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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穿月神劍

  西門洪沈聲道;「朋友,放下……」
  醜漢手握長劍,冷冷一笑,輕按啞簧,一縷輕吟傳遍室內,但見一道冷艷的的劍光繚繞頻閃,滿室生光,森森劍氣,青瑩寒暢,端是一柄千古神器。
  醜漢得意道:「在下為它而來,豈會放下……」
  西門洪變色道:「盜劍——」
  醜漢暢聲道:「武林七寶,一書一劍俱存太陰居,江湖上黑白兩道誰不惹得眼紅,在下能擁有一書一劍,豈不……」
  醜漢話尚未說完,西門洪已怒道:「那是咱們祖傳神神劍,閣下立刻放下……」
  醜漢冷冷地道:「老爺子,自古神劍利刃,異寶秘笈,唯有德者居之,貴處這一書一劍存放已久,該是換主時候……」
  西門洪不容他說下去,道:「在太陰居你跑不出去……」
  醜漢一笑,道:「老爺子你認為我要走?」
  西門洪怔道:「你還想賴在這裡?」
  醜漢那張醜陋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詭秘的笑意,他揚了揚手中那柄千古利刃,大聲道:「有了它,在下愛留多久就留多久。」
  西門洪滿面殺機的道:「朋友,你憑什麼這樣狂?」
  醜漢一舉手中神劍,道:「就憑這柄『穿月』劍。」
  西門洪哼聲道:「老夫有辦法把『穿月』劍奪回來。」
  他暗中將滿身的功力俱凝聚在雙手之上,雙目寒光如電,緩緩朝醜漢逼去。
  醜漢冷聲道:「老爺子,你別找死,『穿月』神劍如果不在我手上,你或許能穩操勝券,但現在,你沒機會了。」
  這話倒是實情,絕非危言聳聽,以醜漢所展現的功力再加上「穿月」劍的鋒利,江湖上能與之匹敵者確實沒有幾個。
  西門洪心中一沉道:「你目的只在盜劍——」
  醜漢搖頭道:「並不盡然——」
  西門洪道:「還有什麼原因?」
  醜漢道:「為了那個姓石的——」
  他目光斜睨了躺在蒲團上的石仁中一眼,顯然醜漢和石仁中有相當關係,西門洪心中疑念一起,那原已疑團重布的心坎不禁更加的沉重了。
  西門洪冷冷地道:「你和姓石的有什麼關係?」
  醜漢道:「與你一樣非親非故——」
  西門洪訝異的道:「那老夫便不解了,已然非親非故,你千里迢迢的找他幹什麼?」
  醜漢望望他道:「你不惜與快意堂為敵,將他截來又為的什麼?」
  西門洪不禁。楞,歎道:「為了老夫孫女的鬼脈——」
  醜漢哈哈大笑道:「說穿了與你一樣,在不亦是為了醫病……」
  西門洪冷冷地道:「給誰醫病?」
  醜漢面上一陣抽搐,道:「給我,武林秘功心法中,能起死回生,化膚生肌,奪天地之奧,凝陰寒之氣者,唯有石家的七星朝元心法,這種功夫對我這張醜陋的瞼真有功參造化之能……」
  西門洪面上一冷道:「因此你盜了劍,又想再得神技,俗語說『貪者惹火』,閣下只怕今日再也出不了大陰居了。」
  醜漢哈哈大笑道:「老爺子,這話該是我說的……」
  他眉宇間倏忽罩滿一片殺機;凶厲無比的瞪著西門洪,誰都知道,這醜漢再也不會放過他們了。
  雙方都是武林中一代高手,這一動手定能泣鬼神,驚天地,不過,西門洪雙手空空,面對著的是那柄祖傳「穿月」神劍,他知道在兵器上已失了先機。
  醜漢此刻殺機盈眉,長劍一顫,一蓬森森光華顫閃出來,在空中虛空的劃了幾道,一招詭異的怪式,迅幻無比的朝西門洪身上攔腰削來。
