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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府號玄機

火山豹子薑陽心中暗忖這廝好沒由來,居然要考起我的眼力!但此刻當著這麼多人,卻不能絲毫示弱,何況過手的三招,相信對方接不住。
    當下冷冷道:「好,就這樣辦……」
    那長蛟幫幫主江舟此時說不出多麼高興,為的是那賽孔明石智佳挺身解了窘局,又是自己這一幫的人,自然覺得大有面子。
    漢龍幫幫主許原卻頗憾當年何以碰不上這等人才,以致長蛟幫出盡風頭。不過他仍然對賽孔明石智佳出面解圍之舉,暗存感激。
    賽孔明石智佳朗聲叫道:「莊適何在?」
    一個漢子應聲而出,只見他身量瘦削,面色發黃,但雙目中卻神采奕奕,顯然內功甚佳。看年紀總在三十餘歲左右,動作甚為敏捷。
    石智佳道:「莊適,為師對姜師傅所說的一番話,諒你已聽明白,為師不再饒舌,只望你能為師門爭光……」
    旁邊的兩幫好手,俱面面相覷,二原來他們大部分不曾見過這莊適。就連長蛟幫的人,也多半未見過他。
    莊適躬身道:「弟子自當戮力以赴,師父放心!」
    火山豹子薑陽走到船中心寬坦之處,招手道:「過來這邊,好好打這三招……」
    莊適一言不發,在那火山豹子薑陽面前站住,只見他腳下不了不八,含胸拔背,沉肩墜肘。
    火山豹子薑陽微微冷笑,已看出這莊適氣度沉穩,乃是太極門名手之象。
    但卻不揭破。,大聲道:「我可要發招啦……」眼見對方微微頷首,心知他不敢出聲。
    更不多言,力聚掌心,「呼」地平擊出去。
    鐵掌初出之際,僅黨奇快驚人,並無其他特別之處,哪知那只肥肥厚厚的手掌,遞到對方身前不及兩尺之處,倏然掌心一吐,勁風急捲疾激,宛如迅雷忽發,威不可當。
    加上火山豹子薑陽這時吐氣開聲,震人耳膜,端的神威凜凜,一派霸道剛猛氣象,足以懾人心魄。
    姜陽斷定對方必以太極拳中「如封似閉」之式來抵禦自己這一擊,因此已準備好變化,打算在一招之內,可將對方擊墜江心,一舉震住長蛟漢龍兩幫。
    莊適似乎頗為驚心對方掌勢之強,倏然左足向外一點,身形一疾如風車般轉出去。口中摹地大喝一聲,出其不意地一掌從左脅下拍出去。
    「僻啪」一聲,他這一掌拍得神奇絕倫,居然及時拍在對方鐵掌背面。
    原來火山豹子薑陽應變極快,一見對方居然以極妙身法,閃避自己鋒頭,立地揉身跟蹤撲去,鐵掌挾著沉重風聲,力擊敵人腰脅。
    莊適這一掌拍在他手背上,剛好將他手掌拍得橫移半尺,因此姜陽的如山掌力,間不容髮地從他背脊邊掠過,只差一線便波及他背脊。
    火山豹子薑陽由輕視而變為極度重視,心想對方這一掌力量有限,可見功力尚淺、但應變之速,身法之快,與及招數之奇,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他乃是武林新近崛起的怪傑,一身所學,實足以脾脫江湖,眼力也甚高明,已看出對方這一下避敵身法,乃是武當派「九宮遁形步法」,脅下突然拍出的一掌,也正是武當派「孔雀剔羽」之式。
    此刻雖然十分重視對方的天份和手法,卻暗笑對方萬變不離其宗。
    只因太極與武當,均是內家名門大派,二者極多相似之處,故此這莊適不是太極門,則定屬武當派。
    口口口
    王坤在紅船船舷上側目而視,對大船中形勢看得十分清楚,也和火山豹子薑陽一般想法,認定那莊適必屬太極或武當兩派之
    偶然斜目一瞥,卻見那姓邵和姓秦的兩個老人,低聲交談,還用手勢比劃。
    王坤聰明過人,一望而知他們乃在猜測那莊適所屬的家派,以他們的造詣和眼力,何須如此困惑?不由得心中一動,暗知必定另有原因。
    火山豹子薑陽厲叱一聲,摹地轉到莊適正面,一式「雙陽沓手」,雙掌挾移山倒海的力量,凌厲撞擊,這一招本甚平凡,但因姜陽腳下似進似退,另有奧妙,是以那麼平凡的一招,被他使出來,直有石破天驚之勢。
    莊適疾然縱身躍起六尺,觀戰的人,大半失聲驚噫,敢情那火山豹子薑陽掌力未曾發盡,定能及時移轉掌鋒,仰擊上去。莊適身在空中,如何能夠閃避?
    王坤在少林寺中苦練了多年,極得心印大師鍾愛,遍習少林寺七十二種絕學。
    這時也禁不住為莊適擔心,暗想莊適除非嫻熟崑崙派「天龍圖」絕藝,能夠在空中施展各式各樣的轉身屈折的動作,今番定必不能倖免。
    火山豹子薑陽果然微露喜色,雙掌一抬,掌心斜向空中。狂飆沖激,嘯聲刺耳,可見得他這一招已盡全力。
    「姜陽的動作本快,但莊適更快,就在對方掌心方向一變之際,突然在空中打個滾,「刺」地一腿彈踢到姜陽面門。
    這一腿踢得又準又辣,迫得姜陽的「雙陽沓手」化為「天王托塔」之式,反掌護頂托去。
    莊適一腿踢在他堅如鐵板的手掌上,身形飄開尋丈,然後落地。
    王坤暗自喝聲采,心想這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敢情那馳名天下的譚家彈腿,一旦升高數尺距離,便能發揮如此妙用。莊適化用這一招,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不但王坤為之喝采,連身在戰場中的火山豹子薑陽已忍不住停住身形,道:「腿法固然佳妙,變化得更加高明,老朽這二招可沒有自打」
    莊適一言不發,走回姜陽面前,就等他最後的一招。
    姜陽心想這最後一招,必須追得他極度危殆,方始會露出原形。原來大凡練武之人,不論識得多少別派的武功,但到了存亡一發的關頭,總會施展出本門絕藝以救命。
    他環眼一眨,迅疾地掃過側面的紅船,只見那姓邵的老人神情冷漠地搖搖頭。
    姜陽聳聳肩,將眸凝視著對方,歇了一下,便踏中宮,走洪門,一招「力劈華山」,鐵掌由上而下,猛斫過去。
    王坤見他使出這一招,驀然醒悟一事,那便是這紅衣矮胖老頭,連使了三招,俱是尋常招數,儘管威力極大,但變化未免不夠微妙。
    正因此故,三招過後,那姜陽自己是什麼來歷,反而沒人知道。
    這種情形大堪玩味,那姜陽剛才迅速將眸一瞥,莫非是請示紅船主人,可否施展出本身真正的功夫麼?
