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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美救難

  醒來天光早亮,不知是何時辰,楚零勉強坐起,已覺疲乏難支;緩緩提動真氣,幾乎疼死,內力竟然無法貫通,不禁大驚失色!
  楚零自知傷勢太重,雖仗應變迅速,未被實在擊中要穴;但最後拚卻兩敗,施展異離神功中的「三昧禪掌」,與蕭珂四掌相抵之後,又強捺元氣,暴喝嚇退蕭珂,致冰煞陰寒透入「太乙」、「衝門」兩穴!左肩受傷亦重,彼時雖有異離神功防護,但卻被蕭珂擊中了「手太陽小腸經」的「-俞」、「小海」兩穴。冰煞雖然未被侵入,但小海穴位在肘大骨外,去肘端五分陷中,至小腸以上。致左臂失靈,而腹內隱痛。
  他數處重傷,真氣自虛,內力無法提聚;雙腿發木,左臂奇酸,竟已不能站立。他咬著牙爬到一株古槐干旁,背依巨干,勉強趺坐地上,靜心合目自療,緩緩提動異離神功,慢慢逼出冰煞寒毒。假若換了一個人,此時早已喪命。楚零第一次嘗到冰煞陰功蝕體的滋味,也是第一次敗北,這個教訓不小。他整整耗到深夜,才將一身寒毒逼消;左臂腫脹一倍,仍然奇疼,全身酸懶無力,感覺勞累至極。此時他動也不能動,只想睡,想睡……朦朧之中,覺得臥處柔軟異常,陣陣香風薰襲;臂間冰涼,舒服至極,傷處已無腫脹疼痛的感覺。
  勞之過甚,睡意正濃,轉個身兒,他又睡了!
  醒來,這次他真的醒了;是久睡之後,自然的醒來。伸伸懶腰,舒暢無比,長吸一口氣,緩緩坐起。驀地聽到金鐵交鳴之聲,他睜開眼,嚇了一跳;原來自己睡在一輛寬敞的馬車上,墊著柔軟的厚氈毯,車頂篷上,掛著一盞小巧燈籠。
  兵刃相碰的聲音,距離臥處不遠。他並未多想,飄身下了馬車,隨即奇快無比的又回到車上。
  不知何時何地,睡丟了自己的上衣;車中一端,折疊著一身衣衫和新襪新鞋。他只好暫時取用,奇怪,大小正好!這時他才想起,自己曾被蕭珂暗算,傷重昏死在古槐林中;後經一整天的療養,冰煞寒毒雖已逼淨,人卻疲勞的要死。臂傷仍然腫脹疼痛,卻已無法支持,遂三天不管的就地安臥……
  如今卻又怎地睡到車裡?摸摸左臂,毫無痛楚;緩提內力,百穴暢順,非只傷痛已失,反覺精神百倍。
  一身舊衣早巳不知哪裡去了,打打頭,並非是夢;搖搖頭,實在覺得莫名其妙。突然獰笑聲傳來,夾雜著女子嬌叱的呼喝聲。楚零顧不得多想,再次飄身車外,飛撲呼喊打鬥之處而去。他隱身一旁,仔細窺視。動手地方,原來在一座古廢寺前,有兩個魁偉的大漢,正和太白四女中的華家姊妹搏戰!
  華家姊妹看來似已不支,兩柄劍守多攻少。大漢所使兵刃,奇形怪狀,似劍而非劍;長約四尺,寬足三寸,厚有寸餘;兩邊鋸齒狼牙尖刃,有柄,一望即知足有三十斤以上的重量;尾部有一蛇頭,蛇信吐出兩寸。大漢手法詭絕,與兩位姑娘對敵,游刃有餘,並未施出全力,似懷極惡心腸!