  西門洪「咦」了一聲道:「南海派——」
  醜漢哼聲道:「再看看這招。」
  劍至半途,倏地一變,上下互指,突然化作一絲寒光,照著西門洪的胸坎之處無情的射了過來。
  西門洪目在對方這詭奇的怪劍法,當真是一寒,身形疾快的躍,順手抓著一根石杵,掄向對方。
  「噹」地一聲大響,滿室石屑飛揚,「穿月」劍不愧是武林神刃,那根粗大的石杵才一觸及劍刃,即被削去一半,嚇得西門洪暴閃而退。
  但西門洪畢竟是一代巨擘,武功自成一格,雖然倉促急退,左手卻靈巧的揮了一掌,竟將那醜漢打得倒退幾步。
  他沈聲道:「醜鬼,你接老夫一掌試試。」
  他將那半截石杵往地下一插,那半根石杵竟全根沒入地中,他長吸口氣,捲起兩臂衣袖,只見他的雙臂上剎那間變成一片紫色,一蓬白氣緩緩從那手臂上擴散出來。
  他駢指捏訣,沈聲道:「醜鬼,你注意了,老夫這手刀並不弱……」
  醜漢神情一變道:「迥空斬——」
  他不愧是個行家,一眼便看出西門洪所使的正是武林絕傳的「迥空斬」,這種功夫不但凶厲如刃,更兼有拳掌之功,使將出來,碰上則傷,威列之極。
  西門洪「嘿嘿」地道:「不錯,老夫正要你知道『迥空斬』的厲害。」
  他身子在空中一個迥旋,足踏七星,反手凌空一掌斬下,這迥空三斬,一斬
  三波,居然將那醜漢全身包困在這一斬之下。
  醜漢大吼一聲,揮劍斜刺,似輕煙一溜,迅快的逃出八尺之外,對方一招雖未將他傷著,卻令他顫驚不已。
  西門洪一怔道:「你竟能避過此招。」
  醜漢冷冷地說道:「閣下別門縫裡看人……」
  他僅僅一抖身子,忽地沉喝一聲,道:「著——」
  兩點黑光發出嗡嗡之聲,這兩道黑影飛行快速,剎那間已迫臨西門洪的身邊,西門洪不知是何種暗器,不敢硬接,一移身子,靈詭的避了開去。
  但那兩點暗器忽然一翻一轉,竟又掉過頭來,嗡嗡不絕的追蹤而來,西門洪一掌拍去,道:「苗疆無尾蜂……」
  勾魂無尾,十命不抵一蜂,苗疆百毒,無尾居首,此蜂之毒,能連蟄十人,無一能活,西門洪一發現是一種毒物,憤怒不已,揮掌劈落。
  當他正把那兩隻特毒的無尾毒蜂擊落之時,醜漢突然哈哈大笑,西門洪聞言一怔,不禁略略鬆弛,正詫異間,那兩隻毒蜂突然放出一篷黑霧襲鼻而至。
  醜漢大笑道:「老爺子,我這無尾蜂最毒不在蟄人,而在放毒,在下訓練有素,每當它們受襲便會放毒傷人……」
  西門洪神色一變這:「你……」
  底下的話尚未說出來,人已覺得昏昏欲沉,週身血液逆倒,暢而不順,他大驚失色,急忙盤膝運功。
  西門薇薇嬌呼道:「爺——」
  她掙扎欲撲,醜漢用劍抵在她的胸口,沈聲道:「這裡可有通路,」
  西門薇薇冷冷地道:「不知道。」
  醜漢「哼」了一聲道:「假如我殺了令祖,你還說不說?」
  他此刻滿含殺機,使他那張醜陋至極的臉更為恐怖,西門薇薇只覺他說得出做得到,不禁嚇得全身發抖。
  西門薇薇叫道:「你殺了我吧……」
  醜漢冷冷地道:「聽你叔叔說,此處不但有一書一劍名傳天下,你們西門一氏數代祖傳寶物也俱埋此處。」
  西門薇薇憤道:「我不知道。」
  醜漢忽然飄身供桌,將桌上的書拿來在燈燭下翻開,他彷彿突然間發現了甚麼異寶似的,翻著那本書一頁頁的猛讀下去,有時看至性起處,竟揮劍而舞,登時把供桌上的東西打得七零八落,供桌上的神位,也被那柄祖先傳的「穿月」劍劈得稀里糊塗,只看得西門薇薇目眥欲裂,破口大罵。而這個著了迷的漢子恍如沒有聽見,一個勁研讀著書中的奧秘,彷彿那本書裡有著某一種神秘的吸引力,迫使他無法停下來。他愈讀愈狂妄,在地上旋轉跳躍,凡是他碰上的東西俱被他用腳踢開,無意間,醜漢的足尖踢在躺在地上的石仁中身上,這一腳相當之重,把石仁中踢得平直飛了起來,落在西門薇薇身旁。
