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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緬往事情侶成仇敵

陳掌櫃眼中現出同情的光采,道:「以姑娘的才貌,到處有男人奉承愛慕,如何也會感到寂寞?」艾琳輕歎一聲,道:「雖是如此,但人貴相知,如若不是知心,身邊縱然環繞著千百人,仍然如同獨處孤島之中。」陳掌櫃點頭道:「啊,是的……是的……」
    但他隨即又搖頭道:「但是以你的年紀,實在不必想得這麼多,這些想法,只該是年紀老大,有了豐富的人生經驗的人,才會有的。」艾琳道:「也許我想得太多了。」
    陳掌櫃道:「姑娘,你正當青春年少,萬萬不可為了別的事情,虛度了光陰。小人聽一位老秀才說過,由於人死不能復生,是以生命才格外寶貴。他又說,青春一去不返,所以也寶貴如生命。」艾琳泛起微笑,使她看起來既美麗而又親切。
    她道:「想不到跟你談了這許多話,使我感到受益不淺。」
    陳掌櫃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個人只是個庸俗的生意人。」
    艾琳道;「不,你比那些負有文章今名的人,更有見地,更為高尚。或想,這一定是你自己從生活中經驗出來的觀點。」
    陳掌櫃道:「小人不值得一談,倒是那位優勢。」
    艾琳皺眉道:「你休想勸我放棄復仇之念。」
    陳掌櫃道:「如果你不放棄,如何能不浪費青春呢?」
    艾琳道:「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陳掌櫃感到不便多說了,便默然不語。
    艾琳又道:「嚴格說起來,我復仇之舉,也不是全無好處。」陳掌櫃大為奇怪,問道:
    「有好處麼?」
    艾琳道:「不錯,你要知道,沈宇的家傳武學,本來就十分精妙上乘,而他又拜在一位高僧門下,是以他身兼兩家之長。」
    陳掌櫃似懂非懂地聽著,連連點頭。
    他已從艾琳和厲斜的對話中,得知她與沈家的深仇大恨,以及地目下處境的大概情形。
    因此,他曉得像她的訴說,將對她很有益處。
    艾琳繼續道:「我在先父遇害之前,對武功之道,雖說極有天份,但我卻從來認真修習。直到發生慘禍之後,我才刻苦自勵,苦思冥索。」
    陳掌櫃對於她如何修習武功,並不感到興趣,可是對於她後來到底已有了多大的成就,卻很想知道。
    他問道:一現在你可以打贏他了麼?」
    艾琳道:「我認為如此。」
    陳掌櫃替沈宇擔起心來,道:「但你說過,沈大爺身兼兩家之長呀!」
    艾琳道:「我亦是身兼兩家之長。」
    陳掌櫃恍然遭:「原來如此。」
    艾琳道:「假如我不是懷著強烈無比的復仇之念,相信我一輩子,也不能有今日這等成就。」
    陳掌櫃道:「聽起來就像做生意一般,定須是盼望發財之人,才能把生意做得好。」
    艾琳道:「是的,即使是很有天份之人,但如果沒有某種原因,他也不易得到大成就。
    你知道為什麼?那是因為練武之舉,實在是極苦之事。」
    陳掌櫃一點兒也不反對與她多談談,因為以他想來,艾琳最好還是不要找到沈宇的好,所以多花點兒時間,她大概就找不到沈字了。
    艾琳又道:「沈字的武功,現在一定比不上我,因為他只是聽其自然的增進功力,而且近年來,一直過著逃竄生涯,定然不會有什麼進步。」
    陳掌櫃聽了這話,更感擔心,問道:「剛才那一位厲大爺呢?他也要對付沈大爺麼?」
    艾琳道:「他的武功似乎更高明了,如果他不放過沈宇,沈宇休想活命。」
    陳掌櫃發現沈字實是危機重重,而且如果艾琳之言可靠的話,則他面對的敵人,都是有能力殺死他的,實在太可怕了。
    他突然問道:「艾姑娘,你找到沈大爺的話,可會殺死他?」
    艾琳道:「當然殺死他啦!」
    陳掌櫃道:「你最好不要馬上殺他。」
    艾琳訝道:「為什麼?」
    陳掌櫃道:「沈大爺一死,你已沒有復仇的對象,那時你幹什麼好呢?你的武功,也從此水不進步了。」
    艾琳征了一下,才道:「這也算得是理由麼/陳掌櫃反問道:「你看算不算理由呢?」
    艾琳道:「我還不能確定,等我找到他之時,才知道怎樣做,最後我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最擅長追蹤之術,不管你與我談多久,我仍然可以找得到他。」
    陳掌櫃至此已不須掩飾他拖延的企圖了,道:「這真是想不到之事。」
    艾琳道:「我走啦,將來我如何發落沈宇,一定設法讓你知道。」
    陳掌櫃眼看著這位美貌少女,停停地走出去,心頭泛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生像是他這一輩子都是白活,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價值。
    艾琳騎著那匹通靈的神駒,馳過好些熱鬧的街道,不久,就在一條寧靜的路上,勒住坐騎。
    在她左前方,有一城隍廟似的建築物。她躍下馬駒,毫不遲疑的走過去。
    神廟相當陳;日,許多地方的粉刷都剝落了。
    門外有兩個衣衫襤樓的小孩,滿面鼻涕泥土,甚是骯髒。
    她走入神廟,轉眼一望,但見角落裡,有一個漢子,躺在一塊木板上,呼呼大睡,此人雖然入睡,但那形相一望而知是在這一帶混的無賴地痞。艾琳走過去,用腳踢那漢子一下。
    那個無賴沒有驚醒,門口的一個小孩害怕地叫道:「別弄醒他,他會接你的。」
    艾琳回頭笑一下,心中頗因這小孩的好心而感動,因而大為憐惜這小孩得不到教養的境遇。
