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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見君顏

  「當我進廟後,忽然來了一個受了重傷的叫化子,他要喝水,我即替他找了半瓦鼎山水,
  之後他給我一個布包,叫我交給五嶽神丐。原來那布包就是『冷香玉釵』。」接著,將那天
  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奔月嫦娥道:「是嘛!若非古道老叟祖孫救你,你那還有今天,這不是義舉麼?」
  「古道老叟還不是為了『冷香玉釵』才救我。」
  「這不能證明他是壞人。」
  「就在那天我逃走時,谷口忽被人擊斃追我的十餘人,每人的太陽穴都留下一個紅印。」
  「那是離恨天君的絕學『血指金錢印』。」
  「就為這事,後來我藝成出道,眾人都說我是五嶽神丐的傳人,並說那十餘個留印而死
  的人,是遭五嶽神丐的毒手,於是,各派聯手挑了丐幫西安分堂。」
  「五嶽神丐並不懂『飛花指法』,怎會牽連到五嶽神丐?」
  「因為錢如命老人家教我的步法,是『醉八仙』,他們說『醉八仙』步法,是丐幫只傳
  幫主的絕學,並說,離恨天君早已物化,我使用『飛花指法』,又使用『醉八仙』步法,所
  以他們都說我是五嶽神丐的傳人,那谷口留印死亡者的兇手是五嶽神丐。」
  「你說了半天,仍沒有說出五嶽神丐的壞處來嘛!」
  「後來五嶽神丐為挽回幫聲及清白,便通帖在西北的武林人士邀集於嘉禾山莊,並派人
  找我到場作證,要我表明自己的出身,於是,我去了,而替他解了一場災難,但我卻被人擊
  成重傷,『冷香玉釵!也被蟠龍公子搶去。」
  「這也不能說五嶽神丐陰險。」
  「後來我俘了九爪神龍的女兒作人質,要九爪神龍還我『冷香玉釵』,不料五嶽神丐等
  卻在中途搶奪。」頓了頓,繼道:「這天雲龍帶來了換人的『冷香玉釵』,雖是假的,但當
  時誰也不知道,這不是證明他們的陰險麼?」
  還有,我得了『風雷扇訣』後,就跟他們住在嘉禾山莊研練,他們假仁假義的對待於我,
  不料,為了一點小事,即翻臉將我趕走,當時,我一再向他們解釋,他們卻充耳不聞,硬說
  我是離恨天君的傳人,不是好東西。」
  「為了什麼事?」
  「因為我俘九爪神龍的女兒邱如鳳作人質時,她的丫環紅兒不知被誰強好了,要尋短見,
  邱如鳳威脅我,要我承認姦污罪名,我為要得回『冷香玉釵』,便承認了,不過,紅兒信以
  為真,三月之後,她找到嘉禾山莊,說她有了身孕,當時,我適逢外出,我回莊後,三老即
  趕我走!當我明白他們趕我走的原因後,曾經一再解釋,他們不但不聽,反冷諷熱刺,並欲
  要殺我為武林除害。」
  奔月嫦娥臉若冰霜,道:「姦污那丫環的真不是你嗎?」似有不信之態。
  金童悲憤萬分,淚如泉湧,仰天長歎了一聲,道:「我金童前世造了何孽,一出生就沒
  了父母,天下之大,茫茫人海,竟連朋友也沒有一個,雖有了個姑姑,卻也與其他人一樣不
  瞭解我。」他跪在地上,向他姑姑拜了三拜,道:「姑姑,請你保重!」站將起來,四下望
  了一眼,目到之處,已沒有了搜尋的和尚。
  奔月嫦娥也站了起來,道:「你要到那裡去?」
  「噢!姑姑,我護你下山去吧,待你脫離險境後,即往蟠龍山莊,如不死,再往酆都
  門。」
  「你這孩子的脾氣倒真怪,姑姑又不是不相信你,就生氣要一人去報仇麼。」
  「其實你相信不相信倒無所謂,我心可鑒地天,將來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與你父親的脾氣一模一樣,我相信你絕不會作那些壞事的,我們還是多找幾個人去
