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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惺惺相惜始英雄

同時,也正應了陳公威的毒計,因為陳公威自始就是要想法使杜劍娘失去秘門的支持。
    有了這層層考慮,莫家玉想:還是不要把真情告訴面前的這位杜劍娘才是上策。
    他決定在調查工作上有了眉目之後,也就是說,在能確認誰是真杜劍娘之時,方可透露出陳公威的鬼計。
    而目前他所必須立刻解決的事,便是如何防止有人假冒杜劍娘消息,被秘門知道。
    因為正如上面說過,如果秘門在無法分辨真偽杜劍娘的情形下,必然會採取同時對兩人敬而遠之的態度,直至有了結果為止,這對真杜劍娘是相當不利的。
    莫家玉竭智設想,最後還是認為,應該將消息隱瞞才對。
    他這一陣考慮,原在初入梵淨山,會見了那杜劍娘之後,便有了計較,目前他只不過作了決定而已。
    此刻木屋中,由莫家玉全心構思,而杜劍娘又喘息連連,因此雙方談話中斷了片刻。
    最後杜劍娘又道:「我自從回到梵淨秘府之後,常常獨自思量,覺得咱們之間,並非沒有合作的可能……」
    莫家玉道:「願聞其詳!」
    杜劍娘突然改了話題道:「你知道我為何寧願被陳公威抓走,而又甘心被制住穴道的道理嗎?」
    莫家玉搖頭表示不知道,杜劍娘又道:「那夜我被你喬裝救走之後,我便知道但憑我一人之力,決無法擊敗陳公威,達到刺殺劉賓的目的……」
    她年長噓了一口氣,又道:「因此,在陳公威趕到你藏匿我的那座莊院之時,我改變了心意,想以自投羅網的方法,獲得親近陳公威的機會,然後……」
    莫家玉接口道:「然後想利用陳公威,助你刺殺劉賓,是也不是?」
    杜劍娘臉上突然無端一紅,道:「當時我只覺得陳公威不失為有魄力的男子漢,如果我能改變他的立場,比如說,使他放棄全國總捕快的官銜,那麼就有使他幫助我的可能……」
    莫家玉道:「誠然有此可能存在,但你怎會有把握在短短的時間內,迫使陳公威放棄現有功名利祿來從你?」
    杜劍娘微低玉首,道:「天下間,能使男人不計眼前利害的方法,只有女色,我深信陳公威亦應難逃女色一關才對!」
    她神情倏地黯淡,又道:「當然啦!陳公威眼中的女人,自然不會是一般庸俗之輩……」
    莫家玉道:「以姑娘的容貌及各方面的條件,陳公威一定不致於將你視之為庸俗脂粉才是。」
    他的讚美之言,確是有感而發,因為杜劍娘夠得上是天下間第一尤物,不但才藝出眾,而且擁有傾國傾城之姿,這是任何男人都不會放過的女人。
    杜劍娘幽幽道:「但陳公威那廝,卻偏偏不屑一顧,使得我的計劃落空!」
    她的表情極為憤怒,顯然是因為陳公威的不屑一顧傷了她的心。
    莫家玉知道,杜劍娘並非對陳公威有情,她憤怒的原因,實則是女人微妙心理作用使然。
    她振振而談,當提到自被陳公威移禁竹林院之後,陳公威便不曾找過她之時,莫家玉突然插口道:「這事姑娘也不用懊惱,我知道陳公威避你的原因!」
    杜劍娘訝道:「除了不把我當成一回事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理由?」