    當下從袋中取出一把銅錢,揚手丟到門外,道:「你們撿去買東西吃。」
    之後,她又用腳踢一踢那個漢子。
    這一回那漢子脈牙咧嘴的跳起來,還發生負痛的叫聲。
    他一睜眼,見到一個美貌少女,站在旁邊,登時曉得剛才腿上的一陣疼痛,定是她弄出來的。
    這漢子睡眼一翻,怒道:「你幹什麼?」
    艾琳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不懷好意地打量這名美女,口應道:「格老子,問我這個幹嗎?」
    艾琳手起鞭落,刷的一聲,抽了他一記。雖然隔著衣服,然而那個漢子,已經痛得高聲慘叫起來。
    不過他叫了兩三聲,便感到羞愧起來,心想堂堂男子漢,豈能在女子面前失威?尤其是這麼美麗的少女?因而他咬緊牙關,忍住疼痛。
    艾琳道:「聽著,你口中若帶一句髒話,就賞你一鞭子。如若膽敢不聽命令,就廢了你。」
    她自然不僅是空言恫嚇,而是拿出一點兒手段,以使鎮住此人。
    但見她玉手一動,鞭絲劃風之際,發出德的一聲勁響。
    那漢子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之時,艾琳已道:「你瞧瞧地上的木板。」
    那漢子低頭一看,頓時駭得魂不附體。
    原來地上那塊厚達兩寸的長形木板,已分為兩截,如被刮刀切開似的。
    他心中叫聲我的姥姥呀,便慌慌張張的跪在地上。
    要知那漢子雖然只是一名地痞無賴之徒,但成都武風甚盛,名家輩出。因此之故,他也耳儒目染,聽過不少有關武林中神異功夫的傳說。
    現在他一瞧艾琳的手法,便知遇上了真真正正的武林高手了。他又聽說過,這些武林高手,向來對於殺死個把個人,全不當作一回事。
    是以他不但早先的色心全消,還尊敬畏縮得雙膝點地。但求逃得一條性命。
    艾琳冷冷道:「現在你聽不聽我的命令?」
    那漢子叩頭道:「叫、人絕對聽命。」
    艾琳道:「那麼站起來。」
    那漢子不但服從,而且動作還真快。
    艾琳道:「報上名來。」
    漢子道:「小人張義。」
    艾琳道:「你做什麼營生的?」
    張義道:「小人沒幹什麼。」
    艾琳道:「不管你是幹什麼的,我且問你,你可願意賺幾兩紋銀?」
    張義道:「想呀廣但他馬上就露出猶疑之色,又道:「只不知這些銀子,好賺不好賺?」
    艾琳道:「你放心好了,我若要殺人放火,一定自己動手,決不須找你這等沒用之人。」
    張義可不敢反駁,但心中暗道:「老子只是運氣不好而已,豈是沒用之人。」
    艾琳接下去道:「你只需到九龍巷去,替我暗中找一個人,若然發現了,馬上回來報告,可以得到十兩紋銀。」
    說時,打囊中取出好大一錠銀子,托在掌中。
    那錠銀子,在她掌中發出誘人的光華。
    張義見了如此大的一錠銀子,眼都直了。
    艾琳道:「假如你找不到,我就只給你一兩,作為跑腿酬勞。」
    張義道:「小人可要跟那人說話麼?」艾琳道:「不但不要,而且你不要讓他曉得你在找尋。」
    張義一想,只要不須與那人正面接觸,就沒有什麼危險了。
    當下道:「好,小人這就前去,只不知姑娘何以自己不走一起?」
    艾琳通:「我相當惹人注目,那個傢伙機警得很,相信當我還沒有看見他,他已躲起來了。」
    張義道:「啊,是呀,你的確去不得。」
    艾琳道:「但你記住,如若找不到此人,便須多多問人打聽他的去向下落。假如我親自去查之時,發現了他。則作一定沒有用心的找,我就回來取你性命。」
    她說到末一句,聲音變得十分冷酷。
    張義打個寒喀,雙腿發軟。
    艾琳道:「我找你之時,比找別人更容易,我只須懸賞訪查,自然馬上有人把你的下落告訴我。」
    張義渾身冰冷,駭然道:「小人一定盡心盡力地去找。」
    艾琳當下將沈宇的形貌說了出來,便命他速速去訪尋。
    她在張義走後,便趁這個時間,向那兩個小孩打聽本城的一些事情,以及張義平日的行蹤。
    過了相當長久一段時間,張義匆匆回到廟中,、道:「報告姑娘,找到那用啦!」
    艾琳道:「還在九龍巷麼?」
    張義道:「不,不,他在一家館子裡吃飯。」
    艾琳道:「好,你前頭帶路。」
    她出了廟外,也不帶馬,遠遠民著張義,向前行去。
    繞過六七條街,張義在一家飯館前停了下來,只略一張望,就走開了。
    艾琳遠遠見他打個手勢,曉得沈手尚在裡面,當下急步行去。
    她走近飯館時,心情忽然變得緊張起來。此刻連他自己,亦不知面對那個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青年時,將有什麼行動。
    艾琳一踏入飯館內,馬上將擁擠的食客的目光,完全吸引過來。
    這位白衣飄飄,短靴帶到的美女,兩道明亮的目光在座中一掃,隨即向樓梯口走去,拾級而登。
    一個堂館恰從樓上下來,一看見她,馬上躬身哈腰,一面向後退。
    艾琳手中的金絲鞭,鞭梢宛如靈蛇晃動,疾飛出去,捲住了那堂館的脖子,使他既不能後退,亦來不及發聲說話。
    這一幕是在樓梯當中演出,是以人人瞧得清楚,無不大感有趣。
    可是當眾人看見那堂植的臉色馬上就變得紫赤,眼睛突出,而又不出一點兒聲音之時,可就沒有人覺得好笑了,而都轉為驚異之倩。
    艾琳輕盈的走上去,經過那堂館身邊,才鬆開軟鞭,冷冷道:「你最好別亂叫亂跑。」
    那堂格一時喘不過氣來,而又是直到此時,才能舉手撫摸脖子。
    艾琳繼續走上去,到了上面那一層,但見有二十多張桌子座位,大半都有客人在座。