  吧。」
  「五嶽神丐兩次三番的計算我,恨不得我濺血橫屍,那肯同我們去。」
  「會的,五嶽神丐並非如你想像的那麼壞,我替你一解釋,他即會諒解。」
  「姑姑,你還不知道呢,在冥谷裂壁開洞的那天,谷中集有千數之人打擂,他見我武功
  高,連敗四五人,恐我得去壁中之寶,竟在場中公佈我身懷『風雷扇訣』的秘密,叫眾人覬
  覦搶奪,後來那蒙面老人也無開洞之術,他建議眾人要我使扇開洞,那時我因受了重傷,不
  能運動,他又叫眾人要我交出扇訣,竟要假他人之手殺我。」
  奔月嫦娥道:「有這等事?後來怎麼樣?」
  「童兒怎敢在姑姑面前說謊?後來,我毀去扇訣,蒙面老人為要我裂壁開洞,得到壁中
  之寶,不肯讓眾人殺我,五嶽神丐見詭計不逞,又假仁假義的要替我療傷,欲藉機置我於死
  地,幸為蒙面老人窺透其陰謀,諷刺他一番,並拒絕他的好意。」
  「哦!」奔月嫦娥沉吟了一下,道:「因為那時他們還不知你就是他們的侄孫呀!」
  「就算他們能諒解我,他們可能都在嘉禾山莊,此去嘉禾山莊,需時不少,如讓九爪神
  龍創出扇訣,百煞鬼王練就密笈中的武功,縱有他們同去,也不濟事。」
  「你這話有道理,那麼我們自己去吧。」
  二人並扇向山下疾馳。
  深夜靜,曠野空,陣陣喝聲陣陣風;星月明,人影動,劍氣沖天殺氣濃。
  這是金童姑侄下山後的第二個晚上,二人住在白田鎮的客棧中,突然一陣輕輕的縱躍帶
  風聲,經過客棧的屋脊,把睡夢中的金童驚醒。
  他骨碌而起,走至窗前,把窗門推開,探首向外一看,見三條人影,像夜鶴似的自屋脊
  飛落地上,同是向東疾射而去。
  他趕忙回身穿上衣服,再探首外看,又見五六條人影,距他窗戶約十餘丈,風馳電掣般
  也向東而去。
  他心感奇怪,暗忖:「這窮鄉小鎮,那來這麼多武林高手,莫非發生什麼大事。」
  他走出房中,至他姑姑房門外細聽了一下,欲告訴姑姑他要出外一趟,但靜悄悄地,他
  想:他姑姑可能仍在睡著,不忍驚醒她,正欲返回房中,由窗口穿出。
  但他剛走出二步,忽聞他姑姑喝道:「童兒那兒去?」
  他急忙煞步,回頭一看,原來他姑姑也正在倚窗外望。他走至他姑姑窗下,道:「有很
  多人向東奔馳,前面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我以為你沒有醒,想先去看看。」
  「我早知道了,你稍等一下,我與你同去。」回身略整理了衣衫,縱出窗口,向東急馳。
  二人行約里許,忽見前面官道旁的麥田中,圍著二十餘人,大部都是和尚。
  金童道:「他們可能又想搶別人的寶物。」
  奔月嫦娥道:「也許在圍玫他們的仇人。」
  二人繼續前走,金童運目前去,道:「那些和尚不都是少林寺的麼?啊!勾命陰差也在
  那裡。」他拉住他姑姑的手,低聲急道:「勾命陰差是酆都門的堂主,小心別把他嚇跑了。」
  「對!」奔月嫦娥反拉了金童的手,同自蹲下,道:「你認識勾命陰差?」
  「認識,他很怕我,我們就在這裡把事情弄清後再去。」
  忽聞一人道:「阿彌陀佛,施主,難道還要貧僧等動手?」
  金童道:「姑姑,那說話的和尚就是憫世大師。」
  又聞一人沉聲道:「只要你們能把我們四人同時擊倒,否則,別作夢!」
  憫世大師道:「你們已有二人被擊昏厥,再要將你們二人擊倒,還不是舉手之勞。
  那人沉聲答道:「就試試看吧!」
  金童心頭一震,立即站了起來,運目前看:但被眾人阻止視線,看不見那答話之人。奔
  月嫦娥也跟著站起,急道:「你在幹什麼?」
  金童急道:「那答話之人好像是古道老叟?」
  「啊!」奔月嫦娥心頭也震了一下,急道:「我們趕快去看看!」
