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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扇失人安

  此洞府很寬大,有四丈有深,三丈五六寬,很黑暗,也很陰濕,並有陣陣的霉氣,顯然,不是廬山獨翁常住之地。
  金童進入洞中,運目四下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心靈一愣,接著,怒火直冒,大喝一聲,向前就撲——
  「站住!」洞中一人沉聲喝止。
  金童渾身一震,急忙煞住撲勢,同時,壓熄高冒的怒火,恢復理智,站立當地,腦筋亂轉,暗忖:「我不能亂來,此時此地不是逞能的時候。」
  原來洞府的左邊角落裡,奔月嫦娥、五嶽神丐等均在其中。
  五人的兩側,各站著一人,左邊的是黃土坡悄悄溜走的清風真人,他臉容冷漠,目光如火,手握拂塵,塵絲垂放在五嶽神丐的頭上。
  右邊的,是與金童有深仇大恨的武林敗類,武林三腐儒中的桃花賊吳一奇。
  吳一奇手握亮晃晃的長劍,劍鋒貼在奔月嫦娥頭上,臉上佈滿奸邪詭譎的冷笑,雙目不停的轉動,神情十分自得,充分表露出勝利者的驕傲。
  金童盡量壓制心情的悲憤和激怒,冷然道:「吳一奇,原來你搞的鬼!」
  吳一奇奸笑道:「想不到麼?」
  「真想不到,在北京,在太平鎮,饒你性命,希望你能改惡從善,不想你仍執迷不悟。」
  桃花賊哈哈笑道:「你饒我性命?真好意思出口,自古道:大智若愚,憑你有幾斤死力,就能殺了我吳一奇麼?哈哈!真幼稚得可憐。」
  金童走至廬山獨翁身旁,道:「獨翁前輩,他就是令徒麼?」
  「不錯。」
  「你老在黃土坡說的話還算不算?」
  「老夫言出成律,怎會不算?」
  「那就請即飭令徒釋放他們。」
  廬山獨翁向昊一奇走近一步,道:「小子,請即釋放他們。」
  吳一奇奸笑道:「為什麼?」
  「是我下的賭注?」
  「你打不過他?」
  「嗯。」
  「你不想我當武林盟主而為你爭榮麼?」
  「我答應了他,不能失信。」
  祧花賊吳一奇忽又哈哈大笑,不屑的道:「獨翁,你真是一個老天真,你不自量自量,你怎能作我吳一奇的師父,武功不如我,機智更差得遠,哈哈……」
  廬山獨翁勃然怒喝道:「你不認我作師父了?」
  「我幾時認過你作師父?我來此,只不過是利用你將他們俘來作要挾之工具。」
  廬山獨翁聞言,直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怒喝道:「好哇!你這忘恩負義的雜種,老夫與你拼了。」欲向前撲去。
  金童一把將他拉住,道:「獨翁前輩何必生氣,這就所謂邪正之分,邪者為人擁戴,正者為人唾棄。」他欲替獨翁解穴道,但又恐他在氣怒之下,向桃花賊拚命,影響他姑姑的安全。
  頓了頓,繼道:「你老如真有正義之心,請出洞去,這裡的事由我來料理。」
  此話,雖是對廬山獨翁所說,含意卻純是針對清風真人,諷刺他助桀為虐,是邪道之流。
  但廬山獨翁氣憤之餘,那會想這些,轉對金童道:「快替我解開穴道,讓我來收拾他。」
  桃花賊冷笑道:「只要你們不要這幾人之命,儘管前來!」說著,向金童斜瞟了一眼。
  金童為救八人性命,雖有出神入化的武功,及足可毀掉此洞府的「風雷扇」,卻不敢使用,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徒歎奈何?
  金童將廬山獨翁拉退三步,對桃花賊和清風真人冷然道:「你們若敢動他們一根汗毛,二位也別想活,哼!衡山一派,也必人產罄盡。」
  清風真人低宣了一聲無量壽佛,並未答話。
  桃花賊淡然一笑道:「我一人之死,並有信人陪葬,天下間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金童威嚇不成,暗歎一聲,細忖:「他之此舉,目的是要『風雷扇』而奪武林盟主之位,『風雷扇』雖是罕世瑰寶,若不貪名求利,亦屬身外之物,武林盟主對我毫無興趣,要之並無多大用處,若說以之報仇,以我現在武功,何須此扇,就將之贖取八人性命吧;不過,桃花賊乃是陰險奸詐之人,毫無信義可談,就是清風真人也不是個重信之人,若將扇給了他們,仍不肯釋放八人,反向我攻擊,不是一失再失麼?但,除將扇贖人一法外,尚有何法呢?」
  當下,又暗歎一聲,道:「你利用廬山獨翁俘他們來這裡,目的何在?」
  「欲借你的寶扇一用。」
  「我若將扇給你呢?」
  吳一奇莊肅道:「立即釋放八人,並向他們賠罪。」
  倏然,金童劍眉一掀,殺機暴露,冷笑道:「好,載願意將扇贖人,不過,你若敢言出無信,嘿!嘿!別以為你有扇在手,我金童還是有能耐將你置於死地!」話畢,自懷中掏出寶扇,毫不猶豫地欲擲去。
  奔月嫦娥忽然喝道:「童兒不可。」
  金童忙煞住擲勢,道:「姑姑……」
  奔月嫦娥怒喝道:「你難道不知他的為人?他得扇後會釋放我們麼?快使扇將他們斃掉!」
  吳一奇笑道:「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說話算話,他若將扇給我,立即釋放你們。」
  金童道:「姑姑,你別擔心,他若敢失諾,絕逃不出我的手掌。」不待奔月嫦娥再出言反對,即將扇擲出。
  吳一奇揚手將扇接在手中,「嘩啦」張開,細看了一看,道:「請讓我出去!」
  金童依言讓在一旁,運集全身勁力於雙掌,提防吳一奇失諾,鹹向他攻擊。
  吳一奇哈哈一笑,以扇護胸,對清風真人道:「道長請,在下護你出谷!」冷笑著,與清風真人向洞門走去。
  當他經過廬山獨翁身前時,奸笑道:「獨翁,謝謝你,我今天能得到『風雷扇』,你的功勞不小,日後再報答你吧。」
  「忘恩負義的雜種!」一挫步,右拳猛力搗出。
  吳一奇冷笑一聲,一手扣住廬山獨翁的右手腕脈,同時猛踢一腳,「噗」的一聲,踢在廬山獨翁的小腹之上。
  可憐廬山獨翁被金童點了氣海穴,不能提氣運功,動作緩慢,閃避不及,登時被踢倒在地上。
  吳一奇將廬山獨翁踢倒後,陡然,一拔腳,一式「鯉魚倒竄波」,竄出洞外,清風真人也隨後躍出。
  突地數聲嬌喝,緊接著,暴起一聲震天價響。
  金童一聽,即知掌扇相碰之聲,心頭一震,即忙躍身而出!
  但見桃花賊吳一奇倉皇奔向谷口;柳絳珠步履踉蹌地隨後緊追!顯然,剛才掌扇相碰之後,是柳絳珠發的掌勁。
  紅兒攔在清風真人身前,雙掌平胸,擺起出招架式,胡玉蓮手握長劍,正準備向清風真人身後襲去。
  金童早知吳一奇的功力突增,不在幾個武林碩果之下,恐柳絳珠吃虧,躍出洞外後,只略頓了一下,即隨柳絳珠之後追去。
  吳一奇雖與柳絳珠對了一招,內腑似乎受了傷;但其逃走速度,仍在一般高手之上,不過,在金童的追蹤速度之下,可就相形見絀了。
  剛一到谷口,就被金童追個首尾銜接。
  吳一奇猛地提氣一躍,躍出八丈有餘,落在的前面,同時回過身來,運勁扇中,待機發招!
