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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思仇泯卻一笑間

陳公威迅速道:“這句話,就太不瞭解我了。”
    云云想:“他這話不是很明顯暗示他已經知道多少了?"她仍然保持著她的沉著與冷靜,道:“哦?陳大人必對我瞭解至深吧?”
    陳公威轉臉問劉賓,似乎在征詞劉賓准許他說話。
    劉賓皺著眉頭,道:“雲兒!你有話何不直講?”
    薛云云沉吟半晌,道:“是!我直說就是了……”但她心中迅即付道:看情形劉賓和陳公威都已經知道我的底細,可是他們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心中雖有這些念頭,:然而薛云云還是說道:“這紫霧毒陣的活門單只一處,我們如要找到活門所在,就可不費吹灰之力走出陣外去。”
    陳公威道:“然則活門在什麼方位?”
    薛云云道:“紫霧由南面吹來,活門應在北邊……”
    陳公威財掌道:“對!我居然沒想到這一點!”
    他興奮地叫了起來,而在場的人除薛云云之外,卻憫然不知他們兩人這一番對答有何意義。
    這時陳公威又道:“紫霧由南而北,北面下風,霧層必然較談,捨此之外豈有活門?咱們找找看!”
    雲錦首先聽出這一點苗頭道:“但北邊雖然霧層較為稀薄,可是毒霧還是漫不已,咱們要抵達活門,豈是件容易的事?”
    薛云云解釋道:“這陣法方圓必然不大,由此向北,不須十丈就可抵活門,如果方向不誤,尋常人閉住呼吸也可走出毒霧,何況諸位都是練武的人?”
    雲錦訝道:“姑娘憑眼力就能估量出這陣式方圓只有二、三十丈而已?”
    薛云云道:“喂!老前輩若仔細思付,便知我的話不是信口開河,毫無根據!”
    雲錦果然用心思索起來,片刻之後,他露出恍然之色,道:“姑娘說得是,毒霧雖然厲害,但要維持歷久不散,則其散佈的方圓必不至於太大,太大了就稀薄難聚,我們現在也不至於有分不清四下景物之感。”
    陳公威插口道:“姑娘之推測甚有道理,然而我們還是不能在陣中行動呀?”
    薛云云道:“當然!一動便牽誘了整個陣式,守在陣外的人只須移動活門,咱們便寸步難行……”
    她說到緊要之處,突然住口。
    所有的人都怔了一征,競不知薛云云何以不願繼續她未完的話。
    薛云云歇了一下,終於又道:“我雖有一項進佔活門逃出陣外的方法,可是用這方法卻只能逃出一個人而已!”
    陳公威道:“唆?為什麼?”
    薛云云道:“因為我們沒辦法在頃刻之間,辨識出他們活門的變化……”陳公威沉吟一會,道:“果然是這樣,當我們有一’人從活門逃出之後,他們必會迅即轉換活門的位置,使我們無法如法泡製,出去更多的人。”劉賓道:“那麼我們何不派一人出去?此地離京師巳不遠,可請提督府遺兵前來,本部不信秘門膽敢與官兵相抗!”
    陳公威道:“如此一來,京師必然驚動,大人願意皇上知道這件事嗎?”
    劉賓啞然不語,他這次出關與北人溝通,是用奸相私人代表的身份去的,自然不敢鬧得滿城風雨,眾人盡知。
    否則上面徹查,就大大不利。
    他恨恨地摔了下抱袖,閉口無言。
    薛云云遂又道:“有個方法倒可一試,不過有點冒險……”
    她這樣子東一個辦法,西一個方法,但都留下一截尾巴。使在場的人心裡癢癢的,恨不得她一口氣將所有辦法說出來。
    陳公威也有這種感覺.畢竟他的忍耐功夫不比尋常,所以他沒有露出不耐之色,依然從容不迫地道:“有法子總比沒有好,況且處在這等局面,冒險也是必然的,姑娘清說吧廣薛菩美道:“我這方法是等,一直等到社劍娘國家……”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均大表驚訝。
    劉賓更是詫異不已,道:“妻兒!這算是什麼脫陣的辦法?”
    陳公威倏地道:“劉大人!請讓小姐將話說完!”
    薛警警掃了在場的人一眼,道:“等社劍娘一來,由我設法出陣見她,說不定可以獲得一項妥協之法,使咱們雙方化干戈為玉帛!”
    蔡通突然嘿嘿笑了起來,道:“小姐!你這不是開玩笑嗎?”
    薛暮美盯著他道:“但你也別無他法呀?”
    蔡通愣了一下,薛美警又道:“何況事在人為,蔡大人已試過你自己的辦法,何不讓我也試試看戶劉賓道:“害兒!歸根究底,我們還是一樣得坐以待斃,倒不如達一個算一個,採用你第一項方法……”
    他顯然在暗示薛美美幫助他一個人逃出去,薛安美豈有聽不出劉賓的弦外之音的道理?
    因此她道:“雖說我們之中可有一人選得出去,但這人必須輕功絕佳,否則我也無能為力幫他一舉闖出活門……”
    她歇一下,又道:“所以我們還是找杜劍娘談判,談得成大家都可以活命,談不成情勢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這一番話已很明白地告訴劉賓,他想一人獨逃是做不到,第一樣他的輕功就不合格。
    但劉賓還是不死心,問道:“為什麼得靠絕頂輕功才逃得出去、’薛會安道:“這是由於要闖出毒霧之故……”
    她指著四下的紫霧,又道:“霧性比空氣濃而重,所以飄散之時,必然有下沉的現象,照這紫霧陣的霧性看來,十丈以上的高空,必已霧稀氣濃,闖陣的人只要有能力縱身十丈以上,然後在空中掉轉方向,一舉掠至北面活門,當可逃出陣外……”
    眾人都露出恍然醒悟的神情,暗自佩服薛去苦的見微知著,閱歷豐富。
    只聽薛美gR道:。‘但是要縱上十丈高空已是jR難,何況還得掉頭北向,’在陣式之上飛掠十丈以上的距離?”這麼說確是非有一身絕頂輕功不可,這一席話頓使在場的人暗地信服。
    薛云云淺淺一笑,道:“不過,咱們之中至少有三、四人以上勉可做到,只是逃出一人又有什麼用?”
