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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歷火劫六日悟神功

峭壁上的聲音飄下來,道:「查基你大可闖上一闖,老夫決不勸阻於你。」
    查基凜然應道:「我自然要試上一試。」說著,已舉步向出口處奔去。
    突然有人喝道:「站住。」這聲音發自坪中,口吻威嚴無比,而且語音宏亮已極,震得眾人耳中隱隱作疼。
    千餘對眼睛都向發聲之處望去,只見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人,緩步走了出來。
    查基一眼望去,驚喜交集,遠遠就雙膝跪下,大聲道:「小弟不知大哥竟又駕臨此地。」
    眾人一看這等形勢,登時已知這個身穿長衫的中年人,定然是天下黑道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大家都感到已有生機,不由得齊聲歡呼。
    兩旁峭壁上無數火光猛然飛擲下來,原來南極一老吉晨光已發動攻勢。
    震地的歡呼聲驀地中止。草坪上突然發出一陣一陣眩目火光,原來是峭壁上拋下火藥,所以許多處有火光突然衝起。
    這一來把草坪上照得更是明亮,只見那七步追魂董元任仰天吸一口真氣,倏然間身形衝霄而起。
    但見他宛如躡空而行,轉眼間已騰升了三丈有餘,然後在峭壁上踹了一腳,身形便突然改了方向,平著向左方飛出兩丈,再向峭壁踢一腳,騰空又起。
    這七步追魂董元任老謀深算,明知豎直衝上峭壁,必遭對方暗器密集攻擊。料定對方想不到他能在空中改變方向,同時也可以向那逾千的江湖豪客們露上一手,教他們佩服得死心塌地。
    他一上了峭壁,只見峭壁之上火光熊熊,堆積的木柴及油藥之物並不多,顯然由於時間短促,運上來的物資不多。由於下面草坪上的人個個都是黑道中人,耳目靈警,是以不便事先把應用之物運上來。
    火光之下,只有一個人屹立不動。那人一頭白髮,面色紅潤有如嬰兒,左手一支鋼製枴杖,右手提著一支兩尺長的利劍。
    七步追魂董元任冷冷一笑,道:「吉老兒,咱們以往雖然時時作對,但難得碰上頭,這一回你還跟不跟我動手?」
    南極一老吉晨光明知七步追魂不但在黑道中武功最高,就算在武林各大宗派中,也罕有敵手,自己實在弱他一籌。
    不過他也毫不畏懼,微微一笑,道:「董元任你直到今日尚能稱雄於天下,第一明智之舉,就是兩次三番在絕對優勢之下,仍不過份為難老夫,今晚之事,你也看得出來,老夫立即下令撤退,你看怎樣?」
    七步追魂董元任頷首道:「好吧,但路上若遇上我昔年手下,你可不能動手。」
    南極一老吉晨光微微一笑,道:「那個自然,老夫看你武功似乎又有精進,幾時到京師住住如何?」
    董元任詢問地哦了一聲,道:「你解退五省總捕頭之後,就供職大內?」
    南極一老吉晨光點點頭,道:「老夫走啦,此事請勿洩漏……」話聲中已尋路躍去,轉眼不見。
    七步追魂董元任放走那南極一老吉晨光自然有他的道理,要知他能夠統率天下黑道,號令宇內,勢力之大,無與倫比。
    但如果得罪了武林中的門派,他還可與之一鬥,卻萬萬不能把官家得罪,不然的話,任你武功再高,最後仍逃不了敗滅的命運。
    那南極一老吉晨光走了不久,峭壁下就傳來數聲梟嗚。
    七步追魂董元任微微一笑,迅即縱下峭壁,果然見到那巫曲亭和號稱殺人王的婁氏兄弟。
    當下他們繞四小天門正面通路,這時因已無人添火,隧道中的火勢大弱。
    七步追魂董元任施展出他震驚天下的躡空之術,凌虛飛渡過那熊熊烈火。
    他身形甫現,草坪上逾千黑道豪雄,都齊聲歡呼吶喊。
    七步追魂董元任這時竟忘了追殺那毒手神狐簡立之事,在歡呼聲中,走到草坪中央。
    鐵鏡飛霜查基率著黑蝙蝠秦歷及蜂女范桃紅、黑山神杜大雲、胡良賓、尉遲斌、顧御風、鄒曉、柳嘉等人上前參見。
    那天殺星萬人奇也要掙扎過來,董元任禁止他妄自移動。
    這時可熱鬧極了,甘陝、冀魯、秦晉、關洛等一帶的黑道中人,依著名氣輩份,一個個上前謁見這位威鎮天下南七北六以及關外黑道的總盟主,旁邊自有查基等人一一介紹。
    等到這些人都上前謁見過之後,七步追魂董元任目光忽落在遠處一個人身上,那人駭得雙膝發軟,渾身發抖。
    原來那人就是早先領董元任進來並負責招待的胡金。
    七步追魂董元任自然不會責怪這等下人,不過心中不免覺得早先的經過甚是滑稽。
    這時隧道中火勢更弱,忽然人影連閃,三個人聯袂飛縱進來,奔到董元任面前。
