聽到說話之人正是鐵柱宮兩總管之一的鄧當,心中大喜,這時額頭一疼,正要喊叫鄧當來救,誰知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鄧當眉頭一皺,隨手撿起一根木棍,舉步迫近老尼,他後面還跟著一名侍者,這刻也自長刀出鞘,神情兇惡。鄧當又道:「老師父怎生弄到這頭小花驢的?」
    老尼望也沒有望他,單水仙卻暗暗叫苦,忖道:「那謝無我道姑說過,只要使勁勒緊韁繩,就可以把我無聲無息地弄死,現下啞穴被制,此話果是不錯,這老尼又聾又啞,鄧當的話她全聽不見。可是她手勁頗重,再一用力我就要死啦!」
    鄧當見老尼一直不理他,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說話一般。他原是精細多智之人,心中一動,退回去跟手下低聲吩咐幾句話,那侍者轉身如飛去了。單水仙見鄧當退開之時,老尼的手勁就放鬆一點,突然大驚,忖道:「原來她手勁是跟著鄧總管的進退而輕重的,可見得她並非不知道鄧總管來到身邊。」
    鄧當雖是十分驕做自負的人,而且身為鐵柱宮總管,連內四堂。外七堂這些高手見到他都甚是尊敬,可是出外辦事卻毫不浮躁托大。這時仍然忍住怒氣,朗聲道:「區區鄧當,雖然與謝道長不是同路之人,但這一次離開鐵柱官職守,卻與他們大有關連,老師父面生得很,若然與謝道長乃是一路,那也罷了,若然不是同道,還望見告得到此驢經過……」
    這番話點出:一、他是鐵柱宮的人。二、他跟黑狐謝無我不是同道。三、他只想明白此驢在這兒出現之故。四、他保持中立態度,不會多事。
    單水仙心中讚許不已,暗想這鄧當武藝才智都是當世罕見之士,若是換了華總管華劭,定必沒有這一套言詞。
    那老尼姑這刻才轉眼望他,裝出驚訝的神態。韁繩也鬆了手,向他比個手勢。鄧當自語道:「啊!原來你聽不見,說不出……」便丟掉手中木棍,向她比手勢詢問此驢來歷。
    老尼姑招手叫他過去,指著驢背讓他看,鄧當大叫道:「什麼?是宮主你麼?」
    單水仙試試開口,果然發得出聲音,便應道:「不錯,我被那道姑拿驢皮蒙住,唉!快點剝開,那陳老三為人愚弱,說不定會自己露出口風……」
    她才智過人,這刻推測居然一點不錯,她隨即躺在地上,露出腹部,鄧當急忙蹲下去解開扣子。
    單水仙開口講話之時,老尼姑身軀突然一震,可是鄧當哪有餘暇注意她。
    不一會兒單水仙已經從驢皮中脫身,透一口大氣,轉眼望見老尼姑愣愣地瞧住她。這時她心情暢快,已忘了剛才被勒之事,嫣然一笑,感激地向她點頭。
    鄧當道:「若不是你背上有幾個洞,可以瞧見你衣服的顏色,在下怎樣也瞧不出破綻的!」
    他洋洋得意地大笑數聲,又道:「宮主一直不叫喊,可害苦了屬下啦!這等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單水仙嗔聲叱道:「住口!」鄧當吃一驚,吶吶道:「小人非是膽敢取笑宮主……」
    他本來想說的是這裝驢的滋味不好受,該當抓住謝無我也教她嘗一嘗,可是單水仙已經發生誤會。
    她道:「好,你這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永遠不會忘記!」
    鄧當不敢做聲,他曉得單水仙歷經凶險辛勞,心中情緒很壞,此時又無法發洩,所以大發脾氣。為了要博得玉人一笑,當下一言不發,取起驢皮,套蒙在自己身上,雖是沒有扣緊,卻已經十分逼真。老尼姑突然間拿住單水仙手腕,另一隻手用食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別做聲,隨即拉她向庵中奔去,她手勁甚大,單水仙不由自主地跟她疾走。
    鄧當武功精湛,這時也聽到腳步聲,立即退到磚屋中,不久,陳老三就帶了老凶人程賓前來。其後之事,已經說過,不須再贅。
    鄧當變化嗓音教陳老三說是武陽公所為,等他走後,單水仙已走出庵外。她道:「糟了,老頭子再約得別人同來,你一個人決計抵敵不住……」
    鄧當沒有脫下驢皮,說道:「咱們逃也不行,那血手印程賓擅長追蹤,若是約了丁狼婆前來的話,更是不得了。那老惡婆的鼻子比狼還要靈敏,這是她天生絕技之一。咱們逃走也得算計好才能動身。」