    劉賓幾乎已放棄了脫陣的希望,心情反而平靜了許多,道:“雲兒!你的輕功派得上用場嗎?”
    薛云云怔了一下,心想:果然陳公威和劉賓都已知道了我的底細,他們不揭發我可能不知我的企圖,或看出我對劉賓沒有惡意之故。
    她默默付道:我對劉賓本就沒有惡意,尤其蠟丸已經到手。
    這些日子來他視我如己出,我能救他一命,不是可以減輕我偷竊蠟丸秘件的歉疚嗎?她覺得除了已竊得秘件之外,其餘的已沒有隱瞞的必要,當下道:“是的!這十幾丈的距離應該難不例我,尤其上縱之際能得一臂之力,出陣更無困難!”
    劉賓雖然曾經得到陳公威的報告,心知薛云云是個巾幅英雄,但此刻聽見薛云云親口說出這一番話來,仍然吃驚不已。
    薛云云將劉賓吃驚的神態看在眼內,道:“義父!女兒雖然隱瞞了很多事情,只是你應該瞭解女兒對您的情份並不虛假!”
    劉賓臉色漸漸放緩,道:“是的!為父相信你,以前相信你,就是現在也沒有懷疑你。”薛云云相當感動,道:“那麼義父將今日的危境交給女兒,女兒必定捨命使您安全抵達京師……”
    劉賓領首答應,等於同意薛云云的提議,與杜劍娘作一番談判。
    那蔡通和祁致遠兩人,卻仍然認為等下去大是不利。
    尤其祁致遠再也忍不住,乃道:“談判固然可行,但是咱們缺少談判的本錢,秘門的人賣不賣帳還是個大大的問題!”
    這話倒不全是風涼話,要知雙方談判如非立於同等地位,也就沒有什麼好談的。
    眼前的情勢,杜劍娘已握有絕對的優勢,薛云云拿什麼跟人家討價還價?是以祁致遠之話深受大家的重視,莫不仰臉等待薛云云解釋明白:云云很鎮靜地道:“我如果能造成雙方勢均力敵的情勢,談判豈不是可行了嗎?”
    致遠冷冷道:“當然!問題是小姐將如何造成此一情勢?”
    云云道:“我可以讓杜劍娘相信逼急了咱們,我們便會不顧傷亡地破陣而出,杜劍娘深知我們這方實力不比他們差。就會考慮一拼之下的後果,那時她便非跟我談一談不可。”他道:“小姐之見膚淺之至,杜劍娘一‘回來發現我們還困在陣中,即使你有不爛之舌,也難叫她相信我們有破陣之能,對也不對?”一.“薛云云道:“當然她會認為我們如破得了陣式,在她回來之前必已悉數逃走,絕無等她回來之理……”.她有意頓了一頓,又道:“可是她要是曉得那知道破陣之法的人只我一個.而我又不願在她回來之前將大家救走,她就不會接受我的談判了嗎?”祁致遠想也是,只好道:“那麼你有什麼理由叫她相信你不願救我們?”
    薛云云道:“這很簡單,只須說出我的立場便行!”
    陳公威忍不住插口道:“小姐的立場必與我們不同了?”
    薛云云道:“自然是不同……”
    陳公威道:“立場既然不同,難道說小姐不會在緊要關頭時出賣了我們?”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不禁面面相觀。薛云云突然冷哼一聲,道:“你說對了!我可能在出了陣之後,出賣了大家……可是,你們除了信賴我之外,卻別無選擇呀?”
    在場的人一時都沉默不語,時刻在沉默中悄然溜走。
    正如薛云云所說的,除了信賴她之外,他們委實已別無選擇的:劉賓用一雙慌亂的眼睛凝望著薛云云,生似在詢問她:你會不會到時將我出賣?:薛云云怪覺劉賓有如已面臨’了死亡,正在彌留之間的老人,使她從心底湧起一股難言的調帳;她輕輕地捉住劉賓的雙手。
    道:“義父!你歇一會兒吧?喂?”
    劉賓輕聲一歎、緩緩坐j-下去.閉起沉重的雙眼,心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終於他又張開了眼皮,正好觸及薛云云的美眸。
    只見薛云云的瞬光是那麼的柔和,那麼的無邪。
    這-剎那之間,劉賓突然又浮現了生的希望,使他相信將生命交在薛云云的手中,將是安全無慮的。
    於是劉賓安然垂下眼簾,認真地打起噸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陣中的人彷彿提過了漫長歲月似的,身心都感到極度的疲倦。
    身旁的紫霧開始迅速地流動,陷在陣中的人-發現這個異狀,神色都大為緊張。
    薛云云道:“是時候了,許是紫霧子已找回杜姑娘!”
    她一言未了,那四合的紫霧,突然變得紅婿綠媚,蜂湧而起。
    薛云云理著餐眉,道:“杜姑娘竟然不問一下,便自催起陣法來……”
    說話之間,那紫霧已回游而至,四下能夠立腳的地方已越來越窄:於是眾人越靠越緊,就怕被那毒霧沾上。
    轉眼之間,大家已擠在一堆,那毒霧卻有增無減,合得更快。
    眼看著眾人已避無可避,薛云云立刻揚聲道:“外面聽著,杜姑娘在不在那邊?”
    她的聲音透過那層濃霧,使陣外的杜劍娘聽得楞了…下,問紫娟道:“紫娟!你認得出是誰在陣內喊我?”