  西門薇薇呼道:「石哥哥——」
  這一腳踢得真是地方,石仁中雙目緩緩啟開,急忙坐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茫然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西門薇早被醜漢這種狂態嚇楞了,一見石仁中醒了過來,像是突然發現親人般,伏在石仁中的肩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輕道:「石哥哥,我怕死了……」
  石仁中拍拍她,道:「別怕,咱們會沒事……」
  當他的目光凝住在醜漢那狂妄的亂態之後,他忽然被醜漢那揮舞的式子所吸引,那種至大至剛、正氣磅礡的氣勢令石仁中目眩,郁藏在心中的那股氣忽然沸騰起來,令他無法再予克制,他竟推開了西門薇薇躍身而起——
  西門薇薇楞道:「石哥哥,你——」
  石仁中好似根本沒有聽見一樣,整個的思維都浸淫在醜漢所舞的招式上,這醜漢目注奇書,全神凝住,每一招俱緩慢舞動,石仁中依樣而習,兩人似乎俱被那玄奧的招式所迷,全無就此停下來的意思。
  怪的是兩人愈舞愈有精神,而不覺絲毫勞累。
  西門薇薇哭腫了眼睛,全身疲累不覺沉沉睡去。
  口口口
  三天了。
  三天中,醜漢和石仁中全沒停下,兩人渴了便會在旁邊水流中拿點水沾沾唇,而怪的是醜漢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那木書,一直瞪著眼睛凝注。
  三天裡,西門洪盤膝未動,沒有睜開過眼。這間石室裡唯一清醒的只有西門薇薇了,她醒了再睡,睡了又睡,渴了拿水喝,餓了便拿供桌上的東西吃,她望望閃動的兩個狂人,又看著不言不動的爺爺,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當她沈悶的呆看三個人時,禁不住嗚咽的哭泣……
  怪得令她自己都不懂,石仁中跟著醜漢學習那書中的招式,整個心神貫注,沉迷的難以自拔,而每當她的眼兒瞄向他們所擺的招式時,竟覺得厭惡不已,毫無令她激動沉迷之處。
  突然那醜漢一聲大叫道:「哎呀!」
  他這聲大叫震得石室嗡嗡連響,不但將西門薇薇嚇了一跳,也把西門洪給震醒了,他緩緩睜開雙目,滿瞼枯黃,像是剛剛生過一場大病似的……
  西門薇薇驚道:「爺爺,你……」
  西門洪歎聲道:「孩子,爺爺差點沒命!」
  他目光瞥向室中那凌亂的樣子,不禁目眥欲裂,髮絲根很豎起,但當他要掙扎而起的時候,只覺全身無力,氣血凝而不聚,彷彿剛剛生了場大病一樣。
  他不禁長長歎了口氣道:「唉,孩子,這是劫數……」
  醜漢此刻將書劍俱擲,捂著臉,這:「我的眼,我的眼……」
  他突然覺得眼前盡墨,甚麼東西都看不見了,最令他寒心的是眼珠子痛苦欲折,眼角溢血。
  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地瞪著那本密麻麻的黑字奇書,再好的眼睛也承受不了,更何況這本書本就透奢古怪。
  石仁中大叫道:「你的眼睛怎麼啦?」
  醜漢痛苦的道:「我的眼瞎了……」