    單水仙雖是智計過人,可是一則對這等老凶人的行事絕技非所深悉。二則鄧當也是著名的天計星,不免生出倚賴之心。所以空自憂心不已,卻想不出辦法。
    鄧當想了一會兒,道:「請宮主騎到屬下背上,免得留下足跡。咱們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馱著單水仙迅快奔去,他一身武功的人,雖是不慣於以四肢奔走,可是目下是迫於無奈,勉強而為,卻也奔得很快,也不覺得疲累。
    不久,穿出城外。鄧當早就想定逃到何處,這中牟縣離鐵柱宮不過百里,所以鄧當對此地附近地形甚為熟悉,一口氣奔到石谷內那個洞穴之內。
    不久,他們就瞧見了狼婆、程賓兩人在低矮的山頂現身。鄧當心中雖是緊張,卻不露諸形色,低聲道:「瞧來屬下所佈的疑兵之計成功啦!屬下早就想到假使咱們走了,程賓一定先盡力找到陳老三,詢問情形,所以我留下陳老三的性命,由他傳出老山主的名頭,宮主請瞧,這兩個老外人不敢人谷,可知他們已見過陳老三無疑。」
    單水仙愁道:「他們縱是凜懼一時,但等到忍耐不住之際,仍然會入洞查看的!」
    鄧當心想:「我難道不曉得事情會如此演變?擔憂也沒用,只盼早先的隨從手下能夠很快就把華劭及得力的十名侍者引來。」
    這個希望也很渺茫,第一,當時還不知道小花驢便是單水仙,鄧當只是覺得老尼姑十分古怪,懷疑是謝無我設下圇套,所以當機立斷,先行遣走侍者,著他回宮報訊,華劭得訊之後,會不會派人增援還未可知。就算他親自趕來,可是若不把宮中侍者內的十大高手帶來,仍然勢力薄弱,不易應付。
    第二,縱然華劭出宮馳援,可是能不能像這兩個老凶人一般循跡找到此地,也是問題,此所以他暗中認為華劭增援的希望很渺茫。
    他為了不讓單水仙擔驚害怕,便亂以他語,故意問起她那老尼姑的下落,單水仙說那老尼姑躺到地窖下面,再也不見蹤影。
    鄧當又道:「宮主曉得不曉得這兩個凶名素著的人,為什麼不敢入谷查看之故?」
    單水仙道:「是呀,我正在奇怪呢。他們縱然很畏懼我爹爹,但是他們並未親眼見到爹爹,而且我爹爹沒有道理躲在此處……」
    鄧當道:「正是不合道理,他們才不敢入谷。要知以他們兩人的身份和威力,縱是老山主在場,他們也敢現身出手。宮主大概不知道這些著名邪教高手以前曾經屢次上當吃虧,所以對老山主的智謀十分的忌憚。現下如此的不合道理,他們反而怕是圈套,所以不敢踏入洞外的石筍陣內。」
    單水仙嫣然一笑,道:「我瞧你的智計已經不在我爹爹之下了。」
    鄧當心中大喜,嘴上卻謙道:「宮主過獎啦,屬下焉敢與老山主相提並論,便宮主的天聰睿智也比屬下強勝百偌。」
    單水仙道:「你也無須過謙,論武功儘管有人勝過你,但論起才智計謀,還真不易找到對手!」
    鄧當歎口氣,說道:「屬下此後沒有別的奢望,只望能夠長在宮主手下效勞馳驅,就心滿意足了!」
    單水仙心中一怔,忖道:「他這話明明流露出暗中愛慕之意……」她心中不禁對他憐憫起來,想道:「他哪裡曉得我的心早已給了趙岳楓大哥?若是不能侍奉大哥,這一生情願剃度出家,唉!瞧來我此生定必出家為尼無疑了!」
    此時,低矮的山頂上只剩下一個丁狼婆,她傴僂地站在山上,遠遠望去倒也不覺得怎麼可怕。
    丁狼婆仁立了老大一會兒工夫,突然長吼一聲,說道:「武陽公可是躲在洞中?」
    革水仙微笑道:「她當真心中害怕,故意大聲叫喊,卻不敢落谷。」
    鄧當面現憂色,說道:「她終於按捺不住天生凶野之性,明明推想是老山主的陷阱,仍然有不顧一切之概!」
    單水仙道:「只有了狼婆一個人,你未必就輸給她,我仍然不感到害怕!」
    鄧當心中十分焦慮,曉得那血手印程賓離開之故,多半是去勾幫手援兵,說不定他本人就在附近潛匿,只因丁狼婆在外表上人孤勢單,武陽公或許會出洞取敵,其時程賓才現身合力拒敵!他心中雖然十分緊張,卻不露出一點神色,應道:「宮主這話說得是,屬下縱是功力略有未遜,但憑著老山主親傳的絕招手法,與她以死相拼,怕她何來?」
    丁狼婆搦戰不已,到了後來,話說得十分難聽。連單水仙也覺得甚是難過,歎道:「爹爹英雄一世,誰敢用這等言詞侮辱他老人家,唉!只恨我性不喜武,爹爹的那一身蓋世武功,我都沒有下功夫去練,不然的話,今日一定要出手教訓教訓這個老婆子!」
    鄧當面上一熱,挺身而起,道:「屬下願意出去拚死一戰!」