  楚零本來不識兩人,但看到他們所用的兵刃,恍然記起他等的出身,一言不發,閃身退下,飛縱上一株參天古木。暗中留意,果然發現所疑之物。再次注目當場,華家姊妹越發不支,他悄然縱身,輕若無物,站到大漢背後。華家姊妹正好面對著楚零,自然看得分明,不由芳心大喜;手中劍不知哪裡來的勁道,竟然改守攻上。
  左旁和鶯姑娘動手的大漢,嘿嘿陰笑著說道:「喂,老三!小妞兒後勁不小,有意思。」
  一語雙關,言辭極為下流,那老三冷哼一聲說道:「二哥又犯毛病了,當心大哥生氣。」
  老二竟似不服的說道:「要不是老大下這倒楣的命令,抱我也早把小妞兒抱住了,何用費這麼大的事?這遭不管老大怎……」
  楚零已得機密,不再等待,沉聲說道:「你們兩個東西有完沒完?此處不是幽燕之地,任憑爾等橫行,再不停手,可別說我要教訓你們了!」
  兩名大漢霍吃一驚,一南一北倏地縱開。別看他倆樣子蠢笨,輕身功力卻也了得,落地不帶絲毫聲響。
  楚零有心先叫兩位姑娘離開,因還有一名巨惡即將到來,免得至時無法分身接應,遂不容大漢開口,就對兩位姑娘暗示說道:「你們姊兒個先走吧!和兩個臭小子有什麼好鬥的,不能睜眼的那人,已經上了臨安,要快追才成!」
  誰知華家姊妹卻點著頭答道:「就聽你的,咱們馬車上會!」
  楚零心裡怦得一跳,原來自己睡的那輛馬車是她姊妹的。
  他這時突然想起那兩匹駕轅的馬來,難怪剛才看著眼熟,可不就是她姊妹的坐騎?此時沒有餘暇多想多說,兩位姑娘四隻星眼正盯著自己,只好先點點頭。
  華家姊妹嫣然倩笑,瞪了兩個大漢一眼,飄呀飄的走去。
  兩名大漢才待攔阻,楚零冷笑著道:「喂!幽燕三絕難道就會欺侮女孩兒家?」
  兩名大漢聞聲止步,老二沉聲說道:「你是什麼人敢管幽燕三絕的閒事,難道你沒有看見我等那『三絕旗令』?還不報名受死!」
  「什麼三絕旗令,此處並非幽燕地方,爾等放明白點。我懶得跟你們兩個蠢物廢話,叫金老大前來!」
  「娃娃!金老大是你能叫的?!」
  楚零突然揚聲大笑道:「不知死活的蠢賊,先給我留下你那『蛇形狼牙穿』!」
  說著楚零倏地凌虛伸出左手,抓向老二持拿兵刃的右手腕。相距丈遠,任你功力多好,那怕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能從幽燕三絕手中奪去他這蛇形狼牙穿,是故金老二冷笑著動也不動。
  詎料金老二念頭尚未轉過,驀覺右手如被火炙,奇痛入骨,再難掌握手中兵刃;一聲疼吼,扔掉蛇形狼牙穿,猛地連連甩手。楚零上步自半空接過金老二的兵刃,陣陣冷笑,雙手不停的在蛇形狼牙穿上揉搓。一聲斷喝,狼牙穿變成了鋸齒棍。硬生生的被楚零將正中二尺地方,拉長了四尺-的-聲暴響,扔在地上!