    莫家王道:「嗯!陳公威避你之故,並不是他不把你當做一回事,相反的,他就是怕被你征服,所以才不敢與你朝夕見面!」
    杜劍娘美眸中露出興奮之色,道:「你有何根據?」
    莫家玉道:「這事無須根據,憑男人我的直覺,便可體會出來!」
    杜劍娘沉默不語,臉上表情甚是驚喜,莫家玉心道:「陳公威決難逃出她的美人攻勢,是以他有先見之明,避免面見杜劍娘,以防把持不住,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他這樣做雖然不錯,只是一定痛苦難耐,就像酒鬼戒酒一樣,親之恐壞了身體,遠之又心癢難過……」
    他想想陳公威那幾日的心情,心中好笑之至,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杜劍娘道:「你心裡正在嘲笑我,是不是?」
    莫家玉忙道:「沒有,沒有……」
    他一急就不知道該如何措詞較妥當,一時停頓不語。
    杜劍娘又道:「我明白啦,你一定暗中在笑我這人不知羞恥為何物,不惜以色誘惑陳公威,對不對?」
    莫家玉聞言,真是百口莫辯,因為這事實難扯清楚,一來他不能承認他是在笑陳公威,因為他根本沒法證實陳公威確有「心癢難耐」之苦,所以承認下來,理由就太牽強了。
    再者,他實在無法同意杜劍娘的以色授人之計是個正當的方法,因為杜劍娘有此打算,如果說她的人品低賤,也未始不可。
    是以,莫家玉只好閉口不語,免得越說越糟。
    杜劍娘歎了一口氣,道:「不管你心中有何想法,也不管你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看,只要能助我達成報仇的使命,即使犧牲色相,我也在所不惜。」
    她的話深深打動了莫家玉的心坎。
    他的臉上驀地泛起一陣慘然。
    他又想起了他的未婚妻正在劉賓懷中的芸芸。杜劍娘不惜以色相授人,講來是她自己的決定,可是芸芸卻因愛他之故,投身虎口,犧牲了色相。
    莫家玉心如絞痛,根本不敢想起芸芸的容貌。
    芸芸之所以走人這條絕路,被踐踏了千金之軀,在莫家玉看來,全是他一個人的罪過。
    這份犧牲太大了,而莫家玉所要她做的,也太過於殘忍了。
    他把芸芸的處境拿來與杜劍娘比較,越發感到芸芸的偉大,同時也對杜劍娘的所做所為,有無限的同情。
    杜劍娘當然不知道莫家玉此時的心境,她只覺得像莫家玉這種胸懷壯志,才品出眾的年輕男人,理應從仕途中找出路才對,而不應浪跡江湖。
    她當然可以意會到莫家玉不惜混跡江湖之故,必另有更重要的原因,只是她總覺得像他這種人材,不論如何!在江湖上浮沉,總是犯不著的。
    她突然對莫家玉興起無限知己之感,因為他如發覺自己的處境,竟是與他那麼相像。
    「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就是她和他的寫照嗎?
    於是,在此時此景,莫家玉和杜劍娘的心境,是那麼的接近。
    兩人默默無語地對視良久,直到紫娟輕輕地說道:「小姐!快到一個時辰了!」
    杜劍娘身體震動了一下,眸中露出恐懼之色,涔涔落下幾滴珠淚。
