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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冷香玉釵

  這裡是陰山的冥谷——
  陰風慘慘,細雨霏霏,白骨嶙峋,墳墓林立,瀰漫著無邊的恐怖,無限的肅殺!
  谷中,突然飄出一陣幽靈之聲:
  「……天下至尊者救我!「」救我者天下至尊……「
  聲音幽怨、淒涼、悲愴、悵惘;隨風飄蕩,像哀鴻悲鳴,像杜鵲泣血!
  這是什麼聲音?
  是妖怪?
  是鬼神?
  還是人?
  的確是人聲,而且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因為那聲音完全與普通女人的聲音一樣。
  她,因何被陷於這陰森恐怖的深山絕中?她是個何等模樣的女人?而陷在谷中的什麼地方?何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天下至尊者救我!」
  「救我者天下至尊……「
  這幽靈之聲,內含何意?作何解釋?
  這真是一個謎,一個使人無法揣摩的謎?
  驀然,谷的入口處,像幽靈般的閃入一雙男女——
  只見男的年約十一二歲長得眉清目秀,面如桃李,惟臉上佈滿著驚懼的恐慌,在驚懼和恐慌的表情中,似乎尚含著一片迷茫的色彩。
  女的約二十七八歲,黛眉橫新月,粉面藏梨窩,有一種出塵脫俗的神采;儀態莊肅,神容若霜;但她美眸轉處,卻不時露出重重的憂鬱與不安。」姑姑,那女人在叫,已好幾年了,怎麼仍無人救她?「男孩將身子緊貼在姑姑的脅下,聲音顫抖,不勝驚恐和迷茫的問著。
  姑姑臉色一沉,嚴肅的道:」童兒,忘了姑姑的話麼?「」姑姑……你不叫我說話,但,為什麼不叫我說話呢?「
  姑姑雙眉緊楚,幽幽一歎道:」聲音低些!「目射責怪之光,彷彿這谷中藏有極為恐怖的鬼怪。
  半晌,他在好奇心的沖激下,把入谷時的恐懼之情沖淡不少,又問道:」姑姑,那怪女人藏在哪裡?我們為何只昕到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人?「
  這一連串的問話,姑姑聽若罔聞,漸漸的,她的目光遲滯,不知怎的,竟滾下兩串淚珠但旋即如夢囈般的道:」天下至尊……天下至尊……「她心靈深處,似乎有著極為沉痛的創傷,然而只是一剎那的工夫,即又恢復原來的莊肅和冷靜。
  姑姑拉著男孩的手,直向一株古松下的墳墓走去。男孩實在壓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又道:」姑姑,那女人究竟是什麼人?「」誰知道她是什麼人?「
  男孩詫異地道:」姑姑,你也不知道?「」嗯,不但我不知道,就是天下間也沒有人知道。「」大概是妖怪?「」真可以說是只害人的妖怪。「」啊,害人的妖怪?「」不錯,這谷中的白骨和墳墓,都是為她而喪命的武林高手。「
  那男孩姓金名童,他乍聞此言,小臉上立時呈現一層驚疑,雙目一掃谷中嶙峋的白骨和林立的墳墓,道:」這谷中那麼些人,都是為她而死?是怎麼為她而死的?「」為想救她死的,哼,十二年來,不但這谷中死了一百多人,為想救她死在谷外的,更不知其數。「」啊,十二年?姑姑,你是說她在這裡呼救了十二年了?「」不錯,足足十二年了。「」十二年!十二年!「金童以驚恐而含有同情的目光,怔怔地看著那發聲之處,喃喃自語道:」十二年了。「
  驀然,那女人淒切、悲愴的呼聲,又隨風飄入二人耳中。
  「……天下至尊者救我!」
  「救我者天下至尊……」
  金童不自覺地又打了個寒顫,仰臉低聲道:「姑姑,她又在叫了。」
  「唔。」
  「姑姑!她會不會害我們?」
  「只要我們不想救她,自不會害我們,不過……」她忽然煞住話尾,臉容頓呈悲憤之色,雙目中閃出仇恨的光芒,但此種異常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逝。
  金童沒有追問她未完的話,也沒有留意到她異常的表情,只覺得她姑姑的話越來越使人糊塗。他沉思了一會,道:「救她的人反遭其害,真是好心沒有好報,以後誰還敢救她。」
  「真是怪事,我金童可沒那麼傻。」
  姑姑莊肅道:「你現在年紀小,而又不知其中原委,自己不想救她,要是你長大了,而又知道了其中因由,你也不會例外,就是你不想救她,姑姑我也要你救她。」
  金童聽了這番話,雙目瞪得老大,迷惑的道:「姑姑,童兒越聽越糊塗,那女人究竟是什麼人?」
  「你年紀還小,告訴你也無用,待你長大而練成絕世武功後,姑姑自會告訴你。」
  「我們每年到此,你都這麼說,其實你告訴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此時,二人已走到墳墓之前。
  姑姑莊肅地道:「我們不談這事了,快跪下燒紙錢。」
  金童小嘴一噘,道:「姑姑,不肯告訴我那怪女人的事,那麼就告訴我這是誰的墳墓好麼?」
  「能告訴你的,姑姑自會告訴你,快跪下吧。」
  「不!」
  姑姑一怔,驚駭的看著這一個出世就由她撫養,從來反抗過她的侄兒,好半晌,才道:「怎麼!你竟不聽姑姑的話了?」
  「不!童兒只是要知道你這是誰的墳墓?」
  「姑姑不能現在告訴你,快跪下!」
  「不!」
  姑姑氣得臉色泛白,高舉玉掌,作欲撲之狀,喝道:「逆子,你跪不跪?」
  金童自懂事以來,從來見過姑姑如此態度對待他,嚇得眼淚奪眶而出,「噗」的跪在墓前,仰起小臉,求饒的道:「姑姑,童兒不敢了。」
  姑姑緩慢放下微抖的玉掌,不自覺的也掉下兩串淚珠,悲慼的歎了一聲,道:「好吧,將紙錢燒後姑姑就告訴你。」
  「真的!是童兒的父母麼?」
  姑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待會告訴你吧。」說時,將帶來的金銀紙和香燭取出,正要擦火熠燃時——
  驀然,谷中激起一陣尖銳刺耳的聲波——
  像深壑猿啼,像孤鶩夜泣,像鬼哭,像神號;迴盪谷中,久久不絕。
  倏然問,谷中變得更加陰森,更加恐怖,氣壓急切下降,空氣幾乎凝結不流,使人心顫膽怯……
  姑侄二人乍聞此聲,頓感毛髮直豎,肌肉收縮,同時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環目四看,徒見風蕭蕭,雨濛濛,白骨嶙峋,墳墓林立,哪有什麼異樣之物?