  這本是轉瞬間事,金老二蛇形狼牙穿扔掉,右手疼痛剛覺漸消;才待撲上,狼牙穿已被對方拋了回來。幽燕三絕中的老二、老三,不禁膽寒心凜。
  楚零再次手指金老三道:「念你人雖凶狠,卻能不犯淫戒,故此我不留難。金老二右臂已傷,三個時辰之內,齊肘斷去,尚能保得殘生,過時必死!我有要事,不能久留。金老大來時,代我寄上一語,敢在中原地區妄殺一人,淫一婦女,必受化骨炙肉之罰!」說著他一步步緩緩遠去,金二金三,果然不再停留,將放置三條通路之上的三絕旗令收起,飛縱逃下。
  楚零踱近馬車,他可為了大難,又不能不去。硬著頭皮走到車旁,華家姊妹已含笑相迎,飛鶯姑娘說道:「今天真險,原來這兩個東西是幽燕三絕兄弟,若非你……你這車把式來得恰好,我姊妹可丟大人了。」
  「妹妹怎麼這樣稱呼人家?」
  「怎麼辦呢?人家有個懶得說話的脾氣,我怕再碰釘子,沒敢問名問姓,只好套他自己的稱呼來喚他了。」
  音鶯姑娘咯咯的嬌笑不停,楚零也難為情的笑了笑。
  飛鶯姑娘瞟了楚零一眼,俏臉兒一揚又說道:「說來說去,我說你到底尊姓呀?」
  楚零明白兩位姑娘生心調侃自己,不久以前,和蕭珂初次江湖相逢之時,姑娘已知道自己的名姓了,如今卻又故意相問,這可叫他怎樣回答才好呢?想來想去沒有好辦法,不由抬頭看了這頑皮的姑娘一眼。
  音鶯姑娘一旁卻掩口嬌笑著說道:「妹妹當心,他眼睛又說話了!」
  楚零拿兩位姑娘真沒辦法,搖了搖頭,飛鶯姑娘又說道:「你的臂傷好了吧?」
  楚零聞言慌不迭地稱謝道:「多蒙兩位姑娘相救,我竟糊里糊塗睡得毫不知情。」
  「糊里糊塗?楚大俠……」
  「姑娘別這樣稱呼我,叫我楚零好了。」
  「你怎麼稱呼蕭珂的呀?」
  「我叫他大哥。」
  飛鶯姑娘這時卻對音鶯姑娘道:「咱們也喊蕭珂叫大哥,那就稱呼他二哥吧!」
  「怕不行喲!妹妹,二哥是蕭瑾叫的,咱們……」
  「不!姊姊,蕭瑾喊他二哥哥,咱們叫他二哥,二哥和二哥哥不同,這裡面還差著一個字呢!我說二哥,對不?」
  好頑皮的飛鶯姑娘,說著說著,霍地轉調話鋒,問起楚零來了。這可又叫楚零說啥?他只好點點頭。
  飛鶯姑娘接著又說道:「那麼我們可就老實不客氣的叫你二哥了。我說二哥,你剛才說了一句,糊里糊塗睡得毫不知情對吧?」
  「實因身受重傷,經一日自療,疲乏不堪。臥地而眠,竟然沉睡若死,兩位姑娘救助尚不知……」
  飛鶯姑娘不容他再說下去,立刻出聲道:「慢著慢著,二哥喊我們什麼?」
  楚零皺了皺眉,似羞含愧,實在卻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音鶯姑娘卻接著說道:「二哥,你怎麼稱呼蕭家姊姊來著?」「姊姊記性真壞,二哥不是口口聲聲喚蕭家姊姊大妹嗎?」
  姊兒倆個一吹一唱,飛鶯姑娘替楚零接上了話。
  「是呀!那二哥也應該改個稱呼叫我們呀!」
  音鶯姑娘不問楚零,反而問起自己妹妹來了。
  「姊姊說得不錯,二哥,這樣好了,『大妹』和『二哥哥』,是二哥和蕭家姊姊互相稱呼而用的,我們稱你二哥,那你叫我們二妹妹、三妹妹好了。這樣絕不會弄錯,叫著也順口,聽著也順心,怎麼樣?」
  楚零簡直不曉得怎樣才好,音鶯姑娘卻突然說道:「二哥你是怎麼了嘛?扭扭捏捏的和女孩子似的。」
  楚零驀地心頭一震,暗中自忖道:「著呀!今朝怎地生起『賊』心來了!」想罷心境自明,神色轉寧,含笑說道:「好!自今之後,我們就像同胞兄妹一般。二妹妹、三妹妹還有事嗎?此處並非善地,沒事還是早些走的好。」
