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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引君入甕

  柳玉嫂聞言一呆,任她刁鑽鬼巧,也沒想到七公公會突然有此一招,楞了半天,一直不知該說什麼——
  當然,她也有先見之明,憑自己手上這點功夫要與石仁中一爭長短,似嫌薄弱了點,可是,此時箭在弦上欲罷不能。
  她暗暗一急,眸光不禁落在古董身上,那意思太明顯了,古董卻恍如未見一樣的置之不理。
  七公公道:「柳玉嫂,你怎麼不說話了?」
  柳玉嫂道:「我……我……」
  她恨得一跺腳,對著古董大聲道:「姓古的……」
  古董道:「什麼事?」
  柳玉嫂-道:「我道你斷了氣呢,還好意思問我什麼事?你也不看看,人家找上門來了,你還在裝蒜……」
  古董道:「你怎麼說這種話?」
  柳玉嫂一瞪眼,說道:「怎麼,我說錯啦?」
  古董道:「這兒有七公公在,那有你我插嘴的地方——」
  他不愧是個老狐狸,一句話,便輕輕的把所有的責任推在七公公的身上,暗裡卻向柳玉嫂直擠眼色。
  誰知道柳玉嫂苦在心裡,急在瞼上,跺腳道:「唉,老不死的,你……」
  硬著頭皮,柳玉嫂道:「七公公,假如咱們黑鷹派的人都折損光了,我柳玉嫂義不容辭的該給疤面老九討回這筆血海深仇,可是現在不同,在場的眾家弟兄那個不比我高明——」
  七公公冶冷地道:「你既然知道不北別人高明,那你就乖乖的閉上你的嘴,站一邊去,我自然會處理。而現在,你自己光說不練,壞主意又多……」
  這一席話說得柳玉嫂面紅耳赤,一陣白、一陣黑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副狼狽可真到了極點,有道是英雄氣短,女人氣量小,柳玉嫂表面上雖然唯唯
  諾諾的站在那裡,暗中卻在籌思著報復七公公之策。
  柳玉嫂臉色蒼白的說道:「我……七公公……」
  七公公道:「你還有話說?」
  柳玉嫂一跺腳,說道:「我跟姓石的拚了……」
  有道是男人皮厚,女人皮嫩,柳玉嫂到底是個女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不出再絕的招兒,只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一條命送出去了。
  七公公沉哼一聲,道:「好,這才像個樣兒——」
  柳玉嫂道:「姓石的……」
  石仁中淡淡一哂,道:「柳玉嫂,你這是逼我……」
  他面色一陣冷寒,又道:「在下不願與女流動手。」
  柳玉嫂心中一鬆,道:「奸呀,這可是你說的……」
  她見石仁中不願和她動手,先前那股緊張勁兒不禁鬆了一鬆,立刻擺動圓不隆咚的大臀部,扭扭——的朝七公公面前站了過去。
  她得意的說道:「七公公,你看見了沒有——」
  七公公道:「看見什麼?」
  柳玉嫂嗲聲說道:「姓石的,不敢跟我鬥……」
  石仁中冷冶地道:「在下非不敢,而是不願……」
  柳玉嫂得理不饒人,她看出石仁中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也知道自己這條老命能保住了,嘴上立刻輕薄起來,她大聲嚷嚷道:「不是老娘吹牛,江湖上誰見了租奶奶不退避三舍。現在的人哪,看見老娘不說話,把我當啞巴呢……」
  七公公道:「閃開——」
  柳玉嫂道:「七公公,你不是叫我和姓石的……」
  七公公冶「哼」一聲,道:「人家不屑和你斗——」
  柳玉嫂道:「呸,他敢麼?」
  石仁中淡淡地笑道:「在下雖不願意和女人動手,但卻喜歡教訓教訓那些三姑六婆的長舌婦,柳玉嫂,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別盡耍嘴皮子……」
  柳玉嫂心底直冒涼氣,仍嘴硬地道:「老娘不怕你。」
  石仁中道:「柳王嫂,是非只因多開口,你的話太多了。」
  柳玉嫂大聲喝叱道:「你……你敢教訓我——」
  這個女人素以潑辣刁蠻聞名,否則,她要是沒有幾把刷子,也不可能獨當一面的開店應市,周旋在一群亡命天涯、玩命耍狠的江湖梟雄之間……
  她又拿出那套潑辣的本領,發狠的雙手叉腰,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石仁中面前,指著石仁中的鼻子——