    莫家玉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姑娘,你不用傷心,一定有辦法使你脫出禁制,提早恢復行動的。」
    杜劍娘仰首凝望了莫家玉一眼,道:「這麼說,你是同意我早日離開此地,前去繼續刺殺劉賓的工作的了?」
    莫家玉未置可否,杜劍娘幽幽又道:「唉!縱使能早日解開禁制,只是已時不我予,來不及啦!說不定劉賓那奸賊此刻已回到了臨安……」
    莫家玉雖則知道,劉賓此刻非但未離開宣城,而且還戀棧於芸芸的溫柔中,但他並不想將這消息告訴杜劍娘。
    他一想到劉賓懷中的芸芸,心情又如刀割。
    杜劍娘突然咳嗽得很厲害,紫娟向莫家玉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離開木屋。
    莫家玉會意,向杜劍娘抱拳辭行,大步走出木屋而去。
    咳嗽不止的杜劍娘,就在莫家王轉身之剎那,用顫抖不止的手,指著他的背影,好像還不願意莫家玉離開她的樣子,可惜莫家玉並沒有發覺。
    莫家玉走出木屋,站在迴廊之上,長吸一口大氣。
    他抱著滿肚狐疑,仁立在廊上,心裡不斷運智思索他所遭到的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紫娟才走出木屋,對莫家玉道:「公子!容小婢送你出去!」
    莫家玉「啊」了一聲,道:「有勞了!」
    紫娟笑一笑,轉過身子,當先走下迴廊。
    莫家玉跟在後頭,且走且問,道:「杜姑娘已無礙了吧?」
    紫娟道:「無礙了……」
    莫家玉忖道:「想來那杜劍娘咳嗽喘氣是經常的事,否則紫娟絕不會如此鎮靜。」
    莫家玉不由更加同情杜劍娘,這種不死不活的活罪,的確不是尋常人受得了的。
    當然如果她是有意裝給自己看,可又另當別論了。
    莫家玉思潮起伏,這是他自混跡江湖以來所未曾有的現象。
    他對自己此刻的心情,大為驚駭,心道:「難道說,我的心智已被眼下所遭到的難題所蒙蔽了嗎?」
    他當然不會輕易屈服於任何困難的問題的,他是個自信心極強,又有無比勇氣的鬥士。
    是以,他心中縱使大為震駭,但片刻之後,他又已恢復了平常。
    目前,他要在那些看來錯綜複雜,卻又如羚羊掛角了無痕跡的問題上,找出頭緒來,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莫家玉在細細分析之後,卻又充滿了信心。
    紫娟領著莫家玉,很快地又來到梵淨秘府的大殿之前,她停步道:「莫公子,此去是神差尊者的事,小婢送到此處為止,公子珍重!」
    莫家玉想了一想,道:「紫娟姑娘,能不能借你傳句話?」
    紫娟道:「有什麼事?剛才為何不當面告訴我家姑娘?」
    莫家玉道:「這是我臨時想起來的事,卻又不能不讓杜姑娘知道。」
    紫娟無可奈何地道:「好吧!」
    莫家玉道:「多謝!請姑娘附耳過來!」
    紫娟遲疑一會,想起就要偎在俊美的莫家玉懷中,聽他說悄悄話,不由臉色一紅。
    莫家王倒沒有這個感覺,他主動湊臉過去,悄悄在紫娟的耳邊說話,連那少女的髮香也未引起莫家玉的注意。
    莫家玉咬完耳根之後,仰臉正與滿臉通紅的紫娟望個正著。
    莫家玉立即後悔不迭,暗怪自己剛才怎會那麼冒失,與一位情竇初開的俏婢咬耳說話?