  「二哥你上哪兒?」
  「先到臨安。」
  「蕭大哥可是真到臨安去了?」「我只是在猜測,他大概是去了,杜姑娘呢?」「杜姊姊前天和我們分了手,說好中秋在敬阜山莊見。」
  飛鶯姑娘突然接口說道:「二哥,你怎麼受的傷?」
  楚零搖搖頭,含笑不答,飛鶯姑娘半開玩笑地說道:「二哥現在不乏不困了吧?」
  「我還沒謝二妹妹和三妹妹呢!」「和我這三妹妹無關,從地上抱起你來的不是我,給二哥你擦藥換衣服的也不是我,要謝,謝二妹妹就行了。」「妹妹你再胡說!」
  音鶯姑娘羞極,急忙制止妹妹。飛鶯姑娘卻嬌笑著又說道:「二哥好不害羞,姊姊抱你上馬車的時候,你好像已經醒了嘛!誰知道笑了笑,一扭頭,像翻了個身兒似的,竟然又睡著了,姊姊嚇得不敢放手,害我一個人趕車。二哥你說,要怎麼謝吧!」
  楚零這次可真難為情,飛鶯姑娘說得不假,他隱約還記得一絲絲當時的情形。再看音鶯姑娘,粉臉早羞成熟透了的紫葡萄,「喲」的一聲,低頭看著鞋子鑽進馬車裡去了。再回頭,這可好,另外那位已從車轅上進了馬車,把楚零一個人丟在車外。他搖搖頭,低聲地問道:「車就停在此處?」
  「誰說的?二哥,咱們不是要到臨安嗎?」
  飛鶯姑娘在馬車裡答了話,楚零還沒接口,她卻又說道:「我和姊姊一整天沒合眼,對不住,這回可要好好的睡一覺了。
  好在趕車二哥內行,您就多偏勞吧!」
  楚零還能說什麼,飛身上了車轅,抖開韁繩,緩放牲口;咕咚咕咚的,這輛馬車踏著暗黑的大道遠去。
  臨安,古之名郡,五代時吳越王錢謬建都於此,跨運河,瀕錢塘江右,吞四山而抱西湖,氣勢雄壯!自高宗南渡,此地才叫臨安。為什麼單單把這有名的古都改稱臨安,想來是說,此非永居之地,「臨時安身」罷了;遲早有朝一日,逐胡虜,平四亂,復我大漢故土,還我錦繡河山!
  西湖,水中央的一座美輪美奐的涼亭上,時正晌午,圍坐著十數位氣質英勃的人物,有老有少,筵開雙席,卻無人下筷。東席上空著正座的兩個位子,西面也空著一個主座——難怪,原來正主兒還沒到。
  移時來了一人,素衣素服,風度翩翩,前面有一小童引路。那人右手扶在童兒肩頭,登上涼亭,對先來的眾人說道:「眾位借問一聲,這可是成化一和宇文兄弟宴客之處?」
  立即有人答道:「不錯,請問您是成爺的朋友,還是兩位宇文老爺的賓客,這裡有兩桌酒,故此必須動問。」
  那人點點頭說道:「他們三個都請了我,今天他們不是為了要爭奪臨安第一高手的尊位,才設筵群俠在這裡印證手法的嗎?」
  「不錯不錯,那麼您請……」
  那人卻又說道:「席分兩座,難道他們還各約了助拳的朋友?」
  「沒有沒有,因為大家都是熟人,誰也不便相幫;席雖雙分,情卻如同一家。只是尊客面生,故而有心一問。」
  那人聞言霍地仰天大笑道:「秦檜治理下的臨安,連武林中人都學會了這兩面交情的做人方法;當人一面,背人一面,有趣有趣!」
  舉座聞言大驚失色,個個面面相視,作聲不得。那人卻若無其事地拍了拍小童兒的肩頭,敞聲說道:「你帶我到東席上座!」
  童兒聞言帶路,那人坐下之後,又對童兒說道:「告訴你爹,船停在那兒別移動——一動別動知道嗎?」
  童兒迭聲答應,那人手探袖中,摸出一粒蠶豆般大的赤金豆兒來,遞到童兒手裡,揮著手說道:「去吧!這個交給你爹替你存著,積多了長大了,用它給你娶個好媳婦,生兩個好小子;長大了別叫他們做官,別當人家的看門狗,別忘了祖宗墳地。唸書為知禮,夠用就行,能這樣瞎子下次多給你一粒。」