    紫娟聳聳肩,道:“我也沒聽出來!”
    杜劍娘道:“暫時命令將陣式緩一緩:”
    薛云云等人頓時減輕了被陣法壓制的感覺,她抽了一口氣,道:“杜姑娘!你聽得見我的聲音了吧?”
    外頭的杜劍娘道:“聽見了!你是誰?”
    薛云云揚聲道:“小妹薛云云,想來姐姐還記得吧?”
    杜劍娘想起了薛云云那張嬌艷可人的臉,表情頓時開朗,道:“果然是云云你!”
    她看了一跟紫娟,道:“她怎會陷到陣中去?”
    紫娟笑笑,道:“薛姐姐聰慧異常。總不會無緣無故陷在那裡。是也不是?”
    杜劍娘道:“當然是事出有因……”
    一旁的荊棘子接口道:“她自昨日到現在,就和劉賓他們一齊陷在陣中,貧道也不知她與劉賓有何關係!”
    “杜劍娘露出不解的神色,插天翁巫摸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小姐!那薛云云是劉賓的義女!”
    杜劍娘訝道:“義女?”
    紫娟也有意外之感,道:“小姐!問問她就是了,我們何必在這裡瞎猜?”
    杜劍娘點點頭,正要開口,陣內的薛云云又已經大聲喊道:“杜姐姐!我可以到陣外見你嗎?”
    紫娟急著想知道薛云云的境況,忙道:“小姐!讓她出來再問問她,可以吧?”
    杜劍娘道:“薛云云如不懷好意,她一個人出陣也沒什麼作為,紫娟!準備啟活門”
    紫鵑奉命而去,杜劍娘遂道:“薛妹妹!你準備踏入冀位,向左斜行三步,自有人接你出來……”
    薛蕪蕪道:“多謝姐姐!”
    她迅速對陳公威低聲道:“你們萬不可輕舉妄動,我會立刻給你們消息。”陳公威神態冷漠地點點頭,正好左面紫霧一陣回捲,那杜劍娘果然已命人啟陣。
    薛蕪蕪凝目注視前面,準備好依言提步入陣。
    陣外傳來紫娟的聲音,道:“薛姐姐!你可以人陣了!”
    薛蕪蕪毫不猶豫地一腳踏進紫霧陣中,她的身旁毒霧突然進射開來,聲勢駭人。
    但薛蕪蕪深知那些毒霧此刻傷不了她,於是她冷靜地回頭注意背後。”只見僅僅一步距離,她竟然已經沒法看清劉賓等人的所在。
    她不禁暗自佩服這紫霧陣的精妙絕倫,心想:剛才如果有人想利用那一剎那的啟陣機會,混了進來,一定沒法像她一樣平安地站在那裡。
    薛云云念頭一轉而逝,抬眼一瞧,認明了翼位方向,依言向左斜行三大步。
    她才踏完三步的距離,俊覺金光耀眼,那紫娟已在十數丈之處,招手喚她。
    薛蕪蕪向她揚手招呼,然後筆直地走向面帶笑容的紫娟。
    她人未到,紫娟已愉快地向前拉住她的手,用力搖了幾下,道:“姐姐!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
    薛蕪蕪見她情詞親切,也高興地道:“妹妹!咱們再見面可真不容易呀?”
    紫娟連連點頭,道:“你怎會跟劉賓那其在一起?”
    薛蕪蕪微微一笑,道:“等見了杜姑娘再談好不好?要不然我又得說第二遍哩!”
    紫娟拉起薛蕪蕪的玉手,道:“走!我們見小姐去!”
    她們很快地穿出陣外,薛蕪蕪只覺得眼簾候亮,人已站在陽光之下。
    她吸了一口氣,道:“此刻該是巳時已過了吧?”
    紫娟道:“呢!據說你們已經被困了十個時辰以上……”
    薛云云臻首微點,道:“是的!幸虧沒有餓扁了肚子!”
    紫娟很快地道:“等見過了小姐,我請你去飽餐一頓!”
    薛蕪蕪笑著道:“那就多謝了!走,別讓杜姐姐等急了!”
    於是兩人親熱地手牽著手,走到杜劍娘之前。
    杜劍娘見薛蕪蕪走來,早已笑臉相迎,道:“你在陣中沒受到什麼苦頭吧?”
    薛蕪蕪道:“仙長的紫霧陣當真名不虛傳,困在那裡,急都急死人!”
    杜劍娘收斂了笑容,單刀直人地道:“據說劉賓那臍是你的義父?”
    薛蕪蕪道:“是的!”-杜劍娘事先雖已知道這回事,但此刻經薛蕪蕪親口承認。臉色不禁俊變。
    她的口氣也剎時變得冰冷,道:“那麼你一定知道我必殺劉賓的決心吧?”
    薛蕪蕪道:“知道!但我覺得姐姐實不必這樣子做……”
    社劍娘道:“嗅?你說呢?”
    薛蕪蕪迅速道:“因為國有國法,劉賓犯罪,自有國法可以制裁,姐姐為報私仇,這樣子做未免太過分了點!”
    杜劍娘斥道:“依你這麼說,劉賓二十年前殺我父,如有國法,這二十年已過去,劉賓不但逍遙法外,而且官運亨通,你怎麼解釋?”
    薛云云道:“那是因為沒有證人和證據可以繩他以法之故,而非國法有意縱容他!”
    杜劍娘輕輕叫道:“那麼,現在就有證人證據?”
    薛蕪蕪道:“當然!有紫霧子前輩他們當人證,甚至我們可以設法取得我義父的口供,這些都是證據……”
    杜劍娘哈哈笑了起來,道:“劉賓會為當年之事作供?”