    但事情既已做了,後悔自己莫及,倒是紫娟那種如醉如癡的神情,令莫家玉最不放心,因為他不敢肯定,在這種神情之下,紫娟是不是能記得住他剛才的吩咐。
    莫家玉畢竟老於世故,他並未追問紫娟,是不是已聽清楚了他的交代。
    他很有耐心地等紫娟恢復常態。
    紫娟癡迷一會,不久便想起了是怎麼一回事,用茫然的眼光望著莫家玉。
    莫家玉這回有了經驗,他先把事情的嚴重性說明,然後再重頭向紫娟交代一遍。
    這一來,紫娟果然沒有再侷促不安,心跳臉紅。
    紫娟聽完莫家玉的交代之後,道:「此事既是如此重要,公子怎會忽略了呢?」
    莫家玉沒有深入說明,略略道:「因為剛才我並未決定這樣做!」
    紫娟道:「不論如何,此舉既是對我家小姐有利無害,小婢就照公子的吩咐去做好啦!」
    她此刻的表情甚是肅穆,可見莫家玉所吩咐她的事,非同尋常。
    紫姐又道:「小婢不送了……」
    莫家玉道:「不勞遠送……」
    紫娟深情地望了莫家玉一眼,略略一福,便走向回路而去。
    莫家玉不再表示什麼,耐心地在原地等候神差的出現。
    大約頓飯的功夫,神差才自殿中走了出來,堆著一臉笑容,道:「尊駕氣宇神定,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我真想不通家師兄鬼使,怎會把你批評得一文不值!」
    神差緩步走到莫家王之前,露出他眼中的智慧,道:「何況,尊駕又不是個輕浮好色,喜歡佔人便宜的角色,實在不可多得!」
    他言詞之中,居然又加上噴噴稱奇之聲,可見得他的話絕不是普通的恭維。
    莫家玉淡淡一笑,道:「閣下見微知著,也不是個平凡人物呀!」
    神差聞言一愣,繼之縱聲大笑,感染了莫家玉,使得他也盡情大笑起來。
    兩人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這笑聲中含有惺惺相借的意味存在,也難怪兩人要那樣縱情長笑了。
    神差在大笑過後,又道:「尊駕對紫娟丫頭交代的話,必是相當重要,是也不是?」
    莫家玉道:「你如何得知?」
    神差道:「我本來以為尊駕有意挑逗紫娟丫頭,因為紫娟丫頭在聽你咬耳朵之時,面泛桃花……」
    莫家玉笑道:「當時閣下一定以為我是在向紫娟姑娘說下流活,對也不對?」
    神差不好意思地道:「是的,後來我一見紫娟在頃刻之後,不僅迅速恢復了常態,而且臉色變得那麼嚴肅,我便知道我錯怪了你。」
    莫家玉笑道:「幸虧閣下不是個魯莽的人,否則我豈不是要背上一個登徒子之名?」
    神差道:「其實不解釋,我也不會憑一次印象,把你看成是登徒子!哈哈……」
    莫家玉陪他笑上幾聲,道:「是不是可以請……」
    他「請」字才落,神差已然會意,接口道:「這是我的職務,請尊駕隨我走出敝門總壇……」
    莫家玉作了一個感激的微笑,隨神差之後,一路毫無所阻地走到梵淨秘府的洞門之外。
    兩人依依話別,莫家玉才循回路,走出子午谷。
    當他繞過來時的那座村莊之時,已在辰時時刻,他怕在大理城外等他的另一位杜劍娘心焦,遂加快速度下山。
    莫家玉這一路奔跑,比來時所花的時間快得多,一來是路徑已熟,二來是沒有人阻路之故。
    他正在慶幸在天黑之前,可以趕至山下之時,倏地發現頭上半空中,有一隻巨大無比的禿鷹盤旋。
    那紅嘴禿鷹,兩翅特別長,少說也在七、八尺左右,頸部長滿零亂的灰毛,根根豎立,在純黑的兩翅間,各有一排白色整齊的羽毛,摻雜在黑翅之中。
    那禿鷹僅是在莫家玉頭頂上空,靜靜盤旋。
    起先並未引起莫家玉的注意,後來因為久久不去,看似有意跟蹤,始引起莫家玉好奇。
    莫家玉打住去勢,忖這:「這畜生透出不少可怪之處,會不會是異人豢養的?」
    他又繼續想道:「如是人所豢養的,那麼這畜生的來意,可就大不簡單了,我且試它一試!」
    他心念才動,冷不防相準路旁一塊巨石,縱身過去,很快隱住身子。
    那飛在半空中的禿鷹,就在失去莫家玉行蹤之後,也收翅急降,飛掠過那塊巨石。
    那畜生大概沒發覺莫家玉藏身之處,急得在半空中引頸長唳。
    莫家玉從那禿鷹的舉動,已經可以肯定這只禿鷹,委實有來路。
    於是,他靜靜躲在巨石之側,同時兩眼注視著兩邊山路。他知道適才禿鷹的聲聲長唳,必然是傳消息給它的主人。
    那麼,他只要注意兩邊山路,就不難發覺到底是什麼人物,支使那禿鷹跟蹤他。
    果然不到一盞熱茶的時間,從子午谷方向射出三條人影,很快地趕來與那禿鷹相會。
    那三人來勢迅若奔雷,其中一人且邊行邊發出尖銳嘯聲,與那禿鷹尖叫遙遙相應。
    漸漸地,莫家玉已可看清楚那三人的容貌。
    只見為首那人是個老者,衣飾甚是怪異,跟在後面的兩位壯漢,長得魁梧碩大,身上都只圍了一條褲布。
    莫家玉一見那三人裝束,便認出必是屬於西南秘門的門人無疑。
    可是,這三人何以盯在自己後頭不放呢?