  童兒咧著嘴直笑,喏喏連聲跑下。在座之人,都是臨安城有名的人物,聽出瞎子指桑罵槐,卻皆無可奈何。那人摸著筷子,問都不問,讓也不讓,在菜盤裡胡亂翻騰一陣,大家不知他是哪種來頭,只好皺著眉忍耐。
  剎那不知何人,驀地喊道:「來啦來啦!成爺和宇文兄弟一塊兒來了。」
  接著鬧嚷嚷亂哄哄,由遠而近來到亭中,五個人像捧月似的擁著三個漢子進來。成化一坐到另一桌上,宇文兄弟坐在那瞎子的旁邊。他弟兄霍見酒菜已經動過,才待發作,成化一那旁已拱手說道:「宇文老兄,咱們是自己人,印證功夫歸印證功夫,交情可還是交情。飯早已經在相爺府用過了,如今乾一杯就言歸正題怎樣?」
  「痛快,成兄不愧是磊落漢子,干!」
  宇文啟話罷舉杯,仰頸見底,宇文展相隨。成化一挑起拇指,對著宇文兄弟一伸,也喝乾了杯中酒。成化一再次說道:「怎樣比法,請宇文兄出題。」
  「怎敢怎敢,成兄吩咐就是。」
  那瞎子這時卻開口說道:「你們請我們前來,可還要我們說話不?」
  成化一當他是宇文家的朋友,宇文兄弟又當他系成府的賓客,不由同聲開口,請他說話。
  那瞎子冷冷地說道:「你們雙方是當事人,誰出題全不好。
  要是你們兩邊都不反對,瞎子倒有個很好的比武辦法。」
  雙方自是請他一談,瞎子卻正色說道:「有武必傷人命,你們是有心藉此機會剷除異己呢,還是真要各憑功夫,印證勝負點到為止呢?」
  「自是印證勝負,以定尊位,點到為止。」
  雙方同聲如此回答,瞎子又道:「如此就簡單了,軟、硬、輕功和內力,併合為兩場,單對單。宇文兄弟選一上場,一勝一負為和,二勝為尊,二負為臣,你們意下如何?」雙方俱皆贊成,並對瞎子的來歷注上了意。
  瞎子略加沉思,點點頭說道:「我想過好久,你們雙方只要一合上手,必然各出全力,如此死傷仍恐難免,說不定我自己冒點險了!」
  大伙不由一愣,人家動手相搏,不知道瞎子冒的是哪門子的險?遂鴉雀無聲的靜聽瞎子說下去。
  「軟硬輕功為一搏,你們雙方可以把我瞎子當作目標。拈籌分為先後,請人代報數字,以五十為限。五十數內,能先打我一拳或踢我一腳者為勝;過五十之數,則謂之負,這是第一搏!內力算第二搏,約好和瞎子互抵三掌,先能掌震瞎子倒地者為勝,反之則負,如此雙方可以各展所學。指為劍,掌化力,飛來縱去是謂輕功。輕拈緩送乃武術柔力,以飽臨安萬民眼福,而定第一尊位何屬,這辦法怎樣?」
  舉座聞言,驚咦聲、慨歎聲、嗤笑聲,亂成一片。
  成化一正容說道:「朋友,你這番盛情成化一非只心領,並極感動。只是你我往日無怨,怎能這般作法,還是換個比法才好。」
  宇文展誤瞎子是成化一有心請出來的,說番大話之後,成化一再堅執不可,天下英雄豈不盡皆讚美姓成的夠人物?是故當成化一說完之後,宇文展冷笑著說道:「喂,瞎朋友,你是尋哪個開心?」
  「宇文展,你敢蔑視我瞎子?」
  瞎子看不見,卻知道他是宇文展。成化一心中一凜,他越瞧瞎子,越覺得這人奇特得怕人,他不由暗存心機。
  宇文展哈哈一陣大笑之後,再次問瞎子道:「如此說來,瞎朋友剛剛說的是真心話了?」
  「是不是宇文展你說慣了假話,認為天下人都和你一樣?」
  宇文展強捺暴怒,冷笑著說道:「好!咱們一言為定,成兄,拈籌分分先後吧!」
  「且慢,宇文展,請聽我一言,你我相搏,何必牽連別人?這位朋友是熱心腸,我等怎能將好朋友……」