    單水仙吃一驚,說道:「我的意思不是這樣,鄧總管千萬別誤會。」
    鄧當雙眉一軒,慨然道:「咱們藏身洞中,任得那老嫗辱罵老山主。這事若是傳出江湖,老山主一生英名從此掃地,屬下實是不能再忍,務請宮主准予出戰!」
    單水仙愣了一陣,才道:「好吧,反正遲早都得與他們拚個死活,且趁程老兒尚未搬得別人到此以前出去決一死戰,也許更為上策!」
    鄧當道:「屬下還以為宮主不曉得,這樣也好,屬下出去決死拚鬥之時設法誘開對方,宮主可乘機遁逃,萬萬不可遲疑觀望,以致坐失良機!」
    他雙眸中冒出異樣的光芒,凝視著那個國色天香的美女,胸中陡然湧起萬丈豪情,想道:「我為她粉身碎骨之後,便永遠活在她心上,我尚有何求?」
    他胸膛一挺,大步向洞口走去。
    單水仙忽然叫道:「鄧總管,此事不可魯莽,難道就沒有一點別的機會不成?」
    鄧當說道:「機會很渺茫……」他把命人回宮救援之事說出,接著又道:「華兄縱是盡起宮中高手趕來,為時亦須待到半夜或翌日凌晨才能到達,除了時間上來不及之外,還有兩個困難,一是他會不會率領宮中侍者十大高手同來,若是只帶兩三個人,便不濟於事。二是他能不能找到此地。」
    單水仙愁道:「這樣說來,我們今日竟是凶多吉少的了?」
    鄧當道:「不敢相瞞宮主,若論今日形勢,只怕當真兇多吉少,屬下等負責護宮,其中又以宮主安危最為重要,但這時居然無法保護宮主安全,屬下極感汗顏,只好以一死相報了!」
    單水仙道:「這些話不須說啦!假如我們有法子拖延時間,說不定就可以等到救兵,是也不是?」
    鄧當道:「目下難有這麼想了。」
    單水仙輕俏地掠掠鬢雲,笑道:「那也不一定完全沒有法子可想。」鄧當道:「屬下願聞宮主奇計!」
    單水仙道:「那也算不了什麼奇計,你先把這丁狼婆和程賓最擅長的武功手法告訴我。」
    她顯出一派閒情逸致的樣子,鄧當倒不好意思太過慌急,定一定心神,說道:「丁狼婆練的奇門功夫十分邪惡,運起功夫之時,眼射綠光,面上及雙手都浮現一層綠氣,一雙利爪堅逾精鋼,無堅不摧。因此當她運功撲敵之時,真活像一頭惡狼……」
    單水仙點頭誼:「那是魔教奇門功夫,稱為碧血爪,我從前聽爹爹講過。」
    鄧當道:「宮主說得不錯,至於她的報數手法也大異於一般的武功,她是以咬、抓、刺、掐四訣為主,專一近身肉搏,那種凶狠猙獰的打法還可以震懾敵手心膽,縱有必死之心的人,也不禁地會膽寒……」
    單水仙點點頭,道:「程賓呢?」
    鄧當說道:「程賓有兩宗絕藝稱雄天下,一是迴旋閃電身法,一是血手印奇功,這兩宗絕藝加起來,便縱橫無敵!」
    單水仙道:「原來是這兩宗功夫,我也聽爹爹詳細講過。」
    他們談了好久,丁狼婆越罵越凶,句句都十分難聽,隱身在另一座山頂的血手印程賓都聽見了,暗暗得意,忖道:「眼下快要日落西山,若是再過片刻洞內尚無動靜,說什麼也要僧同丁狼婆入洞一探,武陽公若是在洞中,豈能如此忍辱吞聲?」
    丁狼婆也作這等想法,慢慢地步下山坡,轉眼已逼近谷底。忽聽石洞那邊傳來一聲斷喝,接著一個年青俊昂的人從石筍中現身走出。
    此人身上罩著一件青色長衫,甚是瀟灑,走動之時,長衫毫不飄擺,丁狼婆暗暗一凜,忖道:「此人內功極是深厚,想必就是鐵柱宮兩總管之一了?」
    她一問之下,果然就是鄧當,她怪笑一聲,道:「鄧總管到底沉不住氣,現身迎戰,早知如此,何不早早出來?」
    鄧當淡淡道:「在下奉命行事,談不到沉得住氣沉不住氣,閒話少說,在下奉有嚴諭須得在二十招之內,略挫尊駕氣焰,請!」
    他腳下丁字步一站,神凝氣聚,眼中光芒四射,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態。
    丁狼婆縱聲怪笑道:「別說是鄧總管,就算武陽公出手,也未知鹿死誰手,這二十招的話,不值一哂!」
    鄧當道:「不信就試試看!」
    丁狼婆厲嗥一聲,面上綠氣浮現,生像長出一層綠毛一般,她疾撲上去,雙爪撕抓,口中潦牙外露,覓機噬咬,形相比惡狼還要可怕,她所取的部位和腳法都大異常人,長身斜撲,進退之間,卻毫無傾跌之虞,手中的枴杖早就丟在一邊。
    鄧當左旋右轉,雙掌齊發,一味保持著三四尺的距離。他居然不使用兵器,丁狼婆因此大佔便宜,出手都是強攻硬撲的路數。