  二人即急搶步前走,從人叢的空隙中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乍見之人,都驚異萬分,尤其是金童,除驚異之外,尚有一種說不出的
  情緒,他心房劇跳,暗道:「她?她也在這裡,她是誰?她不是要往陰山尋她丈夫麼,怎麼
  數天了,只走了那麼一點路?且不北上而南下?」
  原來二人看見被眾人所圍的有五人,除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王一帖外,尚
  有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女。五嶽神丐和王一帖,都滿身血漿,昏厥在地,翻天一掌右手緊扣著
  那女腕脈,左掌貼在那女的腦後,古道老叟在翻天一掌的左旁,站成前弓後箭,準備與敵相
  拼的勢子,二人都頭髮蓬散,汗落如雨,臉上肌肉不時在抽動,四目如火,不停地反覆掃射。
  但見那少女,雖被翻天一掌扣著碗脈,腦後被人用掌按著,生死只隔一線的情形下,卻
  一點也不感恐懼,也無憤怒和痛苦之色,生像沒事人一樣,雙眸回轉,環掃四周,天真之態,
  悠然自得。
  姑侄二人乍然出現,場中二十餘人都不由一愣,九個和尚齊宣一聲佛號,同時挪身錯步,
  成一半月形,把二人擋住,個個手執兵器,目射寒光。
  金剛殿主持悟靈和尚冷然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二位會
  自投羅網。」
  金童淡然遭:「你們知道我是誰麼?」
  悟靈和尚道:「大魔頭離恨天君的傳人金童。」
  金童道:「你們認識青衫劍客金瑜麼?」
  奔月嫦娥一拉金童的手,道:「暫別理他們,我們先看看吳爺爺的傷勢。」
  金童點了點頭,欲閃過眾人,越向古道老叟等處。
  悟靈冷哼一聲:「不必急,到天堂時再看吧。」
  金童猛然使出一招「落花追魂」,指風如箭,疾射而出,嚇得九人都急忙向兩邊閃避。
  奔月嫦娥趁九人閒避之際,運掌護胸,一個箭步,衝向古道老叟身旁,金童卻站在原地
  未動。
  古道老叟早已不認識奔月嫦娥了,見她衝來,以為她要乘機襲擊,陡然怒吼一聲,雙掌
  「砰」的一聲劈出,勁風呼嘯,有若江濤。
  奔月嫦娥未料到古道老叟會猝然發難,心頭一震,驚呼:「胡叔叔……」急忙向左斜避。
  古道老叟這一掌是含憤而出,勁道何異千斤,饒是奔月嫦動作敏捷,但在毫無防備之下,
  也無法避過,「啪」的一聲,正中奔月嫦娥左肩,被擊得肩骨脫臼,踉蹌後退。
  少林寺羅漢殿主持悟明和尚見狀大喜,機會難得,低宣一聲佛號,一招「羅漢傳燈」,
  打出一記足可碎石的拳風,疾向奔月嫦娥撞來。
  眼見奔月嫦娥將死在悟明拳風之下,說時遲那時快,陡然,一聲怒喝劃空,同時人影一
  晃,緊接著暴起一聲巨響,頓時,黃土四射,麥苗飄飛,悟明的身子凌空翻滾,金童輕落奔
  月嫦娥身旁,眾人臉色大變,驚悸萬分。
  這突起的事端,釀成場中五種不同的心情,少林和尚、勾命陰差等驚恐失措,古道老叟
  與翻天一掌,悔根愧疚,金童激怒,奔月嫦娥悲傷,那少女一片茫然。
  金童一手扶著搖晃欲倒的奔月嫦娥,雙目似要噴出火來,對憫世大師等怒道:「自命為
  正派人物,卻偏作宵小之事,若非我出常及時,那還了得,哼!待會再與你們算帳。」
  金童一招「落花追魂」逼退九位和尚時,本欲跟他姑姑同時往援古道老叟,但因他尚不
  知五嶽神丐等已釋誤會,一時念轉,欲讓他姑姑先行一步,如古道老叟仍與以前一樣恨他,
  就不必多管閒事了,再則,他站在圈外,還可以影響敵人的心理,不敢貿然向古道老叟等出
  擊。
