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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重相逢土坑葬情恨

這玉軸書生房仲乃是鐵柱四奇之一,不但武功高強,智謀更是高人一等。此時心中略一盤算,決定須得親自出手及早收拾下那嶺南派的三人,免得夜長夢多,突生他變。
    心意一決,當即伸手環抱文開華,運集功力,打算抱住她躍上岸去。
    但他忽然間中止了前躍的動作,文開華大感驚訝,道:「房堂主不打算出手?」
    房仲透一口大氣,掌指力道突增,抱緊文開華的纖腰凌空躍過江水,落在岸邊。
    文開華微微一笑,柔聲道:「哦!我明白了!」
    房仲道:「你哪裡會明白?」文開華緩緩道:「房堂主雖是當今武林中有數高手之一,平生做事極有決斷,但目下仍然觸動數年同事之情,以此適間不覺遲疑了一下……」
    房仲默然不語,收迴環把住她纖腰的手,動作甚是急遽。文開華又道:「前次我們同在鐵柱宮效力之時,我得到房兄時加照拂,心中甚是感念。我反正不想活了,你可帶我返宮成就大功……」
    玉軸書生房仲目光落在她的面上,默默思索她面上表情變化的含義。
    文開華訝道:「房兄為何不發一語?」
    房仲微笑一下,笑容之中隱隱流露出心情的落寞,接著緩緩道:「我放開手讓你離開可好。」
    文開華這時已完全瞭解他的心意,輕輕歎口氣,道:「若是早幾年我便拜領盛情,但現在不行啦!」
    房仲面色一變,道:「聽說他已經死了,你還忘不了他麼?」
    文開華輕輕點頭,房仲拉她走到坑邊,低聲說道:「我從來不把天下女子放在心上,可是剛才你纖腰入手,突然間……唉……」
    文開華低頭望住坑內的趙岳楓,沒有回答。房仲又道:「你既是念念不忘趙岳楓,孤孤單單地活在世上也沒有意思。我或是帶你回官,或是親手取你姓命。停一會兒再說,現下你且到坑中躺躺,我猜不久還有敵人趕來……」
    他隨手點住她三處大穴,便把她放在坑內。此時文開華雖能走動,可是一身武功已被禁制住,不能施展。
    房仲掣出玉軸,站在坑邊向她深深注視一眼,轉身突然奔去。
    文開華突然流下兩行清淚,心想這房仲文武全才,瀟灑飄逸,雖是中年以外的人,可是丰姿不讓少年。若不是此心已屬趙岳楓,恐怕很難拒絕他的情意。
    她倒在趙岳楓寬厚的背上,見他仍然不動,想起那刁潑庸俗的梁珍姐,心中突然湧起恨意,狠狠地張口咬住他背上一塊肌肉。
    趙岳楓疼得暗暗一皺眉頭,不過比起他心中的痛苦便算不了什麼!
    文開華見他直到現在還不理會自己,心中又酸又痛,不再咬他,輕輕道:「好吧,我嫁給房仲就是……」
    趙岳楓內心一陣震動,暗想我原已沒有面目再見到你,更沒有資格與你談論婚嫁,你還是嫁給他的好!可是想是這麼想,心中的痛苦難過卻依然充塞滿胸臆。
    文開華爬出土坑,轉眼望去,只見玉軸書生房仲儒衫飄飄,玉軸縱橫飛舞,率領鐵柱宮三名高手迫急猛攻。他一加入戰圈,姜三姐等三人便立呈不支,局勢大變。
    房仲攻敵之際,抽空回頭瞧看,見到文開華正在遙遙觀戰,頓時精神大振,玉軸威力陡增。
    三招不到,姜三姐首先被他一軸掃去,震開六七尺遠,聯防陣勢登時冰消瓦解。
    房仲長笑一聲,跟蹤上前,攔住姜三姐去路,不讓她過來與岑老四、洗老五二人會合。
    惡蚊馬騰等三人環攻岑洗二人,大見容易,數招才過,岑洗二人身上都負傷見血。
    戰況正在危急之時,數丈外的樹叢後面突然走出一人,卸是個身量矮短的女子,頭戴竹笠,面上遮了一塊黑紗。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釣竿。
    玉軸書生房仲心中微凜,忖道:「以我的耳力竟查聽不出她來時聲息,此女功力可想而知,須得快速收拾下姜三姐……」
    此念在腦中一閃而過,手中玉軸威力突施,他乃是武陽公手下得力之人,近兩年來得到武陽公的指點,功夫更見精進。此時全力進擊,威勢難當。姜三姐一招「左右逢派」,雙刀疾劈出去,忽然發覺敵人玉軸已從雙刀縫隙中迅炔點入,直取胸口要穴。
    她大吃一驚,這才曉得鐵往宮威鎮天下,實是名不虛傳。像自己及岑洗三人已是雄霸嶺南一方的高手,所向無敵,可是比起房仲來,只怕走不上二十招。
    心念轉動之際,人也同時疾退。房仲哈哈一笑,玉軸化直戳為橫掃,叮叮兩聲肉處,姜三姐手中的柳葉雙刀已經脫手飛出老遠。
    房仲正要出手攜下姜三姐,忽聽腦後哧的一聲,一宗體積細小的暗器破空飛到,勢道卻甚是強勁。
    他暗暗一驚,心想出道以來會過無數高手,見識過無窮暗器,卻沒有一宗體積這等細小而勢道如此強勁的。
    當即橫躍數尺,回頭觀看。他武功極是了得,躍開之際,順便驕指虛虛點去,姜三姐哎一聲,坐在地上,原來已被他以指力隔空點中穴道。
    房仲回頭之時,那破空之聲跟著轉彎襲到,快逾閃電。房仲大驚之下,急急大彎腰斜栽柳,上半身向前頓優迅旋半個圈子,接著縱出尋丈。
    那點暗器帶著強勁破空之聲從他頭上掠過,但隨即掉轉頭,跟蹤追襲。
    這等能夠順意轉彎進退的暗器簡直不可思議,房仲連瞧看也來不及,迅即躍開七八尺,突然變化為鷹沖殘雪的身法,折向左方。
    破空之聲仍然如影隨形田到,房仲實在想不出這是什麼物事,竟有如許奇怪威力,饒他智勇雙全,一生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這時也有點慌張,竟不知向哪一方閃避的好。
    正在慌亂之際,耳中但聽文開華尖聲喝道:「左方走!」
    房仲無法多想,迅急向左方躍去,又聽文開華喝道:「前躍!」他一躍面前,文開華喝道:「右避!」房仲又向右躍。
    但那暗器破空之聲仍然追襲不休,來勢籠罩住他後腦要穴,中上必死無疑。
    房仲依照文開華指示左閃右避,忽然間已繞到岑統籌人戰圈後面,破空之聲哧地收轉,接著又響起來,但這次卻是向文開華那邊飛去。
    只聽文開華哎一聲,房仲知她穴道被制,武功已失,實是無法閃避這宗奇異暗器,勢必遇難身亡。因此她這一聲哎!只叫得他三魂七魄散了大半,只覺頭皮發炸,滿腔酸苦怒恨,直湧上來。
    他迅即轉眼一瞧,只見那頭戴竹笠面蒙黑紗的女子手持釣竿,竿端一條極細魚絲,繫著一枚小小魚鉤,此時尚在空中飛劃,發出哧哧的破空之聲。
    文開華已跌落上坑之內,瞧不見她如何死法。房仲面色鐵青,舉步奔去,突然間停住腳步,凝視住那個女子,眼中射出凶毒之光芒,同時之間湧出兩滴淚珠,沿著面頰緩緩流下。
    這玉軸書生房仲,身為鐵柱宮四奇之一,名重武林,這刻居然當眾掉下兩點英雄淚,實是教人大出意料之外。
    那戴笠蒙面女子怔了一怔,尖聲喝道:「她是你的情人?」
    房仲定一定心神,舉步向這個形狀舉止都甚是古怪的女子迫去。只見他舉步之際,一身長衫無風自動,飄飄扔拂,一望而知已蓄滿了內力,真氣透出體外,鼓蕩起衣衫。
    那戴笠蒙面女子想是瞧出他功力深厚,又是在這等急於復仇的心情之下,出手定然厲害萬分,不知不覺退了幾步。
    大凡高手相搏,氣勢二字最為重要。而這養氣功夫,除了名師熏陶之外,還須自身經歷過種種場面,千錘百煉之後,才能不驕不餒。這話說起來容易,但事實上卻極是奧奇微妙。
    眼下那蒙面女子已露怯敵之意,房仲是何等人物,頓時更增加威焰,氣勢越盛!