  她怒-道:「你別盡他媽的逞能,老娘不吃這一套——」
  石仁中道:「原來黑鷹派儘是這種人物——」
  這話份量不輕,場中的人全是一震,俱神色一變,勃然而怒,尤其是岳龍,早憋住一肚子-枉氣了,聞言大吼一聲,-身走到場中。
  他憤怒的道:「柳玉嫂,你給我滾一邊去——」
  柳玉嫂一雙細眉一皺,雙腳一跺,怒聲道:「好呀,姓岳的,你他媽的打不過人家,燼找我姓柳的出氣,你他媽的,認為我好欺負……」
  岳龍怒道:「如果不是你,咱們會弄得這樣丟人現眼——」
  柳玉嫂吼道:「你怪我?」
  岳籠道:「當然是你——」
  柳玉嫂似乎是忍無可忍,揮手重重的給了岳龍一巴掌,女人撒潑,男人認倒霉,岳龍這一巴掌挨得不輕——
  岳龍大怒,大喝道:「柳玉嫂,你要自重……」
  柳玉嫂喝叫道:「住嘴,柳玉嫂是你叫的——」
  岳龍怒哼一聲,道:「你立刻滾出這兒,否則——」
  柳玉嫂道:「你要怎麼樣?」
  岳龍道:「那我就對不起了……」
  他輕輕一晃身子,玄秘的伸手抓住柳玉嫂的手臂,毫不留情朝著外面甩了出去,手勁之大,勁頭之足,使得柳玉嫂連應變的機會都沒有。
  柳玉嫂身在空中,大嚷大叫道:「死鬼——」
  底下的話尚未全落,已「砰」地一聲,整個身子像塊死牛肉一樣,重重的跌摔在地上,痛得柳玉嫂黛眉緊鎖,呲牙咧嘴的直嚷著痛——
  岳龍拍拍手道:「對付這種女人,只有這個辦法。」
  他還真有兩下子,甩出柳玉嫂後,氣不喘,血不湧的走回原地,靜靜的望著他方,彷彿剛才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古董望著柳玉嫂坐在地上,聳然動容,道:「怎麼樣,摔痛了沒有?」
  柳玉嫂「哇」地一聲道:「死人!姓古的,我算看錯你了,你的女人讓人家欺負了,你還有瞼在那兒裝佯……」
  古董說道:「岳兄弟下的手,是重了點——」
  岳龍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偏頭望著他處。
  柳玉嫂大叫道:「死鬼,我給人家欺負了,你還站在那裡發楞——」
  古董說道:「是咱家兄弟,又不是外人……」
  柳玉嫂「哎喲」一聲道:「咱們兄弟?呸!他要是自家兄弟就不會這樣對付老娘了。」
  七公公說道:「柳玉嫂,你說夠了沒有——」
  柳玉嫂道:「我……」
  她雖然潑辣凶狠,但在七公公面前,到底還有幾分懼意,一見七公公的瞼色鐵青,登時嚇得不敢再說下去了,瞼上卻湧現一股幽怨之色……
  七公公道:「石朋友,黑鷹派和閣下的過節已不是言語能解開了,雖然老夫不願意和你為敵,可是形勢上……」
  石仁中道:「七公公,疤面老九的死並不能遷怒於我……」
  七公公道:「不錯,這件事並不能全怪你,所以老夫遲遲未發令,不過,你在本派面前公然傷我手下……」
  石仁中道:「七公公,你是個明理之人。不錯,疤老九是因我而死,可是岳朋友已替他找過場子了……」
  七公公道:「石朋友,老夫想知道一件事——」
  石仁中說道:「你請說,在下知無不言——」
  七公公道:「你來黑鷹派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石仁中道:「為仇——」
  七公公說道:「你是指,古董和你之間——」
  石仁中道:「不錯。」
  七公公「嘿嘿」地道:「在老夫的感覺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石仁中「哦」了一聲道:「在下願聽聽你的高見。」
  在石仁中的下意識,七公公為人雖較和緩,但骨子裡卻是個陰險難纏的高明人物,否則他不會坐視不理,至今猶不付諸行動。
  七公公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錯,你的目的並不在於古董……」
  石仁中道:「七公公真是高人,所見所聞俱非常人能比——」
  七公公捋髯笑這:「老夫若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也枉在江湖上混了……」
  石仁中寒聲道:「不錯,古董的生死不足輕重……」
  古董大聲道:「姓石的,你追得我好苦……」