  金童驚恐萬分,低聲道:「姑姑,這是什麼聲音?」
  「壞人的笑聲!」
  「好怕人的怪笑!」他四下又搜眼望了一會,道:「那人藏在什麼地方?」
  「……」姑姑還未答話——
  笑聲戛然而止,接著,人影連晃——
  姑侄忙一回頭,只見谷的入口處,並排站著三個儒裝打扮的中年人,左邊的一個,目角上翹;中間一個,目角下垂。二人的眼睛,均射出閃耀的光芒,上翹者貌甚兇惡,下垂者貌似陰險,右邊的一個,雙目圓而突,獠牙露齒,仰天塌鼻,是一付粗暴之相,但三人的臉色,卻都異常白淨。一見金童和他姑姑,即同時笑得眉飛色舞,笑聲中,表露出無限的輕薄與邪淫。
  姑姑乍見三人,心氣頓時下沉,秀臉色變,心房「噗噗」亂跳,暗道:「糟!今番可要完了。」趕快回過頭,裝作若無其事之狀,繼續燒紙點香。
  金童看了三人一會,回過頭來,低聲道:「姑姑!那三個是什麼人?」
  姑姑低聲喝道:「不要多管閒事,快燒紙錢!」
  金童不敢再問,忙拿了一疊金銀紙放在火堆裡,又回頭偷看了三人一眼,見三人正向他們慢慢走來。
  他機靈一愕,急道:「姑姑,他們向我們走來。」
  姑姑並不答話,把帶來的香、燭、紙錢,統統放在火堆之中,向墳墓叩了三個頭,拉著金童的手站了起來,道:「回去!」向谷的出口走去。
  三儒士見二人要走,急忙加快腳步,將路阻攔,目角下垂儒士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就要走了?」
  獠牙儒士咧嘴笑道:「十年前的老朋友,好不容易碰上,正好敘別後之情,聊慰相思之苦。」
  姑姑雙目圓睜,臉泛青色,輕哼了一聲,置之不理,拉著金童的手,欲繞路而去。
  但,三個儒士同時發出一陣輕薄的笑聲,即又移身將二人攔住,並向二人逼得更近。
  獠牙儒士道:「人家都叫我色狼,我曹全雖然喜歡與女人親熱親熱,卻未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只有你奔月嫦娥娥……」
  姑姑勃然怒叱道:「住嘴!請你們放尊重點,我奔月嫦娥並非好欺負的。」
  目角下垂儒士淡然一笑,道:「誰不知道你奔月嫦娥的厲害,二十年前,在下還被你踢了一繡腿呢!」話畢,哈哈大笑起來。
  奔月嫦娥怒極的道:「你們意欲何為?」
  目角下垂儒士收斂笑聲,道:「沒什麼,只想與你親熱一下,以償十載相思之苦。」
  一向沒說話的目角上翹儒士,忽然前踏一步、抱拳向奔月嫦娥一揖到地,道:「說老實話,誰也沒有我秦中生愛你之深,十年來,我幾乎無時……」
  一面說,一面動手欲撲奔月嫦娥豐滿的胸脯。
  奔月嫦娥本是一個武林好手,尤其輕功絕佳,故有「奔月嫦娥」之稱。她今天忍辱負重不與計較,一則,對方三人,知非其敵,再則手攜幼侄未免受累,但目角上翹儒士秦坤生居然向她動起手來,哪還能忍耐得住,當下,嬌叫一聲,一揚玉掌,即向秦中生面門劈去。
  秦中生將頭一偏,後退一步,哈哈笑道:「好,好,罵是痛,打是愛,我的心肝我亦得表示表示我的愛意。」話落身動,五指如鉤,疾扣奔月嫦娥乳峰。
  奔月嫦娥心頭一震,忙將金童向後一退,直把他甩出八尺之外,跌倒地上,同時斜閃一步,運掌反掃對方腰脅。二人一來一往,眨眼間,各即打出五招。
  金童慢慢站起,雙手揉了一下屁股,恨得雙拳緊握,雙目圓睜,卻不敢上前相助。
  獠牙儒士曹全,見秦中生久戰不下,雙目一轉,運勁十指,悄悄走至奔月嫦娥身後,陡然一式「餓虎撲羊」,疾抓奔月嫦娥的香肩。
  金童乍見之下,嚇得驚叫一聲道:「姑姑!」
  奔月嫦娥一心對付秦中生,未防身後有人偷襲,乍聞金童驚叫,心頭大驚,頓時,即感到一陣銳風逼來。
  她無暇回頭觀看,也無暇翻身招架,急忙斜閃。
  她這一閃,當真快速無比,但仍稍嫌晚了一些,左肩衣服,已被曹全撕去一大塊,露出潔白晶瑩的膚色。
  獠牙儒士曹全將撕下的衣服湊近鼻端嗅了一嗅,哈哈笑道:「好香,好香!有這東西,我色狼曹全可毋須喝酒了。」又湊近鼻端一嗅,道:「唔,真令人不飲而醉。」
  奔月嫦娥閃出八尺,右掌緊按著膚外外露的左肩,又羞又氣,急得幾乎掉下淚來。
  秦中生嘿嘿笑著,向奔月嫦娥走近兩步,道:「他有色狼之物,我有淫魔之號,你怎能厚彼薄此,醉人的東西僅給他一人?」
  奔月嫦娥貝齒一咬,怒叱道:「我與你們拼了!」雙掌運足十成功力,左取淫魔秦中生,右取色狼曹全。
  色狼見掌勁捲來,欲運掌硬接,淫魔忙喝止道:「不可傷她,,閃開!」話間,二人已運步閃退數尺,避過掌勢。
  淫魔向色狼神秘一笑,道:「如傷了她就沒有意思了,我們要使她心甘情願才有情調。」