    眨眼間,攻拆了十二三招之多,優劣之勢已十分顯明,可是鄧當神情十分鎮靜,面色毫無變化。丁狼婆又攻了數招,雙爪已罩住對方兩肩,這一招縱是不能制敵死命,卻也穩穩佔盡上風,哪知鄧當一個大翻身,從她爪影之下滾身翻到上面,反而從背後施以猛攻。
    丁狼婆萬般無奈之下,索性仰跌地上,爪牙齊施,封住身軀上空。鄧當一伸手便拗斷了她一隻利爪,接著縱退尋丈,
    丁狼婆怪嗥一聲,滾開尋丈才敢躍起,低頭瞧時,只見左手食指長長的指甲已經斷折,斷口處鋒利如刀削,心中大驚,忖道:「我的利爪已練得堅逾鋼鐵,竟也不免折斷,如此再戰下去,十隻長爪遲早都得被毀,只剩下十隻光禿禿的手指。」
    那邊鄧當朗聲說道:「承讓,承讓,敝上還吩咐在下轉告丁前輩說,他向來不擅口舌之能,如果丁前輩心中不服,請移駕到洞府一晤!」
    丁狼婆喉中發出可怕的聲響,卻沒有答腔,突然間轉身飛奔而去。
    不過她仍然守在山頂石後,窺伺石谷中的動一靜。血手印程賓瞧過這一場激鬥,暗暗膽寒,早就抽身去了。不久,他帶領著一個黑衣蒙面道姑,一個中年秀士,到達丁狼婆藏身守伺之處。
    丁狼婆雙手藏在袖中,程賓先問過石谷內沒有動靜,便道:「老婆子敢是被挫?」丁狼婆雙眼綠光閃射,怒道:「原來你目擊一切……」
    程賓道:「別慌,老夫何曾目擊什麼,只是見你的枴杖丟在山下谷邊,雙手又籠在袖內,由此猜想出來。」
    黑狐謝無我、色鬼林落紅一齊追問經過,丁狼婆無法隱瞞,只好親口說出這奇恥大辱。
    程賓接口道:「老夫可不敢瞧低了丁老婆子的功夫,但以她隱修多年之後,尚且折辱在一個後生小子手上,武陽公功夫之高,由此可見!」
    謝無我冷冷道:「既是如此,咱們各自回到海外,這一生別想報仇雪恨啦廣色鬼林落紅道:「真是天大笑話,咱們生平只挫辱在武陽公手中,這番捲土重來,連他的人影也未見過,就夾尾巴滾回去。」
    謝無我冷冷道:「姓林的若不服氣,這兒到那洞府只有一點點路!」
    林落紅瞇縫起那對色眼,笑道:「我可不受你的激將計,除非你……」他忽然住口不說,原來黑狐謝無我手中拂塵塵尾已經根根挺直,一望而知佈滿了內家真力。
    丁狼婆忍不住暴躁地道:「我老婆子最恨你們這等假惺惺作態,明明都是存心奪回師門秘寶,當然趁火打劫上一兩件別的寶貝更好,可是都不敢講出來。」
    程、謝、林三人面面相覷,丁狼婆又道:「你們若是有意奪回秘寶,目下就須同心合力,一齊落谷挑戰!」
    那三人都點點頭,表示贊同,可是沒有一個肯先動身。
    丁狼婆皺眉道:「怎麼啦?我老婆子領頭落去!」舉步欲走,林落紅忍不住道:「等一等!」謝無我道:「果是魯莽不得……」
    程賓沉聲道:「武陽公才智出眾,他的手下居然早就查出咱們四人留經探宮之事,可見得他目下已是有備而來,目下咱們雖是人多勢眾,不怕與他決鬥,但萬一又陷入他的詭計圈套之中,豈不是操切之過急?」
    丁狼婆想起往事,暗暗驚心,便不敢輕率奔落谷去。那程賓、林落紅、謝無我等瞧來瞧去,都猜不透那石筍林後的洞內有什麼陰謀?
    最後,四人同意,一道落谷,在石筍林外挑戰,若是武陽公不出現,再另尋計較。
    這四個海外凶邪齊齊步落石谷,洞內的單水仙和鄧當兩人,都十分驚心動魄。
    單水仙道:「鄧總管,你的長刀行不行?」
    鄧當心細她說的是能不能輪番出戰這幾個邪派高手,於是答道:「論到氣脈悠長,內力深厚,屬下比不上華總管……」
    鄧當接著又道:「屬下不敢絲毫有瞞過宮主,這四個凶人功力極高,出手相搏之際,三招兩式所耗的內力難說得很,只怕對付了一個之後,就須調息老半天。」
    單水仙瞧瞧天色,道:「我知道啦,咱們非出奇制勝不可。」
    她閉目尋思,外面傳來謝無我的聲音,道:「武陽公,為何不出見故人?」
    色鬼林落紅接口道:「你在洞中弄什麼手腳?你的聲望身份已經今非昔比,難道還一味以詭計取勝不成?」
    單水仙睜開雙眼,道:「我擬定的計策早就想好,剛才又想了一遍,只要你過得這一關,想必可以熬到天亮時分,縱或不然,也可以捱到半夜。」
    鄧當奮然道:「宮主請即示下!」
    洞外的四人可不敢逼近石筍林,這刻繼續出言挑戰,忽見一個人走出洞外,徐徐步出石筍林,正是鐵柱宮總管鄧當。
    他神態冷靜之極,好像不把他們四人放在心上。對方反而暗暗驚異不已!