  當古董想起自己被石仁中那無匹的武功折服,再給子自己三天逃命的時間,在這段日子自己真有如喪家之犬,食不知味,寢不能安,那種精神上的壓力,真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感覺……他一想到這些,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噤,畏懼的偷偷望了石仁中一眼。
  石仁中冷聲道:「和你當年逼我的手段此起來,這點威脅並不足道。」
  古董寒聲道:「你為什麼不一刀殺了我……」
  石仁中道:「殺了你,我就找不到這裡了。」
  七公公道:「咱們現在是三頭六面,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石仁中道:「七公公不吩咐,在下也要說了——」
  古董瞼上變色,說道:「七公公,他是……」
  七公公一怔道:「什麼?」
  古董道:「他是……」
  石仁中沉聲喝叱道:「古董,閉上你的嘴——」
  古董不知怎的,往日的豪情和雄心,在這年輕人面前一絲也發作不出來,聞言後,嚇得急忙低下頭去,似是在躲避著什麼。
  七公公冷哼一聲道:「石朋友,你真威風——」
  石仁中一怔道:「在下不懂七公公的意思——」
  七公公道:「我的手下對我都沒有這樣駭怕,而你,不過是個武功較高的年輕人而已,居然連古董都怕你……」
  石仁中一笑道:「這不是怕,而是良心的譴責……」
  七公公嗯聲道:「石朋友,你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石仁中道:「是要向貴派打聽一點事情……」
  七公公道:「什麼事?」
  石仁中道:「石龍君這名字你不會陌生吧?」
  七公公啊聲道:「石龍谷主——」
  石仁中冶冶地一哂,說道:「那是家父。」
  七公公瞼色一變,道:「石龍君是令尊——」
  石仁中冶冷地道:「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
  七公公道:「不錯,我聽古董說過,不過我不相信……」
  石仁中道:「你不相信什麼?」
  七公公冶冷道:「你不是石龍君的兒子——」
  石仁中哈哈大笑道:「天下稀奇古怪的事兒或許是無奇不有,但絕沒有冒充別人兒子的事兒,七公公,你懷疑什麼?」
  七公公道:「當年快意堂曾宣佈石家的人無一倖免——」
  石仁中大聲道:「有鬼捕之稱的古董在這裡,你何不問問他?」
  七公公回頭看了古董一眼,說道:「古董——」
  古董恭聲道:「屬下在——」
  七公公道:「在快意堂裡,追捕人犯,你是首屈一指的頂尖人物,掌年石龍君的那檔子事,你拿了白花花的銀子,追殺石家的後裔,據說你完成了……」
  古董道:「屬下不敢瞞你,當時,屬下為了冒領快意堂所頒的獎金,回快意堂騙說把任務完成了。當然,要騙快意堂,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動了點手腳——」
  七公公歎聲道:「看樣子石家的案子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語聲一頓,道:「石朋友,你懷疑老夫和令尊……」
  石仁中道:「在下不願放棄可追尋的線索……」
  七公公道:「石朋友,老夫無可奉告,你走吧。」
  石仁中道:「七公公,你真的無可奉告?」
  七公公道:「真的。」
  石仁中道:「好,七公公,在下相信這事會水落石出……」
  說著,緩緩將長劍插進劍鞘,閃身而去。居然沒有一個人去攔阻石仁中……
  誰也沒有想到七公公會放了石仁中,尤其是柳玉嫂,簡直是想下透其中的道理,忍著痛,移身走到七公公的面前,瞼上現出了一股憤恨之色。
  柳玉嫂忿忿地道:「七公公——」
  七公公道:「嗯。」
  柳玉嫂道:「你放過他?」
  七公公冶聲說道:「以你之見,該怎麼辦呢?」
  柳玉嫂道:「宰了他。」
  七公公道:「誰動手……」
  柳玉嫂呆了一呆道:「咱們黑鷹派有這麼多人……」
  七公公冶冷地道:「黑鷹派雖然有的是高手,能在百招之內不被石仁中擊敗的人卻絕無僅有,而能打敗他的人,可以說只有一個……」
  柳玉嫂道:「那個人就是七公公。」
  七公公自負的道:「不錯,老夫也許有辦法殺死石仁中,可是老夫也要花費相當大的精神,萬一……」話聲一落,忽然低低的歎了口氣。