  金童追至谷口,再一個縱躍,即可將吳一奇攔住或擊倒,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突然記起谷口外有機關,不由遲疑了一下,欲身再追之時,吳一奇已經回過身來。
  「陷坑」險地,只不過二丈五六,不用提氣,也可輕易躍過,但此時,金童卻無把握躍至對岸了。
  因為吳一奇在對岸執扇待發,若不顧一切地前縱,吳一奇必乘金童身在谷口之時出擊,金童即使有接下扇勁,甚至將吳一奇震傷,但自己被扇風一阻,必難免墜落「陷坑」,被毒蜂毒蛇所傷。
  為此,金童只好停在「陷坑」的邊緣,待吳一奇離開「陷坑」後再追。
  吳一奇乃是一個專用心計的人,自然知道離開不得,否則,很可能會被金童奪回寶扇。
  他陰側惻地笑道:「金童,你現在是當今武林中最出色的人物,何以也不守信諾?」金童也冷笑道:「過獎!在下不敢以出色人物自居。」
  「不管你以何等人物自居,你天天罵人不守信諾,現在該輪到別人罵你了吧?」
  「我何事不守信諾?」
  「剛才我們談得清清楚楚,我釋放令姑等,你就將扇給我,現在你又要將扇搶回,不是失諾麼?」
  「我並非要搶回寶扇,我乃要懲處你折磨家姑等之罪。」
  「你這不是強詞奪理麼?好,你過來吧。」
  金童看了身前的「陷坑」機關一眼,不敢過去,偶一回頭,見柳絳珠也已追上,急道:「這裡的事有我夠了,你很回去照顧姑姑!」
  柳絳珠點頭回身而去。
  吳一奇雖非昔比,而又手持寶扇,內心仍十分懼怕金童,柳絳珠一走,即又道:「金童,你也該想想我們間的恩怨,誰欠誰的?」頓了頓,續道:「六年前,我一時不長眼,想動令姑的腦筋,但我並沒有污辱她,你卻一舉斃了我兩個兄弟。
  「我殺你兩個兄弟,並非為恩怨,而是替武林消滅害群之馬,我現在要懲處你,也是這個意思。」
  「我吳一奇雖生性好色,行為欠佳,卻與你金童毫不相關,何苦逼人太甚?」
  「誰說與我無關?我問你,去年在北京,你強xx過一個什麼人?」
  吳一奇想了一想,道:「我記不得了。」
  「邱如鳳的丫環紅兒,是你強xx的麼?」
  吳一奇又想了一想,道:「強xx一個丫環有什麼了不起?」
  金童冷笑道:「你可知她現在是什麼人?」
  「還不是一個丫環。」
  金童莊肅道:「吳兄,我老實告訴你吧,她已是混世巨魔的愛徒,也是我的義妹,試想,你的行為不與我相關麼?」,頓了頓,繼道:「她已練就『兩儀神功』,又吃了一隻『天地之子』,武功不在我之下,她要將你碎屍萬段。」
  吳一奇聞言,內心很是不安,但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只好有一步走一步了。
  金童冷然笑道:「你將『風雷扇』還我,從今以後,改邪歸正,重新做人,或許我可以救你一命。」
  吳一奇雙目一轉,誤以為金童所說的許多話,都是偽造的,目的是要得回「風雷扇」,不禁暗笑金童幼稚,淡然一笑,道:「行為可以改,還扇卻恕不能從命。」
  金童倏然一轉,一條妙計湧上心來,急道:「好!我就借扇給你一用,希望你好好保管,別被人奪去!」停了一下,繼道:「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從今以後,切切實實改惡從善。」
  「我一定做到。」
  「還有,你應聽我的吩咐。」
  吳一奇詭譎一笑,道:「我要聽你的吩咐?」
  「不錯,你如肯聽我的吩咐,我一定助你贏得武林盟主的寶座。」
  「你不是詭言聳聽吧?」
  「以我金童的武功,還要騙你麼?」金童陡然將臉色一沉,道:「你若不答應我的條件,告訴你,你不用想把扇帶離廬山,即使能離開廬山,也別想得到武林盟主。」
  「你有什麼吩咐?」
  「他們定於明年端午節,在冥谷爭奪盟主,屆時,你必須準時到達。」
  「這還用你吩咐?」
  「其他的事,與會時再吩咐你。」
  吳一奇只要能擺脫金童追蹤,莫說這些不成條件的條件,就是要他跪下磕頭,尊稱金童為爹爹,也不會不答應,當下,欣然道:「好!我答應你。」
  金童點了點頭,道:「後會有期。」回身返谷。
  吳一奇怔了一怔,暗道:「他這等輕易放過我,莫非有什麼詭計在內……管他,離開這裡再說。」見金童消失谷中後,即急轉身疾馳。
  金童把回谷中,見紅兒和胡玉蓮聯手合攻清風真人,已把清風真人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臉色灰白,氣喘吁吁。
  金童走上前去,暗忖:「這老鬼雖然可惡,但我還得利用他召開冥谷大會,而利用冥谷大會,了結我的仇怨。」
  他心念甫落,陡見紅兒嬌喝一聲,蓮腳一頓,凌空而起,雙掌擊出,向清風真人後腦砸來。
  就在紅兒凌空出掌之時,柳絳珠的長劍,也正指向清風真人的心窩。他如要招架或閃避胡玉蓮的長劍,就不能招架或閃避紅兒的掌風。
  眼見一代高人,即要橫屍濺血——
  金童忙吐聲喝道:「掌劍留人!」同時雙掌一揮,發出兩股猛勁,一對紅兒掌勁,一劈胡玉蓮長劍,在千鈞一髮之間,救了清風真人一命。
  二女被金童猛勁封擋,又聞金童喝聲,同時飄身後退。
  金童向清風真人一拱手,道:「道長,受傷了沒有?」
  清風真人冷哼一聲,迷茫地看著金童,並不答話。
  金童道:「好漢不趁人之危,請吧!」
  紅兒忙移步攔阻清風真人去路,道:「哥哥,你為什麼放他走?」
  金童道:「他與我們並無大恨深仇,饒他一命吧。」
  紅兒猶要反駁,卻被金童拉開,道:「道長快請,希望繼續執行你們冥谷的計劃。」
  清風真人死裡逃生,沒有什麼話好說,低宣了一聲佛號,疾步而去。
  胡玉蓮道:「你放他走是什麼意思?」
  「他是冥谷之會的領導之一,我要他約我的殺祖仇人到冥谷去,為祖父報仇。」
  「冥谷之會,名為奪取盟主,實則傾全力對付你,要報仇,就逕往酆都門,直接找百煞鬼王,不是容易得多麼?」
  「酆都門內,機關重重,進出十分危險,再說,冥谷之會,他們雖是針對於我,但我已有了頂妙的計策,很可能毋須我動手,即可達到目的。」
  「什麼計策?」
  「以後再告訴你吧,走,先去看姑姑和三老。」
  胡玉蓮祖孫情深,一聞此言,就急急躍身入洞。
  三人進入洞中時,見柳絳珠正在檢視奔月嫦娥身子。
  胡玉蓮悲喜交集地叫了一聲「爺爺」,一個箭步,撲至古道老叟身前,雙臂抱著他的頸項,哭了起來。
  柳絳珠焦急萬分的道:「他們都被吳一奇以特別手法點了穴道,我不明其穴理,解不開了。」
  金童三腳並兩步地走至奔月嫦娥身前,雙膝跪下,道:「童兒無能,讓姑姑受苦了!」
  奔月嫦娥搖頭道:「我們是被點了軟骨道,你試試能不能解開。」
  「我也懂吳一奇的穴法,你放心。」說著,在奔月嫦娥背樑上一按,即解去奔月嫦娥被點的軟骨穴。
  穴道雖已解開,但經數月的折磨,精神仍十分萎頓。
  金童又替七人都解開被點穴道,道:「你們稍為休息休息再走吧。」
  奔月嫦娥道:「你奪回了『風雷扇』沒有?」
  「沒有。」
  「吳一奇武功突增數倍,奪不回『風雷扇』,以後要殺他可就難了。」
  金童道:「我不是奪不回寶扇,而是自願借他使用。」
  八人聞言,都大惑不解,怒目對著金童。
  銅菩提道:「小子,你將扇借他是何意思?」
  「我有我的計劃!」
  「什麼鳥計劃?想不到你小子竟是一個不孝不義之徒,我們的苦白受了。」
  「大師別開口就罵人,讓我……」
  銅菩提雙目瞪得老大,似要噴出火來,怒極地道:「罵你又怎的?」站了起來,冷哼一聲,向洞門就走。
  金童忙攔阻道:「大師何往?」
  「你走你的陽光道,俺過俺的獨木橋,從此,咱們一刀兩斷!」
  胡玉蓮忙上前勸道:「大師息怒,請聽聽他借扇給吳一奇的理由再走不遲。」
  銅菩提道:「好!好!你說吧!你有什麼理由借扇給他?」
  金童不急不慢地道:「清風真人等人將後年的冥谷之會,提前於明年端午興行,目的是借爭奪盟主為幌子,集全力對付我……」
  「這樣你更不能借扇給他了。」
  「我借扇給他要是有條件的。」
  「什麼鳥條件?」
  「我要他聽我的吩咐。」
  「他會聽你的?」
  「我不怕他不聽,他醉心盟主之職,而我對盟主卻毫無興趣,他武功不錯,又心狠手辣,我正好利用他對付問鼎盟主的高手,至他不濟時,我再出手搶回寶扇不遲。」
  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聞言,都拍掌叫好。
  古道老叟道:「參與冥谷之會的人,最厲害的就是兩個密笈的得主混世巨魔和百煞鬼王,而兩人也都醉心盟主權威,借扇吳一奇與他們相拼,確實是一個好計策,換句話說,吳一奇在無形中成了我們的助手。」
  奔月嫦娥道:「我不同意這樣做。」
  三老同聲道:「什麼道理?」
  「百煞鬼王是殺我爹的仇人,我要童兒親手殺他,就地祭我爹陰靈;其次,吳一奇是萬惡不赦的武林敗類,如利用他對抗各路高手,無異是與他合作,惹人笑話,事畢之後,若殺他,情理不容,若不殺他,難洩我胸中之恨,再說,我更不同意童兒放棄盟主之爭。」