    薛云云碴眉道:“他可能會拒絕,但也可能會招從,這表示我們有希望,有希望就不要做出其他違犯的事情來,有沾杜將軍在世時的英名……”
    這些話說得杜劍娘微微變色,沉吟良久,才道:“以前我決計聽不進你這些話,可是此刻我竟然覺得你的話蠻有道理,這是什麼原因?”
    薛云云笑笑,道:“那是因為姐姐從來就未曾接受過朋友的幫助,也從不理會朋友真正的關愛……”
    她發覺杜劍娘很用心地傾聽著,於是又道:“因此姐姐忽略了友情的重要,也因此不重視朋友善意的勸告……”
    杜劍娘抬眼道:“彌是我的朋友?”
    薛云云道:“我一直都視姐姐是個可以一交的朋友,同時也相信姐姐必會當我是個朋友!”
    杜劍娘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的表情,眸光又恢復了原有的柔和。
    薛云云心知她心中已有些許的感動,是以趁機進一步說道:“現在我站在你的面前,仍然是以真誠的朋友立場而來,希望你接受我的話……”
    杜劍娘笑道:“敢情你是來當說客的?”
    薛云云鄭重地道:“姐姐如果有這種想法,那麼我就沒有提出我的意見之必要,但望姐姐三思。'杜劍娘有點猶豫,她將眼光投向紫霧子他們,不禁怔了一怔。
    只見紫霧子、荊棘子,還有巫漠、神差和紫娟,莫不露出鼓勵的眼色,似是在鼓勵杜劍娘聽薛云云的話。
    她沉吟一會,終於道:“云云:你說吧:將你的來意說出來。”
    杜劍娘既已同意薛云云說出來意,那麼事倩就有轉圈的可能。
    於是薛云云直截了當地道:“小妹來此別無他意,只求姐姐釋走劉賓,讓他們安全回京師去!”
    杜劍娘大覺意外,道:“你竟然作此要求,這……這我怎能答應?”
    薛云云道:“我知道姐姐不會答應,不過姐姐容我將話說完再作決定。'她見杜劍娘沒有反對,遂又道:“假使姐姐釋走了劉賓,小妹回京師之後,必然設法將奸相陷害忠良的事揭發,讓所有涉嫌之人,接受國法公平裁判。”
    杜劍娘心裡雖已決定不讓劉賓有機會安然回京,但她沒有說出來,反而平靜地道:“要是事情有了出入,你沒能讓劉賓入罪呢?”
    薛云云毅然道:“除非他不是殺害令尊的兇手,否則我必歸他於罪,甚至連奸相也難逃王法:”
    杜劍娘道:“哦?雲妹妹,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薛蕪蕪道:“當然不是兒戲,要不然我怎敢拿性命擔保。”杜劍娘訝道:“你要以自身的性命來擔保?"云云緩緩道:“是的!我來之前,早巳決定用我的性命來交換劉賓,姐姐讓他回京去,我在此做人質,咱們以一月為限.如劉賓在這一個月中不受王法制裁,姐姐可以殺我出心中一口怨氣。”
    杜劍娘微微笑道:“妹妹你錯了,真的事情鬧僵了,我殺了你亦於事無補……我要的是劉賓的命1”
    薛蕪蕪道:“不錯!我留此當人質也只在表示我的誠意,同時要姐姐信仔而已……”
    杜劍娘考慮了一會,道:“好吧!劉賓就交給你,你也無須作我的人質,但你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在場的人聽見這話,暗地裡都鬆了一口氣。
    薛云云卻暨眉付道:看來她並沒有太大的誠意,我該怎麼辦?她在心中默默作了一個意定,心想:既是無法取得杜劍娘的同決,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她並未放棄和平解決的希望,她更沒有出賣劉賓的意思。
    薛云云深知想消除杜劍娘自小積下的怨恨,絕不是三言兩語就可解的,所以她雖發現杜劍娘的答應未必可靠,但她仍然抱著說服杜劍娘放棄私仇的信心。
    她定了定神,道:“那麼,請姐姐下令撤走紫霧毒陣!”
    杜劍娘道:“且慢!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你替我辦到,那時我定必撤走陣法。”
    薛蕪蕪問道:“姐姐有什麼要求?”
    杜劍娘道:“請你在送劉賓回京之前,讓我先見他一面!”
    薛蕪蕪楞了一下,訝道:“姐姐此舉有何意義?”
    杜劍娘道:“我要他親口在我的面前,說出他當年謀害先父的經過!”
    薛蕪蕪道:“姐姐不是已經同意這事由王法去裁決嗎?”
    杜劍娘道:“不錯!但我有權利先聽一聽,是也不是?”
    薛蕪蕪道:“如此一來,不是等於私設刑堂,審問犯人了嗎?何況姐姐問的又是朝廷命官,不大妥當吧?”
    杜劍娘道:“只要劉賓老老實實供出當年的事,我絕不為難他,而且保證讓他安全回京……”
    薛蕪蕪低頭思付,劉賓不會接受杜劍娘審問是可以想像的,況且薛云云不能不提防杜劍娘此舉,是不是別有用心。
    她不由得凝神注視著杜劍娘,只見杜劍娘的表情,似是非她接受這項要求不可。
    不接受的話,薛蕪蕪預料得到後果,換句話說,杜劍娘絕不會放劉賓走路。
    接受嘛,薛蕪蕪實在沒法保證劉賓的安全。
    一念及此,薛蕪蕪不禁有進退維谷之感。
    她遲疑一會,才道:“姐姐既然堅持非如此不可,我盡力試試看……”
    杜劍娘道:“好!那麼你回陣內將劉賓帶出來。”薛蕪蕪向眾人揚手招呼,然後徐步走回紫霧毒陣。
    紫娟忍不住訝道:“小姐!她真的能說服劉賓出來?”
    杜劍娘搖頭道:“劉賓不會敢跟她來見我的!”
    紫娟道:“小姐既已知道,為什麼還要為難蕪姐姐呢?”