  不料,古道老叟竟不問青紅皂白,猝然向他姑姑猛擊,氣得他心房欲裂,霍然凌身而起,
  向前急撲,至途中時,陡見悟明和尚發拳偷襲,怒喝一聲,發掌封擋,在干鈞一髮之間,救
  回他姑姑性命。
  他扶著姑姑,轉向古道老叟道:「你的心好狠,我姑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今天你如不
  說個明白,我金童決不……」
  被翻天一掌扣住腕脈的少女,突然驚「咦」一聲,打斷金童的話尾,急道:「你就是金
  童?」
  金童冷然點了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金童,姑娘你不是要往陰山找你丈夫,何以
  還不去?」
  少女左手只輕微一甩,即甩脫翻天一掌的扣拿,急忙碎步向金童走來。
  翻天一掌一愣,欲再把把她拿住,但手至中途,又縮了回來,站在原處不動。
  少女走至金童身前,雙眸由金童的臉看至腳,由又腳看至臉,半晌才道:「你真的是金
  童?」
  金童此時的情緒很壞,無心與她閒聊,不耐的道:「當然是真的,姑娘是否又沒有了盤
  纏?」
  原來這少女,就是在中岳飯店,吃了飯無錢付帳,差一點被人押入妓院,金童送她盤纏
  的少女。
  她聽了金童的答話,高興得一把拉著金童的衣袖,雙腳亂蹦亂跳,道:「啊!好了,快
  帶我走吧。」
  金童茫然道:「帶你走,去那裡?我沒有工夫帶你去陰山找你丈夫呀!」
  少女道:「我的丈夫就是你!你帶我到什麼地方都行,不一定去陰山。」
  金童聞言,不由好氣又好笑!而又含羞,暗道:「這姑娘娘長得那麼漂亮,不意竟發了
  神經病,真可惜。」
  金童,道:「我們素不相識,怎會是……這種事怎能隨便亂說?」
  奔月嫦娥也覺得這姑娘有點怪,忍著肩骨脫臼的劇痛,道:「姑娘貴姓芳名,你怎麼說
  他是你丈夫?」
  翻天一掌插嘴道:「你這姑娘莫非是霞兒?」
  那少女道:「我不叫霞兒,我姓柳名絳珠。」
  翻天一掌道:「我不是問你,是問他。」一把靠在金童肩膀上的奔月嫦娥。
  奔月嫦娥冷然道:「是又怎麼樣?」
  古道老叟赧然道:「啊!我該死,怪不得你叫我胡叔叔,我該死,真該死。」向前走來,
  道:「傷得怎樣?讓我看看。」
  金童陡然右掌平胸舉起,怒喝道:「站住!」
  古道老叟一愣,立即原處站住,吶吶地道:「我……我剛才是……」
  金童未等他將話說完,又喝道:「你別說了,你們的詭詐心機,我早已洞悉,我若不念
  在你們曾有恩於我,早把你們劈了。」
  古道老叟聞言,不禁又慚愧,而又憤怒,冷笑道:「好沒良心的傢伙!」
  「我什麼地方沒良心,在冥谷時,你們兩次三番的害我,我沒有找你們出氣,還算沒有
  良心?」
  提起冥谷之事,古道老叟頓時赧然垂頭,悔恨地暗自長歎,一時無言以對。
  少女柳絳珠仰臉道:「夫君別理他們,帶我走吧。」
  金童滿臉緋紅,面對這位他認為神經不正常的美麗少女,毫無辦法,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奔月嫦娥忍著肩骨脫臼的痛楚,伸手將柳絳珠拉至身前,溫和地道:「夫婦須憑媒約之
  言,父母作主,方始有效,你與我侄兒,素昧平生,豈能一見面就要他作你丈夫,姑娘年輕
  漂亮,難道不怕人笑話?」
  柳絛珠聞言,頓時秀臉色變,渾身微顫,幽怨地道:「此事是我娘臨死時叫我這樣做
  的。」輕對金童道:「你既不願作我丈夫,何以要救我?」
  金童將手一攤,茫然道:「我何時救過你?」
  「人人都說是你救我的呀∵
  金童低頭尋思了一會,實在想不起在什麼地方救過這位美麗的少女,笑道:「也許我在
