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血劍恩仇 > 第十六章 險境逞威 >

第十六章 險境逞威

  古董一聲高叫,道:「老九——」
  疤面老九道:「古兄,請指教——」
  古董道:「老九,這件事本來是因為老夫惹起的,理應由老夫自行決解,否則,老夫這個罪可大了……」
  疤面老九冶哼道:「古老哥,你可不能攔我,在下這是為兄報仇……」
  古董道:「老夫當然不會攔你,不過這件事不能依你,在咱們地面上,咱們可不能被人說是仗勢欺人……」
  疤面老九嘿聲道:「老哥走開,兄弟跟他拚了。」
  古董道:「老夫先來,我不行時你再來……」
  這時柳玉嫂開陘了,高聲道:「二位別爭也別嚷了,人家姓石的仗著一把破劍,自以為了不起,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你倆也就不用客氣,二位就一齊上吧……」
  七公公沉聲道:「這是什麼話?」
  柳王嫂嚇得神色一變道:「是……」
  七公公道:「咱們黑鷹派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瞼的人物,豈可這樣不顧江湖道義,再說姓石的也不過是一個人,諒他也飛不出去,何必二對一——」
  柳玉嫂粉面羞紅,道:「是,是。」
  七公公道:「老九——」
  疤面老九道:「七公公,我——」
  七公公道:「我懂你的意思,絕不會令你失望。」
  他目光朝古董斜睨了一眼,道:「古老弟,你先下去。」
  古董歎道:「七公公,為了老夫一人之事,驚動貴派諸朋好友,著實捨老夫於心難安,街請——」
  七公公道:「這一場由老九先吧,否則他不會安寧的——」
  古董拱拱手,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朝疤面老九欠身道:「老夫在這裡先行謝過。」
  說著坐了下去。
  疤面老九大聲道:「別盡說客氣話,老哥,我不行你再來——」
  劍光斜轉,顫閃出一連串精艷奪目的寒光。
  他沉聲道:「姓石的,亮傢伙——」
  石仁中道:「用得著麼?」
  疤面老九怒道:「你太狂了吧!」
  石仁中道:「對你來說也許是狂了點,但在我來說,那根本用不著,如果我對任何人都撤兵器,我的劍術也未免太不值錢了。」
  這一番話把疤面老九說得面紅耳赤,憤怒難按。由對方的言辭,他知道對方是在諷刺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吼道:「好,你要早死,我就送你上路。」
  一挫腰,劍似蟒蛇翻身,人似落葉疾旋,森森劍氣挾著那股寒光,陡然朝石仁中的身上罩去。
  劍勢壯大,森冷無情,他的身手畢竟不凡。
  石仁中沉聲說道:「老九,你要沉住氣——」
  身形略移,右手輕揮,一股大力如磁石樣的把疤面老九那飄忽疾射的劍雨引向一邊,劍劍落空——
  一劍直戳,卻朝右方偏去——又是落空——
  疤面老九駭然道:「邪門……」
  他不信也不敢信,七劍並灑而出——
  但四周的武林高手卻寒慄了,對方這一手「大力接引手」的功夫古老相傳,識者不多,見者更少,而今,這種失傳千百年的功夫,居然在對方身上出現,那份震駭非筆墨能形容了。
  這種「大力接引手」是罡門頂尖的以力使力功夫,對方的力道愈大,他所接引的力道也大,直至對方精力枯竭而死方止,照這樣看來,疤面老九縱有千斤神力,也傷不得對方分毫。
  七公公變色道:「老九,下來——」
  疤面老九道:「不行,我不信邪……」
  劍影如波浪翻花,一層層的朝石仁中硬刺而落。
  但,他是劍釗落空——
  石仁中長歎道:「七公公要你下去,是給你生路。」
  疤面老九吼叫道:「放屁,放你媽的屁——」
  石仁中雙眉一鎖,冷酷的道:「你嘴上喪德,怨不得——」