    杜劍娘道:“我沒有為難她,何況她也知道決計說服不了劉賓……我只想藉這件事找到殺劉賓的藉口!”
    她歇了半晌,又道:“我本可不顧云云的立場而將劉賓殺死,然而一見了她的面,我卻不忍過分傷她的心……”
    紫娟道:“所以小姐就故意給她一個難題,另外製造出一個殺劉賓的藉口,對也不對?”
    “對的!但那是不得已的事呀!”
    紫娟道:“萬一蕪姐姐真的將劉賓帶出來交給咱們,小姐你是不是會遵守放他的諾言?”
    杜劍娘沉吟一下,才道:“會的!我會遵守諾言,在審問過後放劉賓回京……”
    紫鵑露出寬心的微笑,道:“小姐必定跟我一樣,對那蕪姐姐有一見如故之感,是不?”
    杜劍娘姨首一點,道:“呢,所以我不願欺騙一個信任我的朋友!”
    再說薛蕪蕪回到了陣內,只見陷在陣中的人,都以焦慮的眼色盯著她進來。
    她一直朝劉賓走過去,等到了他的面前才說道:“義父!杜姑娘已答應放人……”
    她話還沒說完,劉賓已興奮地道:“真的?那可是謝天謝地了!”
    薛云云正待解釋,劉賓已轉臉罵道:“陳公威!你看你們這些飯捅,一陷入陣中就手足無措,一點辦法也沒有……哪!你們看!蕪蕪不費吹灰之力,就馴服了杜劍娘放我們,你們慚不慚愧?”
    薛蕪蕪輕輕說道:“爹!我話還沒講完哩……”
    劉賓道:“乖女兒!杜劍娘答應什麼時候放咱們離去?”
    薛蕪蕪道:“只要爹答應她一個條件,她立刻撤掉這紫霧毒陣。”劉賓道:“嗅?原來附帶著條件……是什麼條件?”
    薛云云道:“她要爹在離開此地之前,先將當年杜將軍被害之事親口向她說明:”
    劉賓大吃一驚,道:“她要審問本部?”
    薛蕪蕪默然不語,劉賓埃地吼了起來,道:“這幾人也真大膽,竟然想設堂審問本部,反了!真真反了!”
    薛蕪蕪等他吼夠了,才道:“爹要知道,他們將我們圍困了二個時辰,早己沒將王法放在眼內,難道他們會在乎設堂將您審問一番嗎?”
    劉賓聞言付道:對呀!與這幫武林人物打交道,還能講什麼王法官架?薛蕪蕪等他明白了自己的立場,又道:“因此女兒考慮之後,認為您還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他們的條件,這樣至少還有脫困的機會……,’劉賓早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歎了一口氣,徐徐說道:
    “唉!本部居然落到如此窮途末路的地步……”
    他頓了一頓,又道:“蕪兒!你真的相信杜劍娘的諾言:”
    薛蕪蕪道:“我相信,除非有什麼意外突發,否則爹將當年的經過老實說出來之後,杜姑娘定會放我們走的。”劉賓道:“我委實不知道你相信她的原因何在!”
    薛蕪蕪道:“這很簡單,杜姑娘信得過我,我自然信任她,這是朋友之間應有的誠與信。”
    劉賓仔細地盤算了一會,道:“好!為父將這條老命交給你,讓你證明一下,什麼是朋友的誠與信!”
    薛云云有點意外之感,道:“您答應了?”
    劉賓點點頭,道:“事情總歸要解決的,況且目前情勢,本就由不得咱們自己,我不去見見她,行嗎?”
    薛蕪蕪道:“難得爹如此明理,女兒必將盡力設法不讓您受到委屈……”劉賓露出苦笑,轉臉向陳公威道:“陳大人!老夫今日要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用追查秘門,讓這事就此為止,知道嗎?”
    陳公威楞了一楞,道:“是!卑職記下了!”
    可是他的神情詭秘,令薛蕪蕪大為駭異。
    她迅速想道:陳公威想幹什麼?在這種受制於陣法的情形下,他又能幹什麼?劉賓這時已舉步而去,朝陣外叫道:“杜姑娘!本部準備出陣了……”
    陣外傳便紫娟的聲音,道:“劉賓!你可以向前直走十步,停在那裡等我們接你出來……”
    薛蕪蕪道:“紫娟!我也要隨我義父出陣,可以吧?”
    紫娟傳來聲音道:“可以!你們走在一起,不要離得太遠。”
    於是薛云云扶著劉賓,兩人緩步踏進陣中,徐行漸進,片刻之後就站在紫娟指定的地方,等候紫娟接他們出去。
    另一方面陳公威在劉賓他們走了之後,突然和雲錦和梁奉先商量道:“兩位前輩的輕功比誰最好?”
    梁奉先道:“雲老哥較好!”
    陳公威迅速道:“那麼請雲老前輩準備一下……”
    梁奉先訝道:“休想衝出陣外?”
    陳公威很快地點頭,道:“是的。”雲錦道:“如果按照薛姑娘的辦法,我們僅能逃出一人而已,於事亦無補,須知秘門人物,功力均系一流,咱們還是救不了劉賓的!”
    陳公威道:“咱們都上了薛姑娘的當了……”
    雲錦和梁奉先都詫然凝視陳公威,於是陳公威壓低聲音道:“咱們這些老江湖,居然都被薛姑娘騙了半天,唉,真是的。”雲錦道:“薛姑娘騙了我們?”
    陳公威道:“是啊!她明明知道逃出這紫霧毒陣的方法,卻談我們說什麼只能逃一個……”
    雲錦興奮地道:“陳大人已想出脫困之法了?”
    陳公威道:“喂!是這樣的,我們先派一個輕功特別好的人衝出活門,然後就可將我們全部救出去……”
    雲錦道:“你的意思是說,用薛姑娘所說的那個方法衝出活門?”