    根據莫家玉自己的想法,他來梵淨山子午谷,出進梵淨秘府,都已徵得秘門的同意。
    那麼,這三人為何要追趕自己呢?
    這一瞬間,莫家玉還未找出被跟蹤的原因,那兩壯漢,已經奔至他藏身的巨石之前,兩下距離大約僅在一戈之遠而已。
    莫家王正在考慮是否現身,那老者已說道:「小禿子被那廝摔啦……」
    莫家玉覺得這老者的聲音甚熟,乃偷偷從石側窺視。
    他細細打量那老者一會,恍然記起這老人,原來就是代表秘門前往竹林院,自神探陳公威手中接回杜劍娘的秘門人物,外號叫插天翁的巫謨。
    另外那兩名壯漢,莫家玉則從未見過,許是巫謨的隨身門人。
    但見那巫謨交代了那兩名壯漢數言,然後三個人便分開搜尋,顯然要找出莫家玉藏身之處。
    這三個人分左右及中路包抄巨石過來,莫家玉相度藏身的地方,知道在這種大白天之下,必無法躲過這三人的抄尋。
    於是,他乾脆很瀟灑地自巨石之後,現出身來。
    巫謨最先發覺莫家玉從石後走了過來,神情不由怔了一下。
    莫家玉畢直走到巫謨之前,拱手道:「老前輩是不是在找晚輩?」
    巫謨冷冷打量他一眼,道:「尊駕是不是叫莫家玉?」
    莫家玉道:「晚輩便是!前輩有何指教?」
    巫謨突然大聲向兩名手下喝道:「替老夫綁回去!」
    那兩名壯漢聞言圍了過來,莫家玉忙道:「且慢!」
    巫謨冷冷道:「尊駕莫非膽敢反抗?」
    莫家玉道:「晚輩不敢,只是晚輩在束手就擒之前,想請前輩說明一下,何以要將晚輩抓回去?」」
    巫謨道:「屆時你便知道,你乖乖跟老夫走!」
    莫家玉為難地道:「如果前輩未加說明,便要將晚輩帶走,這個……恕晚輩難於從命!」
    巫謨冷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他聲含怒意,大跨步走到莫家玉之前,顯然就要動手。
    莫家玉蹩眉忖道:「委實不知道自己會突然得罪了秘門,他們怎會如此反覆無常呢?」
    插天翁巫謨,此刻已走到了莫家玉前面五、六步遠之處,沉聲道:「尊駕小心了!」
    莫家玉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回秘門,當下急道:「假使老前輩恣意要帶回晚輩,亦非不可,只是前輩要先答覆晚輩一個問題,否則我寧願戰死,也不答應隨前輩回秘府!」
    他言詞甚是堅決,大有非此不可之慨。
    巫謨沉吟一下,道:「好吧,你有什麼問題可提出來!」
    莫家玉道:「晚輩想知道是誰指使老前輩前來截回晚輩的?」
    巫謨道:「是杜姑娘派老夫來的!」
    莫家玉聞言,大感意外,皺眉忖道:「這是為什麼?難道說,在秘府大清閣養病的那素衣小女,確是冒牌的杜劍娘?」
    他念頭電轉,又想道:「那麼,她何以在見過自己之後,才有殺我之意?她又為什麼不在梵淨山秘門中動手,苦苦派人追至此地?」
    他越想越覺得享有蹊蹺,因此脫口說道:「晚輩不相信杜姑娘會這樣做!」
    巫謨冷哼道:「老夫既已坦白相告,信不信由你,尊駕如果不束手就縛,老夫可要不客氣了!」
    莫家玉道:「老前輩有何證據,以證明此舉是奉姑娘之命?」
    巫謨道:「老夫只知奉命行事,何須證明!」