  無意中救過你,不過救人於難,乃是我輩之本份,是不能索報酬的,姑娘請另擇佳婿。」
  柳絳珠勃然怒道:「不行,我有言在先,救我者夫君……」
  「啊!」金童和奔月嫦娥乍聞此言,登時恍然,同時「啊」了一聲。
  奔月嫦娥一手將她拉至身旁,急道:「原來你就是冥谷壁腹中的姑娘,對,是我侄兒救
  你的,走!我為你們作主。」轉對金童道:「童兒,走!」向金童使了一個眼色,意思要他
  小心保護。
  少林寺二十餘位和尚,陡然一陣挪身錯步,對三人圍住,達摩院主持淨世大師道:「把
  帳算清再走。」
  勾命陰差惟恐天下不亂,在旁挑撥道:「正是,不能讓他們走。」轉對淨世大師道:
  「大師儘管放手幹,本人願傾全力相助。」
  三人被圍,如不動武,決難行走,金童冷哼一聲,目光四下一掃,對淨世大師道:「剛
  才你還未答覆我的問話,我再問你們,你們認識青衫劍客麼?」
  淨世大師爽朗地道:「青衫劍客是一代大俠,可惜已死十餘年了,施主此問是何意思?」
  古道老叟激動的道:「娃兒,你真是瑜侄之子?」
  金童冷淡地點了點頭,轉對淨世大師道:「先父與貴派何仇何怨?為何將他斃於冥谷?」
  淨世心頭一凜,道:「令尊並非本派擊斃。」
  「你還想賴?哼!血債血還,請納命來!」一字一字的自他口中發出,每個字,都彷彿
  一把尖刀,射向淨世等的心房,使他們不寒而慄。
  淨世大師連忙搖頭道:「且慢!且慢!」
  金童道:「尚有什麼遺言?快說!」
  「老衲並非怕你,只是要把事情弄清,令尊青衫劍客實非遭本派所害。」
  「你推得倒乾淨,那麼是遭誰人所害?」
  「是死在九爪神龍劍下。」
  勾命陰差道:「不錯!當時七派掌門雖同參與圈攻令尊,但置令尊於死地的,實是九爪
  神龍。」
  這話,表面上是替淨世大師辯護,實際卻是挑撥是非,是要使金童不相信淨世大師之言,
  向眾僧索命,使他們兩敗俱傷,他好從中漁利。
  這話一出,果然激起金童熾烈的仇火,連聲冷哼,運勁雙掌,正欲發招出擊。
  奔月嫦娥倏然腦筋一動,忙把金童拉住,急道:「慢點!」轉對淨世道:「你說的是實
  話麼?」
  淨世大師道:「出家人不打誑言。」
  奔月嫦娥道:「姑且暫時信你一次,請讓開吧。」
  金童不解的道:「姑姑,你不是也說過七大門派的掌門人也是我們的仇人麼?」
  奔月嫦娥道:「我是聽說的,也許不真。」
  十七年前金瑜死時,她是親眼看見的,誰是仇人,她洞若觀火,現在處置,全是針對勾
  命陰差的心理。她衡量局勢,金童的武功雖高,但二十餘和尚也非弱者,古道老叟和翻天一
  掌,是敵是友尚不知曉!且尚有陰險毒辣的勾命陰差數人在側,虎視眈眈,自己又受了傷,
  還要保護柳絳珠,如不忍一時之氣,這一仗打下來,於己實有不利,於是,她才作此權宜的
  處置。
  勾命陰差一心想挑起金童與淨世等火拚,至兩敗俱傷時,將金童幹掉,除去後患,再將
  柳絳珠俘走,那知奔月嫦娥竟不中他的計。
  他暗罵道:「這娼婦好厲害!」
  當下,磔磔笑道:「金瑜武功蓋世,會死在九爪神龍劍下麼?可歎世風日下,孝字掃地
  了!」
  這話,所獲的又是反效果,不但未激起金童火拚少林眾僧,反使眾僧洞悉其陰謀。
  本來眾僧是不肯聽奔月嫦娥的話,讓他們離開,勾命陰差這一說,淨世大師即低宣一聲
  佛號,道:「金施主請便吧,不過,請別誤會是老衲等怕你,放棄追索你們闖山盜寶之罪,
  乃是因情勢所逼而己。」搏手眾僧讓開一條路。
  金童冷哼一聲,護衛著奔月嫦娥和柳絳珠,欲出圍而去。
  古道老叟忽然喝道:「且慢。」
  金童停步回頭,冷然道:「有何指教?」
  古道老叟道:「蓮兒怎麼辦?你不管她了?」
  金童心靈一愣,道:「誰說我不管,是你嫌我是錢如命的傳人,極盡羞辱,將我趕走,