    艾琳一眼就看見靠窗邊一副座位上,坐著一個年輕人,正向街上眺望。
    這個青年一身黑色勁裝,既破且舊,還有不少灰塵。可是他自有一種挺拔不群的氣概,使得他在美芙食客中,顯得很突出。
    以他所佔的位置來說,除非他毫不提防,否則他必能看見艾琳走入這間飯館中。
    艾琳疑惑地皺皺眉頭,向他那邊行走。
    她當然已認出這個青年,正是與她青梅竹馬,一塊兒玩到大的好友沈宇。雖然後來的幾年,沈手離家學藝設有見面,而後又發生了奇異的慘禍,但她如何會認不出沈字呢?艾琳似乎覺得好過一些,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麻木了,好像是在漠然地處理別人的事情一般。
    她向沈字的座位走去,相距尚有六六尺,沈字忽然回過頭來,兩道銳利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她面上。
    他的相貌,雖然與小時候有所改變,然而五官的輪廓,以及一股特有的神情,卻是她熟悉不過的。
    艾琳不覺一怔,停下腳步。
    在這一剎那間,她原已麻木的情緒,忽然復活了。她但覺心頭一陣苦澀,接著便是一種失落了什麼似的空虛和悲由於沈宇的眼中,透出明顯的憂鬱意味,再村上他那略顯凌亂的頭髮,滿佈灰塵的衣服,令人強烈地感到他的落魄和流浪的生涯。
    他們互相瞧著了好久,沈守才站起身,向她點點頭,一面伸手作出一個請她入座的手勢。
    艾琳遲疑一下,才走過去。
    這一對青年男女,都默然地坐下,互相對視。
    艾琳從他的眼睛深處,瞧見了倔強、無畏的光芒在閃動。但假如不是如此接近的觀看,那就沒有法子發現這等特質了。
    她道:「你已知道我會追上你。」
    沈宇點點頭,道:「是的,我特地差遣那個堂館去請你的。」
    艾琳道:「這樣說來,我倒是錯怪他了。」
    沈手道:「沒有關係,這種事情,在人生中隨時隨地都會發生。」
    艾琳突然縮緊了瞳孔,姜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道:「但是我決沒有錯怪你沈家。」
    沈字點點頭道:「是的,我也沒有那樣想。」
    他的聲音之中,流露出憂鬱的意味。
    艾琳不知何故,忽然心中一軟,美眸中頓時消失了那股冰冷的光芒。
    她對此亦有解釋,心想:「我反正一定要殺死他,而且是在短時間之內就要下手。因此,我何必對他太過冷酷呢、』沈字似乎沒有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轉過頭去,望向下面的街道。
    艾琳道:「你在等誰?」
    沈手道:「我不等誰。」
    他回過頭來,筆直地望著她的眼睛,又道:「在這世上,我還有什麼人要等呢?」
    艾琳道:「我不知道。」
    沈守道:「你當然知道。」
    艾琳沒有說話,微吁一口氣,輕輕搖頭。沈守道:「俄真是夢想不到是在這等情形之下,與你重逢的。」
    艾琳征一下,才道:「我也沒想到。」
    沈宇忽然泛起了親切的開朗的笑容,伸出右手,毫不遲疑地托住她的下巴,向左右兩旁推移,最後稍微托高,使她的面龐向上仰起。
    當他這樣做之時,艾琳居然一點兒也不反抗,甚至還泛起迷人的笑容。
    別的座位上的食客,都驚異地打量這一對年輕的人,大都覺得他們在公開場合,便這般調情起來,未免太過大膽了。
    沈手看過之後,仍不鬆手,道:「我沒有說錯,你現在長大了,果然很漂亮。」
    艾琳道:「真的麼?」
    沈宇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我不信。」
    艾琳道:「我不管別人的看法,只是問你。」
    沈手道:「我說的自然是真話,可以這麼說,你是我所見過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一個。」
    直到這時,他才鬆手,很自然地收回來。
    艾琳心中充滿著一份夢幻般的感情,同時也忽然抬回了久已消失無蹤的童年時的情懷。
    她以前跟這個沈哥哥一同遊玩之時,他時常會托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最後總是宣佈說,她長大之後,一定是一個出色的美女。
    自從慘劇發生後,這些童害時的舉動和談話,都被她忘記了,亦永遠料不到今天再度發生,而且又是在第一次見面之時。
    她在縹緲的情懷中,勾憶起一幕幕的往事,那時候,只有歡笑,以及對將來的撞憬和夢想。
    這些往事,回想起來,實在令人感到快樂。
    沈字又道:「你還記得我們時常捉魚,玩水,或是划艇的梅柳溪麼?」
    艾琳道:「當然記得啦。」
    她停歇了一下,繼續用關切的口吻問道:「那條溪現在怎樣了?」
    沈宇道:「我回去看過一次,除了在靠谷口那邊,多了兩間農舍之外,其餘的景色,和以前一模一樣。」
    艾琳啊了一聲,露出悠然神往的追思神色,然後,她的鼻子發酸,眼眶也濕潤了,美眸中布上一層淚水。
    她是那麼的渴望昔年的歡笑,然而這一切,卻如逝去的流水一般,不知到了何方,永遠也不能找回來了。
    假如她能勾住沈宇的手臂,親蜜地到梅柳溪去走上一趟,指點景色,談說當年之事,雖不可再得,但與他在一起,共說音年歡樂游跡,那也可以彌補時光流逝的遺憾。
    一顆顆晶瑩如珠的淚水,從艾琳的臉頰流下來。
    沈字長長歎息一聲,突然道:「艾琳,我實在很抱歉。」