    又迫近了兩步,那蒙面女子喝道:「你的情人沒有一點事故,不信就去瞧瞧!」
    房仲冷冷道:「這等詭計休想騙我!」他眼中的凶毒光芒,毫無減退。
    那戴笠蒙面女子又喝道:「要打就打,我也不怕你,但我還想問你一句話!」
    房仲哼一聲,道:「你說!」蒙面女子道:「你們與那賤人俞慧,有何淵派?」房仲長眉一挑,道:「你說的是南荒門五指龍女俞慧?她怎麼啦?」
    蒙面女道:「若不是你那情人多事出頭,姓俞的賤人早就死於半個月以前了……」
    房仲淡淡道:「俞慧現在已經死啦!」話聲雖是平淡,但殺機更盛。原來房仲聯想到文開華既是幫助俞慧,必有淵派,俞慧已經被害,也就加添了一段仇恨!
    蒙面女子怔一下,道:「這話可是真的?」房仲道:「她的屍體就在那座竹屋之內!」
    她全身一陣顫抖,突然仰天大笑,連手中釣竿也掉落地上。
    房仲雙眉一皺,厲聲喝道:「快拾起兵器,本座要出手啦!」
    她的笑聲更是狂放,對於房仲的說話,宛如不聞,這時房仲只要上前一伸手,就可要了她的性命,但房仲是何等身份之人,哪肯出手暗算?
    高亢狂笑之聲遠遠傳出去,在這荒曠江邊,令人不禁生出恐怖之感。
    姜三姐叫道:「二姐……二姐……」一疏神間,險些被馬騰等三人迫散聯防陣勢。原來姜三姐當房仲被這蒙面女子突襲之時,迅即拾回柳葉雙刀,奔過去幫助岑,洗二人,登時布成堅壁高壘之勢。
    洗老五沉聲道:「咱們二姐心智已呈狂亂,三姐喊叫也沒有用處!」
    惡蛟馬騰攻勢微弛,問道:「她是你們的二姐?姓什麼?」岑老四道:「姓于!」馬騰老練無比,趁機查探他們底細內情,接口問道:「她何故以黑紗蒙面?」洗老五道:「我們也想知道!」
    岑老四不知洗老五雖是閃避對方問題,才如此作答。應聲道:「二姐想是不要被大哥見到?」
    馬騰哦了一聲,道:「你們的大哥姓什麼?他在哪裡?想必也在這兒附近了?」
    岑老四傲然道:「我大哥姓溫,不錯,他就在附近,只要他趕得來,哼!哼!」
    剛說到這裡,那於二姐一手扯落面上黑紗,笑聲中大叫道:「俞慧死啦……俞慧死啦……」叫聲極是尖厲,邊叫邊向西南方曠野之地奔去。
    玉軸書生房仲一陣遲疑,竟不知追還是不追的好。他明知這於二姐已經心神錯亂,但不殺她又大不甘心,房仲平生處事極有決斷,從無像目下這等猶豫不決的情形。
    眨眼間於二姐已奔出老遠,身形隱沒不見,但狂笑尖叫之聲仍然隨風傳來,眾人還可清晰聽見她叫喊:「俞慧死啦!」這句話。
    這時土坑中的文開華仰臥在趙岳楓身邊,美眸中儘是晶瑩淚水,凝望著晴碧天空,她表面上雖是極為平靜,可是內心中風翻飆捲,波濤萬丈。
    趙岳楓因為她跌落土坑之後動也不動,心中大是疑慮,當下輕輕掉轉頭瞧看,目光到處,剛好見到她盈滿淚水的雙眸。
    她也側轉頭來瞧他,趙岳楓心中無限愧疚,竟說不出一句話。文開華輕輕道:「她是你的妻子?」聲音極是幽怨。
    趙岳楓吶吶道:「那是因為……」他正要解釋,文開華已經插口道:「不必說了,你既不否認,那就是承認啦!」她面上神色一變,目光甚是冰冷,坐起身,舉手拭掉淚水。趙岳楓無從辯說,心中一陣劇痛,伸手相在她的背上,低聲說道:「忘了我吧!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
    他這一掌已經解開了她的穴道,接著便轉過面龐,埋在坑底泥土之中。
    文開華跳出土坑,只見房仲已經奔出十多丈,背影甚是瀟灑,她忽然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名震一時的黑道高手,輕輕歎口氣,叫道:「房仲……房仲……」
    玉軸書生房仲迅即奔了回來,喜容滿面,道:「你果真沒事,那就饒她一命!」
    文開華搖搖頭,道:「沒有這樣便宜的事。」房仲道:「好,兄弟這就去擒她回來!」
    文開華道:「等一等,你先解開我的穴道。」
    房仲微微一怔,心想若是解了她的穴道,她飄然一走,這一生一世不知能不能再見到她。可是他又不敢拒絕,面上神情甚是尷尬。
    文開華望住他,柳眉輕輕顰蹙,極是美麗動人,她在這件事之上要決定一件大事。那就是房體如若出手解穴,她就跟著他去,如若不然,她便不再理他。
    房仲躊躇了一下,點頭道:「好的,我奇怪為何無法拂逆你的意思?」
    文開華搖手道:「等一等,我先給你說明白,你若是解開了我的穴道,我恢復了武功之後,你絕留不住我!」
    房仲緩緩問道:「你一定要走?」
    文開華仰天一歎,道:「當然啦,沒有人在我身邊,我會覺得日子好過一些!」
    房仲苦笑一下,突然出手拍在她相應穴道之上,然後退開幾步,做個手勢,說道:「文姑娘請吧,你能過得好些,這就夠了!」
    文開華陡然覺得這個黑道高手,心胸與別人大不相同,她實在沒有想到他竟有這等高貴偉大的情操,芳心大受感動,說道:「我本來決定你若是出手解穴,我就跟隨著你,可是現在必須改變主意,我還是走開的好!」
    這話只聽得房仲和坑內的趙岳楓大惑不解,房仲訝道:「姑娘這話怎說?」
    文開華道:「你用情既是如此之深,我豈能負你,且待我獨自隱居一段時候,瞧瞧情形再說!」
    這話便是說她將沒法忘掉心中的舊情往事,若是成功,才值得接受房仲的深情。
    趙岳楓聽了這話,心頭大震,一陣無比孤寂淒獨之感,充滿了胸腔。他平生所繫念的三位女姓,單水仙、武芳佩和文開華,現在都各有歸宿。而他卻壯志未酬,淪落天涯……
    只聽文開華又道:「我要把此人埋好,你幫幫我可好?」
    玉鈾書生房仲毫不遲疑,掌推腳撥,一忽兒就把土坑填平。
    那於二姐的狂笑尖叫之聲,一直遙遙隨風傳來,此時忽然中斷,房仲側耳聽一下,正要因文開華參詳其故。轉眼望見她低頭望住土坑,動也不動,隱隱約約可以見到她甚是淒怨模樣,心中不禁一動,忖道:「難道她與土坑內的人有什麼關連不成?」
    當即走到她身邊,柔聲道:「你想什麼?」文開華被他驚醒,苦笑一下,樣子淒婉動人。
    她緩緩道:「我在想。人死了之後可以埋在泥土中,屍骨化為塵土,但心中的一段情雖是死了,能不能埋掉?」
    房仲聽了這話,疑心頓釋,說道:「這正是可憐艷骨歸塵土,何處能埋一段情?唉!人生總是如此,同樣一般物事,有人求之不得,有人視細敝履!」他雖是黑道高手,但滿腔詩書,博得玉軸書生的外號,是以出語成章,不足為奇。
    文開華已聽不見他底下的話,喃喃念道:「可憐艷骨歸塵土,何處能埋一段情……」但覺這兩句言詩意深,大有千古同慨之致!