  袖腕輕擺,無形的真力,似海濤拍岸,洶湧無比的朝疤面老九的身上推來,真是無邊無岸——
  七公公變色道:「老九,退——」
  他不愧是位武林的頂尖兒,許多的高手下,誰也沒看出這招的絕著,而他,業已觀出危機,這份精神和閱歷,已令石仁中敬佩不已了。
  疤面老九大聲說道:「退什麼?我不信——」
  「砰」地一聲,他的身子艙跟的退了七、八步,還是柳玉嫂趕緊扶住了他,否則,他恐怕要立刻趴倒地上——
  柳玉嫂關心的道:「怎麼樣?」
  疤面老九道:「我——」
  嘴甫一張,一道血雨已噴灑出來,沾了柳玉嫂那身新穿的綠緞子大襖點點紅影,使她退避不及——
  霍地,七公公站了起來,道:「點他『倉宮』、『玉寒』兩穴——」
  指影翻處,柳玉嫂已聞聲點下,甚是乾淨俐落。
  石仁中拱手道:「七公公,在下失禮了。」
  七公公冷冶道:「閣下好技藝——」
  石仁中淡淡道:「只怕難入行家的法眼——」
  七公公道:「年輕人,手段狠毒——」
  石仁中搖頭道:「他嘴上喪德——」
  七公公一回頭道:「柳玉嫂,把他毀了吧——」
  柳玉嫂不禁一呆,說道:「毀……毀了老九?」
  此刻茅屋中突然顯得緊張了,七公公的瞼上一片沉凝,雙目如刃般的盯著柳玉嫂,不再有何指示——
  柳玉嫂抿著嘴唇,道:「七公公,毀了老九?」
  七公公僅僅在喉中「嗯」了一聲,沒再說別的……
  柳玉嫂苦澀的道:「這不太好——」
  七公公冷笑道:「婦人之見,你懂什麼?」
  柳玉嫂道:「小女子柳某人雖看不出什麼端倪,但疤老九對黑鷹派沒有功勞可也有苦勞,我實在想不通,七公公何以不設法救他,反而……」
  七公公輕輕歎了口氣,道:「他活著不如死了好……」
  柳玉嫂一呆道:「為什麼?」
  七公公道:「他已傷及全身脈穴,現在血液正在倒流,心田將因壓迫而脈穴暴裂而死,那時,他會死得很慘……」
  柳玉嫂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救他——」
  七公公道:「當世中能解救他者,只怕尚無其人……」
  「唉——」柳玉嫂長歎道:「這就是武人的下場……」
  語辭雖極平淡,座中諸人聽進耳中俱似針戳進心窩之中似的,奇痛不已。雖然,他們在往昔的英雄歲月中,曾叱吒風雲,各霸一方,但最終之前俱落得同樣命運,誰也逃不了那一死的難關……
  七公公道:「疤面老九的後事,我會傳命善加厚葬。」
  柳玉嫂思聲道:「也罷——」
  她金蓮輕移,走到疤面老九躺著的地方,忽然飛起一腳踢了過去,只聽問哼一聲,疤面老九便倒在地上寂然不動了。
  這個女人剛才還說得感情溫存,情辭甚善,可是此刻她那絕命的一腳施展開來,狠厲兼具,一點容情都沒有。令人懷疑,她剛才那一席話是否真是肺腑之言,抑或——
  柳玉嫂拍拍手掌,道:「七公公,料理完了。」
  七公公道:「很好——」
  柳玉嫂「嘿嘿」地道:「自己人已料理完了,七公公也該跟外人談談……」
  七公公一揮手道:「慢著,在傳統上,疤面老九是因公而死,本派歷代相傳,不論與對方有多大仇恨,一定要先厚葬死者,石老弟的事且先不談,把疤面老九葬了再說——」
  柳玉嫂道:「七公公,這……」
  七公公道:「本派的租規,你難道不懂——」
  柳玉嫂低聲道:「懂——」
  七公公憤憤地道:「懂還嚕嗦什麼!快傳岳龍來……」
  他不愧是一方之主,在指揮調派間,露出不凡的領導能力,柳玉嫂不敢吭聲,急忙傳令下去。
  不多時,一個氣宇軒昂,甚是文雅的中年文士飄逸的走了進來,朝七公公拖禮,道:「你喚我——」
  七公公道:「岳龍,把疤面老九扛出去,我要用派禮葬他——」
  岳龍道:「值得麼?」
  七公公道:「他為本派戰死,自然值得——」
  岳龍道:「可曾涉及私怨——」
  柳玉嫂道:「他和姓石的動手,完全是在切磋武功……」
  岳龍說道:「既然如此,那姓石的就不該弄死他——」
  柳玉嫂道:「是啊,所以……」