  銅菩提一拍大腿,翹起一隻拇指,道:「對!金姑娘的想法與俺和尚一模一樣,俺也主張金童問鼎武林盟主。」
  奔月嫦娥這篇話一出,金童的一切計劃已完全落了空,他生性至孝,不敢辯駁,只暗地叫苦。
  問鼎武林盟主,親手殺百煞鬼王,他都不放在心中,但要殺掉吳一奇,卻感到十分為難,因為他答應過紅兒不殺吳一奇,並要替她改造吳一奇,然後作主將紅兒嫁給他,使紅兒終生有依。
  他尋思道:「這事不能急,讓姑姑瞭解的我心意後,也許不會堅持主見。」
  奔月嫦娥見金童低首不語,繼又道:「你也許不懂我為什麼突然要你問鼎武林盟主?」
  金童躬身道:「是的,童兒對盟主並無興趣,乃遵姑姑的教訓,不以名為利。」
  「我之要你問鼎武林盟主,並不是為名為利,而是當今的武林人士太不成話,不講武林規矩,不講信義,簡直是強盜行為,我要你奪取武林盟主後,將武林好好整頓一下,扭轉不良的風氣。」
  金童頓首道:「童兒遵命盡量而為。」
  銅菩提道:「對,這樣才像話。」
  金童偶一側頭,見紅兒神容悲慼,怔然站在一旁,急道:「哦!我忘了替你們引見。」回身將紅兒拉至奔月嫦娥身前,道:「這位是姑姑。」轉對奔月嫦娥道:「這位就是紅兒姑娘,是童兒的義妹。」
  紅兒忙雙膝跪下,道:「侄女拜見姑姑。」
  「啊!」奔月嫦娥又驚異,又欣喜,而又迷茫,忙伸手將紅兒扶起,細打量紅兒一眼,道:「你們什麼時候結拜為義兄妹?」
  金童搶著道:「上月嵩山之會後,紅妹已練就『兩儀神功』,又吃了一隻『天地之子』,武功不在童兒之下。」
  紅兒秀臉羞紅,急道:「不!姑姑別聽哥哥胡說,我的武功只能與清風真人和廬山獨翁相比,哪比得上你和柳姐姐。」
  五嶽神丐驚叫道:「你的武功能和清風真人和廬山獨翁相比?」
  金童道:「昨天在黃土坡,她與廬山獨翁拼內功,若非清風真人暗中相助,廬山獨翁還要差上一籌。」
  金童與紅兒結拜兄妹之事,奔月嫦娥和三老都心懷疑團,以為金童和紅兒之間,有不便公開之事,借兄妹之名譽,暗中往來。
  但見紅兒長得眉清目秀,相貌端莊,不像是個淫蕩女孩子,而武功又高,乃金童的一個好助手,於是都不願將紅兒趕走,並有意將二人的關係化暗為明。
  銅菩提是個渾人,與金童又只是朋友關係,這種事,他不但懶得管,就連想也沒有想到,當下,嚷道:「俺肚皮餓了,讓俺去找些吃的東西來充充飢。」說著,匆匆出洞。
  金童道:「啊!廬山獨翁的穴道還未解,讓我去替他解開,請他招待一餐。」
  奔月嫦娥道︰「這老鬼將我們擄來這裡,受了數月的苦,不殺他己夠對他寬大了,還替他解穴幹嗎?」
  金童道:「他此次胡為,全系受吳一奇的愚弄,他良心並不壞,今天若非他帶我們來,指示入谷道路,很可能會觸及吳一奇裝置的機關。」
  奔月嫦蛾不是個好殺之人,只是難忘教月的苦楚,聽金童一說,也就不再反對金童替廬山獨翁解穴了。
  金童與銅菩提走出洞外,見廬山獨翁坐在一株古樹之下,背靠松幹,雙掌掩面,似在哭泣。
  金童忙走了過去,道:「老前輩,真對不起,委屈你了,讓我替你解開穴道吧。」
  廬山獨翁抬起頭來,怒道:「你不怕我向你襲擊了?」
  「你是怪我來遲了?」
  「可不是,那小子已走了,解不解也不要緊。」
  「別誤會,剛才我是恐你一時衝動,危及家姑性命。」說著,替廬山獨翁解開被點穴道。
  銅菩提道:「喂!老兒,你有酒飯招待咱們一番麼?以後俺加倍還你。」
  「不多了,你跟我來。」領著銅菩提向房子走去,金童卻返回洞中。
  不一會,銅菩提拿來一個小葫蘆和幾個三四天前的饅頭,道:「這點東西,你們幾個分著吃吧,俺乾脆下山後再吃。」將葫蘆給五嶽神丐,饅頭給奔月嫦娥。
  五嶽神丐搖了一搖葫蘆,道:「還不少,大師你也喝一口吧。」
  「俺比你們硬朗,你們幾個喝吧。」他乃是個見酒如命之人,竟能忍著不喝,足見他的心地和為人。
  幾人喝完酒和吃過饅頭,精神稍微好些,由金童扶著五嶽神丐和翻天一掌,柳絳珠扶著奔月嫦娥,胡玉蓮扶著古道老叟,紅兒扶著山中太歲和洛陽奸商,銅菩提扶著王一帖,出谷下山。
  步程甚速,到達星子縣時,已是黃昏時候了。
  返回北門街的客棧,金童叫夥計加開了四個房間,奔月嫦娥睡在柳絳珠房中,胡玉蓮移至紅兒房中,五間空房,住了七人。
  十一人在這星子縣足休養了七天,才恢復精元。
  第八天,金童令夥計辦了一席酒菜,擺在自己房中,將十人都請了過來。
  柳絛珠道:「今天為什麼叫那麼多菜?」
  「我想商議一下冥谷之事,明天你們也該獅子莊了。」
  「你不同我們回獅子莊?」
  「我還有事。」
  奔月嫦娥道:「你有什麼事?」
  「我要再去一次蟠龍山莊。」
  五嶽神丐道:「我們一起去。」
  「何必要那麼我人跋涉,我一人去就足夠了。」
  五現神丐點頭道:「以你參與嵩山之會的武功和機智看來,就你一個人去也足足有餘,我們就在獅子莊等你吧。」
  「我想在冥谷會後再返獅子莊,所以今天我想先請示一下關於冥谷大會的意見。」
  奔月嫦娥道:「你又要單刀赴會?」
  金童向正在狼吞虎嚥的銅菩提瞟了一眼,道:「不,如銅菩提大師肯去,我就與他同去。」
  銅菩提仰首乾了一杯酒,道:「俺去!刀山劍林俺也怕。」
  柳絳珠道:「我也去!」
  「你在家服侍姑姑和三位老人家,不要去。」
  奔月嫦娥道:「你怎麼不要我們去?」
  「我可以無憂無慮,一心一意對付他們。」意思是恐再被人將他們俘去作人質,逼他就範。
  三老和奔月嫦娥都懂他的意思,的確,如他們再被人俘作人質,後果可真不堪設想了,可是,他們又哪能放心由金童一人前往呢?」
  柳絳珠道:「我知道他不要我們去的原因。」
  奔月嫦娥道:「什麼原因?」
  柳絳珠作了一個鬼臉,湊至胡玉蓮的耳畔,低聲道:「他不要我去蟠龍山莊,是為了邱如鳳,不要我們去冥谷是為了罌粟花姐姐。」
  胡玉蓮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你不說我差一點忘了。」
  柳絳珠聲音雖低,但亦被金童聽到,狠狠地瞪了柳絳珠一眼,怒道:「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奔月嫦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
  柳絳珠又湊近奔月嫦娥耳畔,欲將她所想到的原因告訴奔月嫦娥,便話猶未出口,卻被金童暗地狠扭了一把大腿,痛得她不由自主地「哎唷」出聲,玉掌在大腿上亂揉。
  奔月嫦娥見情,不禁又好笑又好氣,一指金童的額角,罵道:「好沒出息的東西。」
  柳絳珠將嬌軀靠著奔月嫦娥,道:「姑姑,你不在時,他老是欺負我和蓮姐。」
  金童俊臉緋紅,急道:「姑姑,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胡玉蓮道:「是的,在登封客棧時,他扮成個和尚,鬼鬼祟祟地調戲我們,我們一時不察,差一點砍掉他一臂。」
  眾人聽了胡玉蓮的話,都哈哈笑了起來。
  奔月嫦娥笑罵道:「真該砍掉他一臂!」
  金童羞得無地自容,急道:「胡說!胡說!姑姑你還不知道,他們二人聯合起來,常常捏造事非來冤枉我,我已受夠了她們的氣。」
  銅菩提哈哈笑道:「俺說句公道話,胡姑娘剛才說的話,俺是親眼看見,一點沒有冤枉。」頓了頓,繼道:「俺已吃飽喝夠了,你們好好商議冥谷之會吧,俺沒有意見,先走了。」毫不客氣地踉蹌走出房門。
  奔月嫦娥道:「沒有什麼好商議的,無論是單刀赴會,或我們同去,你都必須奪取盟主,及將百煞鬼王和吳一奇殺掉!」
  金童點頭道:「這些事我都可以做到,若我認為需要你們同去,會前必回獅子莊,如我不回來,你們就在獅子莊住下,不要自動前往,也毋須掛念。」
  紅兒道:「哥哥,你去蟠龍山莊是不是殺九爪神龍?」
  「是的。」
  「你為父報仇,我不敢勸你,只希望你別殺其他之人。」
  「我知道,你不要煩惱,好好跟姑姑和二位姐姐在一起,你的事我會替你辦妥。」
  奔月嫦娥道:「什麼事?」
  「你問珠妹和蓮姬吧。」轉對胡玉蓮道:「回莊後,你替我向姑姑及三位老人家好好解釋,並向他們求求情。」
  胡玉蓮點頭道:「我知道。」
  這一頓酒,並沒有商議冥谷大會之事,卻也吃了一個多時辰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早,十一人同時收拾行裝,算清房租飯錢後,出客棧,經街道,浩浩蕩蕩向北進發。
  第三天,金童與銅菩提分別向東往潘龍山莊,奔月嫦娥等繼續北上返獅子莊,彼此叮囑了一番後,含情而別。
  曉行夜宿,這天,金童與銅菩提已到了歙縣,在高賓客棧住下。
  晚飯後,金童對銅菩提道:「大師,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去就來。」