    念頭一轉時,那莊適摹然又使出武當派的「九宮遁形步法」,右足探地一旋,轉開數尺,右掌使出崑崙派掌法「龍尾揮風」之式,三不管向背後拍去。
    火山豹子薑陽那麼功力卓絕之士,本待跟蹤撲擊,哪知對方兼使當今武林中兩大派的絕藝,雖然力量不強,卻無懈可擊,迫得自動罷手,退開數步。
    賽孔明石智佳一躍而出,先對莊適笑道:「你應付得很好,可退回去!」莊適應了一聲,回到人叢中,登時那邊爆發出歡呼聲,迎接這位好漢無恙歸來。
    「姜師傅掌下容情,居然讓徒生還,在下甚感美意。現在只要姜師傅說出拙徒武功來歷,仍算姜師傅贏了……」
    火山豹子薑陽此時真測不透那莊適究是何派出身,怔了一下,突然怒道:「這分明是弄詭為難老朽,老朽如今反問你一句,你可知老朽武功是何派別?」
    姜陽之言,未免強詞奪理,眾人為之一陣嘩然。姜陽環眼睜處,精光四射,怒視眾人一眼。眼光所至之處,鴉雀無聲。
    他冷哼一聲,叉腰道:「誰不服氣,出來和老朽打一場,別在旁邊吱吱喳喳……」
    沒有一個人敢應聲而出,賽孔明石智佳眼珠一轉,含笑道:「今晚姜師傅及貴主人等出現得太過突然,敝幫毫無準備,在下膽敢也代漢龍幫說一句,他們也沒有準備和紅船主人作對。而適因我等有點磨擦,是以雙方的好手,除了在此之外,尚有不少留守總舵。如果姜師傅要我們心服,希望能夠約期再晤,未知是否可以接納?」
    姜陽怔一下,隨即冷曬一聲,道:「難道以長較漢龍兩幫的聲威,尚且要拖延時間,請人助陣麼?」
    長蛟幫主江舟因真有此心,故此只好冷笑一聲。漢龍幫幫主卻大聲道:「請朋友助拳,原本也是江湖上常事。但本幫主未有此心,姜師傅何得含血噴人……」
    口口口
    突然數聲清冷琴音,從紅船上響升起來,雖然只是數聲,但音色佳絕,幽雅中暗蘊圓潤之致,令人回味無窮。尤其是特別清晰,隨傳數十里之遙。
    紅船上那位華服公子,突然從座椅中站起來,臉上顯出極為激動的神色,在明亮的燈光之下,所有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火山豹子薑陽見眾人訝視紅船,也自回眸一瞥,見到華服公子的神情,竟然連話也不說,頓足飛上紅船上。
    這數響琴聲原是這華服公子自家所奏,這時兩旁的兩位老人,俱都站起身,面露訝色地瞧著那華服公子。
    王坤倒在船板上,因動彈不得,只好歎口氣,心想這回麻煩可大了。此琴被他們發現佳妙之處,日後想取回來,只怕得大大費一番氣力……
    姓邵的老人向姜陽道:「約他們明晚在石橋灣解決,咱們即速歸去……」
    姜陽匆匆應了一聲,反身跳下大船,道:「你們既欲改期,老朽也不便欺人過甚,明晚在石橋灣見面如何?」
    漢龍幫幫主許原已說過不約人助拳的話,此時立刻頷首道:「本幫主並無異議。」
    長蛟幫幫主江舟不能示弱,也大聲道:「明晚就在石橋灣見面,三更鼓響,便須到達——」
    姜陽曬道:「還怕老朽不去麼……」話聲未畢,墓地抓住大船邊的快艇,喝聲「起」
    字,連人帶船,還有一片水花,一直飛上紅船。
    眾人見他如此勇武,不由得又是一陣駭然。
    紅船浪花起處,迅疾地向黑暗湖心滑去,不一刻工夫,只見那艘紅船,『已去得老遠。
    船身已看不見,只剩下船上的燈光,遠遠望去,宛如一顆星星,在黑暗的湖波上飄浮……
    王坤抬目望著天空中明滅不定的星辰,暗自歎口大氣,想道:「我這正是欲速不達,不但波不了江,只怕還有危險哩!縱然他們放我走路,但那星郎琴落在他們手中,無力奪回,也大是煩惱……啊,後天便是中秋佳節,今晚渡不了江,那就一定趕不回白水堡了……」
    船身一直在震動,傳來低沉的「隆隆」聲,琴聲偶然響幾下,清幽圓潤的音韻,曼妙地投人寂夜中的大江上。
    王坤遏抑住心中焦慮,忖道:「每個人必須自強不息,努力奮鬥。我現在陷入窘境,但如不自救,光等人家放我,這能行麼?我得趁這機會,盡力休息,希望多恢復點體力,或者有機可乘也說不定」
    這麼一想,便攝神定慮,暗中調息呼吸,腦中想起那一代魔君狄夢松所傳的內功心法,反正此刻沒事,便細細研思,並且按著內功心法,慢慢吐納運息。
    口口口
    半個時辰之後,紅船突然停住,卻又轉人一處河漢中。玉坤正閉目運轉真氣,覺得十分流暢舒適,連日來的疲勞,居然在這頃刻間一掃而空。
    忽聽有步履聲走過來,他懶得睜開眼睛,仍然閉目不動。
    那人停在他身邊,卻是那姓邵的老人,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塊黑巾,俯身蓋在王坤面上,一面道:「你乖乖躺著,不要張圖偷看或出言」