  怎麼能怨我?」
  「那是因為誤會,現在我們已明白事情的真假。」
  五嶽神丐忽然吃力的坐了起來,沙啞的道:「娃兒過來,老要飯的向你道歉。」
  三老態度突然轉變,使金童疑竇重生,去與不去,裁決不定,側首望著他姑姑,希望他
  姑姑作個決定。
  奔月嫦娥因聽金童說了三老許多壞話,又被古道老叟劈了一掌,內心也不無成見,亦不
  敢昧然相信三老出於至誠,一時也遲疑難決。
  古遒老叟喟然道:「你何須懷疑,若非老丈等救你,在冥谷裂壁開洞後,你即已魂遊陰
  府了。」
  「我若死於冥谷,還不是你們所賜?」
  「話不是這麼說,朋友相交,難免沒有誤會,自邱如鳳告訴我們,你並非強xx紅兒的惡
  徒後,我們知錯怪了你,愧疚難安,無時無地不相謀補過錯,但已不能使你諒解了,只好暗
  中幫助於你,你被九爪神龍擊昏後,我們幾乎為你拼了老命。」
  「啊!是你們救我至我谷外的?」
  「你五腑已被震移位,若非王堂主醫道精博,唉……」
  「我醒來時,並未見到王堂主。」
  「他將你五腑移正後,忽見過天雲龍率人馳援九爪神龍,恐我們有失,即將你移至谷外
  長草中,前來援助我們,直至兩敗俱傷。但當我們返回尋你時,你已走了。」
  金童又「啊」了一聲,怔在當地,半晌才吶吶地道:「可是……蓮姐……她已不理我
  了。」
  「不會的。」
  「真的,我見過她。」
  古道老叟驚異道:「你見過她,她在那裡?」
  「在獅子莊。」
  「你到過獅子莊?」
  「那天我錯過宿頭,欲在獅子莊借宿一宵,不料適逢獅子莊有事。」雙目向勾命陰差等
  數人一掃,接著,將那晚的情形略述了一遍。
  提起獅子莊的事,勾命陰差等很是不安,他心機陰沉,恐激起古道老叟的怒火,趁金童
  述說經過之時,向手下一打眼色,即飛奔而逃。
  勾命陰差等一離開,使少林僧人立即改變主意,原已讓開的出路,倏然又堵塞起來,已
  入鞘的武器,也復拔了出來,場中氣氛,就在此短短的剎那之間,又恢復了緊張。
  奔月嫦娥見狀,內心十分不安,湊近柳絳珠耳畔低聲問道:「姑娘,你懂不懂武功?」
  「什麼武功?」
  「掌法,身法……」
  「是不是同人打架用的?」
  「不錯,那就是武功。」
  「我小的時候,我娘曾教過我,可是她叮囑我不要和人打架。」
  「但人家玎你,你卻要自衛呀!」
  「我不得罪人,人家也會打我麼?」
  「你不得罪人,人家自不會打你,但你丈夫與這些和尚有仇,他們要殺你丈夫,你難道
  不救你丈夫麼?」
  「我會救他的,可是我恐怕打不過他們。」
  「沒有關係,小心應付就是。」
  此時,金童已說完獅子莊與彭家村相爭的經過,他並沒理會眾僧復欲向他玫擊,一味的
  唉聲歎氣。
  古道老叟見眾僧情形復變,內心也很心安起來,但他卻裝得很鎮定,道:「蓮兒現在是
  陷於不知,所以不肯理你。」
  金童喟然道:「可是蓮姐已有了人家,即使她肯諒解我又有何用?」
  古道老叟道:「沒有的事,誰說她有了人家?」
  「是文魁伯父,親對我說的,並說是你老人家替蓮姐作的主。」
  「沒有!沒有!那有這等事。」
  五嶽神丐忽然站了起來,哈哈笑道:「有!有!確有這回事。」
  古道老叟茫然地望著滿身血漬的五嶽神丐,叫道:「大哥……」
  五嶽神丐道:「你不是要將蓮兒嫁給這小子麼?」說時,指了一指金童。
  古道老叟「啊」了一聲,撫鬚也呵呵笑了起來。
  「阿彌陀佛,你們的事講夠了沒有?」淨世大師忽然聲若銅鐘般的發問:「老衲等已等
  得不耐煩了。」
  金童聞此言後,方始驚覺起來,舉目四下一掃,見二十餘個和尚,個個怒眉瞪眼,臉露
  殺機,手執兵器,似乎非將他殺掉不可之勢。
  他冷哼一聲,向他姑姑和柳絳珠移近一步,道:「姑姑,你傷勢未癒,不能出手,請不