    莫家玉道:「那,晚輩實難從命,不預備跟前輩回去!」
    他言罷,果然舉步要走,正當他轉身之際,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女人口音,道:「我可以證明給尊駕相信!」
    莫家玉訝然回身,只見那紫娟已不知何時,悄立在巫謨之旁。
    他簡直不相信紫娟之言,重又問道:「姑娘之言沒有騙人吧?」
    紫娟表情甚是冰冷,與先前所見,簡直判若兩人。她冷哼一聲,道:「尊駕又非聾子,怎會聽不清楚我適才所說的話!」
    莫家玉道:「杜姑娘為什麼要抓回不才?」
    紫娟道:「尊駕當面去問小姐好啦,不必在此地嚕囌!」
    莫家玉自此已可相信,果然是杜劍娘指使這些人來此截回自己的。
    但他要實弄不清楚那杜劍娘用意何在,有什麼目的。
    事實上時間也不容許他多作推斷,因為紫娟此刻已然又說道:「尊駕莫非要我們動手請不成?」
    事實已很明顯,動手抑不動手,就在莫家玉一念之間,他正想做個決定,那巫謨已哼道:「尊駕別妄想有僥倖之機會……」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走到莫家玉之前,語聲未落,呼的劈面就向莫家玉胸前打出一拳。
    莫家玉深知今日絕無機會脫出秘門人物的糾纏,但他在未摸清楚杜劍娘何以要這樣做的道理之前,又不甘心束手就縛。
    是以,莫家玉一看插天翁巫謨拳頭打來,忙不選後退了三步,避過對方的攻擊。
    插天前巫謨,看出莫家玉後退的姿勢,沒有慌張的樣子,知道此人功力不弱,當下收起了輕敵之心,運功準備施出第二招。
    莫家玉見狀,皺眉望了巫謨一眼。
    此刻那巫謨又高又瘦的身體,已成前俯的姿勢,就像要起跑衝刺的模樣。同時他的腰部,也成弓形狀態,蓄勢欲發,看來甚是滑稽。
    莫家玉知道巫謨的這種姿勢,必然厲害之至。因為從他那種前俯的角度看來,如果能配上他的腰力,那麼,這前撲的威力,一定相當驚人的。
    目前唯一可以卸去巫謨那種前撲威力的辦法,就是使他無法把全力集中在腰部。
    是故,莫家玉不敢待在原地等巫謨發動,也不敢率先動手以應其鋒。
    他知道如果這樣做的話,均難免要遭遇到巫謨蓄勢而發的一擊。
    於是,莫家玉迅速移動腳步,以巫謨為軸心,開始轉動。
    如此一來,巫謨為了要窺定他確實的位置,則必然也須要跟著轉身,無法面對莫家玉不動。
    巫謨這一轉動,氣勢便與先前大不相同。
    而身體一經轉動,真氣就很難控制在特定的部位上,會隨著轉動的動作分散到其他部位去,這是很顯見的道理。
    這一來,巫謨便無法蓄意一擊,其威力就此消失了不少。
    巫謨在這一瞬間,深深感到莫家玉之觀察入微,令人心折,因此他在蓄勢出招之前,威勢已失去了大半。
    可是巫謨得理不讓,他就在莫家玉轉身之剎那;前一招去勢未走,呼的一掌又窺準莫家玉的位置,運足全力,猛撲過去。
    同時,他在半空迅速彈腰換位,在莫家玉閃挪反身面向他之前,已搶先占好第二招出手的角度。
    莫家玉正好在此時又轉回身勢,他但覺眼角人影微掠,已然知道巫謨的用意。
    當下先掃出一腿,以阻止巫謨佔住攻擊之部位,然後才出手回敬一招。