    眾人看時,大多認得最左邊的一個是關洛道上鼎鼎有名的巫曲亭,其餘的兩個,長得身量一般高矮,雙鬢微霜,面白無鬚,雙眉甚濃,而且都連結成一道,射出騰騰殺氣。
    巫曲亭高聲道:「奉大哥之命,已把龍門婁家兄弟傳來。」
    那婁氏兄弟恭恭敬敬上前行禮,這兩兄弟的名氣在黑道上極是響亮,平生以殺人為樂。
    此時眾人一見他們這副長相,都暗暗感到膽寒。
    七步追魂董元任威嚴地擺擺手,這一干人全都退到他背後列隊站好。
    董元任向千餘北方黑道之人勉勵了幾句話,然後就由這些頭兒們簇擁著出了小天門,回到開封城內。
    他們在胡良賓的總舵內,另開數席,洗盞添杯。那蜂女范桃紅全部心思都注在董元任身上,時時獻慇勤飛媚眼,弄得董元任心族搖蕩,不過他為人城府深沉,並不輕易流露出心中情緒。
    董元任記起逆女董香梅之事,便立即下令動員所有的手下徹查全城。
    翌日早晨,已得到消息回報,敢情那董香梅化裝成一個婦人,已經在南門外不遠處開了一間麥食店,她自家坐在櫃上,鎮日注意著道上來往的人。
    她雖是化裝得很好,但董元任發動了北方所有聚在開封府的人查探,她如何瞞得過好些老手的銳利目光。疑竇被發現之後,再一細查,便弄出真相報與董元任。
    這時董元任正在練功,聞報之後,便下令重賞查出之人,同時嚴命不得驚動於她。
    他自個兒忖思了許久。突然傳令顧御風到他臥室之中。
    顧御風進來行禮後,七步追魂董元任道:「我身上尚有要事,目下無法留此,有個艱巨使命想請你去做,但我說出來之後,你辦不到的話也不要緊,卻須直說。否則就必須達成任務。」
    顧御風心想這正是立功良機,連忙恭聲答應。
    董元任道:「逆女香梅現在南門外開設麥食店,你設法和她認識,不拘任何手段,甚至取她性命也無不可。但要探出兩件事情,第一件她在那兒開設麥食店,等候何人?第二點最是要緊,就是設法查出她盜走我的白骨令是隨身帶著,抑是被別人取走?」
    顧御風立刻明白那位總盟主的意思,要自己憑著英俊相貌,與她結交,然後探出隱情。
    這等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如果她喜歡自己,則查此二事易如反掌,假使她不喜歡自己的話,那就難於上青天了。
    他躊躇一下,道:「總盟主之命,屬下焉有置喙餘地,若然總盟主不見怪的話,屬下就坦白說出心中顧慮。」
    董元任簡短地道:「你說。」
    顧御風道:「屬下奉命前往,自是用盡心力手段,但成與不成,則非屬下所能預料。」
    七步追魂董元任哼了一聲,心中陡然生出主意,道:「你儘管去,設若不能成功,只要不讓她驚覺是我所派遣就行。」
    顧御風銜命自去,七步追魂董元任立刻又命鐵銹飛霜查基派人把杜大雲、范桃紅召來。
    這兩個一方之霸到達之後,董元任簡潔地道:「兩位馬上命人以八百里飛馬的速度,把寶庫中那半張寶藏秘圖取來。」
    這時的七步追魂董元任在黑道之中簡直變得像神明一樣崇高權威,杜、范兩人得了此令焉敢怠慢,立刻出去派遣人手。
    鐵鏡飛霜查基感到萬分訝異,道:「這事小弟還未向大哥稟告,有意使大哥驚奇一下,想不到大哥居然早就洞悉了,當真使小弟敬服七步追魂董元任這刻才想起那個毒手神狐簡立,登時又泛生派人追殺之心。
    可是查基這一句話,又打消了他的意思。
    要知七步追魂董元任也有他的打算,那就是查基雖是可以寄托心腹的盟弟,但能夠令他莫測高深的話,自然更妙。
    因此,如果一派人追殺那毒手神狐簡立,這個神秘立時就此揭穿。
    他心意一決,只淡淡一笑,道:「這等事何足為奇,不過為兄倒是急於要取得那枚長春子。」
    查基暗忖道:「若果大哥想獲得蜂女范桃紅,根本不須那長春子,只看蜂女范桃紅對大哥這等神情,就可知她的心事,那麼大哥要這枚長春子何用?難道要對付香梅侄女?」
    要知鐵銹飛霜查基雖是董元任的盟弟,但關於董元任掌管的那支白骨令的秘密,也就是說那支白骨令在人在,令毀人亡的秘密他仍不曉得,是以真想不通為何董元任這等狠辣對付自己親生女兒。
    那顧御風出去之後,思來思去,先換上一件破爛衣服,蓬頭赤足,塗污了面手,扮成貧苦挑夫,拿著扁擔走到南門之外。
    只見城門外半里處一列屋宇,倒也是人煙稠密。大道上往來的旅人甚多,因此那一片屋宇緊接大道的兩列店舖,生意頗覺不惡。
    他走過一間麥食店,只見店內客人頗多,那櫃檯設在門口,一個不大整潔的婦女在櫃後收錢。
    這少婦頭髮蓬亂,面色黛黑,乍望過去毫不顯眼。但他卻是有心人,因此細細一看,便瞧出此女輪廓甚佳,眉毛秀麗,那膚色似是人工所為。
    他怕被她看出破綻,踅開一旁,繞到店側,四下觀看,忽然發現在店後有一間屋宇出租。