  要離我太遠。」
  古道老叟道:「你放心,我會保護她們。」向奔月嫦娥走近。
  金童雙掌蓄勢,不放心的道:「你真已瞭解我的行為?若再敢騙我……」
  古道老叟喟然道:「這是什麼時候,你猶疑心老夫騙你。」繼續向奔月嫦娥走來。
  金童見古道老叟毫無詭詐徵象,略為放心,轉向淨世大師道:「你們是要打?」
  淨世大師冷然道:「如你自量必敗,就跟老衲回嵩山服罪也行。」
  金童冷笑道:「你不要以為你們人多,便有必勝把握,哼!你們未必就能如願。」
  「施主倒真狂妄!」向眾僧一招手,道:「上!」
  五嶽神丐忽然怒喝一聲:「慢來!」
  淨世大師道:「幫主也要插手?」
  所謂名門正派,原來是要以多取勝,你教我要飯的怎麼看得順眼?「
  淨世大師神光奕奕的雙目一轉,見王一帖仍在昏迷中,翻天一掌正以內功替他療治,無
  法插手相助,五嶽神丐雖已站起,但看其臉色,傷勢並未復原,縱然插上手來,量也無濟於
  事。
  當下乾笑了二聲道:「好,你們也一起也吧,群打群攻,彼此都不致被人笑話。」
  五嶽神丐道:「好極!好極!」一踉一蹌的走來。
  金童至此,已完全相信三老的誠意了,十分感動,忙搖手道:「吳爺爺,你傷勢未癒,
  暫請旁觀,他們由我一人打發吧。」
  五嶽神丐自己知道傷勢,知強自出手,無異自找苦吃,立即站住,點頭道:「你父之死,
  少林也有圍攻之罪,你放手幹吧,如不濟時我再出手!」
  淨世大師道:「好吧!今晚我們就新仇舊恨一齊了結!」雙袖一拂,立時發出二道江濤
  般的袖風,捲向金童胸腹!
  淨世大師一出手,金剛殿主持悟靈,長老憫世等二十餘人,隨即舞動武器,一齊撲上。
  金童展開步法,一個踉蹌,閃過淨世所發的袖勁,立即以「飛花指法」絕招「落花迫
  魂」、「花落春歸」、「花落水流紅」,予以迎頭痛擊。
  剎那間,那些狂撲而來的和尚,即倒下七八個。金童也被戒刀劃了幾條血槽,卻未傷及
  筋骨,並不礙事。
  淨世一見情形不妙,趕忙喝道:「退!退!」但他卻反狂撲而上。
  他是因見群攻失利,立即採用輪玫,以他自己打頭陣,不濟時,再叫人接替。
  淨世大師的武功,在少林寺千數人中,僅次於掌門人仁世大師和葉伯群,但也只差一籌
  半著,他獨鬥金童,在一時半刻中,雖不能取勝,卻也不致傷在金童的「飛花指法」下。
  指來袖去,勁風激盪,東閃西讓,人影晃動,好一場緊張鬥爭。
  眾僧見淨世纏著金童,不約而同的齊喝一聲,撲向奔月嫦娥和柳絳珠。
  這一下,可就緊張了,也危險了,古道老叟武功雖高,卻在金童未到時,與人打了不少
  時間,功力精神,均己消耗甚巨!奔月嫦娥武功雖也不弱,但肩傷未癒,擋架和出擊,均只
  靠一隻右手,且手無寸鐵。
  古道老叟一人擋了三個和尚,堪堪打成平手。
  奔月嫦娥被四人圍攻,可就險了,三把戒刀,一枝禪杖,如驟雨般的向她要害攻來,十
  招不到,即被戒刀劃了二條裂痕,淚淚流出鮮血。
  金童劈出一掌後,偷看四周下下,見他姑姑已臨險境。
  這一看可把他嚇倒了,也把他氣極了,鋼牙一錯,運足十成功力,使出一招扇訣中的
  『雷霆萬鈞』,勢如狂飆怒浪,挾著隆隆雷聲,驟向淨世捲去。
  淨世身為少林達摩院主持,武功極高,當年行走江湖,幾未逢過對手,他今年已七旬,
  見識何等廣博,但他從未見過這等凌厲的掌勢。
  他心頭大駭,不敢硬接,急忙運步側閃,但掌風勢力太大,去勢又猛,饒他身法靈敏矯
  健,也只能閃過正鋒,卻無法避過邊風,如被邊風掃中,縱然不致斃命,也難免受重傷,正
  處情形險惡之際。
  說時遲那時快,在旁監視的憫世大師,不及多如思索,猝然拂出一記袖勁,撞向金童的
  背心。