  柳玉嫂急聲道:「萬一怎麼樣?」
  七公公道:「萬一連我都不是他的敵手,黑鷹派這個跟斗豈不是栽定了嗎?」
  他一招手,道:「岳龍——」
  岳龍上前說道:「七公公,有什麼吩咐——」
  七公公一抬手,從手裡擲出一隻小令旗。
  岳龍急忙接在手中,楞楞的望著那枝小令旗。
  七公公道:「傳令下去,不准有人阻攔石仁中,也不准有人和他交手,由他自由離去……」
  岳龍道:「是。」
  他轉身昂首,踏著大步直行而去。
  當他身形消逝之時,七公公說道:「柳玉嫂,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岳龍支使開去麼?」
  柳玉嫂搖頭道:「不知道。」
  七公公道:「諒你一輩子猜不到。」
  他長長的吸口氣繼續道:「岳龍敗在石仁中手裡本來必死無疑,石仁中卻不傷他分毫,岳龍這種性格的人,無法不感恩圖報,所以我故意把他支開——」
  柳玉嫂道:「七公公,你老真有知人之明——」
  七公公微徽一笑道:「古董——」
  古董上前道:「七公公召喚屬下,必又有所用——」
  七公公哈哈大笑道:「你果然鬼靈精得很,一猜便著——」
  古董道:「屬下在七公公手下已非一朝一日了,對七公公的脾氣雖無法全猜到,但也有了幾分瞭解——」
  七公公哼聲道:「你知道我叫你幹什麼?」
  古董學乖道:「屬下雖有觀察事物之能,對七公公的事卻始終猜測不透,除非是七公公親口說將出來……」
  七公公嗯聲道:「你給我跑趟路。」
  古董一楞道:「什麼地方?」
  七公公道:「香君崖——」
  古董嚥了一口吐-,說道:「絕命夫人……」
  七公公道:「不錯,正是去絕命夫人之處——」
  古董說道:「去絕命夫人那裡幹什麼?」
  七公公道:「當然有用意了……」
  古董道:「七公公,我想請你調派別人——」
  七公公道:「不行,這件事除了你,別人都辦不了。」
  古董一呆道:「為什麼?」
  七公公道:「石仁中在這裡得不到什麼線索,絕不會肯這樣罷手而去,也許他在暗中觀察我們……」
  古董變色道:「他還不放過我——」
  七公公緩緩說道:「他當然不會放過你,因為你是他唯一的線索,他說在三天內要殺死你,故意逼你逃到我這裡,他曉得,你會逃向當年參與那件事的人物那裡——」
  古董道:「這和絕命夫人有什麼關係?」
  七公公冶笑道:「你懂個屁,江湖上誰不知道絕命夫人和石龍君有仇,這個仇雖不為一般人昕知道,但想像中一定不難發現絕命夫人有著不尋常的事情,這時候如果石仁中去找她,這結果就不難想像是如何的精彩了……」
  當這個老狐狸把他的想法說到此處之時,再笨的人也聽出了眉目,古董盾飛色舞,彷彿抓到寶一樣——
  古董道:「絕命夫人會殺掉石仁中——」
  柳玉嫂道:「哎呀,七公公,你這一招真是厲害……」
  七公公大笑道:「這比我們殺他豈不省事多了?」
  古董道:「我怎麼騙石仁中去香君崖呢?」
  七公公道:「這太簡單了。」
  古董道:「怎麼個簡單法?」
  七公公道:「你素有神捕之名,一雙眼睛和耳朵在江湖上幾乎無人能比,憑你先天的本領,一定可以找到石仁中目前藏身的地方,用若即若離的辦法引他去香君崖——」
  古董道:「是!」
  七公公道:「立刻就走。」
  柳玉嫂道:「那麼快?」
  七公公道:「婦人之見,你懂什麼?石仁中此刻如果看見古董匆匆忙忙的從這裡跑了,一定會誤會他去什麼地方送信,那還不快馬加鞭的一路跟下去……」
  柳玉嫂道:「對啊,果然好計——」
  口口口
  路是黑的,山也是黑的,連天也是黑的——
  沙沙——一連串步履聲清脆的傳了過來,踏碎了夜的寧靜,驚起夜鳥的鳴叫,振開雙翅急飛而去——
  這時,自那黝黑的樹林裡忽然湧出了七、八個人,手上俱拿著長刃,一字排開,守在路當中。
  那個獨行人似乎是沒有看見面前所站定的七、八個人,低著頭,一直走去。
  此刻,這年輕人的眼神忽然閃射出一股令人寒慄的光芒,在四處淡淡的掃了掃,薄薄唇角徽微一翹——
  夜中有人沉聲說道:「站住,請退回去——」
  那年輕青人道:「七公公他都不敢阻我,而你……」
  只聽一個漢子沉聲說道:「你是石大俠——」
  那年輕人道:「不錯,在下正是石仁中……」
  那漢子道:「對不起,石大俠,這裡有一封信——」
  石仁中一怔道:「信?」