    陳公威領首道:“對!雲老你做得到嗎?”
    雲錦考慮了一下,道:“大概做得到,-問題是我一出陣,秘門的人勢必攻換活門的位置,那時我如何救得了你們?”
    陳公威道:“你一出陣只管逃,然後設法找一根長竹投進陣來,我們就可以逃出去了……”
    雲錦道:“長竹子?”
    他頓了一下,恍然道:“對!有長竹子借力,你們確可飛出陣外y陳公威道:“薛姑娘早料到陣式上空的毒霧彌聚不到,卻不告訴我們。
    只不知她在打什麼主意……”
    梁奉先插嘴道:“這問題以後再談……此刻陳大人不妨先談談如何借長竹之力脫陣……”
    陳公威道:“我們如有長竹之助,加上本身的功力,一彈而上,必然又高又遠,梁老你想想,這方圍二、三十丈的陣式,豈能困住咱們?”
    梁奉先問道:“但活門萬一更動,不就糟糕了嗎?”
    陳公威道:“這不必擔心,因為我們這一彈之勢,,已越過整個陣式,落地之時人已在陣外,還管他什麼活門不活門。”
    梁奉先和雲錦都深覺有理,陳公威遂又道:“只是我們出陣之後,一定要迅速離開現場,要不然陣式一移動,我們仍有重新被困之慮!”
    這道理大家一聽就懂,於是陳公威將他的詳細計劃告訴所有在陣中的人,並訂好出陣的前後次序,及出陣後聚首的地點。
    當下很快地商討完畢,陳公威和梁奉先兩人緊緊握住雙手讓雲錦墊腳其中,然後三人同時使力,雲錦身子立刻拋上空中。
    他的輕功果然名不虛傳,但見他的身體一射上半空,人如飛烏,在十餘丈的高空中一個打轉,拋向北面活門而去。
    雲錦一占活門,不敢耽擱,霍地掠出陣外。
    他賂一審度方向,運起輕功,疾掠向北面,不一會就消失在北面山林之中。
    雲錦逃出陣的事,杜劍娘很快地便接獲報告。
    這時她正帶領秘門的人離開紫霧毒陣,來到一座山神廟之內,準備訪問劉。
    守在陣外的是與紫霧於同來的幾名秘門弟子,他們將雲錦逃走的消息凜告了杜劍娘之時,杜劍娘卻不慌不忙地道:“讓他去好了!咱們先處理劉賓的事要緊!”
    他們進入了山神廟,薛蕪蕪卻覺得甚不自在,因為她正擔心陳公威是不是悟及了脫陣之法。
    ‘杜劍娘進得山神廟之後,望了劉賓一眼,道:“真沒想到你有膽量來此!”
    劉賓這時心情反倒平靜得很,道:“冤仇易結不易解,本部和姑娘之間的仇恨,反正遲早要解決的……”
    杜劍娘冷冷道:“你倒已經將事情看得很透徹……不錯!設使今天我沒找到你,即使你躲回京裡,我還是不會放過你的!”
    劉賓道:“本部知道,所以我來了!”
    杜劍娘道:“我很服你這種敢做敢當的態度,因此我不為難你!你將昔年之事老老實實說個明白,請!”
    劉賓清清喉嚨,很於脆地說出昔年杜父被害之事,首先他道出杜父因才遭嫉,接著奸相設計陷害,劉賓如何替奸相行事,殺害了杜父等等一切經過。
    劉賓將始末說完,杜劍娘已淚如雨下,哭得極為傷心。
    劉賓等她恢復了平靜,才道:“姑娘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杜劍娘抬起沼眼,道:“這事雖是奸相起意謀害忠良,但你雙手沾有先父血腥……我仍然饒不得你!”
    劉賓吃驚道:“你要殺我?”
    杜劍娘美眸中充滿殺機,道:“我今日要不殺你,將來有何面目見先父於九泉之下……”
    說著,她“鋅”地扯出了長劍,指向劉賓的咽喉。
    劉賓嚇得面無人色,一吱跌坐在地上。
    薛蕪蕪見狀大急,道:“姐姐!你不能自食諾言……”
    杜劍娘的劍尖仍然指著劉賓,恨聲道:“蕪妹!你不用怪我,咱們易位而處,相信你也不會放過此刻這個報仇的機會。”-薛蕪蕪道:“不!姐姐!他即使有罪,有王法在,你就不能做出這等事來!”
    杜劍娘道:“王法?有誰治得了他?”
    薛蕪蕪道:“莫公子!他已經搜集了奸相違法犯紀的罪證,令尊的事亦可並案處理,交給御史大人去辦,一定可以替杜將軍伸冤的!”
    她怕杜劍娘不信,自懷掏出一顆雞卵大的蠟丸,又道:“這就是奸相犯罪證據之一……”
    杜劍娘道:“是件什麼東西?”
    云云道:“這是奸相派我義父前往北方取回的秘件,奸相通敵賣國,單只這份秘件,他們一干人都難逃王法制裁。”杜劍娘“哦”了一聲,道:“你從誰人手中取得那秘件……”
    薛云云指一指劉賓,道:“是從我義父身上竊來的……”
    於是她將親近劉賓的動機和經過說了出來,最後她又道:“我義父雖然待我如親生骨肉,但他犯了王法,我亦不想袒護他,雖說在私人感情之上,我也一直視他如父……”
    她頓了一頓,又道:“為了扳倒奸相這件事,莫家玉毀家纖難,結交了大批仁人志土,犧牲了不少高尚的生命,如今才掌握了我義父這個人證,以及我手中的這物證,難道你忍心為了私仇,把莫家玉數年來的心血,毀於一旦嗎?”
    杜劍娘聽得聳然動容,道:“原來莫公子奔波江湖,就是為了反倒奸相這一件事……那麼你-定是莫家玉的同志了?”