  「你去哪裡?」
  「蟠龍山莊。」
  「俺同去。」
  「蟠龍山莊我去過好幾次,而全莊高手聯合起來也打不過我,我一人去足夠了。」
  「好!你去吧。〞
  金童裝束停當,懷著不可言喻的心情,向蟠龍山莊風馳。
  他有時覺得很興奮,因為父仇即可血還;有時又覺得悲哀,人生在世,何以要彼此殘殺。
  當他想起他初戀的愛人邱如鳳時,內心更有一種慚愧,寂寞,茫然的情緒。
  邱如鳳對他情深似海,又曾救過他姑姑和三老等的性命,可以說恩重如山,要他殺掉愛人的父親,讓愛人痛哭流涕,於心何忍?要殺掉恩人的父親,恩將仇報,理義何容?可是,父仇不共戴天,為入子者,不為父報仇,何顏見人,豈非不孝乎?」
  他在矛盾和痛苦的心情下,不覺己到了蟠龍山莊門前廣場。
  他想:事情遲早都要解決,既到了這裡,就得當機立斷,如再婆婆媽媽,猶豫不決,被人發現,通知九爪神龍,讓其跑掉,此行不是多餘麼?」
  當下,猛一縱身,躍至簷下,同時拔腳躍上屋脊,向龍堂馳去。
  站在龍堂屋脊,四下一看,那被火毀去的幾棟莊院,仍未重建,斷梁殘牆,在蒼茫夜色中看去,顯得倍加狼藉慘然。
  他暗忖:「九爪神龍為一應之主,有財有勢,半年多了,何以還不重建?莫非他已出門不成?」
  他向西馳去,到達九爪神龍的西村房舍。
  見廳房之中,燈光明亮,並時有腳步傳來,然卻聽到談話之聲,心忖:「現在已二更時候了,為什麼還有許多燈光?難道他家裡出了什麼手?」
  他躍至花園的邊緣,伏在瓦面上,俯首下看,見由正廳至「盤龍閣」的路上,有許多人提著燈籠,絡繹不斷,但總是聽不到他們談話。
  他連連自問:「什麼事?」
  他偶一側首,見「棲鳳閣」也是燈光明亮,只是四遭寂寂,不見人影罷了。
  那華麗的「棲鳳閣」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恩人邱如鳳的閨房,半年前,他曾在房中與邱如鳳繾綣過二個更次,那潤心的低語,醉人的芳香,多麼使人神往啊!
  那熱燙燙的情淚,淒淒切切的哭聲,多麼使人同情啊!
  他忽然心跳起來,暗道:「她此時是否仍在房中蹙眉幽思?她可否知道我到了這裡,要殺她的父親?」
  他乘無人注意之時,悄悄地滑下花園,借茂盛的花草樹木作掩蔽,來至「棲鳳閣」的門前,因大門緊閉,看不見裡面情形。
  他沿著牆壁,向邱如鳳的窗下走來。
  他來這裡幹什麼?就是他自己答不上來。
  只似乎這座華麗的「棲鳳閣」,有著無限的磁性,使他不能自主。
  邱如鳳閨房的窗門,只是半關半掩,射出微弱的燈光,顯然,房中玉人還未入睡。
  金童一步一步地接近那個他曾經進出過的窗戶,心房也越來越跳得厲害,並有一種不可言表的滋味。
  到達窗下,探首向裡一看——
  啊!一點沒有改變,床前有一妝台,台上銀燈如豆,燈下坐著一個秀髮披肩,渾身表白的姑娘——她就是邱如鳳。
  人與物,都與第一次看見的一樣。
  金童的心,也與第一次來時那樣的緊張,那樣的跳動。
  他想悄悄地離去,卻又捨不得,但又不敢出聲呼喊。
  他站在窗下,足有一盞熱茶之久,最後,終於忍不住了輕敲了一個窗門,道:「鳳妹!」
  邱如鳳渾身一顫,忙回過頭來,喝道:「誰?」
  「是我,是你的童哥哥。」
  倏然間,邱如鳳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即急走至窗前,道:「你……你來幹嗎?」
  「來看你,我可以進你閨房來麼?」
  「不!不!你不能進來!」
  「為什麼?」
  「我不理你了,快走!快走!」
  「我有一件享要告訴你。」
  「什麼事?」
  金童不理邱如鳳不准他入房,乘邱如鳳問話之時,一縮身子,跳入房中。
  邱如鳳欲要阻攔,已來不及了。
  她怔了一怔,很惱怒,也很恐懼,瞼色變得更加蒼白,嬌軀微顫,卻不敢高聲喊叫。
  金童拍了拍她的肩胛,道:「不用怕,我不會欺負你的。」
  「不!我不理你了!」嬌軀一扭,淹面哭泣起采
  金童將窗門關上,道:「別哭啦,如被人聽到,闖了進來,不是糟了嗎?」
  邛凵風閏卞、「t歡珥哭,道:訊你↑欠走-」
  邱如鳳聞言,不必再哭,道:「你快走。」
  「好的,讓我將事情告訴你後,馬上就走。」
  「什麼事?」
  「紅兒已練成了『兩儀神功』,已是武林中的特等高手了。」
  「啊!你見過她,她現在怎麼了?」
  女人總是關心女人,邱如鳳一聽是關紅兒的事,立即摒棄對金童的敵意,急急追問起來。金童慢條斯理的道:「她出道時,尚以為我是欺負她的人,要我娶她,弄得我頭痛的要命。」
  「她的孩子呢?」
  「她告訴我說漏了。」
  「啊!那你將她如何安置?」
  「我並沒有責任安置她,後來我看她實在可憐,便與她結為兄妹,並擬替她作主與那人結為夫婦。」
  「那人是誰?」
  「是桃花賊吳一奇。」
  邱如鳳乍聞桃花賊之名,嚇得倒退了一步,雙手亂搖,急道:「不!不能!桃花賊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壞人,怎能將紅兒嫁給他?」
  「你別急,我是她的義兄,自然要負起兄長之責,吳一奇雖壞,人卻長得不難看,兩年來武功突增,幾可與我並論,只是年紀稍嫌大了些。」
  「人之好壞,應以品行千個評,人長得好看有何用,武功高更能為非作歹,我不同意你的主張。」
  「誠然,你這話一點不借,而吳一奇本與我有深仇大恨,我早就恨不得將他劈掉,但為了紅兒的終身,也只好想法改造他,讓他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自古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怎麼改造他?」
  「恩威並重,只要他是人,我不相信我不能使他變成一個好人。」頓了頓,繼道:「紅兒是你的丫環,她的性格你是知道,我若不這樣儆,她可能會自絕,或會變成一個不顧廉恥的女魔頭。」
  邱如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她命會這麼苦,她現在哪裡?叫她來這裡玩幾天好麼?」
  「她跟姑姑在一起,有機會時我會叫她來看你。」
  「還有什麼事麼?你該走了。」
  金童歉然歎了一聲道:「還有一件要請你原諒的事。」
  邱如鳳芳心一驚,急道:「什麼事?」
  「就是我和令尊的血仇。」
  邱如鳳又嚇退了一步,頓時悲淚盈眶,搖晃欲到,半晌才道:「你是來殺我爹?」
  「真抱歉,希望你能諒解我。」
  「不!不!你不能殺我爹!」言態近乎瘋狂,話聲一落,雙掌齊出,「彭」的一聲,擊在金童胸腹之間。
  她這一招,在驚懼和焦急之下,已是盡全身力量,但,只把金童擊退半步,而她反被金童的護身氣功彈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床上。
  她見無法將金童擊倒,立即伏在床上悲哭起來。
  金童長歎一聲,走上前去,輕撫她的肩胛,道:「你別哭,聽我解釋!」
  邱如鳳翻身坐起,怒道:「別動我!我不要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動我!」
  「唉!其實我又何嘗願意忘恩負義?要知父仇不共戴天,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邱如鳳擦了一下淚痕,冷笑道:「聽說令尊的武功高出家父許多,家父怎能殺死令尊?」
  「是令尊與九大門派掌門人圍攻致死的。」
  「那你為什麼不找九大門派掌門人,光來找我爹?欺善怕惡,算什麼英雄?再說,我爹已是毫無武功的人,手無縛雞之力,你殺了他就算是為父盡孝了麼?」聲淚俱下,令人酸鼻。
  金童聞言一怔,道:「令尊沒有武功?」
  「我哥哥坐關走火入魔,我爹為救他性命,已將全部功力輸予給他,但也只是救了他的性命。」
  「令兄怎麼了?」
  「半身不遂,很可能殘廢一生。」
  金童低首暗忖:「她爹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不知暗害了多少人,這等下場,也許是上天報應。」
  他抬頭看了邱如鳳一眼,一聲不響地躍出窗外。
  邱如鳳芳心大驚,急忙隨後追出,趕在金童前面,雙掌平胸,攔著金童去路,道:「你要去哪裡?」
  「令尊是不是在『盤龍閣』?找他去。」
  「你真不肯放過他?」
  「父仇不共戴天。」
  「你的心也太狠了,你如要殺他,就先殺我吧。」說畢,挺胸閉目,向金童逼近。
  金童暗歎一聲,繞路前進。
  「不!你如不先殺掉我,別想到達『盤龍閣』。」又晃身攔在金童面前,淚痕滿面,又焦急,又悲傷,而又憤怒!