  那漢子雙手遞過一封信,石仁中順手拿來,藉著淡淡的星光,只見信上潦草的寫著數字:「古董已去,速追——」
  在信尾上寫著岳龍二字,這顯然是岳龍寫的了。
  石仁中含笑道:「煩你告訴岳大俠,在下心領了——」
  語音一落,人似一個虛幻的影子,直掠而去,那些人望著那迅快的身影楞楞的呆在地上。
  石仁中的人影一去,遠處傳來一陣大笑。
  只聽七公公的話聲道:「怎麼樣?他果然上當了吧。」
  噗哧一笑,柳玉嫂嬌聲道:「要是讓岳龍知道,不氣死才怪——」
  話聲愈去愈遠,夜已深沉了。
  而在這時——
  岳龍沉凝的自林中另一端出來,目中競含著淚水——
  他仰望著空中,長歎道:「石朋友,願你無恙……」
  他憤憤的揮出一拳,一棵古柏應聲而倒,此時對空無語,誰又知道岳龍此時的心中是何等痛苦——
  夜已深,黎明將來臨——
  陡直的峭壁,高聳入雲,一片斷崖斜插豐空,遠遠望去,彷彿要從半空之中斷裂下來一樣……
  狡猾的古董在那峭壁之前,故意停了下來,回頭看看是否有人追來,非常令他失望,四野寂寞,茫茫無人,他捉摸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把石仁中誘來香君崖——
  突然,一道銀光有若閃電似的自左切入,冷絲冰寒的劍氣襲在頸子,有種刺痛的感覺——
  他陡然一震,道:「你……」
  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眼前已站定一個綠衣紅褲的小女孩,手上一柄寶劍長不及三尺,卻耀眼奪目,逼人眼神,她長得秀眉大眼,嘴唇細薄,說起話來,一定是得理不饒人,唇薄舌利,絕非善與之輩。
  那少女冷冶地道:「你是誰?」
  古董道:「在下姓古——」
  郡少女道:「香君崖沒有姓古的朋友,你是幹什麼的?」
  古董寒顫的道:「小姐,我誤入貴寶地……」
  郡少女厲聲道:「真是誤入麼?」
  古董嗯聲道:「不錯,我是走迷了路……」
  少女瞪著眼道:「真人面前說假話,你找死——」
  劍尖朝前略推二寸,已剌著古董的皮肉了,森寒的劍刃頂在肉上,不用說,那滋味不太好受。
  古董道:「小姐,你我往日無仇,幹嘛這麼凶——」
  少女哼聲道:「說——」
  古董道:「你要我說什麼?」
  那少女冶冷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古董道:「你問吧。」
  少女道:「你由那邊來?」
  古董道:「東邊來——」
  少女冷冷地道:「來幹什麼?」
  古董眼珠子一轉,說道:「是躲避仇家——」
  那少女似是一楞,道:「避仇——」
  古董道:「不錯,我被一個姓石的追得無路可走,所以跑到這來……」
  那少女道:「他為什麼追你——」
  古董道:「我跟他結了點梁子……」
  那少女道:「香君崖並不是你逃避仇家的地方……」
  古董道:「這個在下知道,不過,姑娘,你知道追我的是什麼人麼?」
  少女眼珠子直轉,說道:「這我那曉得——」
  古董道:「他姓石,姓石的江湖上只有一家……」
  他故意把「石」字的音拉得很長,目光瞅著那少女,看看她有甚麼反應……
  那少女果然神色大變,劍刃剎那間縮了回去,抓著古董的胸前衣衫,厲聲道:「真的姓石——」
  休看她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手勁可大得出奇,抓住古董的衣衫,任他怎樣掙扎也擺脫不了那一隻纖纖潔白、有如春筍的玉手。
  古董無奈的道:「老夫活了這一大把的年紀,豈會騙你——」
  那少女道:「他什麼時候到?」
  古董道:「這個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一路上躲躲藏藏的盡量閃著他,這樣日以繼夜的追蹤,使老夫寢食不安,彷彿是厲鬼附身,真是生不如死……」
  他故意裝得恐怖異常,面上街余著些許的驚懼之色,那少女雖然功力甚深,但閱歷尚淺,堪稱老狐狸的古董只要略施手段,那不被唬得一楞一楞的……
  那少女抿抿嘴唇道:「你別怕……」
  古董聽在心裡,暗中直樂,眼見自己計已得逞,不禁聳容色動,殊不知那少女雖然了無胸機,但卻聰明絕頂,手上勁力一加,冷冶地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們結仇的經過呢!」