    他到底抱歉什麼?這恐怕只有艾琳才知道,她曉得他除了為往昔歡樂不能再得而抱歉之外,還為了他的父親所做之事,向地道歉。
    她亦知道沈宇並不是認為道歉就可以了事,只不過是告訴她,他的心情是這樣子而已。
    艾琳道:「有時候我夢見以前我們在一起遊玩,忽然醒了,心中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可是我卻沒有法子再回到那個夢中。」
    地歎息一聲,又道:「有時我經過一條小溪,陡然間會記起梅柳溪,以及我們放聲大笑的心情,那是多麼值得追憶的歡樂心情啊!」
    換言之,她現在已經沒有這種心情了。為什麼會如此呢?沈宇頓時心中一陣難受,發出低聲的唱吁。
    艾琳用一條銹得很精美的手帕,揩拭面上的淚痕。
    沈宇垂下頭,沒有作聲。
    過了一陣,一個堂格走過來,陪笑道:「兩位貴客可要點兒菜麼?」
    沈宇打起精神,道:「襠然要啦戶隨即點了幾樣菜式,接著向艾琳道:「假如你的口味沒變,這些菜雖然好辣,但諒你必定喜歡。」
    艾琳道:「我的口味沒變。」
    那堂棺走開之後,她又道:「我什麼都沒變,只可惜環境變了。」
    沈宇煩惱地道:「是的,是的,我知道。」
    艾琳道:「你可知道,你給我的是一個最大的難題。」
    沈手想了一下,抬眼望著她道:「雖然如此,但你還是解決了。」
    艾琳道:「你我的感情,要我向你怎樣,實在難以下手。但我又不能放過你,所以這個難題,雖然已下了決心,曉得該如何解決。可是,解決之後,也將在我的心靈上,成為無法解除的負擔。」沈宇道:「以後之事,你暫時不必多想,先設法解決目前的難題,再傷腦筋不遲。」
    艾琳道:「我相信目前的難題,可以順利解決。」
    她這話的含意十分明顯,乃是向沈字表示說,她不但決定了要殺死他,而且也有這等能力辦到。
    沈手道:「那很好,我將盡力給予你方便。」
    艾琳道:「這話可是當真?」
    沈手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艾琳忖想一下,道:「是的,你從來不肯騙我。」
    沈字道:「你打算用過午飯才動身呢?抑或現在就走?」
    艾琳道:「這得看你了,如果你全然沒有進食的興趣,那麼我們馬上走。假如你還可以吃點兒什麼,我倒希望吃飽之後,才做別的事情。」
    沈宇道:「都聽你的。」
    等了一會兒,菜已端上來。
    艾琳把手帕收起之前,又在眼睛上揩拭了一下。
    突然一個人走到他們的桌邊之後,就站著不動。
    沈字頭也不抬,逕自取筷。
    艾琳可沒有他那麼沉得住氣,當下仰頭望去。
    但見這八年約四旬,身量粗壯,面容凶悍,不過他的目光與艾琳相遇時,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艾琳看看不認得此人,當下問道:「你找誰?」
    那大漢道:「我找這小子。」
    說時,粗大的手指,指著沈宇。
    沈宇這時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並不認識此人,不禁心下納悶。
    那個凶悍粗壯的大漢,向沈宇狠狠的瞪視,道:「站起來。」
    沈宇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大漢一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把他提起來。此人臂力甚強,沈宇一試便知。心想如若不順勢站起,定必被他整個人提到半空,十分難看,因此,不如他自動地站了起身。
    他沒有施以反擊,甚至也不掙扎。
    艾琳不禁微笑起來,暗忖且看沈字如何應付,到底是任人欺負呢?抑是出手反擊。
    照她所聽所聞,沈字似乎已失了鬥志,連性命也不放在心上似的。但其時他面對的是忽然崛起的刀法大家厲斜,也許是不得不放棄抗爭。
    如今他的對手,並非厲斜這麼高明之人,因此,他會不會出手反擊,抑是任得對方欺負毆辱。
    她的笑容,不幸被那大漢瞥見,頓生出壞作用,使他以為自己這種舉動,已替這個美麗少女出了氣,所以她歡喜而笑。
    他睜大了眼睛,盯住沈宇,道:「小子馬上給我滾蛋,如若不服,可隨時來找我,我姓彭名雄,人稱虎頭六歲,在成都城內,隨便打聽,都找得到老子。」
    他話一說完,馬上就將沈字揪出座外。
    沈字發現此人不但召力奇強,同時或道中又含有柔韌之力,可見得他決不是一般泛泛的武師可比。
    他毫不抵抗地讓他撤出座位之外,一面點頭。
    彭雄縱聲大笑,鬆手一推,見沈字只退了兩步,便停住了。
    彭雄眉頭一皺,眼中閃出一絲驚訝的光芒。因為他這一推之力,含有內勁,用他估計,沈字應該連退六七步之遠,然後仍然站立不穩,一跤躍在地上才對。然而他目下只退了兩步,就站住了,可見得他實是身懷武功之士了。但他真正驚異的,不是沈宇練有武功,而是沈宇既有武功,為何早先全不抗拒,任得他揪來推去。
    他一眼曾見沈宇腰間那口寬厚的短刀,當下道:「好問,敢情還是個統家子呢!」
    沈字搖搖頭,求助地向艾琳望去。
    艾琳已存心瞧瞧他最後有何決定,當下不合一點兒表情。
    彭雄沉聲警告道:「你快滾蛋。」
    沈宇再看看艾琳,見她毫無反應,於是只好放棄了與她再敘敘舊的想法,一轉身,向樓梯行去。
    他在眾目暌睽之下,受此侮辱,最後還當真乖乖的被逐。換作涵養再好之人,也是不易辦到。