  色狼點頭道:「對,趁早吧。」
  二人互相一使眼色,極快的同撲而上,盡采快速的抓、點、拿三種手法。
  奔月嫦娥如與其三人中一人對敵,足可立於不敗之地,現要以-對二可不是她武功所能勝任了,十招一過,即見她嬌喘吁吁,額上見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但她不能被辱,否則無臉活於世上了。
  於是,她一方面死命的抵抗,一方面高聲吼道:「童兒快逃,快逃!」
  金童年紀雖小,卻也看出姑姑已陷險境,又驚又恐,但自己無力相助,只緊握著小拳,圓瞪雙目。
  他乍聞姑姑叫他逃走,心靈一愕,不禁淌下淚來。他向谷口走去,卻又不忍丟下與他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竟嗚咽的哭了起來。
  奔月嫦娥見他不逃反哭,急得幾乎想哭;但在此生死之間,哪還有哭的機會,急喝道:「哭什麼?快逃!」
  站在一邊觀戰的目角下垂儒士吳一奇,雙目一轉,陰沉沉的奸笑了幾聲,雙腳一拔,撲至金童身後,一伸手,緊緊握著金童的右臂,左掌接著金童的腦門,向正在劇鬥的三人喝道:「住手!」
  淫魔和色狼聞言,立即後縱一丈,同聲道:「大哥何以如此?」
  吳一奇雙目轉了幾下,嘿嘿奸笑道:「何必多費手腳,她如不要小傢伙的命,就由她去吧。」
  淫魔色狼聞言,立時恍然大悟,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奔月嫦娥乍見吳一奇捉住金童,知他要以金童的生命作要挾,頓時,悲憤交集,差一點昏倒在地;但悲憤儘管悲憤,金童生命已被人握住,悲憤是不能將事情解決的。
  吳一奇嘿嘿奸笑,道:「金姑娘,你懂得在下的意思麼?只要你答應在下的要求,在下決不會損小哥兒一根毫毛,否則,讓你姑娘也知道我桃花賊的為人,嘿!嘿!」
  奔月嫦娥聞此言後,雙目一閉,淚珠順頰而下,心如針刺,柔腸欲斷。
  她腦際間,像風車一樣轉動,衡量著事情的輕重和利害。
  她想:這三個魔頭,是出名的陰險毒辣之人,說得出,也做得到,如我不答應他們的要求,童兒十九不能保命。
  金家有兩代血仇,現在只剩我們姑侄二人,而他正是金家的命根,我不救他,誰來救他?我雖可找名師,苦練武功,為金家報仇,但我卻不能為金家傳後,金家可要絕後了,再說,童兒死後,這三個魔頭是否肯放過我?
  她想至此,不禁又滾兩行痛淚,繼忖:這三魔為我而將童兒作要挾工具,如童兒死了,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黃泉路上,有何面目見父母和兄嫂;但,我又豈能忍受三魔的凌辱?
  這樣吧,我假意答應他們要求,待他們放童兒之後,再與他們一拼,如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就自劈而死。
  她心念已決,忍受著內心的悲憤和羞澀,雙目噴火,臉若冰霜,冷冷的道:「你們有何要求?」
  吳一奇嘿嘿笑道:「姑娘你又不是小孩,還要在下說出口來麼?多難為情。」
  奔月嫦娥冷哼一聲,道:「你把我侄兒放走再說吧。」
  吳一奇道:「那怎麼行呢?」
  奔月嫦娥道:「我答應你的要求還不行麼?何必逼人太甚。」
  金童雖然不大明白他們所談要求的涵義,但他最清楚吳一奇等三人不是善類,並意識到所謂要求,必然是對他有絕大不利,甚至有生命之危。
  仍猛力掙扎吳一奇緊握的右臂,但沒有一點效用。他雙目瞪得很大,對他姑姑道:「姑姑,他們都不是好人,你切不可聽他們的鬼話。」
  吳一奇陰然笑道:「小哥兒!難道你不想活了?」
  金童右手一翻,一拳搗向吳一奇的小腹,怒道:「不活就不活。」
  吳一奇冷哼一聲,握金童右臂的手猛力抖了一抖,只見金童慘叫一聲,頓時,臉色蒼白,身子下縮。
  奔月嫦娥見狀,五腑欲炸,急衝而上,運足十二分的功力於雙掌,意欲同歸於盡。
  吳一奇大喝一聲,道:「姑娘清醒些。」
  奔月嫦娥渾身一震,隨即停止衝出之勢,站立當地,憐惜地看著渾身癱瘓,汗落如雨的金童,一動不動。
  吳一奇陰笑道:「你肯與在下合作,在下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傷害你的侄兒,所謂『同船過渡三世修』,何況待會你我就是夫妻,哈,哈!」
  奔月嫦娥為救金家命根,已決定犧牲自己,一切的穢語,她均已不在乎了,當下,冷靜的道:「你先把我侄兒放走,你們愛怎麼辦都可。」
  「好的!」說時,鬆開緊握金童右臂的手。