  七公公道:「閉上你的嘴,站到一邊去。」
  顯然,自從疤面老九敗在石仁中手後,這個老人就開始煩躁了,誰也說不出什麼道理,總覺得有一口悶氣壓在每個人心口窩上——
  柳玉嫂道:「是。」
  她知趣得很,果然站在一邊,不再說話。
  七公公轉首道:「岳龍——」
  岳龍道:「七公公,你吩咐——」
  七公公道:「老九在派裡並非身居高位,可也有千百人之上,念在多年交情
  上,以派禮厚葬他。」
  岳龍道:「七公公這樣吩咐,屬下自應遵辦——」
  說完,扛起疤面老九的屍體,大步朝外面踏去。
  柳玉嫂叫道:「岳龍,去把刀手準備好——」
  岳龍道:「七公公沒有吩咐——」
  七公公瞪眼道:「柳玉嫂,你想幹什麼?」
  柳玉嫂道:「疤老九的仇,難道不報了……」
  七公公道:「跟誰報仇?」
  柳玉嫂道:「那個殺死他的人——」
  七公公呵呵地道:「那是說你自己了……」
  柳玉嫂一呆道:「這……」
  七公公道:「你一腳踢死了老九,這個仇自然由你身上報起——」
  柳玉嫂道:「七公公袒護外人——」
  七公公怒道:「袒護誰?」
  柳玉嫂道:「姓石的……」
  公公「思」了一聲道:「柳玉嫂,瞧你這點出息勁兒,連點容量都沒有……」
  話語聲中,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撲翅之聲,七公公目光在屋中一掃,眾人俱肅默的端坐著。
  只聽屋外的岳龍道:「啟稟七公公,鷹群已將老九的屍肉全吃光了……」
  七公公「思」了一聲道:「他能喂神鷹,不愧在本派混了這許多年——」
  石仁中聽得大駭,他絕沒想到,黑鷹派的祖規,竟然這樣的慘酷,人死不僅不予土埋,而競令那些視屍如肥的畜牲再糟蹋,這種奇酷的葬屍之法,的確是聞昕未聞。
  他脫口道:「你們把他餵了鷹?」
  這話在他說來,絕無其他不敬之意,但聽進座中諸人耳中,居然激起他們怨恨般的怒意,每個人目光奇冶的盯在他身上,彷彿他犯了大忌一樣。
  七公公捋髯說道:「石老弟,這話不對。」
  石仁中道:「在下冒犯了——」
  七公公道:「老九身為本派弟子,死也為本派鬼魂,本派奉鷹如神,把他獻給我們供奉的神,這在他來說,還是無上的光榮呢。」
  石仁中道:「在下茅塞已開……」
  突然,岳龍用一個瓷盤盛著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呈遞上來,他躬身的跪在地上,道:「請七公公驗明正身——」
  七公公「嗯」了一聲,說道:「可送往武人殿——」
  岳龍道:「謝恩典……」
  他寒凝的瞪了石仁中一眼,奉著瓷瓦盆行去。
  七公公道:「石朋友,黑疤老九已葬在武人殿,本派歷代幫友弟子,為公殯命者,俱葬在殿上……」
  石仁中道:「老九是適得其所——」
  七公公道:「你忽略了一件事。」
  石仁中道:「請指教……」
  七公公道:「老九長住武人殿,固為所願,但是武人殿的壯士之仇,本派就要負責追討了……」
  石仁中聞言哈哈大笑道:「七公公,開門見山,真夠爽快呀。」
  七公公道:「首先不能容你的就是岳龍?」
  石仁中一怔道:「岳龍——」
  七公公道:「這是本派傳下的規矩,誰替死者奉顱,誰就是討命的人……」
  石仁中道:「岳朋友如果不是在下敵手……」
  柳玉嫂叱道:「黑鷹派的當家還在這裡,由不得你狂下去……」
  石仁中冷冷地道:「柳玉嫂似乎比那位岳朋友還著急呢——」
  柳玉嫂咬牙道:「對你,我恨得牙齦拚刺——」
  岳龍這時已換了一套衣服進來,他頭上紮著一條白布,腰掛著一柄劍,雄偉的佇立在眾人面前。
  他朝七公公一施禮,道:「屬下岳龍,要向石朋友討回疤老九這條命——」
  七公公道:「由你吧,本派的規矩你可不能廢了——」
  岳龍抱拳道:「屬下知道。」
  他昂然的一轉身,瞪著石仁中,在這一眼中,含有無數變化,似乎把仇與恨俱揉和在一起了!