    這一招屬少林《開碑手》起手式之一,深突之至,但卻未含有殺意。
    是以巫謨縱然是在失去先機的情形下,也不覺得已立於絕路之地步。
    他只覺得莫家玉的掌影變幻莫測,慌忙移形換位。
    西南秘門嫡傳的換位之法,果然有獨特之處。但見巫謨的整個身體,突然化做萬道幻影,飄浮在莫家玉之前前後後,朦朧中宛如有千百敵人,自每一個方向攻來。
    莫家玉知道這種幻術,絕非一般旁門邪道可比。
    他從那四處繞行幻影中,可以看出縱然是有給人飄浮不定的感覺,但卻是按一定方位變化的。
    換句話說,莫家玉看得出巫謨是利用自己的輕功造詣,按他們獨門秘藝之陣法的踏宮走門之步位,繞行在莫家玉之旁。
    因為巫謨必有一身極好的輕功,再配上那深奧的奇門陣法,遂令人有幻影千重,眼花緣亂之感。
    莫家五一面運功戒備,一面忖道:「那巫謨必是在相機出手,以爭取主動……」
    他的想法沒錯,那巫謨正是在尋隙以備攻敵,可見得時間已太緊迫。
    雙方這麼一動一靜,相持不到片刻之時。
    莫家玉忽然緩緩伸出右掌,再輕輕地向右側前方拍出。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那繞行中的巫謨突然慘叫一聲,仆倒在地上。而他倒地的地方,卻正是莫家玉剛剛用掌輕拍的方向。
    這一來,場中情勢已很明顯,巫謨是禁不往莫家玉的一掌,所受傷倒地的。
    巫謨受傷之事,太過突然,因此那在旁的紫娟及秘門門人,根本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所以也就更談不上插手救援。
    此刻巫謨還躺在原地喘氣,紫娟已走過去查看。
    而莫家玉卻渾然忘形般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右掌,還沒收回來,依然懸在半空中。
    紫娟用素帕拭去巫謨的血跡,然後很快地點了巫謨的幾處穴道,再餵他一顆藥丸。
    她的動作極其老練,似乎有相當的療傷經驗。
    巫謨蒼白的臉,迅速回復正常,人也就甦醒過來。
    他先看了紫娟一眼,然後再將眼光移向莫家玉。
    這時莫家玉雖已收回他剛才懸空的右掌,但人還是兀立不動,就像泥塑的人像,癡立在剛才的位置。
    巫謨緩緩抬起手來,遙遙指著莫家玉,想要說什麼,但卻沒能說出話來,顯然傷勢甚重。
    紫娟輕聲道:「巫謨師不要開口說話,免得有傷元氣……」
    她看了看莫家玉,又道:「那廝能借力打人,對也不對?」
    巫謨搖搖頭,勉強進出一句道:「吸……吸……」
    紫娟霍地站了起來,眼中露出驚悸的神色,道:「巫老師沒看錯吧?」
    巫謨用堅毅的眼光看紫娟,想說什麼話,但紫娟從對方緊抿的嘴角中,也能想像得到巫謨必定要證實他的看法沒錯。
    因此紫娟用手勢阻止巫謨發言,自己道:「既是巫老師能肯定的話,那就不會有錯,小婢會小心應付……」
    她口中自稱「小婢」,顯然她的地位只不過是秘門中的一名女婢而已,但是巫謨卻沒有阻止她向莫家玉挑戰的意思。可見那紫娟的武功,必非尋常。
    紫娟揮手招來在一旁的秘門門人,指揮他們將巫謨抬到旁邊休息。然後裊裊娜娜,移步至莫家玉之前。