  金童冷然道:「你與我無仇無怨,殺你幹嗎?」
  「我與你無仇,但有救令姑之恩,你大可以恩將仇報,先將我殺掉。」
  金童聞此言後,真是難過萬分,仇、恩,充塞他的胸懷,弄得他頭昏腦脹,一時不知所措。
  他吸氣鎮住湧潮般的情緒,暗忖:「俗謂『恩怨分明』,我應如何才能做到『恩怨分明』呢?」
  當下,冷然道:「為父報仇,乃人子之道,至於你有恩於我,自不會將你的恩德忘記,必有報答之日。」話畢,又繞路前行。
  邱如鳳當真急了,一把揪住金童的衣衫,一面擂打金童的背梁和肩胛,一道叫道:「不!不!我與你拼了。」
  金童運氣護住身子,任邱如鳳擂打,既不還手,也不閃避,不理不睬,繼續前進。
  邱如鳳攔阻金童不住,又打不痛他,更加急了,見距盤龍閣越來越近,顧不得自己是個千金之體,竟雙臂一抱,緊緊抱著金童的腰部,高聲叫道:「爹快逃,金童要殺你!爹快逃……」
  一面叫,一面用貝齒狠咬金童的肩胛。
  她這一叫,立即驚動園中之人,首先縱來五六個莊丁,可是五六個莊丁,不但不敢攔阻金童向金童攻擊,反嚇得手腳顫抖,連步後退,繼之,過天雲龍也飄身前來。
  過天雲龍到達後,也不敢貿然向金童玫擊,只雙掌蓄勢,站在金童身前,喝道:「站住!」
  金童應喝站在當地,冷然道:「前輩,我是看邱姑娘的面子,不殺我的仇人家屬,請你們避開。」
  此時,邱如鳳仍死命地抱住金童腰部,不停的狠咬金童肩胛,已把金童咬得鮮血淋淋,但他渾然不覺,任由邱如鳳狠咬!
  驀然,「嗖」的一聲,飄來一個頭髮斑白的徐娘。
  徐娘一手挾拐,雙目如火,喝道:「小姐放開他,讓老身與他一拼!」
  邱如鳳不但不放,反抱得更緊,哭叫道:「不!他要殺爹!我不能讓他殺爹!」
  徐娘見情,急怒交加,大喝一聲,掄拐向金童腦門劈下。拐風呼嘯,頗夠斤兩。
  金童不閃不避,運臂一架!徐娘手中枴杖,應聲脫手而出,飛落三丈之外。
  徐娘踉蹌後退三步,雙臂麻痺,虎口破裂,涔涔血下。
  金童震飛徐娘的枴杖後,恐九爪神龍聞風而逃,鄧急繼續向盤龍閣走來。
  邱如鳳更加急了,抽出一隻手,向金童後腦捶打。
  金童仍是不理不睬,加快腳步,瞬間,到達盤龍閣的門前。
  此時,園中已來了二十餘人,卻都戰戰兢兢,沒有一個敢阻金童進路。唯一不怕死的徐娘,又雙臂麻痺,不能運用,眼巴巴的看著金童進入盤龍閣。
  盤龍閣是金童的熟地,進入大門後,即徑向蟠龍公子的臥房走來。
  邱☆口鳳抱緊金童的腰部,一面由金童拖帶,一面叫道:「爹快逃!金童要來殺你……」
  過天雲龍和二十餘壯丁,懷著惶恐驚悸,焦急悲傷的心情,相繼進入盤龍閣大門!
  盤龍閣內,只有邱如鳳的呼叫,和二十餘人的步聲,充滿著緊張和恐怖的氣氛。
  蟠龍公子的房門半開半掩,房中銀燈晃動,靜如無人。
  金童探首內望,心神一震,接著,冷笑著進入房中!
  房中的佈置,與柳絳珠來盜扇時一模一樣,只是換了一個人坐在床前。
  他第一次來時,蟠龍公子熟睡床上,此時也熟睡床上。床前坐著一個做針活的丫環,此時卻坐著一個神情悲慼的九爪神龍。
  邱如鳳一見九爪神龍,嚇得幾乎昏厥,半晌才悲聲道:「爹爹,我叫你逃,你為什麼不逃啊」
  九爪神龍轉過身來,淒然一笑道:「殺人償命,自古皆然,孩子,你放手,由他取我首級去祭他父親陰靈。」
  岳如鳳怔了一怔,鬆開雙臂,瘋狂也似的撲至九爪神龍身前,雙膝在地上,兩臂抱著九爪神龍頸項,哭道:「爹啊!你不能死,鳳兒自小就沒了娘,你把風兒丟在這世上怎麼辦啊!」
  九爪神龍將臉貼著邱如鳳的秀髮,雙手不地撫揉邱如風的頭髮,肩胛和背脊,老淚如泉,一串一串地洛在邱如鳳秀髮之上。
  生離死別,乃人之最痛,短短時間,父女即要相隔陰陽,冷眼旁觀者,心中該是何種滋蛛?
  九爪神龍悲然道:「孩子,不要難過,為父殺人甚多,因果循環,今晚應是報應之時……」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唉!孩子,住死乃前生注定,豈能由人?去吧!家中尚有你的家叔叔,你哥哥雖已殘廢,卻還可與你相處世上……」
  「不要!不要!我要跟你去!」
  驀然,徐娘匆匆進人房中,一聲不響地一頭撞向金童腹部,敢情,她是不想活。
  金童視若無睹,任徐娘撞來,「噗」的一徐娘頓時被金童氣功的彈力,彈退三步,昏厥在地。
  金童冷然道:「邱前輩,你很懂道理,你既知有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九爪神龍抬起頭來,淡然道:「要殺就殺,何必多言!」
  邱如鳳忙將整個身子遮住她爹,對金童道:「你要殺我爹就必須先將我殺掉。」
  金童暗歎了一聲,瞟了蟠龍公子一眼,見他臉色蒼自,已經不省人事。
  再看九爪神龍,竟與半年前完全兩樣,鬚髮全白,滿臉皺紋,雙目無神,瘦骨嶙峋,短短半年,卻似老了十載。
  金童沉吟了一會,道:「你的武功全廢了?」
  「嗯!不是如你之願麼?」
  「還可以恢復嗎?」
  「我如尚有一甲子的壽數,也許可以恢復些許。」
  「清璜兄何以如此?」
  「坐關走火入魔。」
  「有救麼?」
  「不至於死,但也殘廢終生了。」
  金童環掃房中一眼,長長地歎了一聲,舉步向房門外走去。
  門外本站著許多人,一見金童走來,都即急急閃開。
  金童這舉動,大出眾人之外,怔怔地看著他走出房門。
  邱如觀忙跟了出來,驚喜參半地道:「你不殺我爹了?」
  金童聽若無聞,經長廊,過廳堂,走出盤龍閣大門。
  邱如鳳緊隨在他的身後,來至大門外,道:「真謝謝你,剛才你差一點把我嚇死!」
  金童依是不理不睬,並加快腳步,向花園後門疾走。
  邱如鳳一眼看見金童肩胛上的鮮血,內心很是難過,即急搶上兩步,道:「對不起,剛才我不知你肯饒恕我爹,一時怒恨,咬了你幾口,讓我替你包紮一下再走好麼?」
  金童像受了極度的刺激擊患了麻木症似的,對邱如鳳溫軟的話聲,一點反應也沒有。
  走至花園的圍牆下,即一拔腳,跳出牆外。
  邱如鳳站在牆下,怔怔出神,曾幾時,熱淚又已沾滿兩頰。
  金童跳過花園圍牆,沿著一條小道,踏著茫茫的夜色,無目的向前走。
  不知幾時,已離開那數千人家的蟠龍山莊,踟躕在茫茫田野之間。
  他的腦際,像澎湃的海洋,他的心胸,像一堆亂麻,「恩與仇」,在海洋中沖激,在亂麻中翻滾,使他失去了明晰的判斷。
  他若有所失,又似有所獲,像作錯了一件事,又像作了一樁善舉,迷迷糊糊地,有如置身夢中。
  一陣曉風掠過,他心頭一震,頓時,似從夢中驚醒,四下一看,已是東方發白,晨絲將吐之時了。
  他暗歎了一聲,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徘徊了那麼久的時間?」
  想起昨夜的事,又歎了一聲,道:「我饒恕了我的殺父仇人?我為什麼要饒恕他?我怎樣向姑姑交代?有何面目返冥谷祭奠九泉下的父親陰靈?」
  他回過身來,癡癡地看晨炊裊裊的蟠龍山莊,想復返將九爪神龍殺掉,但久思之下,又覺不妥,因為他不忍再看邱如鳳的悲傷,也不願出爾反爾,更不願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終於,他懷著矛盾的心倩,返回客棧。
  到客棧時,正好日出東山,趕路的行商掮客,早已離店,游野客人,又未起床,店中靜如深夜。
  金童放輕腳步,來至房門前,忽聞隔壁房中,有人談話,不由大感奇堆,暗道:「銅菩提那麼早就起來了?什麼人與他談話。」