    顧御風大喜,立刻轉入城去,換了一副富賈衣服,帶了兩口皮箱,便一徑出了南門,故意在她店舖門前流連一下,然後轉到後面,把那座屋子租下。
    等到黃昏之際,他一切已經佈置好,就到麥店買酒飲,並且吃了兩大碗麵。
    這等行徑落在董香梅眼中,自然看出他不是真正的生意人。因此她暗暗用疑懼的目光注視他。
    顧御風一直都沒有瞧她,只時時戒備似地向店門外面望去。
    他飲完酒吃完麵後,就起身付帳,摸摸身上,忽然露出尷尬的笑容,走到櫃檯邊道:
    「我竟忘了帶錢在身,大嫂你叫個夥計到後面拿吧,我就住在後面,今日才搬來……」
    董香梅點點頭,叫一個夥計跟他前去取錢。
    顧御風回到屋中,裝模裝樣地從皮箱內取錢出來,交給那夥計,心中卻甚感失望,因為董香梅竟不親自來取。
    那夥計走了之後,他掩住門,在那並不寬大的堂屋中踱來踱去,忽然感到好像有點異狀,但又查不出這感覺從何而來。
    過了一陣,大門響了兩下,顧御風眼珠一轉,登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立刻縱到門邊,沉聲道:「誰?」
    門外那人道:「是我,前面麵店的掌櫃。」
    顧御風故意透一口大氣,拉開大門,只見那少婦站在外面,一身寬大衣服,竟瞧不出身材。
    她手中捏著枚銅錢,道:「剛才多算了幾枚,對不起。」
    顧御風故意暴躁地道:「幾枚銅錢何必拿來拿去的,你賞給跑堂的不就完了。」
    董香梅低頭謝一聲,正要轉身走開,顧御風突然道:「大嫂慢走,我有個朋友老是纏我,所以我暗暗搬到此地,打算安安靜靜住上幾個月,如果有人問到,你切切不可說我在此處。」
    董香梅道:「我連你老貴姓也不曉得,自然一問三不知。」
    她走了之後,顧御風微笑忖道:「敢情是她在外面偷窺我的動靜,如果我不是有為而來,恐怕不會感覺有異。此女既是總盟主的千金,家學淵源自是不凡.我萬萬不能疏忽……」
    到了晚上,麵店已經打烊。
    顧御風早就匿伏在店內暗處,那是他日間早已看妥當並曾加以佈置,可以瞧得見那董香梅房間的兩大部分。
    他屏息靜氣匿伏不動,已有大半個時辰之久,好不容易等到房中燈火投亮,見到董香梅在房中脫下外面那套污穢寬大的衣服。
    顧御風不禁神搖心蕩,敢情董香梅身材嬌小而豐滿,體態迷人,更兼她已經洗掉面上黛黑顏色,挽好頭髮,竟是個千嬌百媚的美女。
    她拿了兩件貼身褻衣換掉,可惜換衣之時,剛好躲到顧御風瞧不見之處。
    但是顧御風憑著想像,卻幾乎見到一個白晰迷人的胴體展現在眼前。
    第二日,顧御風三餐都在那麵店進食,他仍然一眼都不看她,似乎無睹於她的存在。同時,他在食麵飲酒之時,總是不停地戒備著門外的情形。
    這顧御風相貌甚是英俊,身量也雄壯威風,因而越是顯得潦倒窘困,就更加令人替他不安。
    董香梅對他倒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憑她觀察所得,卻認為這個英俊雄偉的男子一定是黑道中人,由於案發為官家追捕甚急,所以躲到此地來。
    她聽出他的口音屬於山東人氏,此刻卻躲到河南開封府,舉止審慎多疑,可知必是身上有事,縱然不是官家追捕極急,也必是有什麼極大的仇人在緝查他。
    由於這個男子偶然間舉碗鯨飲那等粗豪之態,可知他曾經是任性妄為,豪邁不羈之士,今日看得這副形狀,使她不知不覺中生出同病相憐之情。
    第三日過去,第四日時,顧御風似乎比前兩三日鎮定得多,可是又另有一事,使得董香梅對他生出憐憫之情。
    原來第三日下午開始,顧御風已經不飲酒,付帳之時,手頭似乎有點艱澀之狀。而第四日他整天只吃了兩碗麵。
    因此,董香梅就感覺到這個英俊雄偉的男子,不但處境窘困,而且阮囊羞澀。
    第五天顧御風付帳之後,面上流露出煩惱之色,偶然掃過董香梅面上,她竟忍不住向他微微一笑。
    他愣了一下,低頭走了。
    晚上,她看見他匆匆從店門走過,那方向是人城而去。
    半夜時分,她聽到屋面上有夜行人走過的聲音,那夜行人的聲音到了後面就消失了。
    翌日,顧御風又來光顧,這一次雖是在早晨,但他仍然要好酒好菜,據案大嚼起來。而且面上神采煥發,已恢復了自信的神氣。
    董香梅心中微笑忖道:「他昨夜到城中作了一案,所以又有銀子啦!「到了晚上,顧御風吃罷付帳時,因店中沒有一個客人,董香梅便搭訕道:「顧掌櫃你從來不曾飲醉過,真是難得呢!」
    顧御風一面付錢,一面似在尋思,最後道:「我以往十飲九醉,真是痛快不過,可是一個人出了遠門,就不敢亂來,你不曉得,我最近倒霉得很,本來昨天以為有個大買賣,可以賺他一票,誰知只到手幾兩銀子,還不是一下就光啦!」