  石仁中一呆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話音方落,醜漢已狂亂的吼了一聲,緊緊的抱著頭在地上胡亂的翻滾,他痛得「呀呀」直叫,滿身是汗。
  西門洪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他是自作自受……」
  西門薇薇道:「爺爺,他怎麼會這個樣子?」
  西門洪道:「孩子,他偷學了咱們西門祖傳武功,這是上蒼給他的報應,此刻他不但眼瞎了,只怕連記憶都失去了!」
  石仁中聞言大驚道:「老爺子,這是怎麼回事?」
  西門洪道:「這話該追溯到數代以前,咱們西門的武功原本是武林第一家,聲譽尤在武當、少林兩派之上,原因是咱們的祖先遺留下一本秘笈,又叫大羅天書上本書所載的武功俱為舉世罕有的獨門功夫,有書為導,名師為輔,西門家在武林中應當顯赫無比,但數代沿傳,雖曾顯赫一時,無奈武功卻愈傳愈少,咱們祖師留有遺訓不准子孫再翻該秘笈,所以把它供在這裡」
  西門薇薇楞楞地道:「為甚麼?」
  西門洪道:「道理何在,已猜測了數代,無人知道答案。」
  石仁中搖頭道:「這個謎只怕再也解不開了。」
  西門洪揚聲道:「老夫卻知道為甚麼了。」
  西門薇薇一怔,道:「真的?」
  西門洪瞪了她一眼,道:「當然是真的,爺爺幾時騙過你——」
  他沉思了片刻,又繼續道:「這本秘笈曾轟動整個武林,卻無人能盜去,那是因為這『大陰居』太難進出!更不容易尋找,這醜漢若不是與那逆子勾結,只怕也進不來,不過這樣也好,卻把我多年的疑團給解開了……」
  說著仰首敞聲大笑起來。
  笑聲略歇,又道:「你們只要看看這醜漢此刻的樣子,便知道咱們祖師爺為甚麼不讓下代子孫看這本書了……」
  石仁中道:「老爺子,您是說他眼睛……」
  西門洪「嗯」了一聲道:「不錯,這本書有著邪怪之處,不論是其麼人,不翻則已,一翻便不能休歇,立刻被書中的怪招式所吸引,一個練武的人,不論武功高低,只要一發現有新奇武功或招式,一定不惜任何犧牲也要一睹為快,而這種一睹為快的心理正是此書的陷阱,它令你愛不釋手,欲罷不能,在這種情況下,有誰的眼睛能三天三夜不眨一下,又有誰能親讀三天三夜,而不休歇……」
  西門薇薇「哦」了一聲道:「他是看書看壞了眼睛——」
  西門洪道:「不錯,讀這本書與其他故事小說不一樣,前者要用腦力強讀博記,硬塞進腦中,後者不過是看看故事的發展而已,兩者迥然不同。」
  深吸口氣,繼續又道:「因為書中的武技太廣大雜,這醜漢自不且旦力,想將書中所有的武功全放進腦海,結果是欲速則不達,腦力因受先天極限的限制,而至崩潰,變成白癡……」
  石仁中「啊」了一聲,說道:「老爺子,那我……」
  西門洪道:「敝先祖就是知道此書的厲害,日後便不准子孫再習秘笈武功,實是有相當道理,而石老弟是因禍得福,無意中將本門武功盡習而去,可謂仙緣……」
  石仁中惶恐的道:「老爺子我——」
  西門洪捋鬚一笑道:「這怎麼能怪你,一個有心,一個無意,也許是敞門武功該發揚光大,石老弟,恭賀你……」
  石仁中面色微紅,道:「老爺子!我慚愧……」
  西門洪道:「你只要能上體天心,下持善心,不辜負上天造就你這一身功力,老夫相信,在武林中你一定能開創出一個局面……」
  石仁中想起自己與那醜漢習了三天三夜的武功,像是置身夢中,每當他眼睛稍眨之時,每招每一式都會一一閃現在他腦際,他只覺滿身活力,血氣暢順,誰也想不到會在種情況下學習到絕世武功呢。