    正在此時,數丈外傳來一聲大喝,接著兩條人影一齊出現,房、文兩人轉眼望去,只見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大漢,一手持著釣竿,一手拉住於二姐,疾奔而來。
    這大漢長得白面元須,約是五旬上下的人,面上表情極是奇異,那於二姐走時扯掉面紗,因此房、文二人直到此時才瞧清楚她的模樣。只見她長得甚是蒼老,雖則輪廓上瞧起來不過是四旬上下之人,可是滿面皺紋,雙鬃斑白,似乎比那大漢還要蒼老得多。
    文開華只迅快望了一眼,便低聲道:「又是一對飽歷憂患滄桑的人,只怕遭遇之摻,遠出我等之上……」
    房仲道:「姑娘向來料事如神,這話想必不假!」
    那白面大漢瞧見正在廝殺中的姜、岑、洗三人,身軀一震,面上那股奇異的神情立刻隱斂不見,換上精幹之色,沉聲道:「那不是三妹和四弟、五弟麼?」
    於二姐茫然嗯一聲,白面大漢怒道:「師弟妹們遭遇強敵,二妹卻不顧而去,是何道理?即速上前助他們一臂之力。」
    此人口氣威嚴有力,彷彿一生都慣於支使吩咐別人,於二姐微微一震,應道:「大哥說得是。」
    房仲對文開華道:「此人原來就是他們姓溫的大哥,瞧這勢派倒是有點不凡!」
    文開華極力想借別的事,忘去泥土中的趙岳楓,當下說道:「他的師妹師弟提起他時,都流露出十分崇敬的神情,想必一身武功以及為人行事都高人一等!」
    兩人正在談論,於二姐拾起釣竿,迅快向廝殺處奔去,相隔尚有兩丈之遙,釣竿一掄,那枚小小魚鈞便發出哧的一響破空之聲,直向惡蚊馬騰等三人攻去。
    房仲下令退卻,馬騰等三人都退到房、文二人後側。
    姜、岑、洗三人略一喘息,便奔到那白面大漢面前,齊齊拜倒,口稱大哥,白面大漢叫他們起身,這才問道:「你們身上的傷勢可是這些惡徒所為?」
    姜三姐點頭道:「就是他們!」溫老大轉面瞪了房、文二人一眼,目光極是凶狠。
    房仲微微一哂,舉步上前,說道:「諸位本是嶺南高手,何故遠來此地,自取殺身之禍?」
    溫老大沒有理他,目光落在於二姐手中的釣竿上。房仲雙眉一皺,提高聲音道:「你聽見本座的話沒有?」姜、岑、洗他們見識過房仲武功,深知此人極是厲害。姜三姐輕輕道:
    「大哥,他是鐵柱宮內四堂堂主之一,姓房名仲,武功甚是不凡!」這幾句話卻是用粵語說的。
    在場之人除了馬騰等三人之外,都聽得懂。原來房、文二人加入鐵柱宮以前曾經闖蕩天下,到過嶺南之地,他們都天資過人,雖是不會說,卻聽得懂。
    溫老大冷冷地瞧了房仲一眼,洗老五接著道:「還有那個女子也是內四堂堂主之一,姓文名開華!」溫老大似是一直沒有注意到文開華,聞言眼中微露訝色,轉到她的面上。
    他銳利精明的眼光迅即落在那個土坑上,問道:「這土坑埋著什麼人?」
    房、文二人暗吃一驚,心想此人敢是練就了透視一切的目力?否則縱是覺察可疑,也不應一口說出埋得有理。
    姜三姐大聲道:「是個薄倖男人!」她回答這話之時,面上神色甚是古怪。
    溫老大哼一聲,說道:「既是薄倖負心之人,理該活埋,但今日咱們兄弟相見團聚,乃是高興之事,老四、老五去把泥土弄掉!」
    洗老五道:「只怕此人已經死啦!」溫老大道:「瞧他造化如何,若是死了,再埋起便是!」
    岑老四、洗老五不敢多言,舉步向上坑走去。房仲哂道:「此人是你們埋起來的麼?」
    岑老四、洗二人停住腳步,岑老四道:「雖然不是我們埋的,但此人是我們捉來的!」
    房仲面孔一板,道:「滾回去,先叫你們的老大過來問我!」岑、洗二人知他武功高強,不敢強闖,不禁大是躊躇。
    溫老大冷冷道:「我只聽說鐵柱宮有個武陽公,你們把他叫來才配跟我說話!」
    房仲仰天冷嗤一聲,道:「井底之蛙,自高身份,適足顯見寡陋無知!」心中想道:
    「原來他只曉得老山主的威名,無怪如此狂傲!今日若不給他們一點顏色,日後便不能踏入嶺南之地了……」
    溫老大揮手道:「去,把泥土翻開!」容色之間,似是毫不把房仲放在心上。
    文開華這時泛起一種奇怪的情緒,她覺得對方與房仲之爭,好像是冥冥中的天意有意暗示。假如對方贏了,把趙岳楓挖出來,那就是說:老天不讓她把這段苦戀埋葬,若是房仲得勝,天意便是暗示她忘掉趙岳楓,跟隨房仲而去。
    因此她一直都不做聲,這時甚至退開一旁,大聲道:「目下此事恕我袖手旁觀,房兄好自為之!」
    房仲傲然一笑,答道:「你儘管在一邊瞧熱鬧。」
    岑老四、洗老五已堪堪走近土坑,房仲有意顯露身手,忽然躍過去,揮軸猛掃,岑、洗二人趕緊招架,卻是以攻為守,岑老四的單刀直撩房仲腰肋,洗老五的三角鋼鐵疾攻他小腹。
    玉軸書生房仲哈哈一笑,手中玉軸驀地縮退,叮叮兩聲,這一招已封住岑、洗二人兩般兵器。
    岑、洗二人,但覺敵人玉軸上傳來一股強勁力道,若是撤退,對方這般內力使得以乘虛攻入,齊齊大驚,急忙運聚內力相抗。
    表面上瞧起來他們似是故意拚鬥腕力,文開書華深悉房仲武功高強,還不怎樣,那溫老大卻暗暗失驚,頓時收起輕視之心,於二姐、姜三姐和馬騰等數人卻瞧不出來,還在等著房仲腕力敵得過或敵不過岑、洗他們。
    溫老大心念一轉,低低吩咐了幾句話,便大踏步上前。喝道:「房堂主好深厚的內力,待我領教!領教了!」
    房仲玉軸一推,舉、洗二人震退三步,這才回頭道:「不敢,不敢,本座在鐵柱宮內四堂中只是最末的一個,若論內力造詣,文堂主更在本座之上。」
    文開華道:「休扯上我!」溫老大釣竿微顫,魚絲末端的鐵釣劃出尖銳響聲,旋飛攻到,他這鐵鐵鉤甚是粗大沉重,勢道之強勁,宛如流星錘一般。
    房仲喝一聲好手法,玉軸迅擊出去,噹的一聲大響,對方那枚大鐵鉤雖是盪開老遠,但房仲手腕也震得一陣麻木。
    雙方都大略摸出對手的斤兩,溫老大釣竿一震,那放大鐵釣在空中劃個圈子,兇猛襲到,房仲田見鐵鈞勢道更加勁急,心想須捻近他身邊,鐵鉤威力不攻自破,當四施展身法,設法欺人。
    溫老大見他身法神妙,功力深厚,曉得若是施展大來大往的招數,無法阻遏得住對方撲近身邊,頓時手法一變,那枚大鐵鉤不再飛旋迴盪,只在密體面前數尺之內,掃、劈、鉤、掛,宛如短兵器近身肉搏一般。