    董香梅心中道:「這樣說來,他昨晚出去一趟,竟撈不到什麼油水。從他的輕功看來,此人算得上是手底還有幾下子的獨行盜了。」
    當下向他道:「顧掌櫃不要客氣,若果有時手頭不便,儘管先記在帳上。」
    他用那充滿丈夫氣的眼睛細看她一眼,慨然道:「那我以後就不客氣啦!」
    這天晚上,董香梅已經換了衣服,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只好急速地把面色偽裝過,披上衣服,出去開門。
    顧御風大步進來,道:「怎麼大嫂你親自起來?真對不起,煩你叫夥計弄幾壺酒,還要來些什麼下酒菜就行啦?「
    董香梅見是他,倒也消了氣,笑道:「我這小店晚上難得有客人光顧,所以兩個夥計都不住在這裡,你老等等,我這就取酒去。」
    這時顧御風內心之中忽然感到不安起來,他萬萬想不到這位曾經是天下黑道盟主的千金小姐這等和氣。
    就算是她目下處境不得不如此,但也不免令人感到她的可憐。
    顧御風呆想了一陣,酒菜都已送了來。
    他豪氣地笑了一聲,道:「大嫂如果看得起我的話,一同喝兩杯怎樣?」
    董香梅道:「謝謝你,我坐在旁邊就是,可不能喝酒。」
    顧御風道:「我不勉強你,嘖嘖,這酒真不錯,喝下去舒服得很。」
    他一口氣灌了三四碗,然後才慢下來,話也多了。忽然道:「大嫂你年紀還輕,樣子也生得很俊,為何獨自在此開店?」
    董香梅低聲說出一番捏造的話,顧御風裝出萬分相信,不時歎息表示同情之意。
    其實兩個人都另有所感,在董香梅來說,她第一次以一個平凡女人的身份和一個男子接觸,這個男子並不懼怕她,也不必討好她,因此她深深體味著他那種男子漢的氣概和豪爽談話。她相信這個英俊的男子必是囊中已空,但由於她說過可以記帳,所以酒興一發,就敲開店門進來飲酒。
    她知道他是黑道中人,這種人根本毫無禁忌,興到就做。若然他不是有仇人追捕,他怎會變成這等失意落魄?
    因此她對這個英俊男子的失意落魄感到十分同情起來。
    顧御風方面因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又見過她的美艷容貌。在天性上,一個男人見到美麗的女人遭遇到艱困,必定會生拯護之心,何況還是天下黑道盟主的千金小姐。
    因此他耳中聽著她捏造的故事,裝出相信地傾聽的神情,其實心中對她十分憐憫。
    顧御風有了一點點酒意,突然插口道:「哼,哼,你那個丈夫這等可惡,幾時讓我碰到,我不把他殺死為你出口氣才怪哪!」
    他說這話時,心中卻把話中的丈夫二字,暗暗改作父親兩字。但當然這是心中一種保護美人的感情而已,如果真的要他去殺死七步追魂董元任,他自然沒有這等勇氣。
    他隨即連連道歉道:「我不是真的要殺死尊夫,只是感到十分不平,你們終是夫妻,我再不忿也不會真個兒殺死他,你不介意吧?」
    董香梅衷心感激地笑一下,道:「我知道你是激於一時義憤,當然不會介意。不過你這種口氣,我覺得一點也不像是和氣生財的生意人。」
    顧御風道:「我外貌雖然不似,但我小時候卻當真學過生意,假如可能的話,我可以隱居在大的城市中,循規蹈矩做正經買賣。」
    董香梅笑道:「那麼你竟是說,現在不是做正經買賣的了?」
    顧御風豪氣地笑一聲,道:「你一定早就瞧出來了,不瞞你說,我不是真的買賣人,目下是躲避風頭,可快要把我悶死啦!」
    顧御風喝了很多酒,便裝有點醉意,便向董香梅無禮放肆。
    董香梅伶俐地躲開他的糾纏,不過她顯然沒有怒意。
    顧御風可不敢把她追得太急,裝出大醉停止活動,終於由董香梅把他扶了回去。
    他明知這個黧黑的婦人其實美麗異常,因此當她攙扶著他回去之時,彼此間身體不免相觸,使得顧御風惹起無限遐思和難以遏抑的慾念。因此他獨自躺在床上之時,輾轉反側,一直到天亮也沒有睡著。
    當顧御風奉命向董香梅進攻的第六日,七步追魂董元任已經離開開封城,趕赴華山與那九大惡人會合。
    韋千里在華山一處絕壁峰頂上的木屋內,被困在床下,這時九大惡人倒有四個在此,是以韋千里不敢移動。
    本來床底下雖然稍嫌侷促氣悶,但非常的時期馬馬虎虎也可忍受,耳中聽著那四個年逾七旬的九大惡人談論著武林中的秘辛奇聞,倒也自得其樂。
    可是那屋後烤野豬的火漸漸減弱,以致那四個老魔頭都沉不住氣,紛紛出去瞧瞧。
    韋千里眼看連雙目人蛇畢相和馮八公都出屋去了,心想這倒是個好機會,但卻不知那四人是完全到了屋後抑是還有一兩個站在轉角之處?