  他緩緩站起身來,將那凌亂的供桌上的神位一個個扶正,一書一劍也重歸原位,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
  三拜之後,西門洪突然將那柄「穿月」劍捧在手中,朗聲道:「祖師有訓,劍技合一,擇人而贈,你能習得武功,當然也該得劍,石老弟,你雖然習得本門武功,並不算是本門弟子,這柄『穿月』劍送給你……」
  石仁中一呆道:「老爺子,這怎麼可以?」
  西門洪道:「有甚麼不可以呢?寶劍贈俠士,自古有例……」
  突然西門薇薇顫聲道:「爺爺,我好冷……」
  西門洪一震道:「甚麼,你會冷……」
  西門薇薇「嗯」了一聲道:「我覺得自己像是葬身在冰雪裡……」
  西門洪變色這:「薇薇,壞啦。」
  石仁中一震,道:「老爺子,甚麼壞啦?」
  西門洪雙目通紅,抖顫的道:「老弟,薇薇這九陰絕脈的鬼毛病,體質上本來就屬陰性,氣溫較常人為低,老夫忘了這太陰居為陰風之山底,三天三夜,使她在這裡熬受寒冷。唉!老夫怎麼沒想到……」
  石仁中焦急的道:「那怎麼辦?」
  西門洪黯然的道:「希望別勾起她那絕脈逆血倒流……」
  話語方落,只聽西門薇薇喘聲道:「爺爺,我冷呀……」
  一會之間,西門薇薇那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面上沒有一絲血色,雙唇呈紫,倒在西門洪懷裡,渾身泛起一連串抖顫。
  突然,倒在地上的醜漢仰空吐出雲鮮血,人似呆呆癡癡的坐了起來,目光滯凝,楞楞地僵在當地。
  西門洪歎道:「他的武功完了……」
  石仁中楞楞地說道:「為甚麼?」
  西門洪低喟的道:「走火入魔……」
  這幾個字像幾下無形的巨錘搗在石仁中心弦上,使他那平靜的心弦冷顫出一連串激盪,正在沉思中,忽聽見西門薇薇柔弱的聲音道:「石哥哥,假如我死了,你會想我麼……」
  石仁中一呆,道:「不會,不會,你不會死……」
  西門薇薇苦笑道:「只怕不行啦。」
  清秀的臉面上,滾動著顆顆晶瑩的淚珠……
  凌亂的石室裡,瀰漫著一層哀緒,繚繞煙霧,擁塞空間,彷彿平添上一層薄紗,是那麼朦朧……
  在燃燒的火炬照耀下,西門薇薇面靨特別蒼白,眸珠裡雖然散放著一絲希望,但唇宇間,愁怨深鎖,掃不盡那絲惱人的怨幽……
  使人歎息,像她這樣堅決的少女,也會對未知的命運有所畏懼,她輕輕的歎了口氣,在這聲幽怨的歎息聲中,道盡了往昔的日子已逐水流去,含蘊著一個少女的寂寞,也說明了對生命的珍惜與懷念。
  她牙關顫抖,道:「生命的盡頭,已愈來愈近了……」
  寥寥數語,卻使人迥腸蕩氣,柔腸寸斷,她似乎已失去了生命浮萍,再也掌握不了將傾覆的小舟。
  石仁中低喟的道:「你只要有勇氣,一切都會好轉。」
  她伸過手來,緊緊握著石仁中的手,唯有這樣她才覺得溫暖,也唯有這樣她才勇氣十足,像一道洪流注入她的生命裡,精神奕奕!
  而石仁中目注這個生與俱來便與未知生命搏鬥的少女,心中感歎良久,不知是何滋味!
  西門薇薇那蒼白臉龐上淚痕尚未干去,新的淚珠又滾落下來,添上幾許新的痕跡,愈發顯得嬌柔——
  她顫動著青白的雙唇,苦澀的這:「從小我的身體便不好,除了小翠和爺爺之外,我根木沒有朋友,每天,我與花草為伴,鳥獸為友,與空間說笑,與天地哭泣,誰能瞭解我?誰能安慰我?粉蝶,花樹,鳥獸,無一通靈,既不解語,也不解意……」
  她似乎是有滿腹幽怨無從傾訴,恨不能將所要說的話全部說將出來,才覺痛快!