  金童被釋,臂骨仍然感到隱隱作痛,但他忍耐著,站了起來,一爬一跌的撲入他姑姑的懷中,痛哭起來。
  奔月嫦娥滿臉寒霜,沒有流淚哭泣,也沒有勸慰金童的痛哭,只緊緊地抱著金童。
  好半晌,才把金童輕輕推開,莊肅而嚴厲地道:「童兒!不要哭了!記住,這三人叫武林三腐儒,桃花賊吳一奇,色狼曹全,淫魔秦中生,你現在認真看清三人的臉貌。」
  金童聞言,不由自主地認真看了三人一眼。
  奔月嫦娥繼續道:「出谷後,即找名師學藝,要堅強的活下去,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頹唐。要知道,你祖父、父母,以及姑姑我的血債都要靠你去索還。」
  「姑姑,你……」
  「不要多問,堅強起來,去吧。」
  「姑姑,你不同童兒一塊走?」
  「我們不能同時走,如我一走,你就不能走了。」
  「姑姑,我不走,你走好了。」
  「不准多說,快去吧!」』聲色俱厲。
  金童渾身顫抖,痛淚盈眶,生離死別的情緒,塞滿了他的小心房,一步一回頭,依依不捨地走向出口處。
  吳一奇忽然縱身攔住金童去路,道:「小哥兒慢走!」
  奔月嫦娥喝道:「姓吳的,我已經答應了你們,為什麼還不准他走?」
  桃花賊吳一奇一笑道:「金姑娘你也不想想,現天已快黑了,一個孩童在此深山峻嶺單獨行走,叫他到哪裡去?難道不怕遇上什麼巨蛇猛獸麼?」
  他真有那麼慈悲麼?不,只是貓哭老鼠假慈悲罷了,因為奔月嫦娥剛才叮嚀金童之言提醒了他,他不但怕放走了金童後患無窮,更看透奔月嫦娥的心,知道如金童走後,奔月嫦娥在谷中,方可達到願望,願望達到後,再將二人除去,以絕後患。
  奔月嫦娥因悲痛攻心,愛侄心切,一時竟未察覺吳一奇的奸謀,竟也認為金童夜經深山峻嶺,縱不被巨蛇猛獸吞噬,也可能滑落懸崖跌斃,心中竟失了主意,不知所答。
  桃花賊吳一奇笑道:「在下認為小哥兒就在這谷中等一會,最多一個更次,你就可帶他出谷。」
  奔月嫦娥暗歎一聲,導道:「世上真有欲死不能的事,我金碧霞前世造了什麼孽?」緊閉雙目,不言也不動,只有聽從命運的安全。
  曹全性情最急,一見奔月嫦娥神態,急向她走去,伸手欲將她抱入懷裡。
  吳一奇忙喝道:「兄弟不得魯莽,先點了她的穴道,以防有變。」
  色狼曹全一怔,後退一步,運指疾點奔月嫦娥氣海建裡二穴。
  奔月嫦娥穴道被點,立感氣血逆轉,筋脈痙攣,渾身一陣顫抖,癱瘓而倒。
  吳一奇又喝一聲,道:「不可傷她元,快換點四肢曲池,曲泉二穴,否則,便沒有意思了。」
  曹全即點奔月嫦娥雙臂曲池穴和雙腿的曲泉穴,然後,拍解先點的氣海和建裡二穴。
  金童見曹全點他姑姑穴道,不顧性命的隨手拾了一塊青石,怒喝一聲?猛力向吳一奇擊去。
  其是,吳一奇正指揮曹全換點奔月嫦娥穴道,不防金童會來這一著,「噗」的一聲,正中吳一奇背心,力量雖不甚大,但他在毫無防備之下,竟也被打得幾乎口吐鮮血。
  桃花賊急忙回過身來,冷哼一聲,道:「小子你找死!」右腿猛力踢出。
  金童見吳一奇轉過身來,知道不妙,急欲翻身逃跑,但他剛翻過身來,臂部已被重重地踢一腳,直把他踢起三四尺高,跌出一丈之外,彷彿筋折骨斷一樣,爬不起來。
  吳一奇並未追擊,回過身來,見曹全點了奔月嫦娥四肢曲池,曲泉二穴,並已解開原點的氣海,建裡二穴,正欲將她抱向僻處,急忙喝道:「兄弟慢點。」
  色狼雙目火紅,不悅的道:「大哥尚有何吩咐?」
  吳一奇慢慢地走了上去,冷然道:「萬事由頭起,三弟暫等一會吧!」話畢,伸手欲將奔月嫦娥接了過來。
  曹全後退一步,拒絕將懷中五人交給吳一奇,慍怒道:「你的意思是要你佔先?」
  吳一奇冷然道:「理所當然。」
  曹全暴吼道:「什麼理由?辦不到!」
  站在一邊的淫魔秦中生疾步走了上來,道:「大哥三弟都不要爭,還是讓我先來吧。」
  曹全向淫魔輕哼一聲,道:「你憑什麼?」
  淫魔陰沉的一笑,道:「憑什麼?就憑本人先與她動手一點,就有權居先。」
  色狼冷笑道:「笑話,憑你這點耐性,若非小弟及時出手,恐怕已經作桃花鬼了。」
  這一番話激起了淫魔的真火,殺機隱現,連聲冷笑一了半晌,方道:「兄弟不敢自吹有多少能耐,不過吃你姓曹的卻足足有餘。」
  吳一奇忽然雙目一轉,計上心來,即幸災樂禍的笑道:「好!這辦法最好,你們二人就以武功見高低,勝者佔先,敗者居二,我做大哥的殿後好了,不過,彼此兄弟點到為止,不要太傷和氣。」
  這番挑拔之話,更激起二人相搏之心,因為得勝可消心中的憋氣,尚可獲得一個冰清玉潔的處女身,哪會想到奔月嫦娥另有陰謀!