  石仁中淡淡地道:「岳朋友,疤老九是傷在我手,那是咎由自取,閣下如果一定要替他找回這個過節——」
  岳龍沉聲道:「石朋友,你可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石仁中嗯聲道:「江湖上不變的道理,誰都知道……」
  岳龍道:「這不就結了,亮劍吧。」
  石仁中說道:「岳朋友,在下有幾句話……」
  岳龍道:「高手相搏,理字佔先,你有話儘管說——」
  石仁中深長的吸了口氣,道:「岳朋友,你該知道,在下來此的目的並非與貴派過不去……」
  岳龍道:「這和本派過不去有什麼區別呢?殺了疤老九,逼上黑鷹派,在江湖上,這個瞼已經丟大了……」
  石仁中道:「岳朋友這樣說,誤會可太大了。」
  岳龍一怔道:「什麼意思?」
  石仁中道:「在下此來,不過是和古董略有過節,貴派硬要把事情拖往自己身上,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尋了……」
  岳龍哈哈笑道:「石朋友,你可知道古董與本派的關係?」
  石仁中搖頭道:「在下不知——」
  岳龍沉聲說道:「他是本派的巡方使者——」
  石仁中淡淡地道:「怪不得貴派肯這樣賣命呢——」
  岳龍冶淪地道:「你與古董過不去,就是跟本派過不去——」
  石仁中冷笑道:「這麼說是在下不對了……」
  岳龍冷聲道:「是非不足論,手下見功夫。」
  石仁中說道:「在下若不和閣下動手呢?」
  岳龍憤憤地道:「在下就一頭撞死在你的腳下。」
  石仁中一楞道:「有那麼嚴重麼?」
  他雖然敬重岳龍是條漢子,但對他激烈的性格卻大吃一驚,在目前這情況下,他為了父親的仇蹤實不能再自亂腳步,因為有太多的仇恨正需要他去解決
  岳龍說道:「有,這是我們武人的本色……」
  石仁中道:「目前江湖上的武人俱把殺人當成一種手段,輕則重傷,重則即死,實非真正的武道精神。」
  岳龍「哼」了一聲道:「你少跟我談這個。」
  他突然一扯長劍,道:「今天的廢話實在太多了,你還是拔劍吧。」
  一縷冷凝的劍光清冷的射了出來,耀眼而奪目。
  岳龍一抖劍刃,空中顫吼著一連串嗡嗡之聲,在那顫動的響聲中,隱隱含有一股殺伐之氣……
  石仁中暗暗一驚,忖道:「自古劍為百兵之王,情動而形外,此人馭劍傳情,殺氣凜然,能在剎那間激起鬥力,劍道上一定有不凡的功夫……」
  他搖頭道:「岳朋友,在下不是為拚命來的——」
  岳龍道:「在下卻為拚命而斗——」
  石仁中道:「值得麼?」
  岳龍道:「有什麼不值?我輩武人生就注定了自己的命運,不是死在刀下,就是死在劍底,絕不可能有生芒病死的機會……」
  石仁中道:「動手搏命,總要有個動機——」
  岳龍冷聲道:「殺了你,替疤老九報仇——」
  石仁中道:「這麼單純——」
  岳龍一怔,望了七公公一眼,道:「不錯。」
  石仁中道:「我看你不敢說。」
  岳龍怒叱道:「胡扯,我有什麼不敢說的?」
  石仁中道:「咱們各自有數……」
  岳龍哼聲道:「動手吧,在下已經不耐煩——」
  石仁中冷冷道:「岳朋友,你不後悔——」
  岳龍挺胸道:「在下已下定決心,非殺你不足快……」
  石仁中「哦」了一聲道:「聽岳朋友的口氣,你我彷彿有深仇大恨——」
  岳龍道:「不錯,疤老九的死已注定我倆的仇恨了。」
  石仁中淡淡道:「疤老九是你什麼人?」
  岳龍道:「朋友,這還不夠麼?」
  石仁中長歎道:「這也許是貴派的傳統,在下只有領受了。」
  他緩緩朝前踏出了半步,穩當的有若山嶽峙立著,目刃寒閃,注定在岳龍的身上。