    鄧當緩緩道:「敝上暫時未能出迎諸位,特囑在下出來說一聲,但又知諸位定然不耐久候,因此轉告諸位,若是定必要與敝上相見,便請入洞一敘!」
    那四人都不吭聲,鄧當微微一笑,表示早知他們定必如此,又緩緩說道:「諸位若是感到無聊,在下奉命得向林老師請教二十招!」
    他們一聽又是二十招,便曉得其中大有文章。謝無我笑道:「想不到數十年後,重人中原,只能與武陽公手下之人較量。」
    色鬼林落紅說道:「兄弟自然要出手應戰,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此人極是老好巨猾,措詞巧妙,想借別人之言下台,不肯把多年盛名,冒險輕擲。
    丁狼婆道:「咱們一同先把這小子拿下。」
    鄧當面色絲毫不變,謝無我道:「鄧總管武功雖高,但我們一同出手的話,舉手之間,便當粉身碎骨!」鄧當道:「這話沒有誇張,諸位果然有此實力!」
    謝無我拂塵輕搖,道:「然鄧總管你不回去教武陽公親自出來?」
    鄧當道:「敝宮法規極嚴,臨陣退縮者處以極刑。在下統率全宮弟兄,向來執法如山,豈能知法犯法?」
    謝無我道:「哦!原來如此……」側顧林落紅一眼,道:「林兄若是沒有把握取勝,我便出手助你!」她非迫著林落紅說出求助之言不可,日後可以作為取笑羞辱他的話柄。
    色鬼林落紅舉步上前,哂道:「我色鬼平生見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豈懼區區一個黃口小鬼!」他向對方招招手,道:「來吧,赤手肉搏,抑是動用兵器?」
    鄧當遲疑了一下,說道:「在下願領教林老師一十三招落紅手。」
    林落紅笑一笑,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說道:「你錯了,武功練到我們這等境界,徒手肉搏比動用兵器更為凶險,你死了之後,別怨我心狠手辣才好!」他的神情語調之中,不但沒有一點火氣,反而帶著調戲女子的腔調。
    鄧當冷冷道:「在下若是失手送了性命,只怨自己學藝不精……」說到這兒,忽然神色一變,恢復原來的沉著和不在乎的樣子,道:「在下是練武之人,寧可死在當世名家手底,林老師儘管施為!」
    林落紅微微吃驚,忖道:「他似乎懂得克制我獨門武功的法子,是了,他出戰之前,定必得到武陽公授予機宜。」
    旁邊的謝無我,程賓等人,亦瞧出一點端倪,謝無我道:「色鬼小心,這廝似是諳曉你所擅的百煉心功威力所在。」
    色鬼林落紅笑瞇瞇地答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鄧總管識得兄弟的膚淺功夫,何足道哉!鄧總管請!」
    鄧當謹記著單水仙的指點,不管他們說什麼話,只當是耳邊風,一味保持沉著而閒逸的心情,連運功聚力時,也保持閒逸意味。
    他抱拳答道:「在下恭候已久,林老師請!」
    色鬼林落紅雙掌一拍,竟發出錘鏘震耳的聲音,宛如金屬撞擊一般,緊接著雙掌一分,左削右劈地攻上去。
    鄧當前此領教過他的武功,彼時林落紅肩上托著一個女子,單以一隻手應敵,掌力之沉實雄健,武林罕睹。他心中有數,曉得若憑本身修為,公平挾鬥,決計落敗,目下唯有牢牢遵照單水仙教導之法應付。好在前此因得她指點而贏了丁狼婆,是以對她極有信心。
    他本人早已深悉對方武功中擅長高明之處,情知林落紅的一十三招落紅手,法度精嚴,極盡雕鏤的能事,雙掌鋒利如刀劍,只要被掌緣擦碰著,登時見紅流血,是以取名為落紅手。此外,他的百煉心功,這一門內功心法,亦同樣以千錘百煉,精刻細鏤取勝,內力發出之時,宛如千頭萬緒,令人無從設防抵禦。
    鄧當當下側身閃避,順勢出手反擊,招數手法都甚是平淡普通,卻隱含一種簡樸氣象。
    色鬼林落紅瞬息之間,雙掌已使出十餘種變化,而鄧當還擊的招數,則照舊平淡無奇的使足,絲毫不因對方花巧繁複的手法變化,而改變招式,這一招竟把色鬼林落紅迫退半步。
    鄧噹一聲不哼,繼續出招進擊,他手法招數,雖是以簡樸平淡為主,可是拳掌上的力道,卻是他平生功力所集,極是凌厲沉雄!
    這一招又把色鬼林落紅迫退半步,血手印程賓不禁變色,心想:色鬼林落紅一別多年,武功大有精進,但終究不能彌補本身武功先天上的弱點,武陽公把握著這一點,只命手下之人出戰,就顯示出他的才智、學力實是當世第一!
    黑狐謝無我也有同樣的想法,不禁一陣膽寒,幸而她面部有黑紗籠罩住,別人瞧不見她的表情。
    且說色鬼林落紅接連被鄧當平淡無奇的招數迫退,霎時間已攻拆了十招之多,林落紅那對色眼,一向瞇成細細的長縫,這刻卻瞪得又圓又大,終於明白了精巧雕鏤之功,勝不過淡樸自然,縱起躍出圈外,咬牙跺腳不已。
    鄧當這十招下來,內力大見耗損,這會兒可不敢開口說話,免得被對方聽出自己功力減弱的秘密,拱一拱手,閒逸地轉身回去。
    到了洞內,這才喘一口大氣,剛才硬用內力收斂住的汗水一齊沁出,全身衣服頓時濕透。
    單水仙見他滿頭滿面都是汗水,曉得他內力耗損極多,不禁泛起憐惜之心,取出手帕替他拭去面上汗水。
    鄧當享受到這等夢想不到的溫柔,全身疲乏立時消失,奮然笑道:「宮主不須擔心,屬下只要有一口氣在,也絕不讓他們侵損宮主千金之軀。」
    單水仙道:「我曉得啦!你好好的休息,只要挨得過今晚,援兵趕到的希望,便大得多了。」
    鄧當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心中興奮,在洞口旁邊的牆下打坐用功,單水仙望住這個年青高手,心中思潮起伏,暗自忖道:「我現在才明白,最難消受美人恩這句詩的深意,然而趙岳楓大哥,卻沒有一點像普通的男子,唉……」
    她向來極是崇拜趙岳楓,可是自從那一日見到趙岳楓和梁珍姐,親耳聽他們在鄰房的對話和聲響,當時覺得實是難以置信,後來也極力地要忘去這回事,但哪裡辦得到,她覺得最不解的是,那梁珍姐只是庸脂俗粉,並沒有特別動人之處,趙岳楓居然娶她為妻,而對於人人傾倒的自己,竟不放在心上?