    正在猶豫,已感到那四個老魔頭相繼對那火勢忽然大弱之事發出評論。
    這一來可就聽出雙首人蛇畢相乃是站在遠處,因此他出屋奔過草坪之時,勢必被他發現。
    韋千里這時不禁有點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凡事小心一點,總是不會錯的。
    四個老惡人之中,長蛇阮倫和矮猿王沈田脾氣急躁爽直,一味直著脖子大叫奇怪。
    那馮八公則在火堆邊走來走去,細心研究原因。
    雙首人蛇華相更是老練深沉,根本不走過去,一徑凝眸尋思。
    馮八公看了半晌,想不出絲毫道理,沉聲道:「這事真邪,既然早先火勢極猛,為何會變成這樣?既不熄滅,也猛不起來?」
    雙首人蛇畢相道:「不要著急,這件事必有道理,待我想一想這時不單是外面那四個老魔頭感到迷惑不解,連屋內的韋千里也因而激起好奇之心,竭盡所能地幫他們思索。
    他忖道:「這四個老魔個個久走江湖,眼力自是高人一等,因此如果因為木柴太濕或者生火之處泥土太潮之類的原因所致,早就讓他們瞧出來啦,我不必在這上面多費腦筋。但除此之外,是什麼緣故?地勢太高嗎?但早先還旺烈非常呀!」
    他想來想去,仍然不通,驀地雙首人蛇畢相朗聲道:「兄弟們聽著,一定是火堆之下有什麼寶貝,性能克火,所以火勢陡然減弱。」
    那三人聽了歡呼出聲,都滿口稱讚起來,跟著就討論如何挖寶的問題。
    韋千里突然吃一驚,摸摸身上那顆驪珠,忖道:「我真是糊塗,分明是這顆驪珠的靈效使然,現在糟極了,他們在地下挖不到,少不得會搜到這邊來,卻如何是好?」
    屋後的長蛇阮倫伸出長臂,迅即地把整個火堆推開七尺遠,清理一下灰燼遺跡,便要開始往地下挖去。
    忽見那堆火焰自行升起,不一會就熊熊地猛燒起來。
    長蛇阮倫大笑道:「這樣子就證明地下有寶貝啦!」
    雙首人蛇畢相皺皺眉頭,遠遠叫道:「你們先把火堆弄回原位瞧瞧。」
    長蛇阮倫和矮猿王沈因果真把火堆弄回去,但見火勢依然猛烈之極。
    這一來他們都弄得呆住,最後還是雙首人蛇畢相咕嚷道:「今日此事當真邪門,你們不必挖寶啦,繼續烤豬好了。」
    他向馮八公招招手,兩人回到屋內。
    這時韋千里可慘了,原來他陡然間急中生智,爬出去把那顆緬珠埋在門外地下,然後又回到床底下,不久工夫,床底下就熱得難耐。
    烤了半個時辰,那些老惡人開始大嚼烤肉。韋千里難過了許久,為了要抵抗這等酷熱,只好暗暗行功運氣抵抗。
    要知如果是普通人,這刻早就熱出一身大汗而昏過去。但韋千里運功之後,不但逐漸覺得熱度減退,進一步更感到自己真氣比平常凝固得多。
    他哪裡知道他練的是正宗玄門太乙氣功,有了火候之後,如果能夠在酷熱酷寒中運功抵抗,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妙用。
    到了第二日,韋千里仍然困處床下,他不但不能進食,便溺和活動,甚至連呼吸也得萬分注意,不能發出一點點聲息。
    因此,他只好以最大耐心和專注去調息呼吸,一直運功行氣,以免感到飢渴和便急。
    第三日又過去了,他越來越感到控制呼吸方面十分困難,其餘像最難受的時刻是每日兩次屋後生火之時,他就感到好像需要大大的喘息幾下,把腹中老是沒有調換乾淨的氣體排出去。
    但他又迫於無奈,不敢放粗呼吸,只好以絕大定力和全身功力把呼吸練到最細微地吐納運行。
    那四大惡人好像要與他作對,一直不離開此地。第四日還多來了一個耿九公。
    第五日再來一個大胖子,此人走起路來腳步沉重無比,當真有山搖地動之勢。
    韋千里不須出去瞧看,也知道那大胖子乃是胖龍厲七公。
    第六日來了兩個人,韋千里在底下僵臥不動,正用全副心神和功力調節氣息,只因這刻屋後又生起猛烈之極的火堆。
    那兩人走人屋中,一個腳上穿著破草鞋的人大叫道:「呵呵,兄弟們都在這兒啦,好久沒見了,真是難得難得……」
    另外一個卻以獨特威嚴的聲音,向屋中諸人謙虛地招呼行禮。
    這人的嗓子使得韋千里心頭一跳,敢情七步追魂董元任也來了。
    他差一點就使得氣息變粗,這使得他猛然一驚,收攝住心神,運足全力,先把氣息閉住。