  色狼俯首望了一眼半昏半醒的玉人,怒火更烈,冷笑著將奔月嫦娥放大地上,向淫魔逼近,道:「來吧,試試小弟是不是好吃的。」
  淫魔道:「我們遠一點,不要影響不能動彈的她。」
  色狼道:「走吧!」領先縱出三丈之外。
  淫魔及時跟上,冷笑道:「請吧。」
  色狼並不客氣,運足十成功力於雙掌,立即一招「推山海」,掌發狂飆,向淫魔胸前疾捲而去。
  淫魔見色狼一出手就傾全力攻擊,心中大怒,不敢怠慢,也以十成功力,使出一招「泰山石敢當」,硬接過去。
  雙方掌勁一觸,頓起一聲焦雷,雷聲響處,狂風激卷,乾草沙石,漫天飛舞,幾乎不見星月,餘音迴旋,歷久不散。
  在旁觀戰的吳一奇,見二人動上手,就以全力硬碰,內心大快,心道:「龍虎相鬥,兩敗俱傷,鷸蚌相持,漁人得利,勇者終敗於智者,我吳一奇生具桃花命,要推也推不掉了。」
  吳一奇一面得意,一面看二人搏鬥,見二人都被對方雄渾掌勁震退三四步,同時臉色大變,呼吸爭促,無分高下。
  色狼連吸二口氣,又驟運雙掌,重上前去,大喝道:「再接小弟一掌試試。」
  淫魔也集勁於掌,慢慢走來,冷笑道:「接你十掌又待何妨?何況一掌!」
  二人走至相距三步處,雙方又用原來招式,推出全身勁力,倏然又起一聲焦雷。
  這一招,相距甚近,雙方的感受,要比第一招厲害得多,只見二人同時踉蹌後退六七步,口噴鮮血,但二人並不因內腑重傷,口吐鮮血而有所悔意,只覺略一調息,又慢慢縮短距離。
  二招相對,顯然看出彼此都在伯仲之間,如要分出勝負,必然同歸於盡。
  吳一奇本想二人傾全力相拼坐收漁人之利,卻不願意二人因此而亡,忙走上前去,道:「彼此兄弟,何必以性命相拼,如此豈能善了。」
  淫魔道:「他以為我怕他,一出手就是硬碰硬。」
  色狼道:「不必多言,我兩兄弟今晚不分勝負不休,誰也不怕誰,看招!」又拍出一掌向淫魔擊去。
  「來得好!」淫魔也舉手吐勁硬接
  這一招互碰後,雙方都被震倒在地,耳鳴眼花,鮮血連噴,卻都未昏厥。
  桃花贓見狀,心想,如果再讓二人打下去,必同喪命,當下高聲喝道:「二弟,三弟,不准再打了,那女人真是媧水,我也不想要了,讓我把她丟落谷外崖下喂蛇吧!」話畢,抱起被點穴不能動彈的奔月嫦娥,幾個起落,消失谷外。
  被踢了一腳的金童,聽桃花賊說要把他姑姑丟下崖下喂蛇,嚇得驚叫一聲,欲爬起追去求情,無奈全身劇痛,驚急之下,竟昏厥過去。
  內腑重傷的淫魔和色狼,見桃花賊抱著奔月嫦娥外奔,頓時恍然大悟。
  淫魔道:「兄弟,我們中了大哥的計了。」
  色狼道:「二哥,你甘願麼?」
  「我們生死相拼,他卻從旁漁利!」淫魔搖了搖頭,道:
  「不甘願!」
  「真是混帳!」色狼一躍而起,暴吼道:「我絕不能由他得手。」
  「對!我們趕快追尋。」說完,也一躍而起。
  二人滿腹的仇恨,在此幾句對話之後,即消除無餘,負著嚴重內傷,向谷口馳去。
  剛走出五七步時,淫魔一眼看見昏厥地上的金童,忙煞步,道:「三弟且慢。」
  色狼一愕,道:「什麼事?」
  「將小子擊斃再走,免遺後患!」
  「算了,毛頭小子有個屁後患,我們去晚了,還搞什麼?快走!」一拉淫魔左臂,奔出谷外。
  轟動一時的恐怖深谷,淫魔和色狼一走,頓時立即恢復了原始的靜謐,只剩下那女人淒切的悠悠呼喚:
  「……天下至尊救我!」
  「救我者天下至尊……」
  隨著飄飄秋風,濛濛細雨,如泣如訴,似幻似真。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昏倒在地上的金童,悠然醒來,吃力坐起來,轉眼四望,只見螢光點點,磷火閃閃,黑暗茫茫,陰氣森森。
  他「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忍著痛楚站起來,高聲叫道:「姑姑——姑姑——」
  音含憤怒,急切,回音百轉,蕩漾谷中,但,哪有他姑姑的回答。
  他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凜,停止哭喊,懷著恐慌的心情,負著渾身的劇痛,慢慢向谷口摸索。
  天空沒有目光,也沒有星星,只有飄拂的風雨。
  山路崎嶇,視線模糊,山谷只不過百丈,已跌倒三次,膝蓋已被嶙峋的青石碰破,雙掌也刺入了幾株荊棘,鮮血外流,再加腹餓口乾,實在是走不動了。
  他坐在路旁賓一塊青石之上,仰首望天,讓絲絲細雨,飄落在他臉上,沒有哭泣,也沒有叫喊,只靜靜的坐著,想著。
  他想到剛才谷中的情形,他姑姑聲悲語重的囑咐,一聲聲,一句句,像春雷一般震撼著他小小的心靈,他中嘴翕動,重複想著他姑姑的吩咐:「記住!這三人是武林三腐儒,桃花賊吳一奇,淫魔秦中生,色狼曹全,現在你認真看清他們的面貌。」
  他心念及此,武林三腐儒猙獰,奸詐,陰險的面貌,立即浮現在他的眼前,使他不禁又驚又恐。
  他繼續翕動著小嘴,又回憶他姑姑的叮嚀:「出谷後,即找名師學藝,要堅強的活下去,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頹唐。要知道,你祖父、父母,以及姑姑我的血債都要靠你去索還。」