    莫家玉此刻已恢復奕奕神采,容光甚是煥發,看得紫娟微微一怔,道:「尊駕真是深藏不露呀?」
    莫家玉道:「彼此,彼此,姑娘也是一樣啊!」
    紫娟表情甚是平靜,道:「尊駕有一手深奧的吸力借力絕藝,怪不得沒把咱秘門看在眼內,膽敢蒙騙我家小姐……」
    莫家玉訝道:「區區幾時誆騙過杜姑娘?」
    紫娟嗤道:「哼!尊駕自己心裡有數,何必問我!」
    莫家玉道:「姑娘真是冤枉了人,區區實在想不出有得罪杜姑娘的地方紫娟道:「那麼尊駕何以要拒捕?」
    莫家玉笑道:「拒捕?哈……貴門無緣無故派人抓我,難道要區區不明不白束手就縛不成?」
    紫娟沉吟一會,道:「既是如此。我們用請的方式,尊駕願意跟回秘門吧?」
    莫家玉道:「那是當然,區區正想重回秘門,當面問一問社姑娘,到底在搞什麼鬼!」
    紫娟道:「那敢情好,請!」
    她作個「請」的手勢,而且特別把「請」說得很重,神情雅嫻而俏皮,使得莫家玉啼笑皆非。
    他瀟灑一笑,沒再開口,便大步往子午谷回路走,紫娟則緊緊跟隨在他的後頭。
    兩人很快地便回到秘府洞門之前,這時紫娟卻道:「咱們不必由洞門進去……」
    莫家玉訝道:「杜姑娘住在洞府中,咱們既是去會她,如何不由此進去?」
    紫娟指指旁邊的一座巨崖,道:「咱們可由此前去!」
    莫家玉抬眼看那座巨大的石崖,蹩眉道:「這座石崖,少說也有二、三十丈高,而且陡峭崢嶸,爬上去真是談何容易?」
    紫娟道:「當然非靠繩索不可……」
    莫家玉不再多提疑問,只是他心中卻想道:「杜劍娘看來病勢不輕,她怎會突然跑到那斷崖之上養病呢?」
    他正在思索這個問題之時,那紫娟已裊然行至斷崖之前。
    只見她在崖壁略一搜尋,然後在一處小缺口中,拉出一條粗如兒臂的長繩。
    莫家玉看得好奇,他實在看不出紫娟將以何種手法,將那軟綿的特製繩索拋向那二、三十丈高的巖崖之上。
    正當莫家玉還在推測之際,紫娟已捏住繩子一頭,相度好位置,然後自懷中抽出一支特製的小巧弓箭。
    莫家玉見狀,登時恍然大悟,敢情紫娟是要借重那特製的弓箭彈力,將繩子射向巖上,以供攀登之用。
    可是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因為紫娟即使能借那弓箭之力,將繩子射向巖崖之上,只是她怎能將繩子繫牢在崖上,供人攀登呢?
    莫家玉想,除非繩子射上之後,崖上有人將之紮結在樹幹或大石上,否則即使能將繩子射上去,也不能供人借力攀登的。
    但是,如果崖上本就有人接應,他大可將繩子從上下垂,供人揉升,實在不必由崖下的人,多費一番手續,將繩子射上去的。
    由此可見,巖崖之上,必定無人接應。既是如此,紫娟又能利用什麼方法,將射上去的繩子,固定在巖崖之上呢?
    莫家玉不由得對這個問題興起莫大的興趣,仔細注意紫娟的舉動。
    但見紫娟很慎重地在選擇方位,她沿著巖壁後退了六、七步之多,然後又謹慎地調整位置,並自地上抓起一把細砂,迎風輕輕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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