    倏地感到體內一股真氣直衝上來,登時感到渾身舒服妥貼,再也不要用力閉住呼吸,但覺此時口鼻間已不須呼吸,而是順著那道熱流過處,全身所有皮膚上的毛孔都能吐納氣息。
    他靈台中一片澄明,無緣無故悟出許多道理,有的是他掌法招數的迷糊不懂的地方,他從來也不著意去求解,但此刻卻豁然了悟。有的是關於內功修為上的妙竅奧訣,此時無端端知道應該如何如何。
    就這樣,他在歷受六日的酷熱、束縛、和種種苦難之後,突然間在功力方面跨了一大步,到達另一新的境界中。
    而直到這第六日的晚上,他才從這些惡人口中得知了一件十分奇怪之事,那就是他們這次雲集華山,竟不是要阻止華山派煉劍,反而希望華山派煉成,然後他們要傾全力奪去那劍。
    假如知道這柄劍竟可以放出一個足以和三危老樵金莫邪頡頑的大魔王的話,他自然不會感到驚奇,也可以想出其他對付他們的辦法。
    其次他從這些惡人口中,得知那個穿著破草鞋的人乃是九大惡人之一,稱為南極禿神康宇。
    這康宇帶來一則使得諸大惡人都沉默悲悼的消息,那就是九大惡人中的陰陽二童項左項右最近忽然暴斃。
    據南極禿神康宇說,他到那陰陽二童的不夜谷去,只能查出他們兄弟死了不久,不夜谷中所有的女人都跑光。
    至於這陰陽二童如何死法卻不得而知,他因為沒有時間細查,所以先來告訴大家,待日後再查。
    那九大惡人之中,只有這陰陽二童行為最是邪惡,平生淫孽不可勝數,是以假如要殲除這九惡的話,陰陽二童自然應該是首選。
    這些惡人們這一晚飲酒談話,竟然通霄達旦,因此韋千里雖然是足不出戶,卻知道了最近在江湖上發生之事,尤其以北方黑道爭盟一事,知之甚詳。也知道了大內失去的那枚長春子,目下竟是落在董元任手中。
    不過董元任乃是告訴雙首人蛇畢相說要把這枚長春子取到手,獻給這個惡人之首,目下卻不在身邊,他已命查基主持取寶之事。
    這個消息在韋千里聽來,當真比什麼都重要,假如他取得這枚長春子,送還大內之中,那位重托自己的田相國就可以永遠安枕無憂了。
    翌日,董元任自己去了,他帶來好些手下,負責最外線的耳目任務。其餘七大惡人則分作三路,各尋險僻之處隱伏,但仍以此地為總案,每兩晚到此聚會一次。
    於是這座木屋中只剩下胖龍厲七公和南極禿神康宇兩人。
    中午時分,屋後又生起火來,木柴辟啪之聲不絕於耳。韋千里認定機會已到,便悄悄爬出床底下。
    他不敢在屋中伸展筋骨,但走出屋子之時,轉眼瞧見那方骯髒的竹簡丟在桌子上雜物旁邊。
    韋千里摸一下背上的屠龍劍,心中大喜,伸手把那方屠龍劍法竹簡取起揣在懷中。
    然後,他走出屋門,就在門外左邊數尺之處,迅速地挖開泥土,取回那顆驪珠。
    這多日來第一次見到陽光以及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不由得心胸大感暢快,幾乎想仰天長嘯一聲。
    他回頭望一望那座屋子,微微一笑,吸一口真氣向崖邊躍去。
    這一躍原來預料只有三丈左右,哪知身影一起,便感到實在可以超過四丈。
    韋千里怔一下,半空中猛可一提真氣,當真升高了七八尺。
    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功力大有精進;而且由於悟出了九陰掌法中許多妙處,這一回出手定然與以前大不相同。
    他毫無聲息地落了危崖,奔上試劍巖,只見遠處山勢綿延起伏中,果然有座尼庵。
    韋千里他已到過玉泉庵,是以一望而知那座尼庵,就是華山掌門人清修之地。
    他在試劍巖上坐了一陣,暗忖目下由於華山派中人對自己有莫大的誤會,不宜直接現身去見他們,必須想個側面的法子才行。
    此刻,他才感到飢渴交加,念頭一轉,便奔向蒼龍嶺,一直沿著青石板路走到華岳觀去。
    那華岳觀觀中有好幾家店舖,山中村民都來此處購買日用所需之物。
    他不是要買物,卻是要飽餐一頓,當下走人觀中,要了齋面齋菜,便大啖起來。
    正在進食之際,忽見一位年登古稀的老道長飄灑地走進齋堂來。
    好些道士們連忙起身稽首行禮,一望而知那老道長行輩極高。
    韋千里望一眼因不認得,也就不去瞧他。
    誰知那位老道長卻定睛瞧著他,過了一陣,飄然過來,稽首含笑道:「施主貴姓大名可以示知嗎?」
    韋千里已經吃完,抬起頭來,心中極快地忖道:「這位道長精神健朗,不帶著長劍,不用說也是華山派之人,我不可說出真姓名