  他毅然站起,小拳向上一伸,堅決的道:「我要堅強的活下去,我要報仇,我要殺絕天下所有壞人。」
  話聲一落,挺起胸膛,大步前走,跌倒,爬起,跌倒,再爬起……
  沖宵的怒氣,沸騰的熱血,支持著他傷痕纍纍的身子,一口氣走了二三里路。
  此時,他已走至一處左邊峭壁,右邊深谷的崎嶇小路,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他將身子靠著峭壁休息,眼看點點螢光,簇簇磷火,耳聽著鳥聲慘慘,猿聲淒淒,真彷彿置身於鬼域。
  他略休息一會,又沿著峭壁再走,忽然發現壁下有一石巖,探首內望,見其中並不太深,而且干坦乾爽,他腦筋一轉,暗忖:「這石巖不錯,我何不在此休息一夜,明天回谷去再探姑姑的生死下落。」
  心念一決,便走入巖中。
  就當他剛走入岩石中的剎那間,驀聞一聲急促的步聲。桃花賊要把他姑姑丟落懸崖,此時大概已死在崖下去了。他急忙貼身石壁,探首看去,陡見六七條黑影,急奔而來,再細看,並不是武林三腐儒,而是三個道士和四個和尚,年紀都在五旬以上,向冥谷方向奔去,瞬間就消失迷濛夜雨之中。
  他不知道那三道四僧有何急事,匆匆來此荒山野谷?他想跟去一看究竟,順便一探他姑姑下落,卻又不知那三道四僧是何類人物,若是與武林在腐儒一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正在他猶豫未決之時,又聞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忙把頭縮回,暗道:「來人定然是武林三腐儒了。」心念間,又探首外望,卻見七八條黑影急奔而宋,呼!呼!呼的由巖外馳過,七八人中,並無武林三腐儒在內。
  他心中納罕萬分,暗道:「他們深更夜半,去哪裡?難道往冥谷救那呼救了十二年的女人?」他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出神。
  忽然,一陣咭咭怪笑傳人他的耳中,他忙調轉頭來,不知幾時,巖側二步之處,竟來了一個老人,見他白髮蒼蒼,銀鬚及腹,骨瘦如柴,臉上都微帶著莫測高深的笑容。
  金童不覺大吃一驚,忙將身子縮回巖中。
  但,那老人隨即跟了進去,咭咭怪笑聲道:「娃娃!你一個人麼?」
  金童不知老人的意思,連退了三步,不敢回答。
  老人跟著邁上二步,道:「不要怕,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個人跑來這是非之地?」
  「不,我是同我姑姑來的。」
  「你的姑姑呢?」
  「被武林鹼腐儒捉去了。」
  老人雙目一轉,道:「你要不要我把你姑姑奪回來?」
  金童聞言,以為這老人定是個好人,忙在老人面前跪下,道:「啊,老公公,你一定是個好人,如你能夠奪回我姑姑,童兒一定十分感激你!」
  「你起來,我問你,你有錢嗎?」
  金童站起來,不解的道:「錢?」
  「唔,黃金,白銀,珠子之類都成。」
  「沒有。」
  老人臉色一板,道:「沒有錢,我老人家可沒閒工夫。」話畢,一搖身,即已消失巖外。
  金童忙追了出來,但已不見老人的影子。
  他怔怔地立於巖口,歎道:「錢,要是我有錢,那多好。」
  他返回石巖,只休息了會兒,天就亮了。
  他心念著姑姑安全,急急走出石巖,向冥谷奔走,想探查清楚,然而卻不敢沿路而走。
  忽見前面有一廟宇,暗道:「我肚子正餓得緊,何不前去要一碗飯吃後再找?」急急向廟宇走去。
  但見是一座又破又爛,看起來已久無人住的山神廟,他不禁洩氣道:「如此破廟裡那會有人?」但他仍然繼續走入廟門。
  果然,空洞洞,冷清清,鬼影也沒有一個,但地上卻有一張破草蓆,草蓆上放著一個很大的布袋。
  他心感奇怪,叫道:「有人嗎?」連叫了數聲,均無人答應。
  他俯身檢視布袋,發現袋中有三個大饅頭,他小小心靈中,不禁噗噗亂跳,暗忖道:「我不能偷人家的東西。」欲放回去,但餓腸轆轆,使他不忍心放手。他想:「這裡有三個饅頭,我只吃一個好了,要是有人來,我以後還他就是。」
  念猶未落,已將饅頭啃了一口。
  當他剛吃完一個饅頭時,忽聞腳步聲傳來,不由朝外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呆把他嚇呆了。
  只見一個五旬上下的叫化子,鮮血淋淋,一蹌一踉,呻吟不迭,向廟門走來。
  叫化子進入廟門,向金童抽打量了一眼,想說什麼,卻未說出口,即已倒在地上。
  金童驚駭萬分,欲一走了之,但見叫化子的慘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又想到他所吃的饅頭,可能就是這叫化子的,更不好意思走開。於是,蹲下問道:「伯伯,你受飭了?」
  叫化子喘息了一會兒,有氣無力的道:「走……你快走開,敵人……」
  「伯伯……」
  「啊,給我一碗水,我……」