    漫漫長夜,就在她胡思亂想中消磨了大半,她暫時拋開這些思緒,尋想目前危局,越是快到天亮,危機就越發迫近,她估計那四個邪教高手,現在隨時隨地會闖入洞來。
    她不由得想起諸葛武侯的空城計,暗忖:武侯此舉雖然流傳千古,然而在當時,武侯捏著一把冷汗,心情的緊張,深心中的恐懼,決不是後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鄧當經過大半夜的調息運功,已經完全恢復,此時夜深人靜,鳥獸無聲,他們不敢說話,各自緊張地等待突如其來的變故。
    終於一絲曙色透入洞內,鳥啼蟲鳴不住於耳。鄧當急忙瞧著單水仙,只見她蒼白的面上,泛起一絲笑容,向他頷首。
    兩人不必說話,都曉得對方心中,是慶幸這漫長可怕的黑夜,終於度過了!
    鄧當借石筍掩蔽,向外查看了一陣,道:「他們都不見影蹤,但願真是被老山主威名嚇走。」
    單水仙道:「不會的,他們若是決定退走,一定會賣個人情,發話告別!」
    鄧當道:「宮主料事如神,想必不錯,唉!但望華兄及時率同宮中好手趕到……」
    單水仙嘴唇動了兩三下,似是有話要說,而終於沒有說出來。
    直到天色大明,鄧當低聲道:「他們果然出現啦!現在一齊步下山坡。」
    單水仙道:「咱們已竭盡智謀和所有力量,到底還是無法躲避大難。」
    鄧當道:「宮主已把黑狐謝無我的弱點指明,屬下仍用前法出去手延時間。」
    單水仙搖搖頭道:「沒有用啦,他們經過這一夜思索,這法子決計不靈了。」
    鄧當道:「反正沒有別的法子,何妨一試?」
    單水仙深深歎口氣,道:「只好試上一試,不過,你切記把握時機,這進退之際,仍然有點作用。」
    鄧當結束一下,向單水仙屈膝行了一禮,道:「屬下決計以性命保護宮主,若是力盡而死,還望宮主恕我保護不周之罪!」
    單水仙美眸中湧出晶瑩淚珠,道:「別這樣說,唉,我心中難過極了!」
    鄧當心滿意足地笑一下,道:「豪傑與庸人的分野,就在這生死關頭上!」
    說罷,轉身大步踏出洞外。此時,朝陽還未曬到谷內,可是谷內氣溫,已不似夜間那麼陰寒迫人。
    鄧當走出石筍林,朗聲道:「敝上奉告諸位,目下尚無暇分身迎晤,若是諸位有興致的話,在下奉逾向謝道長請教幾手!」
    那四個凶人都寒著臉不做聲,離石筍林尚有十多丈,便停住腳步。
    鄧當又把話說了一遍,黑狐謝無我冷冷道:「我們早就計議定當,這回不管碰上什麼人,都是四人一道出手,鄧總管自信接得住我們四人的話,便請過來,如若不然,那就回去把武陽公請出來!」鄧當心中涼了半截,暗忖:果然被宮主料中,瞧來今日此地,便是我鄧當葬身之所了!這刻已不能退縮,咬咬牙大步走過去。
    謝元我等四人見他勇在直前,膽豪氣壯,可也不敢大意,四人分散開,各佔一隅方位,把鄧當包圍在當中。
    東北角上的血手印程賓首先發難,大喝一下,滿頭灰白長髮迎風飄飛,掌勢遙印。一陣炙熱之氣隨同掌力襲到,勢道驚人!
    他的血手印功夫,武林知名,鄧當自是識得厲害,側身讓過掌力凶鋒,順勢一掌反擊出去,緊接著掣出肩上長劍,刷一聲直取東南角的黑狐謝無我。
    他這一劍功力十足,劍尖破空時發出嘶嘶響聲,黑狐謝無我喝一聲好劍法,拂塵一抖,灑出一蓬黑雲,封住敵劍。
    鄧當運功聚力,施展出平生絕學,劍如游龍,人若飄風,刷刷刷一連發出四五劍,分別襲取四隅強敵,這幾劍,招奇功深,竟迫得四個強敵無法出手反擊。
    陡然間,一陣急驟繁密的蹄聲,送入眾人耳中,鄧當精神一振,勇氣倍增,心想:「這刻馳到之人,定是華劭率人趕到無疑。」
    他的一柄長劍使得更加詭奇惡毒,力迫四人。事實上,對方也是因為蹄聲大作,而微微警惕,深恐是武陽公佈置下的天羅地網已經發動,要把他們一齊誅殺。所以他們並沒有全力反攻,各各留手蓄勢,以備應變。
    蹄聲馳上山頂,出現了六騎,除了領頭的一個之外,其餘五人都較為年輕,衣著如一。
    謝無我等四人,曾經暗窺鐵柱宮,是以一望而知,來者正是鐵柱宮另一位總管華劭,以及五名宮中侍者。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武陽公會不會調遣全宮好手來對付他們?因此不約而同地放鬆鄧當,暗中嚴密注視華劭等人的舉動。
    鄧當自然也瞧見華劭等人,他直到這時,才忽然恍悟單水仙早先對於華劭來援之事,為何欲語還休,敢情這位聰慧無雙的美女,早就考慮到一個大大的危機,那就是華劭及時馳援之舉,固然可以解救一時,但也顯示出己方虛實,擺明武陽公不在此地的真相。
    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忖道:「須向從速設法送走宮主,以免落在敵人手中……」
    華劭已率眾馳落山坡,那五名侍者各用一柄長而彎的大刀,寒光閃閃,襯上駿馬急馳之勢,極是兇猛驚人!