    王坤不出一聲,耳聽姓邵的老者走開,又聽到船艙裡陸續出來六七個人,步履甚是沉重。王坤一聽而知這些人雖然健壯有力,但武功卻有限。
    從後艙出來的六名壯漢,這刻敏捷地離船登岸,六人分為兩組,每組合力抬起一塊塊木板做的船殼,熟練地嵌在紅船船身上,不一刻工夫,那艘顏色奪目,外形奇怪的「紅船」,變成一艘巨大的普通常見的雙桅平底船,顏色也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然後六名壯漢重上船上,取篙持櫓,把改頭換面過的大船,搖出河汶,逆水而上。
    不久工夫,船靠江岸停住。王坤因面上黑巾仍然蓋住,故此不知船已改變外貌,更不知已到了什麼地方。
    他聽到船上的人陸續下船而去,片刻之後,船上已沒有人聲,王坤明知他們均已下船上岸,但自己穴道被點住,只好躺在這裡發悶。
    最使他不舒服的便是面上這條黑巾,他因此不能望見天上的星星……
    過了一會,他忍不住鼓氣一吹,那條黑巾突然飛上半空,足足有三丈之高。上升之勢又勁又急,比普通人用手擲石還要急疾有勁。
    王坤大大愣一下,想道:「這正是我少林門中七十二般絕藝中『玉龍吹浪』這一門功夫極難練到的境界,我何以忽能如此?」
    正在想時,那塊黑巾飄飄墜下來,已隆至他右上方一丈之處。
    王坤立刻又鼓氣一吹,只見那塊黑巾激箭也似地復升空中,一直飛到三丈左右,才重複飄墜下來。
    王坤暗中大喜,心想這「玉龍吹浪」的功夫,乃須練成一種干清之氣,凝練得如同有形之物,復以本身玄功修為,將這股干清之氣逼出來,練到最高境界的,能夠在一丈以內,運氣傷人。
    但縱然不能以無形之氣殺人,像他如今的成就,尋常的人在一丈以內,被他一吹,必定無法抵禦,非立即翻身跌一大跤不可!若然有物在口,借刀吐出,三丈以內,已可以傷人!
    他心中一高興,明知狄夢松所傳的內功心法與及經過他以中原絕傳秘學「種玉大法」,將他本身無精,移種自己,因而功力的確大增,連這等極難有成就的「玉龍吹浪」奇功,也在無意中得到相當成就。
    當下坐起身,四面一看,猛可大吃一驚,呆呆坐著不動。
    令他驚怪的原因一共有兩個,第一是這艘紅船已面目全非,根本就不復是他曾經眼見的那艘怪船!第二是他忽地記起自己曾被人家點住穴道,但這刻他卻能夠坐起身來,寧非咄咄怪事?
    他用心細察左近的確沒有人,便爬起身來,舒展一下筋骨,立時發現自己功力幾乎已完全恢復。
    於是膽子也大了,留神細細觀察這艘船,不久便發現這艘船的偽裝。
    他聳聳肩頭,忖道:「怪不得聽他們說,這艘紅船神秘異常,雖然這長江漢水均有兩幫耳目,但總無法查到紅船去向和下落,敢情他們經過偽裝之後,盡可大搖大擺地停在兩幫的總舵門口,也不會被人看破……」
    他走到艙門,本擬進艙搜索一番,暗中一查那紅船主人端木公子究是什麼身份,但瞧見艙門鎖住,十分堅牢。想想便轉身跳上岸去,向前面直走。
    他已瞧見離岸邊里許處,有好些房屋,以他目下的眼力,黑夜中視物宛如白晝,是以一不但見到有屋宇,還可以斷定不是普通村舍,倒像是什麼富戶,在這靠著江濱之地,獨建華宅。因此他毫不猶疑,一直向那些屋宇走去。
    口口口
    到了切近,才發現那兒竟是一座小村落,但因一排五幢高屋正在村前,因此遮住那座小村。
    屋中尚有燈光閃動,王坤軒眉一笑,想道:「這裡若不是紅船主人的巢穴,我敢打賭任何東西……」
    他也知道人家武功高強,故此不敢有絲毫大意,提氣輕身,縱過高高的圍牆,飄落在一個院落中。
    從院門中穿出來,掩到窗下,閃眼一覷,只見內裡地方極是寬敞,那燈光乃是從走廊的吊燈透出來,敢情從這窗子一直望進去,有院有廳,但沒有露天的地方。
    王坤默察形勢,暗忖道:「這座屋子設計得古怪,這一進去,雖然也像其他的屋子,有院落,有廳有房,但俱不通天,真是插翅難飛。看這格局,恐怕此處最少也有數進之深。這一進去,非經由門戶,無法出來……」
    這麼一想,不免躊躇起來。記得在白水堡中參觀過溫柔鄉,那幢屋子,也是一連數進,全不通天,加以四面皆是絕路,除了那道綠門之外,別無出口。
    是以一旦走進去,宛如陷人龍潭虎穴。這座寬廣的屋於,正與溫柔鄉有點相類似。王坤為人小心,不想輕易犯險,故此再三打量,謀定而後動。
    側耳一聽,似聞說話之聲,王坤心想一來自己的星郎琴已被人家奪走,二來又想查出紅船主人來歷。三來他今晚決不能渡江趕路。幾個理由一湊,便決心進屋一探。縱然有天羅地網,但憑他這一身本事,還怕什麼?