    眾人得見如此神奇的手法,都瞧得呆了,洗老五最是狡猾多智,心想大哥武功極高,尤其這釣竿鐵鈞手法,是他自創,決計學不來,多看無益,還是設法擾亂敵人心神為佳。
    四下一瞥,只見敵我雙方都全神觀戰,便取出小鐵鏟,悄悄溜到土坑邊,迅快挖掘。
    一忽兒工夫已經見到趙岳楓背脊。他為人最是細心,忽地生疑,忖道:「這廝被我點穴後拋落坑內,分明是朝天仰臥,幾時圈過了身子?」
    惡蚊馬鷹也是時下江湖高手,極是精子,這時已發覺洗老五的舉動,毒念頓生,一聲不響地取出一節圓筒,對準洗老五背脊,一按機括。
    彈簧之聲蹦的一響,一道晶光勁急射去,發出極是強烈的破空聲,速度之快,比起手發的暗器要快上一倍有餘。
    雙方相隔雖遠,可是這道晶光一晃便到,洗老五自家還不曉得,但於二姐、姜三姐及岑老四都瞧見了,他們一看便知洗老五絕不能逃脫大難,一個個只驚得直冒冷汗,目瞪口呆。
    那道晶光去勢之快,無與倫比,直取洗老五背心要害,快要擊中之際,忽然向左一歪,恰好從洗老五肋下擦過,把衣服掛裂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一來連馬騰也驚得目瞪日呆,定一定神才大聲喝道:「文堂主何故出手救敵人一命?」
    於、姜、岑三人卻發出歡呼之聲,湧奔過去,衛護住洗老五,讓他繼續發掘。
    文開華道:「馬兄這話毫無道理,你瞧我出手的麼?」
    馬騰道:「不錯,在下親眼見到堂主手指一彈,發出細如綠豆的暗器,撞歪了在下的戮鯊晶刺!」
    文開華笑道:「馬兄的戮鯊晶刺乃是武林中極霸道的獨門暗器,在水底尚可使用,試想勁道何等厲害,豈是一指之力發出體積細小的暗器所能撞歪的?」
    惡蚊馬騰怔了一下,道:「堂主之言有理,還望堂主寬恕在下失言之罪。」
    他們的對答,溫、房二人都聽得明白,溫老大驀地收回鐵鈞,喝道:「等一等再打。」
    房仲明知這敵手不易應付,正合趁機上前迫攻,教他無法再用鐵鉤遙攻。但他到底是一時高手,身死攸關,這個念頭一現即隱,壓軸不發,微笑道:「溫兄有何話說?」
    溫老大眼睛左顧右盼,說道:「我先找一個人!」房仲身為鐵柱宮內四堂堂主之一,機智武功皆非常人可及,略一沉吟,已經恍然大悟,隨即萌生毒計,說道:「原來如此,你何不到江水上那座竹屋之內找找看?」溫老大怔一下,道:「這話甚是,俞慧到底死了沒有,一瞧便知!」
    房仲向馬騰使個眼色,著他準備下水擒捉溫老大,原來他算準溫老大若是躍上竹屋,那時只須略施手法,就可使竹屋塌倒。
    於二姐聽見俞慧二字,猛的機伶打個冷戰,尖聲叫道:「誰說她未死的?」
    溫老大冷冷道:「我說的!只有練成乾元五指功夫的人,才能用細微暗器擊歪那戮鯊晶刺……」
    惡蚊馬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雙眼死瞅住文開華。玉軸書生房仲暗暗歎一口氣,轉眼向文開華望去,大聲道:「文姑娘,在下這就暫行撤退,你跟我們一起走?抑是留在此地?」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大感驚訝。溫老大也暫停搜索之舉,狐疑地望住他們。
    文開華指一指土坑,道:「房兄未能阻止他們掘開此坑,我們只好暫行分別!」她暗示說她內心的愁怨本已埋葬,但房仲無力使她當真永遠埋掉,是以目下不能跟他去,房仲自然明白,頷首道:「好,在下先告辭了!」轉身大步奔向坐騎,馬騰等三人緊緊跟隨。
    四人躍上馬背,馬騰低聲道:「堂主放過文堂主之舉,屬下不敢多說,但那嶺南數人豈可輕易放過?」
    房仲道:「他們之是另有恩怨糾紛,咱們犯不上促使他們團結對外,且待他們鬧過之後,說不定實力大見削弱,再說賴堂主也快要趕到,若是有他在場。咱們穩操勝券,不須有傷亡之虞了!」
    馬騰駭然道:「姓溫的武功竟可以與堂主匹敵麼?怎的武林中從未聽過這一號人物?」
    房仲道:「他們為了私人恩怨,無暇在江湖走動,所以名頭不顯,這也不足為怪。本座只是奇怪他們與南荒門的玉指龍女俞慧,有何牽扯干連?」
    四騎邊說邊向前馳去,不久已消隱不見。
    於二姐躍到文開華身邊,滿面獰惡之色,喝道:「俞慧到底死了沒有?」
    文開華淡淡道:「我怎麼曉得?你自家不會去瞧瞧麼?」
    溫老大縱落於二姐身邊,問道:「二妹為何詢問於她?她怎會曉得?」他極力裝出平淡無事,雙眼卻發出烈火一般的光芒,盯住她手中的釣勾。
    於二姐一直望住文開華,所以不曾察覺溫老大的奇異表情,口中應道:「她跟俞慧在一起住了許多日……」
    溫老大哦了一聲,突然伸手抓住她後頸,內力一發,制住她要緊經脈,於二姐絲毫動彈不得。
    姜三姐、岑老四都齊齊驚叫道:「大哥,你幹什麼?」溫老大厲聲喝道:「我要問她這根釣竿做什麼用?」
    於二姐面上泛出慘淡之容,苦笑道:「我兩年前便找到了你們,見你每日釣魚讓那賤人撈起食用充飢,氣恨不過,便弄了這根釣竿,把每一條魚的起來,暗暗放上附骨針,再挑落江中,讓她食用,但想不到她直至今日才死!」
    溫老大越聽面色越發慘厲,她一講完,便即大喝道:「我不把你這賤人分屍碎骨,難消心頭之恨……」
    洗老五忽然大叫道:「奇怪,難道我們獨家五陰點穴手法也能夠自行破解的麼?」
    他明知此時大哥、二姐正在生命交關之際,說什麼都不管用,恰好又被他發現趙岳楓身上並無穴道被制之象,連忙大聲叫喊。
    果然溫老大聞言一怔,道:「你說什麼?」洗老五道:「這廝已被我們點了穴,拋落坑內。本是仰臥姿勢,現下變成俯臥,身上穴道也消失被制之象……」說著抱起趙岳楓,丟上地面。
    趙岳楓緩緩坐起身,道:「我本來動彈不得,後來那位姑娘在我身上撞了一下,便能動彈!」
    他說的就是文開華,文開華白他一眼,他雖是滿頭滿面泥污塵染、仍然掩不住俊挺軒昂之氣,但覺一陣心酸腸斷之感湧上來,趕快移開目光。趙岳楓因鐵柱宮之人已走,不須再掩藏面目,當下轉眼細看這一干人,但覺他們十分詭異,不知牽纏上什麼恩怨?以致聽了半天還弄不清楚。
    溫老大喝道:「胡說,這五陰點穴手法是本門不傳之秘,別人怎能破解?」喝聲中舉步迫近趙岳楓,滿面殺機,甚是森殺可怕!