  岳龍道:「你不拔劍……」
  石仁中道:「岳朋友儘管出手,在下自會應付……」
  岳龍見他停立當地,紋絲不動,沉凝的有若泰山絕頂的老磐石,動亦不動,頓時想起他師父九絕老人臨終之前,諄諄的教言:「劍道即心道,馭劍為下乘,心創始為絕,遇上這種能以心使劍者,避之則吉……」
  他寒慄的道:「在下得罪了。」
  心中警兆一生,格外小心,長劍緩緩朝前一推,似一縷飄風樣朝著石仁中胸前點來。
  這一招絕辣無此,能攻也能守,兼可試出對方功力之深淺,岳龍在這種場合展出頭一招,在行家眼裡已看出此人不同於一般武人了。
  石仁中含笑道:「岳朋友是九絕老先生的門生——」
  他對岳龍攻來的頭一招,隱含著數個不同的殺招,攻中帶守,守中可攻,十分注意,身子略略一退,足移三步,腰中長劍像耀閃在半空的寒星,一顫而出。
  嗆啷聲中,將岳龍的長劍蕩了開去,岳龍只覺半條手臂發麻,幾乎抬不起來,他暗中大驚,頓時體會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句話的真正意味了。
  岳龍斜移半步,道:「九絕老人正是先師……」
  石仁中道:「若非九絕先生,只怕教不出這樣高明的劍手。」
  這句話是石仁中肺腑之言,絕無半點對九絕老人有不敬之意,可是,在岳龍耳中聽來,有若針戳一樣的剌痛,但見這個年輕人氣得全身發抖,一雙目光由冶而寒,手握長劍,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瞪著石仁中。
  旁邊的柳玉嫂冷笑道:「嘿,石仁中呀,你也未免他媽的太玨了,我們黑鷹派誰不知道岳龍是個血性漠子,你的武功再高,也不能侮辱九絕老人呀——」
  她這一句話,恰像火潑上油,可有得燒啦。
  石仁中怒道:「你這娘們怎麼這樣說話?」
  柳玉嫂瞪著眼,說道:「怎麼,我說錯了?」
  石仁中不悅的道:「你多嘴多舌,準是個長舌婦——」
  這一罵,真北挖柳玉嫂的肉還疼,她像是千年狐狸坐針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怒叱一聲,叉腰瞪眼的街了過來,步子一移,跺得地上咚咚直響。
  她潑辣的吼道:「姓石的,有種你再說一遍——」
  石仁中笑了笑,說道:「多俗呀,老婆娘——」
  柳玉嫂恨聲道:「呸,老娘要你知道我的厲害——」
  她耍起狠來還真有一套,瞪眼跺腳,叉腰呶嘴,那股潑辣勁,尋常的人准吃不完兜著走。
  柳玉嫂雙掌一分,凌厲的拍出一掌,這一掌,勁道十足,蠻有一股威力。
  可是,柳王嫂的掌勁勢力正足,尚未落下之時,岳龍突然揮來一劍,疾速的劃向她的手腕。
  岳龍寒著瞼沉聲道:「退出去。」
  對方這狠厲的一劍甚是快疾,柳玉嫂雖然潑辣也不敢硬接,嚇得急忙一移,總算躲了過去。
  柳玉嫂怒道:「你幹什麼?」
  岳龍冷冷地一哼,道:「在下沒請你幫忙……」
  柳王嫂一跺腳,道:「你真不識好人心——」
  岳龍道:「你站一邊去,我和姓石的事不要任何人插手。」
  他看上去年紀僅有二十幾歲,但在九絕老人的薰陶下卻有著劍術名家的風度,場中諸人看在眼裡俱暗暗佩服。
  柳玉嫂瞼色蒼白,哼了一聲,擰過身去。
  岳龍重新布釗,沉凝的道:「石朋友,請——」
  石仁中見岳龍氣度軒昂,劍術也極為不凡,不禁有種憐才愛慕的心意,他斜馭長釗,含笑道:「岳朋友,咱們何不到此為止……」
  岳龍大聲道:「什麼話?疤老九的一條命還-在我手呢——」
  石仁中長歎一聲道:「唉,岳朋友,你若要堅持己見,這場面便不好收了。」