  語聲一頓,又道:「自從與你相識之後,才使我徹悟了友誼的真實,情誼的可貴,你不但能解語,也能解意,可是……當我正慶幸獲得一個知己益友的時候,我的生命卻即將結束,這是天意?抑是我福薄……」
  西門洪愴然的道:「薇薇,別難過,爺爺幫助你。」
  西門薇薇搖頭道:「爺爺,鬼脈絕命,非你能治得了!」
  石仁中堅決的道:「你只要堅強,我相信你會活得很好。」
  西門薇薇搖頭道:「別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命!」
  她喘息了一陣,繼續說道:「石哥哥,你福稟奇厚,無意中學會了我們祖傳武功,的確是可喜可賀!只要你勤加練習定有所成,我預祝你,一帆風順,不過你要防著我的二叔,他若是知道我們祖傳的武功傳給了你,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殺害你!」
  頻頻叮嚀,句句關注,石仁中非常感動,連西門洪也為之一怔,他覺得薇薇長大了,已不是從前的小薇薇了。
  她已開始關在一個男孩子,這說明她確實長成了。
  西門洪聽見她提起老二,登時髮絲俱豎,恨聲道:「不肖的東西。」
  西門薇薇惆悵的一歎,幽幽道:「石哥哥」
  石仁中道:「薇薇,別說話,等好了後再說——」
  西門薇薇苦笑一聲,道:「我只問你一句話。」
  石仁中笑道:「說吧,我聽著——」
  西門薇薇幽怨的道:「我死後,你還會想我麼?」
  幽傷話語,淒楚哀傷,石仁中是個性情中人,聞言心弦顫抖,他知道像西門薇薇這樣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句話能使她雀躍舞蹈,一句話也能使她哭斷柔腸,他要跟她說話,一定要十分注意,不然豈不使她更添幾分愁——
  他長吸口氣,道:「薇薇,你不應該有這個念頭……」
  西門薇薇道:「這是事實,難道我們要自己騙自己?」
  石仁中正色道:「上蒼給予我們生命,一定有讓我們活下去的方法,你想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西門薇薇說道:「九陰絕脈的人,有誰活過二十歲——」
  石仁中堅定的道:「也許有!只是不為人知——」
  西門薇薇顫抖的道:「在醫道上,我爺爺十分在行,他曾博覽天下奇書,就沒發現有特殊方法能治好這種絕症,」石仁中道:「聽老爺子說,我們石門祖傳『七星朝元』,是唯一克制鬼陰脈的絕學,假如真是這樣的話,在下倒願意試試——」
  西門洪點頭道:「不錯,石老弟,那是唯一的方法!」
  西門薇薇喘了口氣,道:「不要你給我治病——」
  石仁中一楞,道:「為什麼?」
  西門薇薇淒然的道:「我聽爺爺說,你雖然是『七星朝元』的真主,但你在這方面的功力只怕大淺了,萬一……」
  石仁中心中?沈,道!「老爺子,是這樣麼?」
  西門洪黯然這:「不錯。」
  石仁中道:「老爺子你看我已有幾分功力?」
  西門洪略略一怔道:「約達三成!」
  石仁中道:「假如我告訴老爺子我有七成功力,你一定不會相信。」
  西門洪嗯了一聲,說道:「確實令人難信。」
  石仁中沉思道:「老爺子,我有一個問題必須請教——」
  西門洪道:「你說——」
  石仁中說道:「假如我為薇薇療洽病魔,功力不達,而停了下來,薇薇會怎麼樣?」
  西門洪一月定的道:「她不會怎麼樣,你自己卻非傷不可——」
  石仁中堅定的說道:「那麼,在下要試試——」
  西門薇薇搖頭道:「石哥哥,別傻,那樣會害了你!」
  石仁中道:「只要你不死,什麼困難我都不怕——」
  西門薇薇聞言,心中不禁一酸,兩行情淚滾滾瀉落,雖然僅是三言兩語,但給子西門薇薇精神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果然,她像一株即將枯萎的百合,突然間
  甘霖佈施,生機盈揚,滿臉愁雲、一腔幽怨盡掠而去。
  西門薇薇淒涼的笑道:「臨死,有你伴著我,吾心足堪慰了。」
  西門洪突然問道:「石老弟,『七星朝元』傳授的心法中可有療傷章——」
  石仁中愧色這:「不瞞老爺子,『七星朝元』心法在下還沒見過……」
  西門洪一呆,道:「那你怎會……」
  石仁中道:「在下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只知一靜下心,全身血液自行流暢,氣歸丹田,如魚游大海,龍翔雲空,無止無境,遼遠寬闊……」
  西門洪一歎道:「孩子,你已得真髓,天下可無敵矣!」
  石仁中搖頭道:「在下不敢用在動手上……」
  西門洪點頭道:「這正是你厚道俠義的心胸,孩子,傳說此功練至精髓,全身會散放紅光,胸前呈現七顆血星,與天上銀河星座排列相同……」
  石仁中茫然的道:「在下每日入夜與朝露初瑩之時垂目行功,從不知有這種現象……」