  側耳一聽,立即聽清是南華雙星的聲音,不由更加奇怪,暗道:「南華雙星怎會到這裡來,來這裡幹什麼?」推門走入房中。
  銅菩提和南華雙星一見金童回來,立即站起拱手相迎。
  銅菩提道:「怎麼現在才回來,報了仇沒有?」
  金童淒然一笑,道:「沒有。」
  「九爪神龍不在家?」
  「在。」
  「為什麼不殺他?」
  「我殺不下手,噢!要是你同我去就好了。」
  「俺要同你去,你又不要俺去,是怎麼回事?」
  金童將邱如鳳與他父女的關係,及蟠龍公子坐關走火入魔,九爪神龍失去武功的事,詳說了一遍,話畢,長長的歎了一聲。
  銅菩提哈哈笑道:「要是你小子長成俺這付模樣,就不會有這個麻頒了。」
  流星手道:「你這樣做,並不見得不對,父仇雖不共戴天,但邱如鳳有恩於你,而九爪神龍己得天報應,你不殺他,正表示你的人格高尚,心胸寬大。」
  「可是我怎樣向姑姑交代呢?」
  「令姑並非是個不明事理之人,更不是好殺之徒,我相信她決不會責怪你。」
  金童得流星手這番言語後,心中好過多了,道:「前輩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流星手道:「老吳一病半個多月,當他病好之後,就急急南下,不料,剛到武漢,無意中聽了一個駭人的消息,當時,我們忖度,既已誤了十餘天時間,趕到廬山也不濟於事,便在武漢住了下來。」
  「什麼駭人消息。」
  「聽說萬年妖精在孤山得了一柄千年古劍,來至君山石人峰下的一個絕谷,要取一隻『天地之子』,不料,事機不密,為百靈禪師所知,跟蹤前來,二老就在石人峰下的絕谷中,大戰了三天三夜。」
  金童驚急道:「不錯,萬年妖精取『天地之子』事我聽她說過,後來誰勝誰敗?」
  「百靈禪師勝了半籌。」頓了頓,繼道:「聽說,百靈之勝,乃是得其徒葉伯群暗中助了一招。」
  「不錯,仁世大師有個俗家弟子叫葉伯群,一年前,我與他對過一掌,武功不下乃師。」停了一下繼道:「結果如何?」
  「結果,萬年妖精身死石人峰,百靈禪師負傷離開君山。」
  「『天地之子』呢?」
  「百靈禪師得去了。」
  「千年古劍呢?」
  「也被百靈禪師奪去了。」
  「啊!你們聽誰說的?」
  「我們在黃鶴樓喝茶時聽兩個江湖賣藝的人說的;那兩人也只是知道一點,甚至二老為什麼相拼尚不明白,我們在武昌住了二天,也沒有探聽詳細。」
  「為『天地之子』之爭,你們在哪裡聽到的?」
  「我們在武漢的聽不出所以然來,又續向廬山趕來,到達懷寧時,湊巧遇到萬年妖精之徒罌粟花,這些事都是是罌粟花告訴我們的。」
  「啊!她呢?」
  「她四處找你,要你替她報仇。當時,我告訴她,在下個月前,你們往廬山救人,她一聽之下,就急急去廬山找你,大概去了,沒有找著你們。」
  「你來這裡幹嗎?」
  「找你。」
  「你們怎知我到了這裡?」
  「十天前遇到洛陽奸商,洛陽奸商告訴我們的。」
  金童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道:「百靈禪師怎知萬年妖精要取『天地之子』?」
  「據罌粟花說,她們-離嵩山,百靈禪師祖孫就跟蹤她們,她說,因為她師父過於驕傲,沒有把百靈禪師放在眼中,故遭此慘敗。」
  「大戰之時,她不在君山。」
  「在,大戰時,『天地之子』尚未取出,她為護『天地之子』,無暇監視葉伯群,故為葉伯群所乘。」頓了頓,繼道:「據她說,葉伯群自冥谷回山後,就跟百靈苦練,武功精進甚多,百靈之奪『天地之子』,是為增加葉伯群之功力,而問鼎武林盟主。」
  摘星手道:「葉伯群如服下『天地之子』,又有千年古劍在手,你若不奪回『風雷扇』,要想勝他,決不容易。」
  流星手接道:「關於葉伯群問鼎武林盟主事,已經傳出江湖,風聞明年問鼎武林盟主者,只有四人。」
  金童道:「哪四人?」
  流星手道:「沒有你,第一個是混世巨魔,第二個是百煞鬼王,第三個是桃花賊吳一奇,第四就是葉伯群,剛才銅菩提大師才告訴我們,你也有意問鼎。」
  金童點頭道:「我對此事本不感興趣,是奉我姑姑之命,說不得也只好與他們一較長短。」
  流星手道:「聽一般人的猜測,最有希望者就是葉伯群,其次才算混世巨魔。」
  金童淡然一笑道:「我若不參加爭奪,最有希望的還是算吳一奇。」
  「吳一奇雖有『風雷扇』,卻不懂扇訣,有何可怕之處?」
  「我若不參加爭奪,自要助吳一奇一臂之力。」
  銅菩提道:「這事以後再談吧!喂,小子你現在準備去哪裡,是不是返獅子莊?」
  金童歉然一笑,道:「真對不起,我又要麻煩諸位了。」
  銅菩提道:「幹什麼?」
  「做探子。」
  銅菩提一聞此言,頓時暴跳起來,道:「你又要俺作鬼鬼祟祟的探子工作?」右掌一揚,欲向金童劈去;但忽又收了回來,轉身就走。
  金童忙閃身封擋房門,道:「大師別急,這次的探子工作,與前兩次完全不同,我擔保你勝任愉快。」
  「俺交上你這個朋友,真倒了八輩子的霉,好吧,你先說給俺聽聽。」
  「你現在就去冥谷,並在冥谷住下,暗暗查察有無人在冥谷搞鬼。」
  「搞什麼鬼?」
  「在冥谷裝設機關,或擺陣勢。」
  「就這件事。」
  「如有人在其中搞鬼,毋須揚露其陰謀,只暗暗記在心中,待我到冥谷時再告訴我。」
  「好吧!俺倒霉就再替你作這次探子工作,以後如再要俺作這等不光明之事,小心俺與你拼了。」話畢,怒氣沖沖地走出房門。
  摘星手道:「老弟用得著老夫等麼?」
  金童忙拱手道:「如二位前輩有暇,就請在江湖上走動走動,聽聽還有沒有其他之人要問鼎盟主。」
  「好的,我們在什麼地方相會?」
  「明年端午節,在冥谷相會,噢!如再見到罌粟花,請叫她去獅子莊,不要在江湖上亂跑。」
  「你要回獅子莊?」
  「不!我也要在江湖上走動走動!」說著,將南華雙星送出店,各道了一聲「後會有期」,拱手而別。
  金童回房略休息了一會,算清店錢,便無目的的在江湖上闖蕩。
  春色已闌,鶯聲已老,紅英落盡,黃梅香飄,一年一度端陽節,又將降臨人間,醞釀武林將近二載的盟主爭奪大會,也漸屆期。
  罕有人至的陰山,近月來,忽然變了鬧區,除僕僕風塵的武林人物外,居然尚有不少的投機商人,在冥谷附近,做起一本萬利的買賣,敢情是一個市鎮。
  在絡繹不斷的人群中,有一個年方十八九歲的白衣少年,見他雙眉如劍,兩眼若星,鼻若懸膽,玉面朱唇,更有一種瀟灑脫俗,英風奪人的氣概。他背著一個小包袱,右手挾著一捆香燭紙錢,左手捧著一束鮮花,劍眉緊蹙,落落寡歡,向冥谷走去。
  「童弟!」一個嬌嫩而含著悲喜交集的呼叫,發自自衣少年身後。
  金童回過頭來,見一個黑衣女人,瘋狂般的了撲來。
  「娥姐姐,你……」
  金童話猶未說出,罌粟花已撲入他的懷中,悲慟地哭了起來。
  金童前後,都有許多行人,見罌粟花抱著金童悲哭,都停下腳步,以奇怪的目光向工人看來。
  金童很是難為情,忙把罌粟花扶起,急道:「快別哭,你看他們都在笑你。」
  罌粟花乍見金童,一時悲喜過度,控制不住情感的奔放,忘了羞恥。此時聽金童一說,忙後退一步,羞得抬不起頭。
  金童拉她至路旁一株古樹下,道:「娥姐,你瘦多了。」
  「我師父死了,是被……」話猶未說完,即又悲慟哭起來。
  「我已聽南華雙星說過,別再哭了,坐下來休息休息。」話間,將鮮花和香燭紙錢放在草地上,拉她並肩坐下。