  他有悲天憐人的胸懷,也有慧眼識英雄之氣概,奈何岳龍已騎虎難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岳龍此刻心境的寫照。
  岳龍大聲道:「石朋友,你不必再多逞口舌,黑鷹派的弟子寧可玉碎,絕不瓦全,你我之間,唯有手底下見功夫了。」
  當下不再答話,即抱守元一,凝神靜氣,一雙目珠寒冷的瞪在石仁中身上,這正是內家的靜氣功夫,能在一剎那間靜下氣來,使內華內藏,斂隱於體,岳龍不僅已達到收放自如的地步,還可在這一靜的剎那間,培養出一股無形的戰鬥力也就是說,在他體內已具有一股豐厚的精神力量,促使他勇氣倍增,勁力十足,絕不會畏懼任何一方,因為他眼中的殺機已充塞在他的意識了。
  石仁中暗凜,道:「閣下如果真要孤注一擲,在下只有奉陪了。」
  岳龍那兩片薄薄彎彎的菱形唇角輕輕的抿了一抿,輕緩咧了咧嘴,一聲沉重的大喝已從他喉結中傳了開來,緊接著一片耀眼奪目的光彩凌厲的閃顫而來。
  一蓬冶艷的芒刃,挾雜著寒凝的劍氣排山倒海樣的一湧而來,那兇猛的威勢,竟令人無法阻遏。
  場中人俱被這一式絕辣的劍術所傾絕,七公公的沉靜功夫在黑鷹派中可說是穩定如石,但在此刻,他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仰首注定場中,看看石仁中到底有什麼辦法阻擋住這樣凶霸的劍招,當然,他們對岳龍的劍術實力,也只有重新估計了。
  石仁中沉聲道:「九絕劍……」
  他不愧是年輕輩中的劍術名家,面對這樣凌厲的攻勢,居然能鎮定如恆,絲毫不為對方那疾烈無匹的創光所動,好整以暇的任那蓬劍光疾瀉而下。
  柳玉嫂大叫道:「好呀,岳龍,這一劍夠他受的了。」
  但七公公卻叱道:「閉嘴。」
  這一答一對之間,也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可是在場中激鬥的兩個人,卻有如度日年的感覺,岳龍的長劍落得快,對方的兵刃也發得快。
  令人驚訝的是,石仁中的劍出手時間較遲,可是卻比岳龍的劍較早攻向對方,這就令岳龍寒顫了。
  岳龍寒慄的急撤長劍,躍身欲退,但見石仁中的長劍在空中一陣虛劃,雙方劍影陡然隱歙而去。
  石仁中緩緩變回了長劍,一言不發的靜立當地,而岳龍卻似木雞一樣的呆楞在地上,任身上衣衫片片的飄飛,那神情好不令人鼻酸。
  柳玉嫂定睛一望,暗中倒吸一口涼氣,此刻的岳龍面色蒼白,嘴唇發紫,身上的衣衫,自前胸碎裂開來,一條條的長綢,隨風飄舞,被劍刃整齊的劃成了一道一道的……
  良久,岳龍沉痛的道:「石朋友,在下輸了。」
  雖然僅僅幾個字,但在一個成名的武林人嘴裡說出來,那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像岳龍這樣身手的人,平常眼高於頂,何曾向人低過頭?而今在黑鷹派總瓢把子七公公之前,公然說出這種話,的確是有點英雄氣短,羞愧不已。
  石仁中黯然的道:「我也沒贏呀。」
  顯而易見,石仁中不願讓對方太難看,故意給對方留點情面,岳龍內心雖然十分感激,可是在眾目睽睽下,他只有將那一絲感激之情深埋心匠了。
  岳龍歎息道:「石朋友,你何必給我留面子……」
  石仁中道:「在下說的句句是實,絕無半點……」
  話語未落,柳玉嫂已吼道:「岳龍,你是不是忘了疤老九怎麼死的?」
  岳龍瞼上變色,說道:「柳玉嫂,你別逼我——」
  柳玉嫂叫道:「疤老九是咱們黑鷹派的老弟兄,咱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看著他死。現在,兇手就在咱們的面前,難道說,咱們黑鷹派的人全死光了,就沒有人能替自己的老弟兄爭這口氣——」