    當下道:「在下徐景,老道長有何見教?」
    那位老道長眼中微露失望之色,但一瞬間就問了過去。他徐徐道:「徐施主雖然故意把面手弄得甚髒,但貧道卻看出施主器宇不凡,丰神如玉,乃是人間罕見的美少年。不過徐施主既是有意隱瞞真面目,貧道也不便多所饒舌。只有一點,徐施主背上的劍,似乎不是凡物,貧道以這一把年紀向施主討個面子,可否借予一開眼界?」
    韋千里倒被這老道人弄得茫然起來。不過有一點也倒是十分瞭解的,那就是這老道人渴望賞玩那屠龍劍之心萬分熱切,只因大凡劍術名手,都愛劍如命,就算不能到手,也想瞧上一瞧。當下便解下那屠龍劍,雙手捧給那老道人。
    老道人感激地道:「施主居然相信貧道,把稀世之寶借予觀賞,實在使貧道感銘難言……」
    說著話時,已把那屠龍劍接過去,低頭鑒賞。只見他看完劍鞘,又瞧劍把,最後,才緩緩抽出來。
    那屠龍劍顏色如火,紅光耀目。老道長捧劍怔了一會,道:「這一柄玄門至寶,降魔利器,遠在百餘年前已從人間隱沒,想不到貧道行將就木之年,還能親眼目睹,當真眼福不淺,眼福不淺。」
    說到這裡,韋千里忽然一怔,原來齋堂門外遠遠有兩個人說著話走過來。其一是位美艷無雙的姑娘,正是心上人徐若花。另一個卻是個年輕男子,相貌堂堂,卻不是她哥哥徐安國。
    韋千里忽然之間,衝起一股熱辣妒情,原來徐若花和那年輕男子形跡親蜜,如一對戀人。
    那男子眉目神采煥發,對於徐若花說的每句話都十分起勁地聽著,面上泛起愉快無比的笑容。
    他忽然想到金蓮老尼和龍女白菊霜對他的態度,分明有另外的意思。他愣不登地拉一下那老道長的手臂,道:「那個男的可是華山派弟子?「老道人轉頭一望,道:「不錯,兩個都是……」
    說到這裡,忽然愕然回頭,原來韋千里突然起身迅疾如風地跑掉,竟是從窗門跳出去,轉眼不見蹤影。
    他這個舉動固然萬分奇特,同時他身法之快,也使得這位老道長為之心頭大震,瞠目結舌。
    齋堂門外緩步來的徐若花和師兄謝文奇,也瞥見齋堂內有異,急忙奔人去。
    徐若花叫道:「老仙長,可是有人急跑出去麼?」
    那道人轉回頭來,望一望手中的屠龍劍,心中大感茫然,道:「不錯,他連這柄稀世寶劍都忘了取回就跑掉,貧道起先還以為他是韋千里呢!」
    徐若花面色一變,轉眼向那窗戶望去。但謝文奇面色變動得更厲害,疾然向窗戶那邊縱去,探頭出去張望。
    他已望不到人影,只好回轉來。徐著花玉面含霜,冷冷瞧著師兄。
    謝文奇本是聰明人,一看師妹這等神色,猛可醒悟過來,知道此舉對她大為不妥。只因她與韋千里間的事,本派之人全都知道,他這等急急縱過去查看之舉,無疑以情侶身份自居,加上徐若花可能老羞成怒,無怪她會有這種不善之色。
    那位老道長乃是當今武林四大劍派中,峨嵋派的前輩高人青陽道長。如若論起兩派師長相交的輩份,青陽道長比華山掌門人金蓮老尼還要高上一輩。
    老道長只從師侄孤雲劍客口中聽知韋千里義助金髮太歲鍾旭之事,並不曉得徐若花與韋千里之間的一般瓜葛。要知這等兒女之情,那孤雲道長自是不好意思和不必要向師叔提及。
    因此青陽老道長心中有點弄不明白,何以一句韋千里,就使得這對年輕師兄妹變成這等模樣。
    他回心一想,前數日急急趕到華山之後,和金蓮老尼、龍女白菊霜等人會晤談話時,他也曾提到韋千里這個人,當時就覺她們的笑容好像有點勉強。
    這兩件事先後一對照,老道長心中誦了聲無量壽佛,可就有點明白了。
    但他自是不便開口動問,當下道:「假如你們有機會見到他,而他又提起這柄屠龍劍的話,請代轉貧道之言,著他親來取回。」
    徐若花和謝文奇連忙躬身答應了。兩人陪著青陽老道人向外面走去,徐若花故意當著謝文奇面前,問道:「請問老仙長,那人是什麼樣子?你老怎會猜他是韋千里?」
    青陽老道長道:「那位年輕人長得很是俊秀,樣子和孤雲描述的韋千里差不多,所以貧道見了,便過去問他的姓名。」
    徐若花道:『他自然沒有說出真姓名了,但可是說他姓魏?」
    青陽老道長道:「不,他說他姓徐。貧道倒沒有想到他會不會偽報姓名這一點,所以失望之餘,就沒有再加理會。不過有一點令人甚感奇怪,那就是這個年輕人臉上身上都很髒,好像從什麼地方爬出來似的,這一點真叫人想不透。」