    薛云云道:“我不但是家玉的同志,而且是他的未婚妻,同時先父也是死在奸相之手……”
    劉賓大為震駭,道:“蕪兒!令尊莫非是御史薛達公?”
    薛云云法然欲泣,道:“正是!先父受害之時,我已經十歲,杜姐姐,你試想一下,我所受的慘痛印象比你更深,然而我為了大局著想,從不敢有報私仇之念,你做不到嗎?”
    杜劍娘候地長歎一聲,道:“罷了!先父有知,應該不會怪我不殺劉賓,蕪妹妹,你領他回去接受王法去吧!”
    薛云云與杜劍娘淚眼相對,使劉賓大為慚愧,心裡冒出一股未曾有過的侮意,道:“本部巳知過去的罪惡……唉!此番回京,我必會向皇上自請責罰……”
    這話出自劉賓的內心,因此說來懇切真摯,使人深信他一定會這樣做。
    劉賓態度的轉變,杜劍娘心知並非沒有理由:-來他受到薛蕪蕪的感化極深,二來這一路南返回京,劉賓的所見所聞,也足夠他慚疚萬分了。
    比如說,莫家玉那一幫人的只顧及我的俠義行為,薛云云投身虎口,犧牲小我的偉大精神,還有她處事的穩健,而且顧情理法,連杜劍娘都深受感動、劉賓豈不更覺汗顏?這時杜劍娘已收回她的長劍,薛云云遂扶起劉賓,替他拍去背上的灰塵。
    她轉臉向杜劍娘道:“姐姐!咱們後會有期……”
    杜劍娘黯然道:“你們走吧!我要在京師附近等到劉賓受審定罪之後才會動身回西南……”
    薛云云道:“小妹會盡快將事情辦好……”
    他們互相作別,薛云云扶著劉賓,蹦跳走出那山神廟大門。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名秘門弟子匆匆由廟外衝了進來,氣喘喘地道:“啟票小姐!
    陳公威他們已經全部逃出紫霧陣外了!”
    杜劍娘瞪大了雙美眸,道:“陳公威果然名不虛傳,竟然逃得出仙長的紫霧毒陣。”紫霧子道:“此陣貧道已擺下十二個時辰以上,威力滅半,陳公威他們能逃出來是咱們大意之故……”
    杜劍娘筷地竄到劉賓之前、攔住他的去路,道:“陳公威既然破陣而出,我亦無讓你回京的理由,你還是留下來吧!”
    薛云云沒想到會有此一變,盛著籬眉,道:“陳公威的舉動與咱們約定之事毫無關聯,請你不要攔阻……u杜劍娘冷哼一聲,道:“是陳公威不遵信約,不是我杜劍娘自食其言,你再不退回廟內,別怪我不顧情份!”
    薛云云懊覺在這個情形下,杜劍娘已變得不可理喻,正要轉身回廟。
    杜劍娘迅速地抽出長劍,冷叫一聲,一劍刺向劉賓的心窩!薛云云就在劉賓左近,杜劍娘劍勢如虹,但見劍光一閃,她想救也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薛云云當機立斷,腳步一盤,整個嬌軀攔在劉賓之前。
    杜劍娘駭然膛目,硬生生地將劍勢撤回;然而一則兩下距離太近,二則淬然間劍勢撤之不及。只聽輕嗜一聲,薛云云肩已被杜劍娘一劍刺中,身形搖晃了一下。
    鮮血迅即染紅了薛云云半邊衣裳,艷紅的籬臉,也變得蒼白慘然。
    杜劍娘不禁呆注了,半晌才道:“蕪妹!你竟然捨命救下劉賓,為什麼?難道他的性命比你的重要嗎?”
    薛云云慘然道:“人的生命都是相等的。沒有誰比誰更重要、只有一個例外就是大我比小我在份量上.-直重要得多!”
    她吁了一口氣,又道;"我救義父,只想借重他的口供和良知,來扳倒殘害生民的奸相,姐姐應該明白才是……”
    杜劍娘聞言深有悔意,她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將劉賓釋走,廟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不一會,山神廟的四周已出現大批官府的捕快,領頭的人竟是軟皮蛇蔡通。
    只見他趾高氣昂地站在廟口,揚聲道:“杜劍娘你聽著!本人已將山神廟圍住,限你半技香的工夫將劉大人放出來,要不然本人一聲令下,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劉賓一聽蔡通之言,一時驚喜參半,拿眼瞅著廟門之外。
    云云在他身旁道:“義父!不要輕舉妄動,憑蔡通之力,要救出您還不見得能成功……”
    劉賓被薛蕪蕪窺破心意,不禁露出尷尬的表情,將投向外面的目光收了回來。
    這時秘門的人已分踞要律,準備與外邊捕快動手。
    杜劍娘在這劍拔彎張的當口,仍然表現得甚是沉著凝重,她不慌不忙地道:“請陳大人出來說話……”
    外面的蔡通傲然道:“陳公威不在這裡!此地有我作主,你們盡快投降,否則我要下令發動攻勢了……”
    一時神差已偵察了外面的情勢,向杜劍娘提出報告道:“外頭官府來了大批兵丁,已將咱們困得水洩不通。”杜劍娘詫然道:“他們居然連官兵都出動了,你看有多少人馬?”
    神差估計一下,道:“據屬下估量,起碼也有千人以上!”
    杜劍娘緩緩道:“看來我們得拼一番血戰了。””
    薛云云忙道:“姐姐等等,待我跟蔡通說句話……”
    杜劍娘未置可否,薛云云已移向廟口,朝外面的蔡通道:“蔡大人!請你先將人馬退後半里,我立刻會帶義父交給你……”
    蔡通道:“不行!我這一退,秘門的叛賊豈不要漏網逃走了嗎?”
    薛蕪蕪道:“可是你將此地圍得水洩不通,他們怎肯放人?”