  西門洪道:「老弟,你且運功給老夫看看。」
  石仁中一怔道:「這是為什麼?」
  西門洪道:「別問原因,老夫只能說這對薇薇的病甚有助益。」
  石仁中道:「在下現醜了,尚請老爺子多指正。」
  他緩緩坐在地上,雙膝斜盤,正心清意,兩雙手掌心相合,低目垂簾,升息相勾,但見兩道白氣自鼻孔中緩緩透了出來,繚繞不絕,輕逸飛逝。
  面上自額齊眉,隱隱透著一股紅光,那紅光緩緩擴散,漸至全身,渾身俱若血色,紅艷奪目。
  西門洪道:「老弟!老夫要看看那七顆紅星——」
  他伸手將石仁中胸衣撕了下來,但見七顆棋布的血星俱是紫青之色,與紅色肌膚相襯,的確是絕妙異常。
  西門供低歎道:「老夫只知道『七星朝元』為天底下神功之一種,卻不知練至深處,真有血星嵌胸,唉,若非親見,老夫真難相信會真有其事……」
  底下的話自說完,陡見那七顆血星周圍的地方,居然嵌浮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這些小字顯系有人用雕刻之技,在他胸前雕寫了一篇深奧難解的武功密法。
  正在這時,西門薇薇突然低聲念道:「欲舒筋血,先練丹血,浮雜沉精,天地溝通,行其穩,流其旺,驅腐朽,化神精……」
  西門洪楞楞的說道:「薇薇,你念什麼?」
  西門薇薇目注著石仁中,道:「爺爺,我忽然覺得輕鬆了,身體不再冰冷和僵硬了,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剛才……」
  她腦海中反覆的背著那一段文字,每背一次,她的身子彷彿更輕鬆了一點,殊不知道那正是一篇舉世罕見的療傷健身口訣。
  西門洪沉吟道:「爺爺也想不通是什麼道理。」
  但他是個深通醫理、精研岐黃之術的高手,他從那口訣的字義上去分解後,終於解了這個謎。
  石仁中緩緩啟開雙目,道:「薇薇,你怎麼知道那口訣?」
  西門薇薇滿臉羞紅的道:「我……我是……」
  石仁中一見她那種嬌羞的神情,不禁低頭朝自己胸前一望,登時使他臉紅不已,只見自已前胸畢露,茸茸胸毛俱露在外,他急忙擋住前胸,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是我小時候每天念練的口訣,聽說是世上最好的療傷篇,你能勤加習練,鬼脈定能不藥而癒……」
  西門薇薇苦笑一聲,說道:「真會那麼靈嗎?」
  石仁中道:「真的,真的!」
  西門薇薇見他說的那麼肯定,似乎是信心強增,她緩緩坐起來,頓時按著那口訣緩緩行功,自小她在西門洪的教導下,雖因受身體限制未深練武功,可是一些對身體有益的心法,經常都做練習,況且她聰明才智高人一等,遇事能舉一反三,今得「七星朝元」療傷篇精髓,行功起來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低垂雙眸,長長睫毛斜閣,剎那間靈台淨明,一虛不染,只覺鼻通心,心連鼻,呼吸均勻,氣血流暢,不知不覺中進入忘我之境界!
  突然,一道白光朝著西門薇薇的胸前疾射而來,這一招事出意外,誰也沒有料到在這裡會有人施以暗算,此刻西門薇薇行功正緊,已達無我之境,對外來之襲擊,渾然不覺,如何閃避這致命一擊。
  西門洪大叫道:「慘了。」
  他與西門薇薇的感情在相依為命的情況下倍為深厚,在這個老人心坎上,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這個孫女,他寧可自己受盡委屈,絕不讓薇薇有一絲委屈!
  焦急的吼叫一聲,人已挺身撲去,此刻他唯一的念頭便是不讓薇薇絲毫損傷,根本不顧自身的安危。
  那道暗器大快太疾了,他僅能撲擋在薇薇身前,卻無法將白光拍落或攔截——
  「呃——」這個慈藹的老人在這緊要的一刻,置己身於不顧,以血肉之軀將那道白光攔了下來,但自己身上卻赫然插著一柄短劍。
  鮮紅的血沿著劍刃流了下來,灑在衣衫上。
  石仁中一驚道:「前輩你……」
  西門洪怒吼道:「是那畜生,是那畜生——」
  他這一聲大吼,震得石室裡嗡嗡喧鳴,那個醜漢此刻彷彿被這聲大吼喚回了神智一樣,霍地站了起來,呲牙咧嘴,嘴裡也不知說些什麼,遁跑而去。
  石仁中目光一掠,道:「老爺子,你的傷……」
  西門洪慘聲道:「石老弟,這短劍有毒……」
  石仁中大驚而顫,道:「什麼?劍上有毒……」
  西門洪額上直淌冷汗,道:「不錯,這劍上淬煉了一種烈毒……」
  他痛苦的按住傷口,繼續道:「老弟,把它拔出來……」
  短劍射入內中至少也有三分之一,他憑籍著數十年的功力,強忍著那刺心椎骨之痛,其忍耐已達極限——
  石仁中顫聲道:「老爺子?這個能拔麼?」
  他年紀雖小,卻從啞叔那裡聽過不少武林中的掌故,對陣種劍器之傷,他也略有所聞,所以慎重的問了一下,免得發生意外!