    艾琳見他果真離去,不禁一怔,同時深心中也勾起了陣陣同情和憐憫。因為她在這一剎那間,突然發現這個青年,往昔的勃勃英氣,已不知消失到什麼地方了。他的舉動,分明顯示他的確已心灰意冷,對於世間的榮辱,真的不放在心上了。整層樓上的食堂,都寂靜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遙送那個青年行向樓梯的身形。
    沈字走到樓梯口,腳步一停,身子向後旋轉,乃是要轉回去瞧艾琳或彭雄的意思。
    可是他的身軀只轉了一半,便又停住了,似乎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等情形,甚是奇異,誰也不知將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因此,四下沒有一點兒聲響。沈宇停住了好一陣,他的頭保持與身體的角度一致,也是那樣停住,沒有單獨轉回去看任何人。接著,他舉步跨去,陷落在樓梯的階梯上。沈字的腳步,在樓梯上發出雕雕之聲。當他走落了三四級時,一個尖銳的含有怒氣的聲音,撕破了寂靜。這個聲音是艾琳發出的,她失聲叫道:「沈字!」沈宇本可不加理睬,然而她聲音中所含的怒氣,卻令他感到十分奇怪,因此,沒有多想就停住腳步了。艾琳又尖聲道:「你回來。」沈宇心想:「若你早點兒說,我就不必走來走去了。」但他可沒有說出來,顯然回轉身,拾級而登。
    他一下子就回到樓上,但距那邊的座頭,尚有一段距離。
    所有的食客一瞧形勢忽變,都呆住了。是以仍然保持寂靜等待事情發展。
    沈宇才上了樓梯,就不得不停住前行之勢。這是因為彭雄已經大步迎上來,攔住他的去路之故。
    彭雄也感到這等形勢,奇異而尷尬。
    要知他驅逐沈宇,本是因為見了艾琳流淚,是以逞一逞威風,。有為艾琳打抱不平的意思。
    可是現下的沈字是被艾琳叫回來的,如果他加以阻止,那就變;與她為難,而不是幫她了。
    但好在他本是個強橫霸道之八,這時心中一彆扭,乾脆就不講任何道理。
    沈宇平靜地道:「那位姑娘命我回去。」
    彭雄道:「我又不是聾子,難道聽不見?」
    沈宇道:「你聽見就好了,只不知為何還攔住在下去路?」
    彭雄道:「老子喜歡怎樣做,用不著解釋。」
    沈宇道:哪麼你讓不讓我過去?」
    彭雄冷笑一聲,道:「腳生在你身上,關老子什麼事?」
    沈字道:「腳雖然生在我身上,但你的手卻是生在你身上,你會不會攔阻,我如何知道?」
    他的話答得有趣,登時惹來數響笑聲。
    彭雄怒道:「老子割掉你的舌頭,瞧你以後還會不會講話。」
    沈守道:「假如你不讓我過去,我就告訴那位姑娘一聲,好有個交待。」
    彭雄道:「你自家之事,何須扯到她身上?」
    沈手沒奈何聳聳肩道:「這話也有道理。」
    彭雄見他既不進,也不退,當下採取主動進迫之法,伸出一手撐開手掌,道:「把刀子拿來。」
    沈手道:「你要來何用?"
    彭雄迫前兩步,眼中射出凶光,道:「你拿不拿來?」
    沈守道:「對不起,此事歉難從命。」
    彭雄暴笑一聲,大步向他迫去。
    樓上所有的食客們,看他這等陣仗,皆知已經燃起了戰火,是以距離得近,紛紛起身避讓。
    彭雄厲聲道:「都給我坐下。」
    所有正在匆忙移動之人,無不大吃一驚,個個馬上坐下。
    沈宇一望而知這彭雄在成都地面,定然是著名的強橫人物,是以這些食客們都認得他,不敢不聽他的話。他一點兒不敢把此人低估,這是因為川省武風極盛,名家輩出;在成都一地,就有好多位高手,都能在天下武林中佔一席位置。
    因此大凡能在成都橫行之人,一定得是真有本事才行。
    沈宇瞧他來勢洶洶,正感到不知如何應付才好時,忽聽艾琳說道:「彭兄,有人找你打架來啦!」
    此言一出,不但沈字大奇,連彭雄自己也感到訝疑不止回頭問道:「你如何知道有人要找我打架?」
    艾琳嫵媚一笑,道:「我先是發現有兩個漢子,守著街道對面,看他們的表情,乃是無賴地痞之類。他們一直守視著這飯館,直到剛才,有四個人結伙而來,穿著打扮,皆是修習過武功的。他們一到,對面街上的兩個漢子,就打手勢告訴他們,並且還指向樓下。」
    說到這裡,樓上的人,包括食客在內,都泛起一種異常的感覺。
    艾琳只停了一下,又遭:「他們已進來啦,樓下的客人,定是由於他們來勢洶洶,瞧出將有事情發生,是以都靜下來啦!」
    她這麼一說,眾人才恍然大悟,敢惜這種異感,是由於樓下的喧鬧聲突然消失之故。
    艾琳發出笑聲,道:「連普通之八,也看得出這些人是尋仇生事而來的,我還看不出麼?」
    彭雄轉眼向樓梯望去,口中道:「但你如何得知是衝著我彭某人的呢?」
    艾琳立刻答道:"你的外號,既是稱為虎頭太歲,可見得手底下相當狠辣,才博得這等綽號。因此,你有仇家,何足為奇?」
    彭雄道:「你說得一點兒不錯,佩服,佩……」
    其實何止是他佩服,全樓上之人,也無不驚讚這位美麗少女的才智和眼力。
    彭雄接著又哈哈一笑,道:「可是有一點兒你也許還不知道,那就是彭某在此處露面,目的正是要引這幾個不知無高地厚之人,前來生事。」
    他們當然已聽見彭華的話,領頭的一個瘦高漢子。陰惻惻的冷笑一聲,道:「這樣說來,彭老兄你一定也查明什麼人會來找你啦?」
    此人不但聲音刺耳,甚是難聽,同時界尖嘴歪,一村教人看不順眼的樣子,比起彭雄凶悍強模的相貌,更使人民怕。
    彭雄目光向他們後面的三個人掃曾了一下,傲然遭:「我只聽說紀老二你請來了一些高人,要替你撐腰爭面子。至於你請了些什麼人,我可沒有功夫去查問。」
    紀老二道:「既然你不認識這幾位朋友,我給你們引見引見。」
    彭雄狂笑一聲,道:「左右不過與你白日鼠同一類腳色而已。」