  宇文展揮手揚聲說道:「哪個想牽連此人,是他自討的差事,宇文兄弟沒有這種朋友。成兄不願遵約,莫非和此人素日相識?」
  成化一不由大怒,沉聲說道:「字文展,你這句話忒地不當。成化一浪跡江湖,見識過千奇百怪的事物,你莫小瞧了這位朋友。莫非素識,多言何益,拈籌就是!」
  宇文展冷笑著,面露猙獰之色,成化一萬般無奈,拱手對瞎子說道:「朋友,你聽得清楚,在下……」那瞎子攔住成化一,嘿嘿冷笑著緩緩站起道:「我到臨安三日,人言一劍雙鳥是劍仁鳥狂。今朝是非已得,成化一勿須多言,瞎子還有一句話說!宇文展,瞎子問你,稍停相搏,瞎子是否也能還手?」
  「這豈非廢話,天下沒有不讓對方還手的搏鬥!」
  「如此甚好,就請你們雙方拈籌先後吧!」
  瞎子說完這句話,慢慢地摸到椅背,在亭內踱起步來。有人悄聲問他,可要撤下桌椅酒菜?他搖頭說不必。成化一拈籌在先,到瞎子面前道聲得罪,瞎子閉著嘴擺擺手,仍然自顧自的踱他的四方步。
  籌兒拈得,宇文兄弟佔先。宇文啟暗囑兄弟當心,宇文展冷笑著點頭,候瞎子踱到近前,他才說道:「瞎朋友,宇文展拈得先籌,咱們何時開始?」
  瞎子冷冷地說聲稍待,隨即轉對成化一說道:「瞎子有兩點要求,一、請在東席之上,倒好三大杯酒,瞎子跑渴了好喝;二、其餘的朋友,全部請到亭外,以便宇文展能放開手腳。這兩件事就請成朋友幫忙辦理一下,並請找個記數的人來如何?」
  成化一立即答應,剎那一切辦齊。瞎子對字文展道:「瞎子看不見,你也幫點小忙;摔個碗或盤子什麼的,當是咱們搏戰開始,記數的朋友也請聞聲起數。」
  宇文展順手抄起一隻大盤,冷笑著高高舉起說道:「瞎朋友留心聽著!」
  他一鬆手,大盤跌成粉碎,聲音震響,報數之人,已經開始大聲喊「一」,宇文展悄然縱起,飛身撲到!瞎子似如不覺,眾人不由提心吊膽,他們從宇文展縱撲的式子上,看出施展的是狠毒殺手,皆替瞎子著急!
  眼看著瞎子要遭毒手,詎料奇事突生!也沒看見瞎子邁步,卻已到了宇文展的身後,他竟趁空拈了一個肉丸子放在口中,眾人不由哄堂喊好。瞎子扭回頭來,對著大夥兒點點頭,惹得眾人再次呼叫。
  宇文展一下撲空,羞怒交進,霍轉身,猛上步,伸手二次抓來。這時正好瞎子回頭,宇文展的右手,已到了瞎子的肩頭。誰知瞎子理都不理,容宇文展指尖觸及衣衫的剎那,他倏地一個飛旋,又到了宇文展的身後,伸手拍在宇文展的脖子上,並冷笑著譏諷的說道:「我瞎你又沒瞎,怎麼亂下手呢?」
  宇文展惱羞至極,突出右手,一式「海底撈月」,下絕情施毒手,並二指,迅速無倫點向瞎子「乳中」要穴!瞎子動若閃電,倏地飄出,冷笑陣陣,揚聲說道:「傳言青蓮居士撈月亡身,莫非你也想去?」
  此時亭外一千人們,皆已寂然注目不懈;個個俱已看出,瞎子身懷絕頂功力,為當代罕見的高手。
  「瞎鬼你納命!」宇文展並非弱者,上來驕敵忒煞,致遭戲弄;如今沉著應戰,步步進逼,施展開「天羅九手」,暴喊撲上。只惜所敵太強,瞎子身法詭奇得使人凜懼;進退有若幽靈,飄飛捷似鬼影,看不出是何門戶傳授,令人歎為觀止!
  這一招,宇文展施出「五絕手」,當胸抓到,瞎子驀然揚聲喊停!宇文展連環進攻,怎肯便住?那瞎子霍地沉肩飄退到涼亭欄杆旁邊,一言不發雙揚十指飛撲抓下。瞎子凜人的一聲怪嘯呼出,飄然迎上,卻比宇文展迅疾地多。不知他施展的是什麼手法,竟將宇文展雙腕捏住;宇文展空具一身功力,竟難掙扎!