  七公公叱道:「柳玉嫂,說話別太放肆——」
  柳玉嫂道:「七公公,我說的都是實話呀——一
  這個女人太會作做了,她和疤老九彷彿有一層較普通人親蜜的感情,說起話來激動奮昂,一把鼻涕一把淚,那神態彷彿死的就是她丈夫一樣——
  岳龍歎道:「石朋友,咱們還得再較量一場——一
  石仁中一怔道:「為什麼?咱們不是已動過手了?」
  岳龍苦笑一聲,道:「不錯,本來在下應該知趣的放下武器,低頭認輸,可是目前恐怕不行了,在下如果還要在黑鷹派待下去,就必須拚個結果,那怕是非得一死……」
  石仁中一震道:「這是何苦?那樣會兩敗俱傷……」
  岳龍黯然的道:「那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我遇上你呢?也許咱們注定有這麼一次的相會,是死?是生?全看咱們兩個人的運氣了……」
  話聲一落,長創已再次-起,可是劍上再也沒有先前那一股凶悍的殺機了,不論是誰,此刻只要一接觸到岳龍的神色,就會瞭解此時岳龍那種不願戰而不得不戰的心境,自古英雄皆寂寞,這時候,岳龍的心匠是寂寞的,萬古寂情埋心底,一柄長刃縱豪情,這就是他……
  石仁中歎道:「沒有辦法停下麼?」
  柳玉嫂大聲道:「有種的話就別婆婆媽媽的……」
  石仁中一斜劍,道:「也罷,岳朋友,不論你今日的處境是何等的困難,對你,在下尚有一份深厚的情感在……」
  岳龍激動的道:「我也一樣——」
  石仁中道:「請吧,別讓等著的人失望了……」
  他故意把話說得響亮,讓每個人都聽得到,柳玉嫂和古董都是江湖上的老狐狸,假裝聽不懂其中的意思,處之泰然的眼望他方……
  岳龍點點頭道:「閣下別再手下留情了,否則人家還以為咱倆是在這兒耍猴戲呢——」
  在這年輕人的瞼上流露出一絲憤怨而不滿的神色,一振長劍,照著石仁中的肩臂之處削了過來。
  石仁中晃斜身子,躲過這一劍。微微一-寒刃,輕描淡寫的也換來一劍。
  岳龍神色一凝,慢條斯理避了過去。
  兩人都是以慢打慢,急得旁邊的人乾著急。
  柳玉嫂冷笑道:「像這樣的打法,天亮了也不會有結果——」
  七公公叱道:「你能不能閉上嘴?」
  柳玉嫂一呆道:「我難道說錯了?」
  七公公道:「你當然說錯了,他們兩人用的打法是劍法中最上乘的內家手法,看上去緩慢無力,實是鋒利無北,一招之下就能立判生死!」
  柳玉嫂道:「有那麼厲害?」
  七公公道:「你是坐井觀天。」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又繼續道:「岳龍的武功在本派中可說是佼佼者,藝出九絕老人的嫡傳弟子,年輕輩中可謂高手。但是,他和石仁中兩人相比,差上半截,絕不能以道里計……」
  此刻一個老者上前,道:「七公公,你再不阻止,岳龍非死不可——」
  七公公嗯聲道:「若論單打獨鬥,岳龍絕非姓石的敵手。」
  他示意那老者坐下,沉聲喝道:「住手。」
  這一聲沉喝著似乎平淡無奇,但那個響聲卻震盪在每一個人的耳中嗡嗡直鳴,像個巨雷樣的那麼劇烈——
  岳龍額際汗珠滾滾,抽劍躍身疾退。
  石仁中平身斜移,劍式倒轉,平穩的定立在地上。
  岳龍道:「七公公——」
  七公公道:「先退下歇息——」
  岳龍道:「七公公,我……」
  柳玉嫂道:「七公公,這不行呀,岳龍是替疤面老九討索死仇的人,你叫他退下歇著,還有誰能……」
  七公公道:「你上怎麼樣?」逍遙谷掃瞄齊名OCR逍遙谷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