  西門洪痛苦這:「不拔也是死,拔了還能碰機會……」
  石仁中「嗯」了一聲道:「老爺子,你忍著痛……」
  他抓著短劍的柄,輕輕的往外一扯,西門洪已大叫一聲,仰天翻倒地上,一股鳥黑的血汨汨流了出來。
  但正當他將短劍拔出之時,西門薇薇忽然睜開了眼睛,她驟見這般情景,不禁驚叫失色。
  她慘聲道:「石……你……」
  石仁中苦笑道:「老爺子因為……」
  西門薇薇朗聲道:「你好狠,你好毒呀……」
  她似乎是已失去了平日那種冷靜,披散著髮絲,眸珠凸出圓睜,怖厲的瞪著石仁中。
  石仁中此刻是手握凶劍,滿手血漬,在這種情況下他真是有口莫辯,他真希望西門洪立刻醒過來,為眼前這種情況作一解釋,但,西門洪恍如死了一樣……
  他焦急的道:「薇薇,你誤會……」
  西門薇薇傷心流淚,顫聲說道:「你這禽獸,殺人奪命,我爺爺待你不薄,贈劍留言,他與你無怨無仇,而你竟狠心下此毒手……」
  石仁中大聲道:「不是我……」
  西門薇薇吼道:「滾!我永遠不要再見你……」
  她此刻被眼前這一番情景嚇楞了,根本不能冷靜下來,連哭帶吼,著實使她的心破碎,一股憤怒的思緒湧滿心田,她難以抑制那股烈火的又道:「石仁中,我一定要替爺爺報仇……」
  石仁中苦笑說道:「我會把兇手抓著……」
  西門薇薇叫道:「兇手就是你,你就是兇手。」
  石仁中輕輕一歎道:「薇薇,你不相信……」
  西門薇薇顫聲道:「我自己親目所睹還會有假……」
  語聲甫落,只聽石室中傳來一個話聲,道:「是誰殺了我爹爹——」
  隨著話聲,西門薇薇抬頭一望,只見西門大鵬帶著七、八個漢子,朝這裡湧來,他們俱是長劍出鞘、面含殺機的兇徒,在各處大馬金刀的一站,將石仁中困起來。
  西門薇薇位道:「二叔,爺爺……」
  西門大鵬寒著臉,冷冷問道:「誰下的手……」
  西門薇薇一指石仁中道:「他……」
  石仁中一歎道:「薇薇,你受別人利用……」
  西門薇薇吼道:「你縱說破了嘴,我也不相信……」
  西門大鵬怒瞪著石仁中,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姓石的,你納命——」
  舉劍欲進,石仁中冷冷地道:「我懷疑,這毒劍是不是你發的……」
  西門大鵬冷冷地道:「笑話,我雖然不甚得老頭子的歡喜,也不會以毒劍弒父,你這小子殺了我爹爹,居然還要賴在我身上……」
  西門薇薇一震!顫聲道:「甚麼?毒劍」
  石仁中道:「不錯,老爺子身上中的是毒劍——」
  他將拔出的那柄短劍放在地上,果見上面青光流露,隱含毒液,西門薇薇反覆檢視,面上一片凝重——
  她低聲道:「二叔,快救爺爺——」
  西門大鵬冷冷地道:「老頭子中毒已深,救他幹甚麼?」
  這話多無情多不孝,父子之情意絲毫不存,此人若不遭天雷劈擊,天道寧論,西門薇薇聞言肝腸俱斷,淚眼模糊中,她更加的無助了。
  西門薇薇顫聲道:「二叔,你比兇手還可恨——」
  西門大鵬冷冷地道:「去你的。」
  一躍步,左足飛出,直往西門薇薇踢去。逍遙谷掃瞄齊名OCR逍遙谷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