    當下一飄身打窗子飛進去,落在走廊上,先沿著走廊,向左方走去。約摸走了數丈,已經過兩個門口,都是廳門。
    王坤恍然尋思道:「這座屋子形勢和溫柔鄉不同的地方,就在這一點上。」
    那溫柔鄉的設計是全屋的重地在最後面,但此屋的重地。卻在屋於中心,四面都用廳子和院落隔開。
    如我所料不錯,則這道走廊,勢必可以環繞整座屋子一匝求知之心一起,便繼續向前疾走。這道走廊,與其稱作「走廊」,倒不如稱為「南道」,因為兩邊俱有牆壁,頭上也不露天。
    王坤倒是走回了原處,一路上他仔細留心外面那道牆壁,發覺連進來的那道窗戶,一共有四個窗子,另外在進來的窗戶右邊不遠,有座大門。
    那三扇窗戶俱緊緊關著,大門也關得嚴嚴的,趕到他繞回原地,只見剛才進來時的窗戶,竟已關上。
    王坤微凜想道:「事情不妙了,這扇窗本來打開的,如今居然已關上。從好的方面想,便是我運氣不錯,恰在離開之際,便有人出來,見窗門打開,便隨手關上。從壞的方面想,則我行蹤已洩,退路已被人家封閉……」心中轉著念頭,人已走到窗邊,忽見那扇窗戶不過是精巧的方格木框,糊立窗紙。
    像這種窗門,普通的人一拳便可以打碎,不由得夷然一笑,想道:「我怎的那麼傻,人家縱然發現了我的蹤跡,也不會忙著把窗門關上,因而露出形跡……」
    他啞然失笑一下,便走到一道廳門前,只見這廳子作六角形,共有三道門戶,這邊的一道及對面的一道,均已敞開,當然知道通到什麼地方。但左邊的一道,卻又掩住,不知門後是什去處。
    王坤並不十分懷疑,一徑走進廳去,從對面的門口出去,便是一個院落。通常的院落應是通天,但此院不但不通天,頂蓋也特別矮一點,令人感到氣悶。
    他恍然想道:「這裡蓋得矮一點,也有作用,便是要人家在外面看時,不覺得這座屋子古怪……」語聲從裡面隱隱約約傳出來,他穿過院落,又走人一個廳於中,只見這座廳於特別高,白色的天花板離地約有三丈,當中開了一個窟窿,從窟窿中望上去,只見屋頂尚在一支以上。
    王坤覺得十分詫異,這麼漂亮堂皇的一座廳子,何以在中間開了一個窟窿,以致把一切和諧都破壞了?
    廳中四面均懸著一盞燈,是以十分明亮。對面的門閉住,因此看不透對面是什麼所在。
    他悄悄進去,這廳於圓圓的,俱漆以白色,只有兩道門戶,其一已閉。他掩到門邊,輕輕按在門上,感到那門並沒有上鎖,暗中軒眉一笑,便輕巧地拉開一道小縫。
    從縫中向外面一看,只見又是一個院落,院落過去,又是一座廳子。不過這座廳子佈置得十分雅致,完全是供人居住使用的樣子,不似外面這兩個廳子,一眼看去便感到不是正經居住使用的地方。
    口口口
    廳中燈燭輝煌,筵開一席,上首坐著那身穿華服的端木公子。左首順序是姓邵的老人,秦姓老人和火山豹子薑陽,還有個中年婦人,長得不醜,但神情凶悍。
    四面站著五個侍婢,其中兩個身穿紅衣,年紀較大,面目秀麗。其餘三個身穿綠衣,均是鬢齡雛婢。
    席上餚核縱橫,分明已是席散之時,但這五人兀自在談話。只有那端木公子,微微仰面向天,似是陷溺在沉思中。在端木公於右邊兩尺處,擺著一張檀木高腳幾,几上擺著一面古琴,正是王坤失去的星郎琴。
    王坤一見那琴,恨不得立刻衝進去,奪將回來。
    但他還為了另一件事而驚愣不已,敢。情那光線黯暗的院落中,豎立著一座鐵籠,不過兩邊都有門戶,可以由他藏身的廳子穿到對面的廳去。
    那座鐵籠高達屋頂,兩邊也靠著牆,故此王坤如要到對面廳中,非從這個鐵籠穿行過去不可。
    王坤掃目一瞥,只見院落兩邊都有牆壁遮住目光,因此不知隔壁可也是如此這般的院落。更不知是否都有鐵籠隔在當中,生似設阱等候他去自行投人似的。
    廳中之人,沒有一個露出可疑之色,三個老人和那中年婦人家劇談不休。端木公子卻仰首尋思……
    王坤心想自己如出去院中,因光線黯淡,以自己的輕身功夫,廳中之人可能決不發現。
    但要怎樣出去,倒是一件難事,只因自己藏身的圓廳中,十分光亮,如一啟門,勢必射出燈光,因而教人家警覺。
    「但無論如何,他們這座屋子的佈置,的確古怪無比。難道他們已預知有人潛人,故此設伏以待?」
    他十分困惑地反覆尋思,卻不肯貿然出去。
    端木公子陡然伸手琴上,隨意一拂,琴韻宛如流泉濺躍,——飛鳴,令人聽人耳中,心舒神暢。
    王坤忖道:「將來能夠和璇姐姐在一起的話,每當佳節良宵,或是風清月白之夜,聽她撫奏一曲,此樂何如……這面星郎琴我必須取回才成……」
    但那琴放在端木公子身側,王坤可不是怕他,不過這位神秘的紅船主人,手下已如此厲害,則他本人的武功自然更高深莫測。
    目下是在他勢力範圍之內,形勢險惡,同時好漢難敵人多。
    假如明奪的話,怎樣也划算不來,唯有用暗取方法,才不吃虧。不過如何暗取法?卻大費思量,特別是前面有個鐵籠在等待他……
    端木公於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孔上,突然露出喜色,卻不發一言。王坤猜不透這個公子的性情,越是這樣,越發令他覺得必須謹慎從事。
    他為人一向沉潛多智,此時俊目一轉,便回身走出這座圓形白色古廳,又穿過外面的六角大廳,到達走廊上。
    向窗外望了一眼,忽然為之吃了一驚。