    趙岳楓忖道:「這廝態度如此兇惡,難道為了這一點事就要殺人?」當下運勸戒備,打算他一下殺手,就施以反擊,他一生除暴安良,行俠仗義,最恨的就是秉性殘酷,動輒殺人之輩,是以毫不遲疑地作反擊的打算。
    文開華冷笑一聲,說道:「五陰點穴手法雖是秘傳之學,但不見得天下人間就無人識得!」
    姜三姐尖聲喝道:「難道你識得這一門手法?」
    文開華淡淡道:「我識便怎樣?不識又怎樣?」
    趙岳楓站起身,眼見於二姐面色青白,被溫老大抓住頸後。全身動彈不得,不禁激起惻隱之心,接聲道:「你們說的都是題外文章,我倒想曉得你們的老大打算把這位於二姑娘怎麼樣?」
    姜三姐冷哂道:「那是本門私事,用不著別人多管。」她面色一變,望住文開華,又喝道:「你到底識得不識得本門的點穴手法?」
    這時候整個局面暗生變化,首先是那溫老大,神情全然消失了凶厲之容,反而微見慘黯,岑、洗二人顯然輕鬆得多,他們兩人原先十分緊張失措。
    文開華似乎觸動心事,目光凝結不動,隱入沉思之中,趙岳楓覺得這氣氛轉變得十分古怪,訝然向眾人打量一眼,茫然道:「喂,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都不答理,目光俱集中在文開華面上。溫老大突然一揮手、把於二姐揮開六、七步之遠,冷冷道:「我去瞧瞧俞慧的遺體。」放步奔去,躍入竹屋之內,那座竹屋發出一咯吱咯吱之聲,搖顫晃蕩,文開華叫道:「小心屋子塌倒!」
    姜三姐道:「這事不勞姑娘掛心,我們的問題你還未曾回答呢!」
    文開華道:「俞大姊的遺體在屋內,我為什麼不掛心?這都暫時不提,且說這五陰點穴手法之事,你們先回答我,難道這一路手法天下別無他人識得?」
    洗老五應道:「不錯,以目前說來,天下間只有我們師兄弟五人識得!文妓娘是否識得這門手法,於本門盛衰有莫大關係。」
    趙岳楓見他們老是釘住這個問題,果然關係十分重大無疑,當下道:「開華,你就把真相告訴他們吧!」文開華眼睛一瞪,怒道:「你憑什麼叫我名字?」趙岳楓一愣,訕訕道:
    「對不起,在下一時失言……」心中甚是難過,暗想從今以後己無一個親近之人了。
    洗老五仰天一笑,道:「原來這位羅兄也是鐵柱宮之人,怪不得會翻轉身軀,以免被鐵柱官之人見到真面目!」他只憑趙岳楓叫喚文開華名字這一點,便察破許多隱情,果是才智過人之士。
    趙岳楓苦笑一下,說道:「在下以前雖與文姑娘相識,但卻不是鐵柱宮之人!」
    竹屋中傳來一聲長嘯,儘是悲槍傷情之意。洗老五輕輕道:「俞慧果然死了!」於二姐憤憤道:「大哥為了迷戀這賤人,竟不惜違誓洩秘,諸位弟妹們不必多問,可照本門規矩行事!」
    姜三姐雙眉一皺,說道:「等回去再說可好?」岑老四接口道:「回去也不行,他是我們的大哥啊!」於二姐怒道:「他身為大哥,更不能違誓犯規。」
    洗老五緩緩道:「二姐所說極是,不過大哥的一身功夫遠超我們之上,若是他不肯如誓行事,只怕不易解決。」
    文、趙二人這時已聽出一點眉目,文開華吃一驚,忖道:「這個責任完全在我身上,俞大姊本來不讓我閱看那本五陰秘錄,但我仍然看了,才識得五陽點穴手法。」
    這時嶺南派四人交頭接耳地細聲商量,文開華又想道:「俞大姊那一日要我把五陰秘錄找出來,丟在江中,曾說這本秘錄,便是嶺南派的溫老大暗下送給她,等於性命,榮辱都交在她手中,表示愛意之誠,可惜她不能接受,所以多年來都不翻閱。其時我不大明白,只知俞大姊的南荒門,與嶺南派許多世代以來,結下不解怨隙,溫老大把師門秘藝交給俞大姊,自可見出愛意堅誠。直到後來我閱看過那五陰秘錄之後,才感到其中另有隱情,只因這本五陰秘錄之中,最重要的五陰點穴手法,若是融會在乾元五指之中,威力頓時加添許多,而這兩種武功,其中有許多暗合奇妙之處,似乎原本就是同一路子的功夫!目下聽他們這麼一說,我又明白一事,那便是溫老大送她秘錄之意,除了表示愛意之誠以外,還暗示如若俞大姊肯翻閱秘錄,便是願意嫁他,也就是說:南荒、嶺南兩派從此又團結為一,此中深意卻不是他的師弟妹們所能瞭解……」
    竹屋中悲嘯之聲,隨風不斷地飄送過來,文開華深感此事非同小可,須得為溫老大著想,免得無辜送了性命。她想剖說其中詳情,忽見於二姐、姜三姐眼中都射出惡毒的光芒,登時明白這兩個女子敢情都暗戀著溫老大,現下因愛妒面生根,勢必極力鼓動岑、洗二人一同殺死溫老大,決計非是這等言語所能解釋!何況溫老大把師門秘錄送給俞慧,俞慧雖然沒有翻閱,她們仍可處之以罪。
    心念一轉,便大聲道:「我老實告訴你們吧……」於、姜等四人齊齊轉眼望住她,文開華接著道:「我根本不懂得五陰點穴手法……」於二姐冷笑道:「這話怎生能教我們相信?