  古董眼珠子直轉,道:「說起來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老夫只不過是多管了點閒事,才惹得對方要殺老夫而已……」
  少女道:「我要聽細節——」
  古董「嘿嘿」地道:「姑娘,你還是不聽的好,聽了會惹你生氣——」
  那少女「哦」了一聲道:「真的?」
  古董故意道:「這種事那能騙人,老夫年紀一大把了,豈會說謊——」
  那少女道:「我不生氣就是了,你說吧。」
  古董道:「我還是不能說……」
  那少女訝異的道:「這又是為什麼?」
  古董道:「姓石的幹的事,女孩兒不能聽——」
  那少女一呆,歎了口氣道:「唉,那我只好不聽了。」
  古董一聽,心中不禁失意,忖道:「姑娘呀,你可不能不聽,不然老夫就沒戲唱了。」
  他長長歎了口氣故意道:「這事呀,老夫要是不說,像魚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可是我又不能說給你聽——」
  那少女嘴巴雖不說話,耳朵卻在凝神細聽,她似乎不便再啟口相問,可是從眼神不難看出,她那股企望和難以忍受而極想知道這件事的慾望——
  那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古董瞼上不停的溜閃,但小嘴抿得緊緊,卻一個字也沒再說。
  古董最善於揣摩女人的心理,他知道對方愈是不問心裡也就愈想知道,他搖著頭,自語道:「這叫我怎麼說呀!」
  那少女看在眼裡,淡淡地道:「你不喜歡說就別說了。」
  她這種沉著的話聲,聽在古董的耳裡,真是又驚又急,所謂驚,當然是指這少女年歲甚小,但她那股冷靜,不為其他事物紛擾的沉著絕非她這種年歲能承受的,但她畢竟承受住了,僅這份毅力已非常人能及了,所謂急,自是指他本意的詭計難以得逞,空負毒計一腦子,無處施出如廢物,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是又驚又急了。
  古董急忙道:「不,不,老夫……」
  少女歎口氣道:「其實呀,我對姓石的事關心幹麼?」
  古董低聲道:「你真不關心——」
  少女冶冷地道:「他人長得什麼樣我都不知道——」
  古董道:「他人長得倒挺帥——」
  那少女歎口氣道:「人面獸心的人,可惜!」
  古董道:「每個人都是這樣說,見過他的人都替他惋惜,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他天生是個壞胚子——」
  少女道:「咱們先別談他……」
  古董急道:「哎呀,姑娘,你不知道他壞到什麼程度……」
  少女淡淡地道:「管他呢,你不說,我也不要聽……」
  古董道:「說,說,我說就是了。」
  那少女冷冷道:「我可沒叫你說。」
  古董知道磨不過她,道:「是老夫自己要說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道:「奇怪,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呢?」
  古董一呆道:「我……」
  他腦中靈光一閃,繼續道:「哎呀,姑娘,這個你還不懂,老夫知道這個人面獸心人的手段,一方面是為了你好,一方面是怕你上當——」
  那少女「哦」了一聲:「這麼說我真該謝謝你啦。」
  古董搖頭道:「那倒不必,等會兒只請姑娘別放過那姓石的……」
  少女道:「他壞到什麼程度,你還沒告訴我呢……」
  古董暗中一驚,道:「是,是。」
  他斜睨了那少女一眼,又道:「姑娘呀,這件事情說起來真令人髮指呀。」
  他在江湖上闖蕩了數十年,肚子裡全是壞水,一張嘴皮子上下翻動,頓時就生動不已,那少女雖然聰明無比,蘭質慧心,也難免上鉤,果然幾句話已把這個聰明有餘、經驗不足的少女唬住了。
  少女沉凝的道:「你說,他到底幹了些什麼事?」
  古董道:「姓石的年紀雖然輕,干的壞事可不少。」
  長吸口氣,古董頗富心機的又道:「要瞭解姓石的,首先從老夫跟他結仇的經過說起,凡是認識老夫的人,都知道我在快意堂擔任追捕人犯的職務……」逍遙谷掃瞄齊名OCR逍遙谷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