    原來此時窗外已露出一片曙色,大約是五更過了一會的時分,他猶疑了一下,終於決定不將星郎琴取回,決不出此怪屋,於是沿著走廊,向左邊走去。
    走了三丈左右,便轉人一道門內,裡面竟然又是六角形的大廳,和早先那個廳子一模一樣,穿過一座不透天光的院落,又到了一間白色圓形大廳。此廳天花板高達三丈以上,也開了一個窟窿。
    他腦筋一動,便將四壁的燈光全部弄熄,然後拉開對面的廳門,向那邊瞧去。
    口口口
    目光到處,不覺為之一怔,敢情就在他這麼一轉之時,那邊廳上已曲終人散,殘席未撤,燈火猶明,只不見了席上五人和五名大小丫頭。
    這種詭秘的景象,更加使王坤為之小心翼翼。門外的院子中,也是一個鐵籠,兩面各有一道門戶,全部打開。
    目光透過這個鐵籠,投到那邊的廳中,雖然不見人影,但可以安慰的是那面星郎琴猶在檀木几上。
    王坤想了又想,終於下個決心,倏然拉廳門,向院子中走去,鐵籠的門敞開著,嘲笑似的等待著他。
    王坤心中不服,昂然走進鐵籠,剛剛人去不及兩尺,「嗆嗆」連聲,兩邊兩道鐵柵門本是高懸在上面,此刻都墜下來,恰恰把門戶封住。
    這種情形就像自投羅網的鳥獸般,王坤差點兒大吼出聲,眼光一瞥那粗如手臂的鐵柱,心想憑自己原來的功力,萬萬弄不動這麼粗的鐵柱。
    只是最近已得到天眼秀士狄夢松以「種玉大法」,授以本身無精,因而等如苦練了半甲子之功。可就不知是否能夠扳得動這些鐵柱。
    耳中隱約聽到那邊廳後有點聲息,知有人要出來。連忙躍到門邊,功聚雙臂,雙手握住兩枝鐵柱,猛可向兩邊用力一拉。
    「勒勒」連響數聲,那麼粗的鐵柱,居然被他以蓋世功力,強行拉彎。柱上原本漆上極厚的紅漆,此時近彎處全部皺裂,是以發出聲響。
    王坤疾如閃電般躍人白色圓形大廳之中,倏見來路那道門戶,忽地無風自閉,「轟」的一響,顯示出那道門乃是極為堅實厚重的木料所制。
    他毫不猶疑,提氣一縱身,宛如大鳥升空。
    這一縱筆直由天花板上那個窟窿中飛出,腳尖在窟窿邊緣輕輕一借力,便升到屋頂。猿臂一伸,手掌按在屋頂上,用力向上一推。
    那屋頂紋絲不動,人手一片冰涼。王坤暗吃一驚,極快地想道:「這屋頂是鐵板鋪蓋而成,無怪不怕人破屋而去。歐劍川呀……莫非這就失陷此地,竟然無法可施麼?……」想時身形已自下墜,腳下整片天花板上,都是白色。
    他的眼力何等高明,就在身形堪堪落在天花板上時,忽然發覺板上敢情是鋪上一層白粉。
    在這頃刻間,他迅疾如電取出他的兵器亮銀龍紋杖,運內勁一抖,那杖伸長了數尺,尖端已點在天花板上。
    他提住一口極純的真氣,藉著龍紋杖輕點之力,便自停在空中。卻見那龍紋杖插人白粉層中,居然有五寸之深。
    他先把螺絲擰緊,然後將末一節也拉長擰好,一面忖道:「這層白粉竟有五寸之厚,不知有何作用?但想來總非善地,一旦在這上面打起來,滿空都是粉霧,如何受得了……」
    放目四瞥,只見這上面只有一面可通,那方向卻是右邊隔壁的圓廳上方。當下振臂借力飄飛起來,一下子飛移了三丈許,恰恰到了那個天花板上的窟窿。
    這刻已無選擇餘地,四肢一縮,便從那窟窿裡瀉墜下去。這個圓廳是他第一次來過之地,因此不必找尋,立刻回頭一望。
    誰知出路的廳門已經關住,王坤暗中咬咬牙,落地後立即取出一條汗巾,蒙住面孔,只露出兩隻眼睛,然後騰身又起,飛上天花板上。
    只見他迅疾地在白粉上滾一下,登時全身都變成一個白人,連頭髮也染白了。
    然後又從窟窿裡跳下廳中,過去一拉通到屋子中那邊的廳門,居然應手而開。
    那邊廳上仍然沒有人影,王坤騰身撲人鐵籠中,人方進門,「噗噗」連響,兩邊門戶均告封閉。
    王坤一直撲到對面那道鐵柱門邊,先把龍紋杖放下,力聚雙臂,硬把兩根鐵柱拉彎,露出一條尺許寬的縫隙,便自閃身過去,直撲上廳去。
    忽又為之一愣,敢情他自家這一騰折,好不容易,來到這廳上時,那面星郎琴已不知去向。
    他一想不好,人家怎的處處都比他早了一步,生像把他的行蹤完全看見,立刻遊目四顧,只見廳子兩側均有門戶,左邊那道門,似是個通天院落。
    更不遲疑,便向左邊撲去。他只須見到天光,便可從屋上逃走,對方縱想攔截住他,最低限度也得劇戰一場。
    哪知門後突然躍出一人,身上紅衫映眼之極,敢情正是以神力鎮住長江漢水兩幫派的火山豹子薑陽。
    他手中持著一支長約四尺,粗如鴨卵的精鋼降魔作,暴聲大笑道:「好小子,你想往哪裡跑……」
    王坤暗忖犯不著和他力碰,倏然一轉身,便向後面的那道側門躍去,剛剛躍到門邊半丈之處,門內轉出一人,冷笑道:「潛龍秦水心在此,鼠輩不要妄想逃跑!」
    口口口
    王坤認得這個老人,正是奪琴擒他的秦姓老人,如今才知道他姓秦名水心,外號「潛龍」。
    這時兩邊皆有敵人堵截,反正不能不戰,這個敵人,正是第一個仇人。但為了不留下任何可供他們想出自己是什麼人的線索,因此問聲不響,哭然舉起龍紋杖,一招「橫江截斗」,攔腰疾掃過去。
    這一招出手雖然平凡,但杖上功力十足,尤其是去勢不徐不疾,威猛沉穩,兼而有之,分明後面尚多變化。
    潛龍秦水心微咦一聲,腳下紋風不動,左掌疾然劈出一股掌風,直取敵人面門,右手同時一揚,袖中飛出一道銀光,逕從杖影中反攻對方腕脈。