    你分明在俞慧處學會本門秘藝……」洗老五也道:「文姑娘這話實是教人難以置信,試問這位羅兄怎生能夠恢復自由的?」
    文開華道:「那你們就得問他了!」趙岳楓茫然道:「我……我說過啦……」
    洗老五道:「別家的點穴手法可以撞得開,但敝派五陰點穴,卻不是無意碰撞之下能夠解得的!羅兄若是沒有別的托辭,那就不必再說啦!還有文姑娘一片好意,怕敝派發生閱牆之事,所以飾詞代敝師兄解脫,盛情隆誼,敝派絕不敢忘……」此人心計高人一等,明知文開華武功高強,若是多事插手,極難應付,是以搶先把好話說了,好叫她無法插手。
    於二姐冷哼一聲,道:「老五你敢是忘了本門規矩?」洗老五趕緊向她逐個眼色,說道:「小弟豈有忘記之理?本門規矩有一條是恩怨分明,文姑娘這番美意,我們稍後必定竭力報答!」
    文開華何等聰明,心想原來他們解決了溫老大之事以後,還要取我性命,不讓師門秘藝流傳出去!當下淡淡一笑,說道:「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諸位愛怎麼辦都行!」這話帶有雙關之意,卻不知對方懂了沒有。
    岑老四心眼較為老實,大聲問道:「羅兄,你究竟怎生得解穴道禁制?」
    趙岳楓凝神一想,記起他們點的是肋下日月穴,指力甚是陰柔細長,他此時已博通天下好多家派的武功,造詣已達武學大師的地步,這一想之下,忽然大悟於心,當下微微一笑,道:「貴派的點穴手法,乃是以柔勁封閉同屬一經的別一處相應穴道,在下約略識得,故此當日月穴被點之際,便暗中運氣封住風穴,又用指力隔斷足少陽膽經,是以其實未曾被制!」
    眾人聽了這話,面色大變,連文開華也是如此。原來趙岳楓說的竟是五陰點穴的破法,而不是解法,他識得解法,已經足以教人大吃一驚!何況是破拆的法門,教嶺南派諸人及文開華焉得不駭訝交集?其實趙岳楓卻是仗著先後天真力融會為一,秘鎖玄關已通,因此可以隨意移經換穴。早先穴道被點之際,對方手指所落之處,根本已沒有了穴道,自然不會被制!
    於二姐最先恢復冷靜,回顧數人一眼,說道:「你們都聽見了?這真是咄咄怪事……」
    她話聲略略一頓,又道:「老五,去瞧瞧大哥怎樣了,莫要出了岔錯!」
    洗老五應道:「二姐的話極是,小弟這就去瞧……」放步迅快奔去。
    趙岳楓甚感驚奇,心想他們剛才氣勢洶洶,似是要合力對付溫老大,前後不到一盞茶時分,忽然又對他大表關懷,竟不知是何道理?
    文開華頭腦比他靈活縝密得多,自個兒微微一笑,走到一旁。
    於二姐說道:「羅兄果然沒有吹牛,那日月穴的解法確是如此。但倘若我們出手點的是掌內少府穴,羅兄可有防禦之法?」
    趙岳楓微微一笑,心想那乾元五指之中有一招辛辣指法,正是襲取掌內少府穴,他參透對方五陰點穴手法,大半原是從乾元五指領悟出來,剛才既是說對了,目下也就不覺其難,說道:「若是少府穴被襲,便須自閉青靈穴,同時以真氣隔斷手少陰心經,當可無事!」
    嶺南振諸人又是一震,於二姐高聲道:「想不到敝派無上功夫的點穴心法,碰上羅兄卻不值一錢!」
    河邊有人座聲道:「那也不見得,待愚兄考一考他才知真假!」
    趙岳楓不須回頭去瞧,已知應聲之人,正是嶺南五人之首的溫老大,不服氣乃是人之常情,趙岳楓覺得不解的是他怎的忽然又趕上岸來,倒像是那洗老五特意去喊他似的。
    他也懶得多想,但覺這一幫人無不脾性古怪。溫老大又道:「諸位弟妹仔細聽著,咱們秘傳的點穴手法,不比別的家派,須得本身功力修為達到某一水準,才能施展,功力越深,這一門手法威力越大。像你們二姐已練到借力生力,旁攻別穴的地步,便是踏入上乘境界的初步了……」
    眾人無不凝神靜聽,文開華卻乘機退到河邊,離得更遠。
    溫老大接著又道:「羅兄乃是大行家,請批評兄弟這番謬見!」
    趙岳楓道:「不敢當得這話,在下也不過一知半解,溫兄功力卓絕,豈有置評餘地?」
    姜三姐和岑老四都驚訝相顧,低聲竊語。原來他們都覺得趙岳楓語意極是真誠,似乎不是裝作。但於二姐卻低低斥道:「別多說,趕緊調勻真氣,蓄聚內力,準備出手……」
    溫老大哈哈一笑,傲氣凌人,說道:「羅兄雖是謙語,但事實也正是如此,若是兄弟出手點你少府穴的話,只怕你無法安然無恙!」
    趙岳楓平生與武功二字結下不解之緣,這刻他也不是爭強好勝,只是由於興趣和習慣面潛心究思這話。沉默了頃刻,便道:「羅兄雖是領袖一派,功力超絕,但除非是練成了乾元珠的無上指功,不然的話,勢難在一指點落,勁道被阻之的,立刻旁攻勞宮、魚際兩處異經之穴……」
    溫老大面色微變,說道:「羅兄博通各家上乘武學,教人極是佩服!」
    洗老五喃喃道:「羅單文……羅單文……」突然高聲說道:「大哥,小弟們這次北上,路上得知天下武林近十年崛起的高手,卻沒有一位是姓羅名單文的!」
    文開華遠遠聽見,心中湧起一陣感傷,忖道:「他化名為單文二字,分明是取單水仙和我兩人的姓氏,但他仍然把單字排在文之上,可見得他的真心……」
    直到此時,文開華才當真心灰意冷,下了最大決心,只等俞慧遺體下葬之後,便悄然遠飄,永遠不再與趙岳楓相見。
    溫老大聽了洗老五的話,訝道:「不可能,不可能,以羅兄這等功力,已可列入當世一流高手之內,怎會默默無聞?」
    於二姐冷笑道:「也許他只是紙上談兵之輩,我們且出手一試!」
    溫老大沒有做聲,心中卻不以為然,只因趙岳楓一開口就說出乾元珠的無上指力,這正是本門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功夫,天下武林家派中還有不少指功,但只有這乾元珠適合五陰點穴之用。
    所謂乾元珠指功,便是南荒門仗以筋列三門四派之列的神奇功夫,足以與少林愣迎金剛力,武當九轉玄功,華山廣寒陰功等神功相提並論。此功練成之後,能夠運氣成珠,從指間彈出,封經閉穴。昔年南荒門威震武林,便是因為這乾元珠極難抵禦,同時未有內亂,現下已變成嶺南派的五陰點穴手法未曾失傳,那時候單是那一套乾元五指的掌法,便已天下無敵。