    他此言一出,那三人臉色立變。
    這三個人雖然都是勁裝疾服,但每一個人都帶著一級詭惡之氣,顯然不是庸俗平凡的武師。
    艾琳不知如何,但覺對那地行鼠紀老二和他請來的三個人,覺得很討厭,情願彭雄打敗他們。
    但她一瞧彭雄如此托大,似乎全然不把這些人放在眼中,這等態度,正是武家大忌。要知或學之道,浩翰精深無比,越是高手,想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個道理的重要性。
    這是因為凡是得以洗身高手之林的人,必定是經過無數風浪,以及師友的教誨相告,是以確切曉得成名不易,世上多的是奇才異能之上,這個事實。因此,高手遇上了敵人,除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總希望知道一點兒對方的底細。
    像彭雄這樣,連人家的姓名亦不打算聽的,除了他天生是個強橫之八以外,恐怕沒有什麼好解釋了。
    這是因為彭雄的內勁上顯出的功力,實在相當高明,同時他又得到像虎頭太歲這等兇惡的外號,當然是曾經擊敗過許多強敵,以他經驗,應該不會如此草率魯莽才對。所以從他的態度,只能猜想他是一身強橫的天性。也就是說,他是一般武林好手中的例外人物。
    艾琳既然存有偏袒彭雄之心,這時可就不能緘默了,接口說過:「彭見你錯了。」
    她的聲音既清脆,又響亮,使得全樓之八,都向她望去。
    沈宇淡談一笑,聳聳肩,走開一旁,找張凳子坐下,居然並不趁機開溜。
    彭難道:「我如何錯了?」
    艾琳道:「人家可是剛剛出道,年少氣盛之輩,他們既然敢來找你麻煩,當然有他們自己的把握。」
    彭華道:「這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且。」
    艾琳道:「但無論如何,他們必有某些絕技,使得白日鼠紀老二為之佩服推許,才肯請他們前來呀!」
    彭華道;「這話倒是有理。」
    紀老二陰聲笑道:「彭兄見時勾上這個漂亮的妞兒呀?」
    彭雄道:「你嘴巴最好乾淨點兒。」
    紀老二道:「是你不饒我呢?抑是她不饒我?」
    彭雄道:「我先接你個龜兒子的。」
    紀老二陰笑連聲,道:「得啦,得啦,你老兄先打贏我這幾個朋友,才有資格找我麻煩。」
    艾琳接口道:「你這話倒是說得不錯,他目下暫時沒有資格多管閒事。可是如果我不饒你呢?便又如何?」
    地行鼠紀老二鄧笑道:「我一個男人,你一個女孩子,我可不知道一男一女,會有些什麼事情發生啦!」
    艾琳長眉一皺,道:「你這等貧嘴,只可向一些無力反抗的弱女子耍耍,姑娘今日決不饒你。」
    她的美眸中,射出冰冷鋒稅的光芒,叫人看了,真會大吃一驚,想不出一個如此美貌的少女,如何能射出這麼凌厲可怕的目光。
    她站起身,裊娜地走過來,一面說道:「姑娘先抽你一鞭子,以示薄懲。等彭難與你們之間的事了結,姑娘再打斷你兩條狗腿。」
    她的話聲歇時,人已掠過彭難,走到紀老二面前。紀老二面上仍然陰陰的笑著,可是一隻手已按在刀把上。艾琳道:「你最好拔刀出來。」紀老二道:「你趕緊給我坐回原位,不然的話,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他面對著這一個容光耀眼的美女,卻打心底泛起陣陣懼意,自知這一定不是好現象,口氣可就軟了。
    艾琳道:「你拔不拔刀,我都不管,現在你聽著,我這一鞭,名叫鞭打死老鼠……」
    話聲本住,手中的金鞭突然揚起,劇的一聲,抽在紀老二面上和肩上。
    但見紀老二的面頰,登時出現一道紅色的鞭痕。
    當鞭絲擊來之時,她全身連手指在內,都沒有動彈,因此此一鞭簡直來無影,去無蹤,叫人無法提防。
    紀老二吃了一鞭,心中又驚又喜。
    他驚的是這個美女,不知是用什麼手法,居然能使鞭絲自行揮掃。
    喜的是這一鞭抽在面肩兩處,勁道有限,不甚覺痛。可見得她手法雖是黨奇莫測,但功力卻有限。
    他瞪目怒喝一聲,剪刀出鞘,正要追去。
    卻見艾琳已如飛燕一般,輕盈躍退。
    而那彭雄卻迎將上來,攔住紀老二追擊去路。
    兩下相距尚有六七尺,因此雙方都不能出手攻擊。使紀老二如果追去,首先就得碰上了彭雄。
    他急急剎住腳步,彭雄也不迫上,仰天笑道:「艾姑娘這一鞭,倒把死老鼠打活啦!」
    紀老二看情勢,曉得務須先收拾了彭雄,才可以找艾琳算帳,他雖是吃了一鞭,但艾琳好娜健美的體態,卻已惹起了他的邪念。
    這時地行鼠紀老二的眼中,充滿了森冷殺機,盯住用他去路的彭雄。
    紀老二原是川西黑道中的領袖人物之一,為人詭狡,手段狠辣,武功也頗高明。
    至於虎頭太歲彭雄,卻是專門作黑吃黑的特種黑道人物。像他這種人,本身武功固然高明難惹,同時又因他們罕得與黑道外的人惹事,是以正派俠義之土,卻也不願管他,住得他在黑道中橫行,對一些黑道人物發生制裁作用。
    這便是紀老二與彭雄之間結下深仇大怨的由來了。紀老二已經吃過彭雄不知多少次虧,胸口惡氣,實在憋不住了,才會請高手,正面與彭雄算帳。
    紀老二不必說話,他後面的三個人,已經走上來,越過了他,走向彭雄。
    雙方才相距只有三四尺時,這三個人,才始停步。
    他們與彭雄對峙的陣勢氣派,任何人都能一望即知必是一場以性命為賭注的搏鬥。因此有些膽小怕事之人,已經為之心跳急劇加速,生出透不過氣來之感。
    這三個人都沒有什麼表情,彭雄也變得冰冷如石像一般。
    彭雄的天下,乃是他單槍匹馬,以雙拳和雙鉤打出來的。
    自從他出道以來,他碰上的以生死相搏的場面已難勝數。