    王坤見他腳下不動而身形已縮退了一尺有餘,心中一陣駭然。原來他在少林寺中,耳儒目染,眼力極為高明。
    對方露的這一手,分明內功精純之極,像他這等造詣,偌大的一座少林寺中,只有三四個大和尚能夠辦到。
    又見對方袖中飛出的銀光,乃是一條粗大的銀練,末端兩個蟹鉗似的鋒利鋼牙,能夠開闔自如,不由得又是一凜,認出這樣兵器,乃是昔年橫行一時的著名黑道高手鬼見愁吉圭的慣用兵器「天蟹鞭」。
    憑這兩點,王坤已知此人乃是平生未見的勁敵,立刻橫移數尺,杖化「雷針轟木」之式,當頭砸下。
    潛龍秦水心想不到對方身法之迅速,應變之高明,一至於此,忍不住又是微咦一聲,不敢再屹立當地.順著如山杖風當頭壓下之際,倏然斜斜向前一栽,左手一招「老樹盤根」,疾擊敵退,右手天蟹鞭蓄勢待發。
    王坤學遍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是以在對敵之時,往往憑借天賦,別出心裁,變化出一些奇招。此刻已看準對方的天蟹鞭陰毒異常,不可輕犯。
    立刻一沉杖頭,點在地上,教對方鐵掌擊到時,和這根亮銀龍紋杖碰碰究竟那一樣堅強些。同時之間,運氣撮唇一吹。
    潛龍秦水心一身功夫,江湖罕見,掌鋒將要觸及對方龍紋杖時,摹地剎住去勢,忽覺一股奇勁風力,襲到面門,生似一根沉重的鐵棍射到面門似的。
    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忙一式「懶驢打滾」,肩頭一著地,「噠噠」連聲響處,人已翻滾出大半文以外。
    王坤暗暗好笑,對方竟被自己新近才發現已練成的「玉龍吹浪」功夫,駭得使出這等招數,大感得意。不過對方這一滾竟沒錯半點地方,依然守住那道門戶。
    可見得這潛龍秦水心不但武功奇佳,頭腦也高人一等。於是便想到那火山豹子薑陽,此人性情暴烈,也許較易引他離開門戶。
    當下腳尖微點,便自倒飛兩丈,驀地一轉身,冷冷哼一聲,點手要姜陽過來交手。
    火山豹子薑陽可不明潛龍秦水心何故翻滾著退開,心想也許是一時失常,判斷錯誤。
    此時見對方如此狂傲,為之大怒,橫杵走過來,冷笑道:「小子體得張狂,且試試老夫降魔作的滋味……」出手一杵當頭砸下。
    王坤心中一動,不去招架,故示力怯之意,疾轉開去,龍紋杖「呼呼」連聲,分點對方左胸右脅。姜陽狂笑一聲,降魔杵左劈右掃,勇不可當!
    王坤手中龍紋杖雖長,卻以小巧手法應敵,連變三招,有攻有守。火山豹子薑陽狂笑不絕,道:「小子竟是少林門下,怪不得尚作垂死掙扎……」
    話聲未畢,手中降魔柞撩開敵杖之後,一招「大匠運斤」,迎頭砸下去。王坤摹然虎目一瞪,橫杖來架。
    火山豹子薑陽心中大喜,杵上加足力量,宛如天坍地陷般砸下去。兩件兵器一觸,「噹」地大響一聲。王坤但覺虎口一陣火辣辣,雙臂也感到微麻。
    卻看對面的火山豹子薑陽時,只見他環眼圓睜,臉上流露出詫愕之容。王坤心想不好,對方分明是因自己架得住他這一招,是以愣住。但他面不紅,氣不湧,可知猶有餘力,並不像自己那樣覺得有點酸麻火辣。
    火山豹子薑陽駭了一下,隨即怪笑一聲,道:「好傢伙,老夫真是碰上硬對頭啦!但可敢再接一招麼?」
    他手中那支精鋼打製的降魔杵,劃起一道精光,「呼」一聲又由頭上砸下來。這一下似乎更加勢猛力沉,同時門戶大開,根本便是要與王坤硬碰硬,已不考慮到招數方面。
    王坤連轉念頭,真想趁這機會衝過敵人把守的門戶。但不知如何,竟沒有這樣做,依然雙手舉杖,橫著向上一架。
    這回兩人就像打鐵似的,一聲震耳大響過處,姜陽更不遲疑,舉作又來一記。
    口口口
    王坤豪氣大發,不肯示弱,又硬架了一記之後,立刻爭取主動,揮杖疾砸。「當當」之聲,震耳欲聾,眨眼間已響了七八下。
    那邊廂的潛龍奏水心看得倒抽一口冷氣,摹然振吭大叫道:「姜老二可別讓這廝逃出去……」自家手中天蟹鞭輕輕一抖,倏然挺得筆直,疾如閃電般縱到王坤身後,驀地點去。
    王坤雙臂雖然酸麻,但此刻正輪到他砸擊對方,正自一杖砸去之時,驀覺身後異響,不由得嗔目大叱一聲,宛如平地響個旱雷。
    手中龍紋杖依然用力砸下去,竟不理身後敵人的暗襲。他對面的姜陽年紀雖老,性情卻甚是猛烈,此時也大吼一聲:「老大退開」雙手運力托住那支沉重已極的降魔檸,硬架敵杖。
    潛龍秦水心的天蟹鞭已到了玉坤背心,鞭末那兩片形如蟹螯的利刃已大大張開,只要向前一點,跟著變化手法。蟹螯合處,對方縱有一身氣功,登時可以破掉。
    但他卻被王坤憤憤不平的叱聲以及姜陽的話弄得下不了手,自個兒悶哼一聲,飆然退開尋丈。
    「噹」的一聲大響,火山豹子薑陽退了一步。王坤劍眉一揚,心想這廝到底輸了,哪肯放鬆機會,趕上一步,揚杖便砸。
    火山豹子薑陽面目無光,心中狂怒起來,明知情勢不妙,卻不肯改變打法,依然舉杵硬架。
    原來這火山豹子薑陽一身神力,世罕其匹,但論到內功造詣,卻比不上剛剛得到狄夢松以中原秘傳「種玉大法」傳元授精而陡增功力的王坤。
    是以在開始的幾下,王坤因天賦稍遜,首先感到力量微怯。但第二下也支持住以後,可就要比較長力。
    王坤功力深厚,火候精純,加之自幼投人少林寺老方丈心印大師座下,筋骨鍛煉得比常人堅韌百倍。時候一久,火山豹子薑陽如何鬥得過他!