    蔡通居然說道:“那本人也無能為力,只好硬搶了。”薛云云警告他道:“你不怕因此傷了我義父的性命嗎?”
    蔡通道:“這可是沒辦法的事,本人只知奉命行事!”
    薛云云訝道:“奉誰的命令?”
    蔡通道:“京師裡的相爺,人馬也是相爺調派來的親軍!”薛云云恍然幡悟,退到劉賓之前,只見劉賓臉上的表情甚是可怕,全身微微顴抖,顯已氣到了極點。
    他霍地衝到廟門前,大聲吼道:“蔡通!你退是不退?”
    蔡通遙適應道:“抱歉得很,劉大人!卑職不能因你一人之故,而讓秘門叛逆述走!”
    劉賓完全省悟了,原來他被利用了一輩子,臨到這緊要當口,那奸相競然泥人來此殺他滅口!他一念及此,不由得撞撞跌跌地額進廟內,坐在地上喘氣。
    薛云云安慰他道:“爹!你不必生那麼大的氣,外面的蔡通未必殺得了你的!放心,我們設法突圍要緊!”
    劉賓流下悔恨的淚水,顫聲道:“罷了!他既然不顧舊情想殺我,我只有跟他拼了!”
    說著他抬眼對薛云云道:“雲兒!為父對不起你,在此之前為父本沒有幫你扳倒奸相的打算,只想利用你逃回京師……”
    薛云云笑笑,只聽劉賓說道:“來:你把那竊得的蠟丸交給我。”
    云云遲疑了一下,訝道:“蠟丸秘件是扳倒奸相最好的證物,爹要它幹嘛?”
    劉賓道:“你手中那一份是假的!”
    薛云云駭然道:“什麼?我竊得的是假秘件?”
    劉賓已恢復了平靜,道:“為父和陳公威早巳注意你的行動多時,那真的一份,為父藏在鞋蹬中,你拿去交給莫家玉當證物。”
    他一面說著,一面扳開他鞋跟的機關,將那份奸相與北人勾通的秘件取了出來,交在薛云云手中。
    薛蕪蕪正想說些感謝的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減殺聲,敢情蔡通已下令攻進廟來-、喊殺之聲由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官軍帶來的火炮也在此時引燃,轟隆兩聲,將山神廟炸得搖搖欲墜。
    杜劍娘見狀大急。喊道:“快衝出去。”眾人湧出山神廟,前面卻被排山而來的官兵堵住。
    杜劍娘等人已別無退路,只有硬著頭皮一衝而上,一陣猛砍。
    剎那之間,那些官兵被砍翻十幾個人,於是開始節節後退。
    西南秘門的弟子見狀大為振奮,齊聲吶喊、個個奮力進逼。暮地、那火炮轟然又是兩聲巨響,打得走在前面的秘門弟子慘叫聲四起。
    杜劍娘急著喊道:“退下!快退下!”
    於是他們又退入了山神廟,外面的蔡通哈哈笑道:“開炮。將他們轟出來。”半響之後,果然又是轟隆巨響,打得杜劍娘他們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情勢顯然對杜劍娘大大不利,一向沉著鎮定的薛云云也不免微現焦慮。
    正在這生死緊要關頭,外面突然騷動起來,接著有人大聲斥喝兩聲,那些官兵立刻鴉雀無聲。
    薛云云探頭朗外望了一眼,不禁喜形於色,道:“陳公威和莫家玉來了。”
    大家抬眼往外瞧,果然看見陳公威和莫家五一行數十人護著兩乘華麗馬車,進入了山神廟前的廣場,兩斑衙役晚喝開道,直達廟門之的,始才停下車來。
    馬車中先後走出兩名大員。其中一人是大名赫赫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曹大人,另外一人則是刑部待郎姚大人。
    這時蔡通己被陳公威命人拿下,其餘親軍奉命退了三里,廟前警戒由陳公威帶來的巡捕接掌。
    曹、姚兩人等外頭平靜下來,才舉步走進山神廟。
    劉賓站在門口笑臉相迎,曹、姚兩人忙道:“下官等見過劉大人!”
    劉賓道:“唉!本部有罪在身,豈敢當此大禮!”
    曹、姚兩人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劉賓會如此客氣,一時競不知從何指詞。
    曹大人想了半天,才道:“下官已請准皇上,要大人一些口供:”
    劉賓揮手道:“曹大人不用客氣,本部有問必答,咱們何不回京再說:”曹、姚兩人自無不答應之理,乃雙雙退後讓路。
    劉賓挺挺胸走了兩步,突然對莫家玉道:“莫公子!秘件已交給云云……唉!本部有件事要求你,只不知公子答不答應?”
    莫家玉道:“大人請吩咐!”
    劉賓道:“請好好照顧云云!”
    接著將頭垂下,沉默不發一語地隨曹、姚回京,接受王法的制裁。
    莫家玉輕輕地拍一下泣然敬泣的薛云云,俏聲道:“云云!一切都過去了,咱們回去吧!”
    陳公威突然道:“莫兄!我京裡的事一完,想找你盤桓幾日,你歡迎不歡迎?”
    莫家玉笑道:“找我比劍?”
    陳公威道:“不!咱家的華山坎翼劍法根本比不出高下來,對也不對?”
    莫家玉縱聲大笑,改口道:“對!師兄:小弟在寒舍恭候大駕。”這一聲“師兄”使陳公威大為感動,忙道:“師弟:咱們後會有期。”於是眾人互道珍重,就在山神廟前作別。
    只有杜劍娘癡癡地凝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感觸。
    她想:人世間原就瀰漫著這麼多的友情叼!於是她輾然掃去了愁容。
    天邊掠過了一群歸鳥,使灰色的天幕平添了幾許活潑的生氣,大地剎那間變得那麼平和靜溫……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