    因此,今日的緊張局面,在他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心中並不因而有絲毫慌亂。
    但他突然無端端的記起了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的俗言,這使他泛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
    彭雄迅即把這個思想拋開,雙目如隼,凌厲的注視這幾個人。
    那三人一字排開,每人相裡只有半尺,只要同時根舉手肘,就得互控。
    紀老二陰陽笑道:「彭雄,你可知道這三位是什麼人麼?」
    彭雄道:「他們是誰?」
    紀老二道:「我如不說,決沒有人認得。」
    彭雄不得不承認他這句話,因為他確實一點兒也猜測不透這三人的來歷。
    他仰天一笑,道:「他們一定是外省來的。」
    紀老二道:「你不用瞎請了,我早已說過,決計沒有人認得出來。」
    彭雄道:「那也不一定。」
    紀老二訝道:「這話怎說?」
    在彭雄前面的三人,也露出疑色。
    彭雄道:「除了我之外,也許有人認得。」
    他回頭道:「艾姑娘,你可認得他們的來歷?」
    艾琳笑了一笑,道:「紀老二,你以為我認得出認不出呢?」
    紀老二決然遭:「你當然認不出。」
    艾琳道:「你說對了。」
    紀老二嘲聲道:「彭雄,你何必問她?」彭雄也感到失望,因為他從她剛才那一鞭上乘奇巧的手法中,發現她的武功不比等閒,無疑是出於高人門下,是以才向她發問,誰知她當真一點兒也認不出來。
    也難怪艾琳認不得,因為這三個人,尚未出手,而天下武林家派,可以說是多如恆河沙數,誰能盡識各門派的底細呢?彭雄決定不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他知道這是紀老二的一種攻心手法,設法使他感到彆扭或不安,從向便武功也打了折扣。至少能使他在動手之時,為了觀察對方來歷,以致失去了一些最佳的機會。
    這種手法,彭雄自己也玩過,因此他立下決心,使自己一定不要受到絲毫影響。
    這些話說來囉嗦,其實只不過在一瞬間,彭雄就下了不加理會的決心,而紀老二詢問的聲音,也不過剛剛消歇而已。
    忽聽艾琳格格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但可不是等如沒有人得知。」
    紀老二向她望去,他的目光,生似能透過她身上的衣服,把她豐滿健美的閉體,看得清清楚楚似的。
    他先嚥了一口吐沫,才道:「是麼?」
    艾琳道:「當然啦,你越是認為沒有人認得他們,就越發不難認出。」
    紀老二不禁把想入非非的念頭收回,道:「姑娘這話怎說?」
    艾琳笑道:「因為你這樣想法,無異供給一條可資推測的大道,那就是叫人不可向大門派或是有顯明標記的家派耗盡心思,只須向隱密著稱的門派著手,便可以了。」
    紀老二心中雖然暗驚她的見地,但表面上卻裝出感到可笑之態,道:「這話只不過是原則而已,事實上可不管用,舉例說,你已曉得此一原則,但可能夠循此途徑,猜出他們是什麼身份來歷麼?」
    艾琳道:「我還要說幾次呢?我早就告訴過你,認不出他們呀!」
    紀老二道:「然則你何須多言?」
    艾琳道:「我雖不行,但別人猜得出來可不可以?」
    紀老二吃一驚,道:「誰?我不信。」
    艾琳道:「他就行,他姓沈名宇。」
    眾人的視線,都隨著她的手指,望向沈宇。
    沈宇搖手道:「別拉到我頭上來。」
    艾琳道:「現在已經拉到你頭上了,你想躲也不行,你說一聲,這三人的來歷,知是不知?」
    她乾脆地迫問,倒叫所有的人,都覺得很痛快。
    沈宇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很難說。」
    彭雄怨聲道:「知就知,不知就不知,哪有什麼拖泥帶水的。」
    他明知沈寧現在等如站在他一邊,本不該這樣向他說話。可是他卻禁不住如此粗暴,此中原因,他自家也明白,竟是為了艾琳之故。
    照艾琳與沈宇間的情形,顯然他們關係深厚。而他們一個是英俊少年,一個是美貌少女,此中關係,自然不難想到。
    彭華在這等情況之下,已不及考慮自己有沒有呷醋的資格。所以他以粗暴不歡的聲音,直斥沈宇。
    沈宇好像一點兒也不怪他,平和地道:「艾姑娘早先說得對,他們能前來替紀老二報仇,可見得必是有真才實學之土。因此可證明他們出身家派雖然隱密,卻因武功精深而著名於武林。換言之,他們不會是那些全然無名的神秘家派。」
    紀老二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守道:「他們既是一向行蹤隱密神秘的家派,我縱然猜對了,他們也可以硬說不是。
    好在他們的武功,罕得為世所知,似乎不易證明。」
    他說到這裡,彭雄知道自己真是錯了,敢情他宣稱很難說之語,實在是有根據有理論的。
    沈守道:「如果真的不會硬賴帳,那麼我倒是不妨猜一猜,這三位的姓名我雖然不知,但大概是湖南人氏,出身於南嶽的九黎派,是也不是?」
    那三人尚未有所表示,紀老二已大聲道:「不對。」
    沈字聳聳肩,環顧眾人,道:「如何?我早說過,他會瞪著眼睛不認帳的。」
    那三個人之中,一個最矮小的人道:「尊駕作此猜測,有沒有什麼根據呢?」
    這三個形貌帶著詭惡之氣的人,自從上樓之後,還是第一次開口,果然活中帶出濃重的湘者。
    彭雄邊:「如果兄弟沒有聽錯,你老兄果然是湖南人呢。」