    王坤這一杖砸去,明知尚遠足十成力量,對方必定連退四五步,不能再戰,但這樣陡然使得潛龍秦水心立刻出手攔截。
    當下暗暗減少兩成力量,杖杵一觸,火山豹子薑陽額上的汗珠竟被震得滴下來,人也退了一步。
    他還來不及喘氣,王坤的龍紋杖又到了頭上,姜陽習慣地舉作一架,「噹」的一響,又退了一步。
    王坤連攻三杖,已把姜陽迫出側門外三尺餘遠,自己也剛好跨出門檻。百忙中掃目一瞥,只見天上一片魚肚白色,空氣清新異常。
    他大喜想道:「我到底見到天光了,這一回縱然多兩個人來攔截,也不怕他們……」
    身後風聲颯然,王坤疾如風車般一翻身,龍紋杖奇妙無比地早一步探戳出去。「啪」地一響,杖頭點在對方的天蟹鞭上,立地將之盪開。
    潛龍秦水心冷笑道:「好朋友想走麼?但這兒可沒有這麼稱心如意的事呢……」一言未畢,手中天蟹鞭橫掃直點,已攻了三招有多。
    王坤的龍紋杖防守得十分嚴密,腳下分寸不移,把敵人堵在門內。
    心中極快地想道:「那火山豹子薑陽已不足懼,面前這老傢伙吃我堵在門內,也無法攔我,怕只怕那端木公子親自出手,還有剛才席上所見的邵姓老人和中年婦人,多半亦是武林高手!自己目下抵禦對方數招,已感到真力耗損過多,不宜再戰,如讓端木公子等出手攔截,今日非被他們收拾下不可……」
    這念頭說時-蘇,但在他心中僅僅如電光石火般一掠而過。潛龍秦水心第四招剛剛發出,只見那天蟹鞭從上盤攻到,蟹螯大張,竟是傷人奪杖雙管齊下之意。
    王坤心念一動,決定非冒險不可,耳中聽不到背後有敵人暗襲的朕兆,立刻抓住機會,手中龍紋杖斜舉一封,「卡嚓』一聲,敵人的解螫已咬住杖身。說時遲,那時快,王坤運起玄功,左手一招「吞雲吐霧」,劈將出去。
    潛龍秦水心早已瞥見那邵姓老人出現在王坤背後,是以一心要咬住敵人兵器,好教邵姓老人一出手便制服這個來歷不明的敵人。此時心方微喜,猛覺敵人左掌劈出來,相隔尚有三尺,一陣奇寒之氣,侵膚人骨。
    這一驚非同小可,手腕一震,蟹螯自動張開,放鬆敵杖,腳尖點處,又退開半丈。
    口口口
    王坤厲笑一聲,陡然轉身,左掌疾擊上去。這一下轉身出堂疾如星火,剛好一隻蒲扇大的手掌已抓到身後。
    王坤目光一瞥,心中微凜,敢情那隻手掌雪白如玉,掌心處一團極為鮮紅的顏色,宛如塗上胭脂。
    但不論他驚凜與否,這刻已來不及撤退,當下運足玄功,迫將上去。兩隻手掌奇快地撞在一起,發出「蓬」的一聲。
    王坤心花大放,原來對方在一觸之下,立刻自動借力飄退尋丈。自己的手掌和對方那只古怪的巨掌相觸後,竟然夷然無事。
    目光一掠,只見襲他之人,正是那邵姓老者。此人一身裝束宛如農夫,面目也樸實老誠,只有那對眸子,遮掩不住智慧的光芒。
    王坤在欣喜之餘,卻仍然十分小心,只因那邵姓老人掌上奇功雖然無法傷害自己,但憑他一觸即退,那等應變神速的機警和身法,似乎更在姜陽及秦水心之上。
    邵姓老人嘿然不語,定睛瞧著他。火山豹子薑陽在一旁努力運功行氣,企圖即速恢復功力。
    「朋友貴姓大名?何以夜探民居?老朽邵康,外號聖手老農。據老朽所想,此間主人與朋友似無過節……」
    王坤心知自己不能做聲,否則人家便知道乃是剛才落水被擒的人,當下在鼻孔中哼一聲,倏然揮杖凶狠撲攻過去。
    他使的是少林寺一絕「金剛杖法」,聲勢兇猛,招數神妙。那聖手老農邵康面色微變,竟不敢硬攫其鋒。
    當下施展出一身小巧功夫,閃躍騰挪,在如山杖影中巧妙地晃來晃去。
    王坤本是奪路逃走之意,猛可使出金剛杖法中「挑魔蕩妖連環五招」,但見一片杖影,宛如驚濤拍岸,巨浪崩天般捲湧過去。
    火山豹子薑陽在一旁為之目駭神搖,強自掄舞降魔作,搶將上來。那聖手老農邵康掌法一變,幻出千百隻手掌,每一掌都摸在對方龍紋杖上。
    這種打法真是古今罕見,一邊是杖法神奇,更兼功力卓絕,那金剛杖法本是少林寺一絕,被他使出來,杖法中蘊具的威力已發揮至十足。但那聖手老農邵康的手法更是驚人,那一份迅疾法,無法形容。
    每一掌都能及時地摸在對方千百根杖影上,竟然恰好抵住對方的攻勢。
    王坤摹然杖影一收,雙足頓處,人已破空飛上左方屋頂。突覺腳下一緊,低頭一瞥,敢情屋頂上鋪著一層絲網。