  「好的!」站起身來,但沒有盛水的用器,環掃了側殿一眼,見供桌上有一瓦鼎。他顧不了許多,捧起瓦鼎往外就跑,到廟側山洞中,將瓦鼎洗淨,盛了半鼎山水,急忙走了回來,交給叫化子。
  叫化子欠起身子,一口氣把半鼎山水喝得一滴不剩,喘了一口氣,精神似乎好多了。對金童道:「謝謝你小哥兒,你走吧。」
  「伯伯你還要童兒作什麼事?」
  「不要了……快走!」
  金童茫然的看了一眼五六處刀傷,奄奄一息的叫化子,心裡很是難過,道:「伯伯保重,我走了!」轉身欲走,但又回過身來,道:「伯伯,我吃了你的一個饅頭。」
  「啊,對了,快回來!」叫化子象根本沒聽到金童的話。
  「什麼事?伯伯?」
  叫化子吃力的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白色的絹帕小包,遞給金童,道:「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切……切不可被人看見,請……」他喘息了一會兒,繼續道:「請往北京城……交……交給五嶽神丐,他……好了,快走吧。」
  金童接過絹帕小包,不知包裡是什麼貴重之物,只覺得很沉重,欲一問究竟,卻被叫化子頻頻催促,不得已,只好把小包藏入懷中,急急走出廟門。
  當他走出廟門約五六丈外,忽見左側來了一個五旬以上的老者和二個三旬左右的大漢。
  三人不經意地向金童打量了一眼,未加盤問,繼續向山神廟走去。
  金童雖不知這三人是何類人物,但見他們三人冷漠的態度,閃閃發光的眼睛,以為一定不是好人,他想:化子伯伯剛才所說的敵人,可能就是這三人。
  他一念及此,心頭大慌,暗忖道:「化子伯伯可要完蛋了。」但他不敢停留探看,相反的走得更快。
  他為了找他姑姑的下落,不能立刻依照叫化子的重托奔往北京,於是,他返向冥谷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搜望,見有許多身背武器,表情冷漠的人,有的走向冥谷,有的由冥谷走出,羊腸山道,絡繹不絕。
  他想:如他姑姑未死,必在谷中或在這附近找他。
  他留神注視每一個同谷中出來的人,雖有好幾個女人,卻都不是他的姑姑奔月嫦娥。
  他加快腳步,進入他每年七月十五日都要來一次冥谷,見谷中少說他也有五六十人,其中僧、儒、道、俗,男女,老少,各色人都有,而且尚有二三十具屍體。
  數十人,三三五五,東一團,西一堆,喁喁低語,都似乎在猜測什麼?議論什麼?
  金童無心理會別人的事,懷著跳動的心情,來回亂找並「姑姑——姑姑——」的喊個不停。
  谷中沒有他姑姑的人影,也沒有他姑姑的回音,二三十具屍體,也沒有他姑姑在內,他想:他姑姑一定是被桃花賊扔落懸崖了。於是,禁不住悲哀的掉下淚來。
  谷中人見他神情,有人以輕蔑的目光看著他,也有人投以同情的一瞥,卻都不理不問。
  唯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女,見他實可憐,便姍姍走了過來,問道:「小弟弟,誰是你姑姑?」
  金童擦了一把眼淚,道:「我姑姑叫金碧霞。」
  「金碧霞?」白衣少女沉吟了一會,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一個八旬以上的老人走了過來,道:「喂,小哥兒,是不是奔月嫦娥?」
  「是的,有很多人叫她奔月嫦娥,又有人叫她金姑娘。」
  老人道:「你姑姑什麼時候帶你來這裡的?」
  「昨天下午。」
  「你姑姑也是來搶『冷香玉釵』的麼?唉,這等是非之地,怎能帶一個小孩子來呢。」
  「不,我們不是來搶人家東西的,是來拜祭那個墳墓。」說時,指了一指他們昨天拜祭的墳墓。
  「啊!你姑姑既不是為搶『冷香玉釵』,何以會把你弄到這裡?」
  「我姑姑被武林三腐儒桃花賊捉去了。接著金童將昨晚的經過說了一遍,並道:「我不知她是否真被桃花賊扔落懸崖,所以回來尋找。」
  老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人之生死由天,小哥兒你不必找了,也不必悲傷,回家去吧!」言下之意,奔月嫦娥無生還希望了,因為他很清楚武林三腐儒的為人,強xx滅口,是他們的一向慣例。要將奔月嫦娥扔落懸崖,決非虛話。」
  金童也聽懂了老人的意思,道:「你是說我姑姑一定死了?」
  老人拍子拍他的肩胛,安慰道:「不一定,如果她沒有死,她自會回來找你的。」
  白衣少女仰臉向老人道:「爺爺,你不是說奔月嫦娥是女中豪傑,怎麼竟打不過三個壞蛋?」
  老人道:「奔月嫦娥雖是女中豪傑,但武林三腐儒也非弱者,而桃花賊那廝奸詐無比,詭謀多端,聽小哥兒剛才所說,一定是桃花賊施以奸詐,逼使她就範的。」
  白衣少女對金童道:「小弟弟,你姑姑既已被人捉去,就跟我們一起出山吧。」轉對才老人道:「爺爺,我們什麼時候出山?」
  老人道:」冷香玉釵』既無著落,留此何益,現在就走。」
  白衣少女拉著金童的手,道:「小弟弟走吧。」