  「童弟,我本想請你幫我報仇,可是,我聽人說,你的寶扇已被吳一奇騙了,我很擔心你自身也難保了。」
  金童笑道:「你怎會將我估計得如此低能?」
  「我並沒有將你估底,而是人家的本領太高,你若不失去寶扇,或許不致有險,葉伯群不但得了百靈全部真傳,又服了一隻『天地之子』,而百靈還將他自己將近二百年的修為輸賜給他……」
  金童聞言一震,他一向未將此會放在心中,乃因他自量有必勝把握,認為葉伯群雖服過『天地之子』,內功也不會超過他,即使葉伯群有威力不凡的千年古劍,若他奪回「風雷扇」後,足可與其一較長短。
  今聽罌粟花之言,百靈竟不惜犧牲自己而成全葉伯群,這是對他一個莫大的打擊。
  他很清楚葉伯群不是個普通人物,僅服一隻「天地之子」,已經是他的大敵,但如奪回「風雷扇」,尚不致有問題,若再加上百靈的全部修為,他可就望塵莫及了。
  他未待罌粟花將話說完,即急道:「你怎知百靈將修為賜給葉伯群的事?」
  「我師父死後,到處找你都找不著,我便偷上嵩山,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他一個落花流水,然後,點一把火,把少林寺燒掉,以洩心中之恨,當我到達少林寺時,全寺數千和尚,正替百靈超度。」
  「當時,我尚為他是傷重致死,不料在一聽這下,竟發現這個內幕。」
  金童歎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後來呢?」
  「後來,我不慎發出聲,被他們發覺,我恐寡不敵眾,便悄悄地溜跑。」頓了頓,繼道:「我此來的目的,是勸你回去,不用理他們。」
  「你叫我不參與明天之會?」
  「是的,你既無意問鼎武林盟主,何以來此冒險,若說報仇,可以找到你的仇人派中去,各個擊破,不是很好麼?」
  「你不知道……」
  「我有什麼不知道,要知,這次盟主爭奪大會,只是一個幌子,其真正目的,是要集中天下實力毀掉你。」
  「你這話一點不錯,他們這個陰謀我早就知道了,你也許還不知我此來的目的?」
  「什麼目的?」
  「我也要問鼎武林盟主。」
  罌粟花乍聞此言,頓時將眼瞪得又圓又大,疑信參半地看著金童,半晌才道:「你也要問鼎武林盟主?」
  「我騙你幹嗎」
  「你不是不感興趣麼?」
  「我是奉我姑姑之命,不感興趣也得提起興趣來,而我非奪到手不可,否則,我可無臉見我姑姑。」
  「你姑姑的名利心了那麼重?」
  「我姑姑並非為名利,而是看到當今的武林人士太不像樣了,不講武林規矩,見利忘義,要我奪取盟主後,好好整頓一下,轉移不良風氣。」
  「江湖上都沒傳聞你也要問鼎盟主。」
  金童道:「你不希望我當武林盟主?」
  「我不是不希望,而是你失去了寶扇,恐怕爭不過他們。」
  「你聽誰說誰人最有希望?」
  「一般的推測,葉柏群、混世巨魔的希望較大。」
  「據你看,我的希望大不大?」
  「如你不失去寶扇,也許可以與他們一拼,但必須預先防止他們合力圍攻於你。」
  「你這話很有道理,好!你也該回去了。」
  罌粟花不解地道:「你叫我回去,回哪裡去?」
  「我姑姑和柳姑娘等都沒有來,你回登封獅子莊去,找我姑姑,同他們住在一起。」
  「不,我不回去。」
  金童將她拉入懷中,低聲道:「聽話,乖乖地回去。柳姑娘告訴我,我姑姑已同意我們的婚事,待我奪取盟主,報了血仇,凱旋歸去後,立即成婚。」
  罌粟花聞言,又喜又羞,秀臉艷如桃花,埋在金童懷中,久久不敢抬起頭來。
  金童吻了一下她的秀髮,道:「如我不回去,明天就是會期,我也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件。」
  金童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不過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准你助我,從現在起,你走你的,我行我的,彼此扮成陌路,你做得到麼」
  罌粟花抬起頭,迷茫道:「為什麼?」
  「十天前,蒙關山二俠的介紹,認識一個十分漂亮的姑娘,今晚初更,我與她有一個重要約會。」
  「啊!怪不得你不讓你姑姑來,好!我回去。」不知哪裡來的氣,一下子就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掙脫金童的擁抱,站起拔步就走。
  金童忙一把將她拉了回來,道:「你聽我說完再走。」
  「我不要聽。」
  「不聽也可以,不過你不能告訴我姑姑。」
  「不行,我非得告訴她不可。」
  「你如要告訴她,就得聽我說完再走。」
  「有什麼好說的?」
  金童緊緊地摟著她,硬要她聽下去,悠閒一笑道:「那姑娘不但漂亮,而且十分風騷,任何男人見之,都難免為之癲狂傾倒,就我這個坐懷不亂的男子,也大為心動……」
  罌粟花聽到這裡,已氣得眼淚滂沱,再也聽不下去了,嬌軀亂扭,欲掙脫金童的懷抱,狂奔而去!但金童的兩條臂,竟像鐵箍一樣,哪裡掙得脫?
  金童不理,繼續說道:「我與她可真有緣,一見傾心,情感飛進,幾次晤談之後,已是到了不可分離的地步了……」
  罌粟花越聽越不像話,但又掙扎不脫,只好緊閉雙目,將頭靠在金童的胸前,靜聽下去。
  金童頓了頓,繼道:「前天關山二俠贈了我一粒春藥,叫我今晚初更會晤時,將藥給他服下之後,就可達到目的了……」
  罌粟花一動不動,聽若無聞。
  「娥姐,我也不想這樣做,但聽你剛才說,葉伯群不但服過『天地之子』,又得了百靈的全部修為,為明天之會,也只好作下流的勾當了,我希望你能諒解我。」
  罌粟花聽完這段話後,覺得含有他種意思,遂睜開雙目,冷然道:「你誘姦人家姑娘,與葉伯群何干?」
  「這事有關我的名譽,恕我不能告訴你,你若真愛我就答應我,在大會結束之前,不與我說話,並永遠不要告訴姑姑及柳姑娘和胡姑娘。」頓了頓,繼道:「你是一個聰明人,我雖沒有明白告訴你其中因由,我相信你也會猜測得出的。」
  「我猜不出。」
  金童嘻皮笑臉地在罌粟花臉上吻了一下,道:「現在猜不出,將來會猜得出。」
  罌粟花怒道:「別再抱著我,我要走了。」
  「你也與柳姑娘和胡姑娘一樣的不瞭解我,唉!將來成了婚,不被你們氣死才怪呢。」慢慢放鬆緊抱罌粟花的雙臂,繼道:「別氣了,大會之後我好好向你賠罪。」
  罌粟花站了起來,攏了一下頭髮,含著滿眶的淚水,一聲不吭,疾步而去。
  金童怔了一會,暗忖:「關山二俠獻給我這條計策實在太下流了,難怪她不肯諒解……其實並不是我下流,我只不過將計就計罷了,就為人知道,也不能論我的不是,只能說是我勝之不榮罷了。」
  他仰首望著悠悠的白雲,繼忖:「其實與會之人,哪一個不是在絞腦汁,施展毒計,不擇手段地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我又何必為這區區小計而不安呢。」
  心念及此,表面上似乎已把心中的結解開,其實愧疚的成分,一點也沒有減少。
  他拾起身旁的鮮花和香燭紙錢,鬱鬱寡歡地繼續向冥谷前進。
  到達冥谷時,己是黃昏時候了。
  谷外,帳篷林立,攤販遍裡,酒旗招幌,炊煙裊裊,一片繁榮景象。
  但,谷中卻沒有一人,除中央前搭的擂台,經過一番人工修飾,張掛貼了許多紅布和紅紙外,其他都與一年前一樣——陰風慘慘,霧靄沉沉,白骨嶙峋,墳墓林立!瀰漫的無邊的恐怖,無限的肅殺!