    網上綴著無數又尖又長的倒須細鉤,他兩腳踏在網上,整對快靴立被百十支細長利鉤鉤住。
    卻聽那聖手老農邵康長笑一聲,聲方人耳,人也破空飛將上來。王坤俊目一轉,已經想到這片絲網雖然看來輕軟,但既用來防備高來高去之人,則必定不怕刀劍。
    自己雖相信能夠將這一大片絲網整片扯起來,但雙腳受絆,如何逃得掉?那聖手老農邵康長笑追上來,定然也因此故。
    心念一動;也自怪聲大笑,」俯身伸食指向靴上一劃,禿的一聲,雙靴均已裂開。
    聖手老農邵康自己佈置這一層「大孫神羅」,自然留有自己人可供落腳之處,此時輕輕飄落在王坤右側五尺之處,消聲道:「朋友你除非背生雙翼,今日決難飛出本府……」
    王坤在心中叫聲「不見得吧廠轉眼一瞥,已見這片絲網所布範圍甚廣,約有四丈方圓。
    卻聽那聖手老農邵康忽然厲聲道:「老朽知道朋友決不是應先育應老兒,但那老兒已曾立誓不洩本府秘密,今日竟敢教你來此,這可是你們自取殺身之禍……」
    風聲颯然而響,兩條人影相繼躍上屋頂,正是火山豹子薑陽和潛龍秦水心。姜陽暴聲喝道:「邵老快把這廝擒住,老夫定要訊問出他是什麼來歷……」潛龍秦水心因對方已隔身在「天孫神羅」中,料又不能逃走,也冷冷道:「這廝一身武功,的確高明,但竟敢夜探我們玄機府,自尋死路!邵老快點下手,老夫也想早點知道此人來歷呢……」
    王坤趁他們說話時,已運好了真氣,此時怪笑一聲,雙足一頓,驀地破空向府外飛去。
    聖手老農邵康潛龍泰水心火山豹子薑陽等三人,見他縱起,卻不追趕,仍然站在原地,冷笑連聲。
    要知這聖手老農邵康當初布下這一層「天孫神羅」之時,早就考慮到敵人大可把腳上靴子脫掉這個辦法,但因此屋位居整座玄機府的中心,敵人如要出府,還須經過外面那一道極寬的「天孫神羅」。
    而對方因已赤足,一旦再陷在神羅中,必定連掙扎之力都沒有。
    口口口
    王坤運足功力,一口氣躍出神羅所鋪的屋面,再兩個起落,便躍過露天院子,飄到對面大廳的屋簷邊。
    身形下落之際,目光一掠,已看出這裡也有一層絲網,心中暗暗一笑,腰上一用力,倏然化為「魚鷹人水」之勢,頭下腳上,斜斜降向屋頂。
    就在離那屋簷尚有四尺之時,手中龍紋杖向前一點,跟著提氣輕身,疾然升上空中。
    那邊廂的三個老頭子一見這等情形,不由得都微微變色。火山豹子薑陽忍不住低聲問道:「邵老,那廝輕功委實不錯,也許能夠一口氣飛越那七丈五尺寬的天孫神羅呢!」聖手老農邵康低嘿一聲,道:「當今之世,只有三兩人能夠將真氣運化,精純到能夠藉著手中之物,觸地借力,便可以一下子飛越七丈餘之遠!這廝手中的杖雖然比刀劍等物稍佔便宜,但決不能……」
    剛剛說到這裡,王坤已倏起倏落,飄飛了六丈之遠。聖手老農邵康登時住嘴,緊張地注視著空中的人影。
    王坤心無二用,全神駕馭著體內那一口至精至純的真氣,此刻已微微變濁。但他毫不慌張,身形下降之時,早已看準屋瓦微突之處,一杖點下。
    「嗤」的一聲,杖尖已插人兩塊鐵瓦之間的三合土上,身形立刻停住,整個人掛在杖上。
    他抽暇回頭一看,只見那三個老人,猶自定睛遙望著他。於是他禁不住冷笑一下,忖道:「他們若果跟蹤追來,我便不可能在這杖上換氣了,嘿……嘿……」
    換過那口真氣,健腕一震,身形復又飛起。
    這一次飛得又高又遠,越過了那一片寬達七丈五尺的天孫神羅,然後落在屋簷邊。回頭一瞥,三條人影疾撲而來,但相距尚有五六丈遠。他輕鬆地向身後人影揮揮手,然後躍落平地,施展開腳程,直向江濱奔去。
    忽地想起前面大江攔路,勢必沿江而走,人家早一步分頭包抄,必能追上。當下暗喜自己醒悟得早,便一抹頭向右方奔去。
    剛剛走了里許,忽見前面有座村落,田地間已有不少起早的農人,但因他奔時毫無聲息,加之曉色迷濛,都未曾發現他。心中一動,便向村落奔去。
    猛見一間村舍後面,躍出一條人影,身法之快,令人咋舌,王坤心想這條人影定是那端木公子親自出手,早一步在這裡攔截住去路,忍不住冷笑一聲,筆直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