    華劭則使用一面混元牌,牌身特厚,一望而知沉重異常,他當先揮牌衝到,猛攻黑狐謝無我,其餘五名侍者分作兩股,一般三個人,力取血手印程賓,一股疾攻色鬼林落紅。
    此時鄧當獨力對付丁狼婆,一則實力相差不遠,二則丁狼婆曾是他手下敗將,戒心特甚,所以鄧當的一柄長劍揮灑自如,攻多守少。
    他用鐵柱宮專用切口,迅快告訴華劭情勢危急,須得及早撤退回洞,仗著他們馬上隨鞍攜帶著的強弩硬箭把守住洞口,才可支撐一時,若是苦拼下去,敵方一旦全力反攻,遲早潰敗被殺無疑,縱然能拼掉他們之中一兩個,可是對方只要剩得有一人,單水仙就沒有安全可言了。
    兩人用切口交談了一會兒,先是下令五侍者退卻到石筍陣內。
    謝無我等人雖是武功高超,但此刻卻是被動之勢。因此五侍者毫不困難便催馬馳人石筍陣中
    華、鄧二人接著退走,血手印程賓、丁狼婆殺得性起,銜尾急追,離石筍林三四丈遠時,弦聲連響,兩支勁箭,破空射到,這兩箭的勁道及準繩,都臻上乘手法,迫得了、程二人停步撥打,鄧當、華劭立即衝入石筍林內。
    他們首先察看好地形,命令五侍者,以強弩硬箭佈防,不支之時才逐步退卻,借石筍的掩護,對方須得花不少時間和氣力,才攻得入石筍林內。
    華劭、鄧當兩人回到洞內見過單水仙,華劭道:「屬下若然知是宮主被困於此,當必盡調宮中十大高手,以及另外一些好手來援,目下已無法調遣救兵,實在可慮得很!」
    鄧當接口道:「宮主才智絕世,若是想得出逃生之法,便請示下,至於屬下等的安危,乃是次要之事,宮主不必放在心上。」
    單水仙微微一笑,道:「我縱然想得出逃生之法,也不能說出來,何況這四人武功奇高,今日居然聯合一氣來對付我們,任何妙計也是沒有用處!」
    華、鄧兩人大為憂愁,皺眉無話。過了片刻,華劭跌足歎道:「屬下在蒙老山主錯愛,傳以武功,托以重任。這等不世之恩,不但無能圖報萬一,還不能保護老山主唯一的骨肉……」
    他說得沉痛已極,連鄧當也聽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萬分愧疚。
    單水仙緩緩道:「今日之事,誰也怪不得你們,我雖然不大知道那四個邪派高手的身世來歷,但卻深悉他們一向獨來獨往,豈料今日四人聯手對付我們,這才會形成今日的危險局勢。」
    鄧當咬牙道:「屬下願意率領侍者們出戰,清華兄護住宮主乘機逃逸,諒可成功!」
    華劭道:「鄧總管輕功較佳,還是由你護送宮主的好。」
    兩人為了推出戰之事爭持起來,單水仙道:「你們不用再說啦!這法子根本行不通!」
    他們都注意地傾聽單水仙的分析,只聽她接著道:「咱們雖然有奮不顧身的決心勇氣,可是武功之道,勉強不得,以他們的實力,只須其中兩人,就可以接住你們的攻擊,也就是說,他們隨時隨地可以分出兩人追趕我,試問如何逃得出他們的追蹤?」
    鄧、華兩人不禁愣住,單水仙滿懷感激地想道:「他們都這等捨死忘生為我著想,這等忠義之心,縱是正派俠客,也未必辦得到,可見得這世上的一切沒有絕對,惡中有善,善中有惡,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這便是惡中有善之意。」
    她迅即有了主意,說道:「你們用不著多想了,現在先以全力防守,到守無可守之時,我自有妙計脫身。」
    鄧當、華劭兩人都覺得難以置信,但又不敢表示懷疑,於是一齊出去督戰。
    那四個著名凶人,起先不敢強攻,後來果然一如單水仙所料,他們已想通了武陽公不在此地之事,開始逼近石筍林。
    他們武功雖高,然而五名侍者皆屬鐵柱宮侍者群中十大高手之列,箭法高明之極,每一箭都大有奧妙來歷,不似尋常弓箭手發射那般呆板,故此謝無我等四人急切間無法侵入石筍林內。
    其後鄧、華二人督戰,更加厲害。雙方對峙相持到午後,那四人最多只逼到三丈之內,就無法再進。
    華劭他們多人都帶有一大壺狼牙箭,但這刻每人都剩無多,形勢又開始危急。
    忽然血手印程賓的聲音道:「汝等之箭快要用完,目下雖有諸葛亮之能,也無法借箭使用。咱們看在你們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分上,特別通融,即速獻出那小姑娘,就放你們逃生!」
    鄧當哈哈一笑,應道:「尊駕既然說我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怎的又以逃生二字為餌?」
    程賓怒道:「汝等若再執迷不悟,負隅頑抗,莫怪咱們手底毒辣……」丁狼婆厲聲嗥,接著道:「我老婆子誓必把你們一個個吃在肚子裡。」