  金童站在入谷口處,看了看谷外,又看了看谷中,一鬧下靜,似乎置身於陰陽兩個世界間。
  他俯首看了看手中的鮮花和香燭紙錢,不自覺地湧上一股慚愧而悲傷的情緒,長長地歎了一聲,暗道:「但願爹爹能原諒我未取仇人之頭來作祭品!」
  他慢步進入谷中,走至他爹爹墳墓前,放下鮮花香燭紙錢,雙膝跪下,一面擦淚,一面打火點燃香燭,之後,喃喃自語道:「爹爹,請恕孩兒不孝,沒有取下仇人的首級,帶來慰你老人家陰靈,是因仇人的女兒有救姑娘在的大恩,而仇人又已得天報應,自廢子殘,使孩兒無法下手,請爹爹恕罪。」話畢,淚如雨下,頻頻叩首。
  之後,又喃喃自語道:「爺爺,明天在此舉行武林盟主爭奪大會,孫兒要借此機會,取百煞鬼王首級,為爺你報仇,請爺爺助孫兒一臂之力,並佑孫兒爭得盟主,不負姑姑之期,報答姑姑撫育之恩。」話完,又叩了幾個頭,然後,將鮮花插在墓前,燒過紙錢,再叩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偶一側頭,忽見罌粟花滿面淚痕,站在他左側七八步處,怔怔看著他。
  他心頭一震,急低聲道:「娥姐,你別老跟蹤我好麼?會後我向你賠罪。」
  罌粟花冷笑道:「誰跟蹤你?這地方你能來,難道我就不能來?」
  「好!好!你能來,你能來。」轉身疾步而去。
  罌粟花雖未繼續跟蹤,但目光卻未離開金童,似乎有意與金童為難。
  金童見罌粟花並沒有跟來,略為放心。舉頭看了一下天色,已是暮色沉沉了。
  驀然,谷外進來一個兇惡和尚,匆匆向金童走來。他一面走,一面嚷道:「小子你什麼來的?怎麼不找俺?」
  金童忙拱手道:「剛到,我正要找你,不想你就來了。」
  「喂!外面有賣酒的,俺身上銀錢已用光了,請俺喝兩杯好麼?」
  「沒問題,走!」與銅菩提走出谷外,來至一個布篷之下。
  銅菩提嚷道:「夥計哥,入你奶奶,你老怕俺少你錢,現在俺的財神爺來了。儘管大樽大樽的伺候,今天新舊帳一起付。」
  酒夥計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金童,以為金童是來看熱鬧的貴家子弟,立即眉開眼笑,慇勤招呼。
  金童道:「你欠他多少錢?」
  「俺入他奶奶,一共也不夠二兩銀子,就老嘀咕俺,害俺喝得一點也不痛快。」
  「好,現在你就喝個痛快吧。」
  夥計拿來一大壺酒和兩斤牛肉,還有一盤花生米,二人一面喝一面談。
  金童道:「谷中有沒有人搞鬼?」
  「地府聖君曾想在台上搞鬼,但天天有人來來往往,使他無法下手。」
  「擂台是誰佈置的?」
  「是清風真人派人佈置的。」
  「清風真人等都到了?」
  「都到了,百煞鬼王,桃花賊吳一奇,也都到了,只是還未見過混世巨魔。」向左側山腰指了一下,繼道:「那裡就是九大門派聚集之外。」又一指山腳,道:「那個白布篷是酆都門的休息處。」
  「他們什麼時候到的?」
  「有的兩月前就已到了,百煞鬼王和葉伯群也到來幾天了。」
  二人正在談論會前情形時,罌粟花忽又走了過來,站在二人身旁。
  金童很是不悅,怒道:「你又來幹嗎?」
  罌粟花伸出一隻柔荑,冷然道:「我沒有了盤纏,給我一點。」
  金童明知她借題搗蛋,卻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地給了她一錠白銀,道:「夠了嗎?」
  「這一點怎麼夠呢?」
  金童又給了一錠,道:「拿去吧,別再搗蛋了。」
  罌粟花將白銀納入杯中,冷哼了一聲,轉身對酒夥計道:「喂!我也要一壺酒。」在距金童等四步外的一塊平石上坐下。
  金童急道:「喂!到處都有賣酒的,你為什麼偏要在這裡,存心與我過不去?」
  「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與你何干?」
  銅菩提道:「這小姐好不懂禮貌,她是誰?」
  「萬年妖精之徒,癲翁的孫女,姓古名月娥,綽號罌粟花。」
  罌粟花忽又走了過來,對銅菩提道:「大師,你是他的朋友,請你說句公道話,我是她的未婚妻,他竟不理我,而明目張膽地要與……」
  金童不等她把話說完,即急站了起來,一手握她的玉臂,一手挽她的肩,硬生生地把她押走,一面走,一面道:「我的好姐姐,你為什麼越來越不像話了,你到那邊酒攤去好麼?」直將罌粟花押至十五丈處的另一處賣酒處,才匆匆回來。
  銅菩提不解地道:「你怎麼那麼多媳婦兒,她既是你的媳婦兒,又何以不理她?你是怎麼搞的?」
  金童一看天色,道:「以後再告訴你,我有點事,回頭談吧。」掏出一錠白銀塞給銅菩提掌中,即欲離去。
  就當他剛要離開之時,一個女人忽地飄然而來,向金童瞟了一眼,接著嬌媚一笑,然後,儀態萬千地坐在罌粟花剛離開的那塊平石,並嬌聲滴滴地呼酒叫菜。
  只見她,年約二十三四,冰雪為肌,芙蓉為面,眉如春山,目如秋水,身穿絳紅衣掌,若非眼角稍嫌上翹,隱含風流淫蕩,真可說是人間尤物,天上仙女。
  金童恐罌粟花知道此女就是赴約之人,再來搗蛋,破壞他的計劃,甚至令他與這女人下不了台,即急向她使了幾個眼色,又向銅菩提道了一聲「再會」,起身向冥谷走去。
  走了十把丈時,回過頭來,見那女人正對著他微笑,表明她已懂金童的意思。
  金童走人谷口,四下一看,暗道:「這裡雖是無人,但亦得找個僻處……唔!那石筍後面很僻靜。」心語間,慢步向谷中左角走去。
  約走了十餘丈,恐那女人找不著他,就站在一塊巨石上等候。
  且說那女人之到那酒攤來,並非喝酒,而是來赴約,是因見銅菩提在座,不便與金童招呼罷了。
  她見金童進入谷中,胡亂喝了一杯酒,即丟了一些碎銀,急急向谷口走來。
  但當她只走出四五步,忽然一個黑衣女人擦肩而過,經過她身旁時,有意無意地踏了她一腳。
  這一腳踏得甚重,使她不自覺地「哎唷!」呼痛,並喝罵道:「喂!你長眼睛沒有?」
  罌粟花回過身來,冷笑道:「你罵誰?」
  「罵你,你沒有長眼睛,那麼大的地方還踏著人。」
  罌粟花淡然一笑,道:「峨!原來踏了你一腳,真對不起,請問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那女人見罌粟花雖說了一聲「對不起」,但神態卻十分驕傲,擺出一付蓄意欺人之模樣,不禁怒火上衝,冷笑道:「紅辣椒葉翠春,請把招子放亮點,本姑娘並非任人欺負的。」
  罌粟花格格笑道:「紅辣椒?你的辣椒辣不辣?可不可以賣給我一點?」
  紅辣椒葉翠春聞言,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冷笑道:「可以,可以,只是恐你姑娘吃不下。」
  「笑話,我平生最喜歡吃人家不敢吃的東西,你若不信,就吃給你看!」話聲一落,即一錯步,欺至紅辣椒身前,揚手就是一記耳光!
  紅辣椒葉翠春乃茅山教教主八卦子的師妹,武功不在八卦子之下,可列武林二流人物,生性風流好色,對男女之間的事,看得很淡,因她長得美麗動人,雖行為不檢,卻也有許多人追蹤踵後,拜倒在她羅裙之下。
  她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比起罌粟花來,卻差得太遠了,見罌粟花揚掌打開,即忙倒身側頭閃避,但已遲了,「啪」的一聲脆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被打得耳鳴眼花,連打踉蹌。
  她忙穩住步子,嬌叱一聲,施開茅山絕學,掌腳齊出,向罌粟花攻來。
  但,連使出五記絕招,都被罌粟花輕巧的閃過,第六招剛要出手時,「沙」的一聲紅辣椒的衣襟已被罌粟花撕破一條八寸來長的裂縫,露出如雪的肌膚。
  罌粟花忽然斜跳五尺,格格笑道:「你自命紅辣椒,現應改為白辣椒了。」
  紅辣椒忙將雙手按著胸前,知道不是對方敵手,暗忖:「這賤婢武功太高了,俗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以後再對付她吧。」
  心念一落,即急向谷口逃跑。
  罌粟花見她向谷口逃去,不自覺地收斂笑聲,暗道:「童弟已進入谷中,我得趕快將她攔住,不准他們相會。」正欲拔步隨後追去——
  忽然,一條巨大的人影一晃,擋在她的面前。
  她忙後退一步,舉目一看,原來是銅菩提。她已知銅菩提是金童的朋友,不敢對她不客氣,急道:「大師快走開……」
  銅菩提哈哈笑道:「俺說弟媳婦兒,你已給她好看了,走,俺有話問你。」
  「不!我不能讓她入谷去。」欲彎路追去。
  但,紅辣椒已到了谷口,忖度:在谷外已難將她追上了,若追入谷中,又恐金童惱羞成怒,與她絕交,氣是連連向銅菩提瞪眼。
  銅菩提道:「你是金小子的未婚媳婦,他怎麼不理你,是不是鬧了彆扭?」
  「他為什麼不理我?我正要問你。」
  銅菩提雙手一攘,哈哈笑道:「俺問你,你反問俺,真有趣。」
  「你也不知道。」
  「俺和尚素不管人家夫妻事,哪會知道,他說他有事,-會就回來,走,陪俺去喝幾杯,待他回來後,讓俺來問他,俺一定給你主持公道。」
  罌粟花沒法,只好跟著銅菩提回酒攤。
  她腦筋忽然一轉,急道:「大師,你悄悄地入谷看看他在做什麼,好嗎?」
  銅菩提沉吟了一會,道:「好,讓俺去看看他在搞什麼鬼。」說著,大步向谷口走去。
  他平時最不喜歡作鬼鬼祟祟的勾當,今天他竟欣然答應了,並即說即做,真所謂霉運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