    謝文奇搭訕地接嘴道:「也許他在山路上摔了一跤,弄了一身塵土。」
    青陽老道人搖搖頭,徐若花趁這機會,曬道:「難道以青陽老前輩也瞧不出他是不是摔跤的緣故麼?真是笑話。」
    謝文奇滿面通紅,低頭不語。
    他們三人向白雲山莊那邊走去,遠處一株大樹上的濃蔭中,有對眼睛在偷瞧。
    青陽老道長閒豫地提劍和兩個年輕人慢慢走著,忽然微笑道;「貧道這次閉關,新練成一樣功夫,稱為心靈示警大法……」
    徐若花道:「這門功夫好極了,是不是一有敵人或漏事,心靈就生警兆?」
    青陽老道長頷首道:「對,不過貧道練成這門功夫時日尚淺,所以若是在匆迫急忙之際,那時就不成了……」
    他歇了一下,道:「你們可以假裝要告訴貧道四下風景,暗中察看左後側有什麼地方可以藏匿蹤跡的,然後我們設法過去,看看貧道這門功夫行不行,可好?」
    謝文奇和徐若花這時都暗暗大喜,徐著花可真希望見得到韋千里,那時可以狠狠罵他一頓,以消胸中之氣,同時可以和他聲明絕交,告訴他說自己即將剃髮出家,免得再有塵俗的煩惱。
    謝文奇卻沒有想得太多,他因知許多老魔頭業已潛伏本山,平時他可意不起那些老魔頭,但目下有青陽老道長在一起,可就有恃無恐,是以十分渴望碰上老魔頭看看是什麼樣子。
    徐若花和謝文奇果然四下指點風景,比手劃腳,老道長也跟著向他們所指之處觀看。
    他們故意轉了一整圈才轉到左後側,只見那邊有個山坳,坳口有幾株參天古樹。
    青陽老道長含笑道:「你們的眼光不要往樹蔭上看,免得被那人識破。」
    徐若花裝出撒嬌的樣子,拉住青陽老道長的寬袖,向山坳那邊走去。
    不一會已走到樹下,青陽老道長猛一停步,三個人都仰頭向上面瞧去。
    只見枝葉中有一對炯炯發光的眼睛,正好向下俯視,凝望著他們。但由於枝葉茂盛,遮住那人全身及面孔,是以看不出這人是什麼樣子。
    青陽老道長把屠龍劍背起來,這一來他可就變成雙劍在背。
    他拂髯微笑,道:「施主為何躲在枝葉之中?」
    徐若花因看不出那人是不是韋千里,心中大感焦急,皺眉道:「喂,你下來呀!」
    謝文奇突然間明白徐若花想見的是誰,墓地一股怒氣襲上心頭,情緒大為激動,哈的一聲,掣出百煉長劍,冷冷道:「你可是不敢出來?」
    那對炯炯發光的眼睛眨了幾下,倏然長嘯一聲,反而隱人濃密的枝葉之中。
    這一聲長嘯含氣斂勁,四山俱應,只震得徐謝兩人耳鼓嗡嗡而鳴。因此徐著花根本聽不出這嘯聲是不是韋千里的嗓音。
    青陽老道長微笑道:「閣下長嘯聲中,已顯示具有五十年以上的火候,想來以前與貧道有過相見之緣,何不現身相見?」
    濃密的枝葉中微微一響,又露出那對眼睛。
    謝文奇厲聲道:「你既是震於峨嵋青陽真人的威名,不敢下來,那就由我向老道長求情,你先下來和少俠我走上十招八招,然後讓你夾尾巴滾蛋如何?」
    這話辛辣鋒利之極,徐若花心頭大震,暗忖如果韋千里怒衝下來,把謝文奇擊敗,那時自己真不知如何自處才好。
    誰知上面那雙發光的眼睛眨了幾下,仍然沒有現身之意。
    青陽老道長見多識廣,閱歷極豐,看了這種情形,頓然間有所感悟,使微笑道:「貧道這位小師侄用這話相激,閣下還能無動於衷,足見修養之功,已到了能忍人之不能忍的地步。可要貧道猜一猜你是誰麼?」
    徐若花聽了甚感詫異,暗忖以青陽老道長的身份,居然要設法把謝文奇的言語和緩化解,變成只是故意相激的意思,用心分明在於不讓謝文奇與那人動手,難道那人這等厲害。
    她正在轉念之際,謝文奇竟又厲聲道:「吠,莫非要等我上去把你趕下來不可麼?」
    徐若花秀眉一皺,正要接腔,樹上已一陣暴響,枝葉宛如傾盆驟雨般打下來。
    青陽老道長早已有備,雙袖一齊向空中扇去。這位老道長竟是用足全力,那軟軟的衣袖,發出凌厲的風聲,登時把漫天罩下的枝葉衝開一片,恰好射不著他們三個人。
    暴響之後,樹上已現出一人,只見那人用一隻腳勾住樹幹,就像只猿猴似地吊在半空。
    謝文奇一看那人竟是個貌如猿猴的中年人,登時一腔爐火怒氣完全消散。
    那人在上面晃了幾下,突然飄身而下,離地尚有兩丈餘高時,忽地斜斜盤飛到三人頭上,這等輕功造詣,當真是世上罕見罕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