    趙岳楓雖然不曉得這些秘隱事,但他學識了乾元五指,加上其他各家武功融匯之下,思力卓絕一代。只須得到些許暗示,便參悟許多深奧道理。除了提及乾元殊功夫之外,還說到勞宮,魚際兩穴之名,這兩穴,前者屬手撅陰心包絡經,後者屬手大陰肺經,這兩穴正是五陰點穴手法變化時唯一可攻的途徑,尤其是魚際穴極可以涉想得到。
    那於二姐雙手插入囊中,取出之時,只見她十隻手指指尖,都套上一樣五寸長的鈍頭鋼管。
    趙岳楓搖頭道:「在下正是紙上談兵之輩,若是口頭談論,可以奉陪,如是當真動手,在下只好……」
    洗老五接口喝道:「用不著假惺惺啦,你只管取出兵器好不好?我倒要瞧瞧你包袱之內藏放著何種兵刃?」他一向自溺智計過人,但趙岳楓卻瞞過他耳目,使他覺得十分丟臉,當時因為認定他不懂武功,所以對他的包袱不大注意,現下知他不是凡庸之輩,便大加注意,可是瞧了半天,還瞧不出他包袱中是何等兵器?所以一接口,就迫他取出兵刃。
    趙岳楓劍眉一皺道:「在下確實沒有動手之意……」
    於二姐緩步迫去,冷冷道:「你既深悉本門秘功,想必是南荒門後起之秀,咱們兩家反正暗鬥多年,今日明明白白地爭一爭也好!」
    溫老大聞言心頭一震,暗想:「此人若是南荒弟子,只怕已從俞慧處取得本門秘錄,此事非同小可!」他面色一變,揮手道:「二妹且退!」
    他們五人早先雖有內鬥之勢,可是此刻共抗強敵,形勢大變,溫老大一言才出,於二姐便即應聲退回。溫老大道:「三妹、四弟、五弟一同上前,以五招為限!」
    姜、岑、洗三人各挺兵器,迅快撲去。趙岳楓一瞥之下,已瞧出他們乃是施展一種聯手絕學,不禁怦然心動,暗想:「這一宗絕藝,聽房仲的口氣,似是不易破解,若是學到手,由高手施展,武陽公或者也無法攻破。」
    他別有用心,便不退避,朗聲道:「諸位勞苦相迫,在下只好出手招架了。」
    話聲中三般兵器已攻上身,趙岳楓踏步急閃,一連騰挪了四個方位,他的身法迅快如電,姜,岑。洗三人的招數連續落空,但他們攻勢越見威強狠辣,迫得趙岳楓無法不出手抵禦,只見他指頭哧一聲點去,正好點中姜三姐左手柳時刀,露出一絲空隙,立即打隙中閃出。
    於二姐驚道:「大哥,你瞧這一指可不是南荒門乾元指法麼?」溫老大面色沉重,點頭道:「正是南荒門手法!」
    趙岳楓閃出圈子,立即展開反攻,只見他拳打掌劈,招數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去,每一招都奧妙無比,而且都不同家派。
    姜,岑,洗三人立即縮小圈子,嚴密防禦。趙岳楓無論從哪個角度進攻,總要碰上其中兩人合力施為的神奇招數,眨眼間趙岳楓已連攻七八招,竟無法入手,心中甚喜,忖道:
    「若論聯防之術,當以他們這一門功夫,為天下之冠,武當派的三才劍陣,有攻無守,還不是上乘之作……」
    他進攻時的身法快逾奔雷掣電,旁視之人但覺他化為四五個人,從四方八面進犯。
    於二姐面色如土,低聲道:「大哥,我們一同出手吧!」
    溫老大搖搖頭,面上神色已不心早先沉重,道:「不要緊,此人一身所學,武功雖是博雜無比,但一則功力有限,二則似乎不是南荒門傳人……」
    趙岳楓攻了十多招之後,才發現他們聯防之術有一處破綻,當即忽然退開尋丈,說道:
    「諸位若是願意停手罷戰,在下感激不盡!」
    於二姐冷冷道:「憑的什麼?哼!你以為佔得攻勢,便穩贏了,是也不是?」
    趙岳楓道:「在下實是佩服貴派這一路聯防之術,本來有意偷學,但剛才突然察覺尚有破綻,是以打消此念!」他故意點明此事,一則可以教他們知難而退,雙方不傷和氣。二則使他們用心推究出補救之法,免得碰上強敵之時吃虧!
    溫老大說道:「羅兄絕不是信口開河之士,敢問適才察看出什麼破綻?」
    趙岳楓應聲說出破綻,接著又道:「在下若是用出一招『雙龍藏珠」當可擊傷其中兩位。如是功力深厚之人,這一招更是可以連傷三位!」
    溫老大頷首道:「承教!承教!二妹,你出去領教羅兄幾手!」
    於二姐刷地縱出,兩手伸直抓去。相隔尚有兩尺,趙岳楓已感到她十隻鋼指上透來的勁力。
    他心中微訝,忖道:「想不到她的功力造詣已不在三門四派之下!」
    當下施展騰挪之術,一口氣閃避了她五招之多。於二姐忽然冷笑一聲,五指斜刺抓去,這一抓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五隻鋼指之上發出哧哧銳響。
    趙岳楓武功是何等高強,雖是微微吃了一驚,腳下速度也相應加快。兩道人影交錯閃過,只聽砰的一聲,一宗物事掉落塵埃。
    遠處的文開華駭了一跳,失聲叫道:「小心啊……」趙岳楓陡然間精神一振,朗聲應道:「放心,不妨事……」文開華這才察覺失言,不禁呸一聲,道:「不要臉,我叫你麼?」
    趙岳楓微微一笑,百忙中把落在地上的包袱拾起,挾在左腑之下。原來於二姐突然全力攻出一招,雖是不曾傷了趙岳楓,卻因五指加長了五寸之多,趙岳楓一時算不準,被她指尖劃斷了包袱的帶子。
    他單用一隻右手,在於二姐十隻鋼指影中出沒封拆,頭頭是道,於二姐雖是攻多守少,但氣焰大見挫減。
    溫老大面色又恢復沉重,寒冷如水,手中釣竿輕輕顫動,顯然內勁已運貫竿上。
    趙岳楓得文開華一語,心情大變,此時已不想戀戰,驀地又使出乾元五指的招數,一招「東海沉龍」,橫掌掃出。溫老大喝道:「二妹小心!」聲音未歇,趙岳楓掌掃已化為指戳之勢,輕輕在她背上點了一下。
    於二姐登時半邊身子酸麻無力,踉蹌退開,溫老大一手拉住她,推開一旁,於二姐但感他手上一股內力透入關內,酸麻無力之感頓時消失!
    趙岳楓兩次取勝,使的都是乾元五指,溫老大自然瞧得出來。再者趙岳楓背上包袱墜地之時,曾經發出沉悶響聲,由此可知這個包袱斤兩甚重。溫老大憑這個包袱,就可猜出趙岳楓功力極是深厚,絕非他動手時那等淺薄。只因這包袱重達六七十斤,背在背上雖不算奇事,但動手相搏之際,絲毫不受包袱重量影響,便可想見功力之深!何況後來挾在腋下,單以一隻右手就勝了於二姐!