    那人點頭道:「我的話確是帶著湖南口音,但是,你老兄再聽聽,俺這是啥地方的口音?」
    彭雄一征,道:「是山東口音。」
    他發征之故,正是因為對方一口山東話,真是字正腔圓,實是道地不過。
    那人又道:「這就是了,口音辨識,只在無意之間派得上用場,如果是有心人,難道就不能改變腔調麼」
    現在他說的是川腔,全樓之人,多是川籍,自然聽得清楚。
    此人這一手,漂亮利落,輕輕就解了紀老二盤潔之圍。
    他閉口之後,樓上寂然無聲,彭雄不知說什麼才對,艾琳也給此人銳利的詞鋒,鎮壓得不敢胡亂開口。
    只聽紀老二陰笑之聲,打破了沉寂。
    他道:「好啦,好啦,這三位兄弟的來歷,認得出認不出並不要緊,只要彭雄你說一句,要動手呢?抑是服輸?」
    彭雄還未開口,沈字已緩和如常地道:「假如一定要我提出證據,那也不是辦不到之事。」
    艾琳長道:「好,你提…你提——」
    沈宇通:「九黎派的武功,相傳是出自貴尤手下的九黎,是後人從古墓中發現,輾轉遷播到南嶺,因為發現一些古墓,適合練功,是以使定居下來,這話說來,也有兩百年之久了。」
    彭雄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等秘奧掌故,不禁大感興趣,側耳而聽。
    沈字又過:「這一派的武功,最擅長聯手決鬥,多則九名,少則兩個,僅能宛如一體,進退攻守,無不如意。」
    艾琳道:「對啊,你瞧他們三人站的位置,敢情是精妙的聯手陣勢。」
    沈宇道;「正是如此。」
    紀老二道:「如果只是從他們站的位置上,認定這就是聯手陣勢,空虛立論,未免使人不能心服。」
    沈宇道:「是的,是的,單單如此,當然不能教人心服,但假如他們左手袖管中,都藏有同樣式的三支鋼製的短笛,還刻有九黎兩字的話,那一定就假不了啦,是也不是?呃?」
    紀老二一愣,道;「這個,這個——-」
    他轉眼向那三人望去,露出詢問之色。
    眾入一瞧,敢情連紀老二也不知道這三人左手袖管內。有沒有鋼製短箭呢!
    那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沈宇身上,剛才開過口的矮個子道:「尊駕眼力奇高,敢問貴姓大名?」
    艾琳代答道;「他姓沈,名宇,你們如不服氣,不妨找他的麻煩。」
    她這麼一說,彭雄突然恍然大悟,曉得沈宇必定是名家高徒,一身武功,定然得有真傳無疑。
    不然的話,艾琳一則不會替他招惹是非上身,二則以她這等高手,亦不會與一個旗鼓不當的人為友。
    九黎派的三人之一道;「如此甚好,請沈兄指教。」
    彭雄忽地如釋重負,感到自己的危險,大概已經可以擺平了。
    沈宇拱手道:「萬萬不可,兄弟雖然曉得一些武林秘聞軼事,但對武功之道,卻生疏得很。」
    九黎派的三人,聞言似信不信的打量他幾眼,最後目光都集中在他腰間那口特別寬厚的短刀上。
    大概他們從這柄形式古雅的短刀,聯想到刀主的實力,一定不凡之故,所以很快就泛起不信之色。
    這時艾琳括四道:「諸位別聽他的鬼話,他的出身來歷,武功淵源,我全知道,並且可以馬上告訴你們。」
    她雖說可以馬上告訴對方,卻停了口,沒說下去。
    紀老二道:「姑娘既然知道,便請賜告。」
    當他望著艾琳之時,心中便不自禁的生出慾念,眼中亦洩漏了內心的慾望。
    艾琳也不計較他這一點,道:「我說可以,但九黎門這三位的姓名,大家都不知道呀?」
    九黎派其中一人道:「區區排行第六,姓劉名峽。這一個是七弟田丕,這個是人弟宣大紅。」
    艾琳哦了一聲,道:「那麼你在這兒是領導人物了。」
    劉峙一本正經地道:「若是姑娘有所見教,不是開玩笑的,便由區區作答。但假如姑娘不是當真的,我這個田七弟,最能胡扯歪纏,姑娘看著辦吧。」
    艾琳道:「得啦,我可不作興跟貧嘴之人說話,你們要不要知道此人來歷?」
    劉崎道:「姑娘若是肯說出來,區區自是願意聆聽。」
    艾琳道:「沈宇他是紫木大師的入室高徒。」
    九黎派的三人,都皺眉尋思,顯然對紫木大師的名號,並不熟悉。
    艾琳又遭:『你們沒聽過這一位高僧之名麼?好吧,我再提另外一個人,那就是七海屠龍沈木齡。」
    九黎派之人,以及紀老二和彭雄兩個,都忍出訝異的神色,向沈宇望去。
    他們僅是老練江湖,一聽七海屠龍沈木齡之名,便從姓氏上,聯想到與沈字的關係,當屬直系尊親無疑。
    艾琳道:「不錯,他就是沈木齡的兒子了。」
    她這麼一說,眾人一方面為了沈宇的身世而震動,同時也為了艾琳的口氣而驚異。因為她口氣之中,對於沈木齡似乎全無敬意。
    九黎派的老六劉崎緩緩道:「我等久聞沈大俠的英名,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但近年來,似乎已不聞他的消息了。」
    艾琳撤撇嘴,道:「這個老傢伙死掉啦!」
    沈字聽了如此不尊重他父親之言,居然既不生氣,亦沒有任何抗議的表情。
    劉崎審慎地問道:「沈兄,艾姑娘這話可是當真?」
    沈手點點頭,眼中可就禁不住閃出抑鬱沉重的神色。
    老七田丕道:「這位艾姑娘,對沈兄家中之事,倒是知道得不少艾琳道:「當然啦,我與他是仇家對頭,他的底細,我當然請田丕馬上接口道:「那麼這位沈兄的家傳武學,一定很驚人的艾琳道:「有兩下子就是了,但據我所知,他跟申木齡學藝的時間有限,他的武功,全是紫木大師所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