    華劭察看過外邊情形,回到洞中,直皺眉頭。單水仙道:「箭已經用完了,是不?」華劭點點頭,道:「最多只能支持一會兒。」
    單水仙把鄧當也叫人來,說道:「我這就獨自出去,你們可乘機逃走。」
    華、鄧兩人面色一變,寒冷如冰,單水仙道:「瞧來你們都不肯聽我的話啦!」
    華。鄧兩人一齊道:「屬下等豈敢抗命,但宮主當知本宮嚴規!」
    單水仙道:「這不算臨陣脫逃,是我下令你們退走,以圖聚集實力,再與敵人一拼。」
    他們都泛起苦笑,鄧當道:「宮主有意保存屬下,實在教屬下等感激不盡,可是屬下決難遵命。」
    華劭接口道:「宮主若是以嚴令相迫,屬下只好在宮主面前自刎。」
    單水仙心中想道:「他們一則慚愧無力保護於我,二則也極畏懼爹爹的嚴刑峻法,這一來我下面的妙計無法施展,這便如何是好?」
    於是她說了好多要他們通權達變的話,並且把以後如何設法救她的步驟也說了出來。但大凡一件事未曾成功之前,總有冒險之處。因此鄧、華二人堅決反對。
    五名侍者已撤退入洞,每人只剩下四支狼牙箭,守住洞口。
    單水仙歎口氣,道:「你們忠義之心誠然可感,可是太不信任我的計策,又不免今我傷心!」
    鄧當低頭無語,心中萬分痛苦,他覺得以他的一身武功絕藝,居然不能救出這麼一位絕世紅顏,實在是莫大的恥辱。
    華劭憤然道:「宮主且瞧屬下等拼掉他們其中一兩個,好教他們曉得侵犯本宮須得付出代價。」
    程賓的聲音在洞外石筍林中傳出來,道:「我們只要活捉武陽公女兒,作為人質,絕不侵犯加害,汝等何苦送了性命?」
    謝無我也這麼說,華、鄧兩人放心不少,鄧當道:「先前我還不敢以死相拼,目下既然他們不會加害宮主,咱們就可以安心戰死啦!」
    單水仙道:「他們志在哄我不要害怕而自救,但他們想錯了,我焉能眼睜睜地瞧著你們戰死而苟活世上。」
    這話使得所有的人,戰振奮高昂,眨眼間,那四個凶人輪番進撲,使他們的箭都用光了。
    華、鄧二人令眾人取出兵刃,準備作浴血苦鬥,陡然間,一宗物事飛人洞內。一名侍者揚刀疾所,陡然手臂一麻,原來被華劭扣住肘部。
    鄧當飛身上前接著那宗物事,卻是一束狼牙箭,都認得是剛才用過的箭,人人都大感驚訝。
    他們迅即分配羽箭,力拒強敵,鄧當訝道:「誰在暗中幫助我們?瞧來對方還不知道有人暗暗送箭之舉!」華劭道:「那一干對頭個個耳目靈警無比,能夠匿藏在他們附近,實是不易,可知暗助咱們之人,定是當今高手……但會是誰呢?」
    單水仙道:「若是我爹爹駕到,他焉能讓這些壞人們繼續欺負我們?可是除了他老人家,還有誰呢?若是本宮香主們,只怕無法躲得過對頭們耳目。」
    她心中已想起趙岳楓,可是又覺得絕無此理,反覆尋思,都猜不出是什麼人?
    這一大捆羽箭,使他們又防守到天色入黑之時,本來天色已黑,無法取準,乃是對方的大好機會。但那一干凶人卻不肯冒險強攻,免得為別人開了路,自己卻大大吃虧,這一來自白便宜了單水仙他們。直到翌晨,他們發動攻勢,不一會兒箭又用完。
    單水仙對華,鄧二人說道:「昨日暗中贈箭相救之人,決不是我爹爹,現在我甚至懷疑是對方自己人跟自己搗鬼……」
    鄧當道:「宮主猜得很有道理,華兄怎麼說?」
    華劭道:「暗下贈箭之人,既不現身相助,咱們只好死了這條心,兄弟腦中只想到如何拚死突圍,護送宮主出去之事。」
    單水仙感激地歎口氣,道:「兩位總管不負我爹爹之托,視死如歸,當真是男兒本色,只是我連累了兩位,心中極是不安!」
    鄧當回顧手下一眼,低聲道:「箭用完啦!」
    單水仙接口道:「由此可見得贈箭之人,不是那四個凶人之一。」
    華、鄧兩人都訝道:「宮主這話怎說?」
    單水仙道:「贈箭之人乃是撿拾咱們發射過的箭送還給我們,但那一次我們守在石筍林中,箭向外發,落處甚遠,所以那人能夠暗暗撿拾。目下咱們的箭都落在石筍林內,那人無法入內撿取,也無法接近咱們,贈箭的人若是四凶之一,則仍然可以拾箭丟入來。」
    華、鄧兩人大為佩服,鄧當道:「四凶在洞口外忽隱忽現,迫咱們放箭拒御。贈箭之人縱然另行找來大批硬箭,也無法送入洞來。」
    正說之時,忽聽一陣巨響,從東南兩邊的山上發出,聲音沿著斜坡越來越近。
    石筍林內的四凶,都被這陣怪異的響聲所驚動,一齊奔出查看。
    只見兩面的山坡上,各有一棵長大古樹順坡滾下,枝葉飛揚,塵土蔽天,聲勢十分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