  瞎子捏著宇文展的雙手腕,卻揚聲說道:「記數的朋友,你這可不對,現在是多少數了?」
  原來記數的這人,喊到「五」數之後,只顧全心注意這場驚人的搏鬥,竟然忘了接著喊下去了。瞎子一問,這人才霍地想起此事,慌不迭的連聲致歉。
  瞎子搖搖頭,卻沉聲對宇文展說道:「武林動手,素有規戒,我曾喊停,爾竟仍然進逼不捨,像你這種東西,殺之污手,滾!」
  「滾」字出口,只見瞎子雙臂一抖一甩,竟將宇文展扔出數丈,面臨西湖之水,他直跌了下去!旁觀眾人,連宇文啟在內,竟無一個膽敢攔阻。此時湖心畫舫,早已排列成行,人山人海,歡呼如雷!
  瞎子將三杯酒傾下咽喉,緩緩說道:「宇文展已敗,成化一請試身手!」
  成化一功力雖然勝過宇文兄弟,但也不過半籌之先。目睹瞎朋友的身法武技,早已自愧弗如,聞言便說道:「成某眼拙,未識高人,自願認敗,並請朋友移玉寒舍一談如何?」
  瞎子冷笑著搖搖頭道:「你總算很夠分寸,不愧臨安一劍之名。瞎子有幾句良言勸你,秦檜殘害忠良,遲早有報,你何必代人承禍?瞎子耳聞人言,臨安一劍雙鳥,有謀取黃帝神刀之心。並非瞎子齒冷,似你等這點功力,恐怕連神刀的影子都無法看到,已喪命江湖。昔日秦檜待若上賓的長髮魯達,在敬阜山莊也只不過是個二流的人物,厲害由此可見!瞎子言盡於此,我要走了,有緣他年再會吧!」話罷坦然挺胸而行,眾人悄然讓路。
  哪知瞎子剛剛走到中間,驀地一聲冷哼,全身突然左轉,右手捏著一柄寶劍的劍身說道:「暗算我的是宇文啟?」眾人這才看清,宇文啟手握寶劍,滿面赤紅,劍身捏在瞎子手中;宇文啟用盡力氣,無法奪回!
  瞎子哈哈大笑著說道:「有秦檜這種主人,就有你弟兄這樣的奴才,武林中人的臉面,叫你兄弟給丟了個乾淨!瞎子真不明白,是什麼人瞎了心眼,憑你們這種鼠偷狗竊般的匹夫,也會被尊稱為俠義?瞎子本不願意濺血在這大好靈境的西湖之上,只是像爾兄弟這種東西,留在世上也是禍害,只好……」
  眾人都已聽出,瞎子起了殺人心腸,可惜沒有一個敢開口說話,生怕「天殺星」照顧到自己,個個噤若寒蟬!突然在湖心畫舫群中,有人暴喊一聲:「大哥使不得!」
  大家尚未找出這呼喊之人何在,那瞎子聞聲似受極大驚嚇,全身一顫向後退了兩步,硬生生地也把宇文啟拖出人群。
  宇文啟暗算瞎子不中,瞎子開口訓斥,聽出大事不好,才待撒手扔劍,已經有人喝阻瞎子;宇文啟呆得一呆,接著已被拖了出來。他飛快地撒手,低頭向人群中鑽去。誰知瞎子輕舒左手,上步把他抓了回來;右手一震,寶劍斷折墜地,跟著怒叱聲道:「有人不願你這狗血玷污大好湖山,今日姑且饒爾一命。聽著,雙鳥自此江湖除名,遠離臨安……」
  瞎子的話才說到這裡,突然一陣開朗豪放的長笑聲音傳來,隨即聽到一聲佛號,接著有人揚聲說道:「雙鳥固是下作,閣下也未免過狂!和尚雖然跳出三界,但卻難泯是非之心,絕『嗔』之一戒,要會會高人!」
  眾人聞言,扭頭看時,不由紛紛讓路說道:「有熱鬧看了,酒和尚來啦!」
  瞎子一聽「酒和尚」三字,冷笑一聲,猛甩左手,一條人影隨手飛起,「噗通」一聲,宇文啟被扔落湖心。
  數圖圖檔,Holy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