    他疾退數步,以便掄竿攻敵,於二姐則縱過姜三姐等人那邊,與他們會合。
    只聽一聲劃空尖銳在眾人頭頂飛旋一匝,接著宛如電光石火般襲向趙岳楓。
    趙岳楓一瞥之下,但見那枚鐵鉤勁道十足!尤其是在空中旋蕩一匝,更添威勢。不敢怠慢,提聚真力,一掌劈去。
    掌力離手之際,排空呼嘯,勁風旋激,聲威大異早先兩戰。於、姜、岑、洗四人只瞧得心頭大駭,尤其是姜、岑、洗三人,一直把趙岳楓捉弄,此時都不禁想到:若是這人那時節翻臉動手,今日已非如此局勢了。
    溫老大陰森森哼一聲,暗中加上幾分陰柔內勁。只見那枚大鐵鉤被掌力擋得勢道微微一滯,忽地刺破掌力,直攻入去。
    趙岳楓大吃一驚,右手直伸如劍,彈指間連劈七次,腳下方位也是瞬息萬變。
    那枚鐵鉤忽來忽去,總是不離他面門胸口等大穴要害。鐵鉤後面長長的魚絲抖得筆直,一點不似是極柔軟之物。
    趙岳楓使了峨嵋七煞劍法中七路之一,仍然未能平反敗局,當即人隨劍走,連發三招,這三招味道氣勢大不相同。那七煞劍法詭奇辛辣,這三招卻大開大固,自有橫絕宇內之概。
    溫老大被他神奇劍法迫得無法下手,心中也是大駭,暗想:「此人一身兼精各家上乘劍法,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今日若不趁此機會取他性命,只怕日後再無機會。」於是運足全身功力,貫注鐵鉤之上,盤空飛旋,伺機取他性命。
    這只是剎那間之事,但文開華以及嶺南派諸人,已有透不過氣之感。
    趙岳楓只能竭力防禦,無法爭回主動之勢,大是凜惕,暗忖:「此人武功奇詭,內力深厚之極,環視當今武林之中,除了少林一夢頭陀和武當青嵐道長之外,恐怕已找不到可以與他爭鋒之士!」他想是想,手底卻不敢有絲毫怠懈。只見他長嘯一聲,身形破空飛起。
    於二姐等人都吁口大氣,靜等趙岳楓落地之後,瞧瞧是死還是活。
    溫老大卻跟他們想法全不一樣,他本來屹立不動,單支魚絲鐵鉤飛旋之勢襲敵,但這時也邁開腳步,縱橫遊走。這一來鐵鉤招數自然更加靈活變幻。
    趙岳楓飛上半空之後,宛如神龍游翔,屈折盤旋,來往自如,一連改變了四五個方向。
    右手化作劍式,破空有聲。這一路劍法正是崑崙派的雲龍大八式,天下只有這一家劍法,可以在半空中改變方向,而威力越增。
    於、姜等人,這才曉得溫老大見識眼力,確實高出他們許多,事先避實就虛,極力保持先手,欽佩之餘,不覺齊聲喝彩。
    趙岳楓落地之後,仍然被鐵鉤圍攻不休,局勢毫無改善。耳中聽到彩聲,不由得激起已死的雄心豪情,驀地一拳隔空劈去。
    拳力呼嘯而出,威勢又與第一次的掌力大不相同,原來他這番已用上愣邊金剛力。溫老大派派運出柔勁,但這次鐵鉤被拳力一衝,頓時彈了回去。
    溫老大面色一變,迅快縱到趙岳楓一丈之內,舍下魚絲鐵鉤不用,單以那根釣竿攻敵。
    只見他挑、掃、點、戳,手法詭奇無匹,柔軟的竿梢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趙岳楓只有一隻右手可用,要應付這一輪猛攻之勢,實是十分困難。要知比武拚鬥之時,必須有攻有守,才能待機而動,一舉戰勝。目下趙岳楓縱是抵禦得住對方釣竿攻勢,但因對方竿長及丈,無法得以反攻敵人,也就是說,不能使出以攻為守的招數,這一來,便只是挨打的局面,自然吃虧萬分。
    溫老大連續猛攻了五招,已經佔盡了上風。他竿尖所指之處無一不是人身大穴,手法極是辛辣。
    趙岳楓眼看勢色不對,趕緊施展出生死擒拿手法,突然間,自雙膝以上向後仰退。溫老大竿尖恰恰點到他上胸前面,若然他不是練成這等奇妙身法,勢必被他這一竿點中胸口要穴。
    說時遲,那時快,趙岳楓右手疾出,已抓住釣竿末梢。
    溫老太平生出手拚鬥,從無兵器被敵人抓住之事,心頭又是一凜,口中發出一聲厲嘯。
    釣竿一抖,未梢處忽然斷折。
    趙岳楓手中只有尺許長的一段細竹子,當不得兵器用,眼見溫老大的釣竿再度攻到,只好扔掉竿梢,出手封架。
    於、姜等四人這時已一齊向趙岳楓迫去,趙岳楓陡然一伸手又綽住釣竿,大聲喝道:
    「在下非是鐵柱宮黨徒,諸位若然苦苦相迫的話……」
    於二姐尖聲插口道:「苦苦相迫又怎樣?」喝聲中已撲到趙岳楓身側,出手迅攻。
    緊接著姜、岑、洗三人也都撲到,各各揮動兵刃攻去。趙岳楓當於二姐襲到之時,把手中抓住的釣竿向她推去。釣竿彼端的溫老大運足內力搶奪,仍然被他拉得跨開兩步。
    直到這時,溫老大才心服口服,自然不管在招數手法上也好,在內力造詣上也好,都無法贏得這個年輕軒昂之人。
    他心中又是驚駭又是妒恨,不過總算是老謀深算,早一步發動攻勢,迫使對方無暇取出兵器。
    趙岳楓借釣竿擋了於二姐一下,隨即鬆手,呼地一拳劈去,把姜,岑。洗三人迫住。
    溫老大丟下釣竿,雙手插入懷中迅即取出,十指指尖都多了一節鋼管,長約五寸,就跟於二姐的一樣,揉身撲近趙岳楓,十隻鋼指發出哧哧破空之聲,向趙岳楓抓去。
    這五人合圍之勢一成,聲威大不相同。首先是溫老大的十隻鋼指,破空之聲越來越刺耳,似是因得其餘四人助他防守,得以全力進擊。
    其餘四人的威勢,都有顯著的增加,從四方八面圍攻敵人。
    趙岳楓只有一隻手,更是難以招架,轉眼之間,身上已挨了一記三角鋼挫和被於二姐鋼指掃中兩次。
    文開華見了這等情狀,又好氣又是好笑,叫道:「你不會把包袱丟掉麼?」
    趙岳楓精神一振,左臂一鬆,包袱掉在地上。當即以雙手應付四方八面的攻勢,局面頓時大見穩定。
    溫、於等五人見他被己方擊中數次,依然行若無亭地動手,可見得他一身武功幾乎已達金剛不壞之體的地步。又瞧出他最是忌憚溫老大的鋼指和姜三姐的雙刀,於是其餘三人都減少攻擊招數,全力掩護溫、姜二人,讓他們得以放手全力出擊。
    眨眼問激鬥了二十餘招,趙岳楓大聲道:「文姑娘,找把劍給我用一用!」文開華鼻子一皺,答道:「從前我樣樣都依你,現在不行啦!」趙岳楓道:「在下不忍傷了他們幾位,才要用劍,你做做好事,並非是為了我做……」
    溫老大怒喝道:「放屁,本門聯防之術天下無雙,不管你有兵器在手與否,都沒有用處。」
    趙岳楓大喜道:「這話可是當真?」心中卻想:「若是當真天下無雙,這幾個人就可以跟武陽公一斗了。」
    於二姐喝道:「真不真一試便知!」趙岳楓道:「這話有理!」左拳右掌,各運神功劈掃出去。他左拳使的是愣迦金剛力,右掌使的是九轉玄功,一剛一柔,皆是當世稱絕的功夫。
    溫老大口中發出暗號,五人各從不同方位抵禦這兩種不同的神功。
    趙岳楓但覺拳掌之力波起浪伏,竟無法控制得住,霎時已被他們合力卸消。他心中存有以他們應付武陽公的想法,是以反而暗暗欣喜。
    當下續運神功攻去,歷使出的手法,皆是當今三門四派的秘藝,但見他拳路威猛如雷霆,掌勢柔韌如絲籐,迫得對方五人團團直轉。
    文開華見到他這等凜凜威勢,芳心中湧起陣陣說不出的情緒。但隨即又想起他的薄倖無情,寧可娶一個矗俗之女不肯要她……此念一生,但覺滿腔怨憤難以抑制,舉步向戰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