  憫世這一招出得恰到好處,金童若不移身閃避,雖可制淨世重傷甚至死亡,但他也必被
  憫世的掌風擊成重傷。
  金童為求自保,趕忙一個踉蹌,側閃一步,但他身子一移,掌勁也就失去了準頭,結果,
  這威猛絕倫的一招,也只刮去淨世一塊僧衣。
  憫世一招落空後,接著第二招又告出手,仍是擊向金童背心。淨世逃過一動之後,雖嚇
  得冷汗淋淋,但他見憫世出擊,不敢讓他單獨與金童討敵,一個箭步,欺將前來,用盡數十
  年的修為,使出最得意的絕招「九九連環拳」,向金童夾擊。
  二偕雖然夾攻,威力奇猛,但也無法將金童擊倒,也不過阻止金童及時援救奔月嫦娥而
  已。
  內腑重傷的五嶽神丐見勢不好,氣得鬚髮直豎,雙目噴火,怒喝一聲,不顧一切向圍攻
  奔月嫦娥的四僧狂撲,但當他只撲進二三步,「嗖嗖」二聲,突然縱來二名和尚,一個手橫
  戒刀,一個手執禪杖,攔住五嶽神丐去路,並刀杖齊舉,向五嶽神丐腦門、腰間劈來
  五嶽神丐內俯重傷,運功不便,莫說掌出無勁,就是閃讓也甚為笨拙,尚幸他身懷絕世
  奇學「醉八仙」步法,才勉強讓過二僧的直劈橫掃。
  奔月嫦娥左手不能運用,兼又受了數處外傷,鮮血汨淚外流,單手對付四般兵器,饒她
  武功通神入化,也難再支持,二路援手,又被人攔住,眼見一代女俠,就是廢命當場,魂歸
  天國——
  一個中年和尚舉禪杖,喝一聲「給我躺下」!
  「唬」的一聲,向奔月嫦娥後腦劈下——
  驀地,一聲急促驚叫:「你不能打死我姑姑!」
  此話猶未說完,那中年和尚下劈的禪杖,突然脫手橫飛,落在五丈之外,直插入黃土之
  中了。
  中年和尚仰身飄退,臉色灰白,額上汗落如雨,雙目射出掠懼而恐怖之光,右手下似乎
  臂骨斷碎,痛苦不堪。
  那中年和尚的禪杖之突然外飛,閃身後退,沒有人知道是為了什麼?四周,只有站在二
  丈外,神容恐慌,渾身顫抖的柳絳珠,她嬌怯地,自身好像難保,當然不像是她作的怪,金
  童與五嶽神丐,又正在與人纏鬥,而又在三四丈之外,根本無法脫身來援。
  這件事,委實離奇古怪,為這突來的事件,震懾了其他三個圍攻奔月嫦娥的和尚,嚇得
  忙自飄退,滿臉驚疑,目光環掃,心房劇烈的跳動。
  四僧突然撤退,奔月嫦娥頓感壓力消除,四下一看,卻不見解圍之人,她暗忖:「真奇
  怪!真奇怪!……」
  她念猶未落,見柳絳珠走來,焦急的道:「姑姑你受傷了?可惜我不敢打人,而我娘又
  叫我不要和人打架,唉!這些人真壞!」
  奔月嫦娥慘然一笑,並未答話,撕下衣角,自裹傷痕。
  柳絳珠驚悸猶存,顫抖地道:「我來替你包。」伸出纖纖玉手,替奔月嫦娥包紮傷勢。
  奔月嫦娥危難雖然已解,但五嶽神丐卻又進人危險狀態,他不能運功反擊,只憑神妙的
  步法躲閃,如此挨打,那能支持多久?
  金童對付二位少林高僧,如在平時,最多五招即可取勝,無奈他戰鬥經驗不足,心中老
  惦著他姑姑安危,心神一分,許多高招,都使不出來,急得他怒吼如雷。
  驀地,「嗖!嗖!」飄來五六人。
  這五六人突然到來,場中之人,無不大感驚駭。
  金童斜目一看,心頭也不由一震,這一震反使他的心安靜下來,再側目一看他姑姑,他
  姑姑並沒有死去,而圍攻的四僧竟已退開,更加心定,心一定,智慧陡生,頓時招式大變,
  一招「雷霆萬鈞」出手,就把憫世二位老僧逼退四五步,再使一招「雷厲風行」,在風雷交
  加中,二老僧的身子即疾射而出,跌出二丈之外。
  金童把二老僧震退後,只略頓了頓,即向夾擊五嶽神丐的二僧撲去。
  就在他前撲的當兒,陡然飛來一聲暴喝,緊接著,「嗖!嗖!嗖!……」飄來十餘人——
  張丹楓掃瞄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