  一老二少,略掃了眾人一眼,即向谷門口走去。
  驀然,谷外縱入茅山教教主八卦子薑君益,見他臉容清,面如白紙,彷彿死屍一樣。
  他雙目閃爍,反覆向谷中掃視,最後停在金童的身上,半晌,才向金童等三人方向走來。
  走至三人面前,他手中拂塵輕搖了一下,冷慘慘的對金童道:「小施主今晨是否去過山神廟?」
  金童見八卦子陰沉的臉容,以冷慘的語音向他詢問,內心不禁狂跳,一時答不出話來。
  白衣少女見八卦子神態,大為生氣,不嘴一噘,道:「不告訴你廠轉對金童道:「不要理他。」
  八卦子對白衣少女的,聽若罔聞,陰笑二聲,繼續道:「小施主,老實說,你是否到過山神廟?」
  老人見八卦子神情有異,一再追問一個不懂事故的小孩子,心知必有緣故,遂拱手道:「教主請了,教主此問何意?」
  八卦子輕蔑的看了老人一眼,陰笑道:「古道兄!請少管閒事,否則,有害無益。」
  「我古道老叟一和不喜愛管閒事,只是想知道教主來意罷了。」
  八卦子咭咭笑道:「古道兄,你不必裝傻,你這一套,本教主早已洞悉,你如想將這娃兒帶走,除非作夢。」
  他追問金童的神情,已使古道老叟感到奇怪,此話一出,更使古道老叟滿頭霧水,當下,冷笑道:「難道帶一個失伴的童孩出去也犯法?」
  八卦子冷笑一聲,不願與古道老叟多費唇舌,因他心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唯恐言多失誤,更恐怕延誤下來,事有變化,當下,將面容盡量裝出慈祥,對金童道:「小哥兒,我帶你出去。」說罷,伸手就拉金童左臂。
  金童一擰身,躲到白衣少女身後,道:「不,我不要跟你走。」
  八卦子雙目一轉,道:「不跟我走也行,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白衣少女小嘴一噘,道:「不要聽!」側首對金童道:「弟弟,這道士壞透了,不要聽他的鬼話。」
  八卦子雙目一閃,冷笑兩聲,陡然,雙腳一錯,右手拂塵一揮,猛掃古道老叟頭頂,同時,左手五指如鉤,疾扣金童右臂。
  他這猝來之勢,使金童和白衣少女大吃一驚,白衣少女雖然學過幾年武功,但要化解八卦子這迅速無倫的擒拿,談何容易。
  眼見金童就要被八卦子抓住,說時遲那時快,古道老叟已避過辛辣的塵勁,同時發出一記掌風,硬生生把八卦子的抓勢逼了回去。
  八卦子氣得臉色慘白,雙目突出,嘿嘿冷笑道:「古道老叟,你要管本教之事?」
  「並非我老頭子要管,而是你教主找我老頭子管的。」
  「就算我姜某錯了,姜某向你道歉,請由我把這小孩子帶走,可以嗎?」
  「請教主說出來意之後,論情理而作決定。」
  八卦子聞言心忖道:「我豈能將這種大事當眾宣佈?但一時想不出適當的借口。」
  但就在此時,谷外殞星似的射入三人,也就是親眼看著金童由山神廟出來的三個人。
  三個人一入口,只略看了谷中眾人一眼,即向金童等走來。
  三人中的老者姓郭名森,號稱金砂掌,二大漢是金砂掌郭森的徒弟嚴蓋宇、危虎飛。
  金砂掌一面走,一面嘿嘿冷笑,向八卦子拱手道:「道長耳朵好靈啊。」
  「嘿!嘿!」八卦子並未答話。
  驀然,谷外同時縱入七人,這七人是三道四僧,也就是昨晚金童在石巖所見的七人。
  當首的一個道士對金砂掌稽首道:「郭兄輕功好俊,一晃眼就到了這裡。」
  金砂掌拱手還禮,冷笑道:「彼此,彼此!」
  古道老叟見眾人神情,已知都是為金童而來,也已悟及到金童身上一定有問題,他想:難道使萬人瘋狂的「冷香玉釵」已落在這孩童身上?但他不敢相信,金童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哪能得到人人覷覦的瑰寶?
  他掃了圍在四周的眾人一眼,對武當長老出俗道人拱手道:「道長等可是為這小童而來,難道這小童身上有問題不成?」
  出俗道人稽首道:「彼此心照不宣不好麼?何必一定要說穿?」
  古道老叟見問也問不出原因,伸手就把金童拉至脅下,問道:「他們為什麼找你?」
  金童茫然的道:「我不知道。」
  「他們說你今天早晨到過山神廟,你在廟中見過什麼事和人?你詳細告訴我。」
  「我到那破廟時,沒有人,只有一張草蓆,草蓆上放著一個布袋,袋子裡有三個饅頭,我吃了一個,後來……」
  茅山教主八卦子陡然喝道:「娃兒不可再說。」
  白衣少女玉臂挽著金童肩押,怒叱道:「我弟弟說話與你何干?」轉對金童道:「弟弟說下去吧。」
  金童驚懼地看了一眼茅山教主,吶吶的道:「後來……後來來了一個受傷的叫化子……」
  「娃兒!你不要命了麼?」八卦子又制止金童說下去。
  古道老叟聞叫化子三個字後,已明白了一切,對金童道:「好了,金哥兒,老朽已經知道了,不必再說了。」轉對眾人哈哈笑道:「原來樽中醉丐竟將『冷香玉釵』交給一個孩童,這不是福而是禍。」頓了一頓,繼道:「幾武林中人,對於武功,均欲窮天地之造化,出神入聖,稱尊武林,故都不顧一切危險,要救那女人。」說時,指了一指那呼救女人發聲之處。
  八卦子,道:「難道古道兄不想救她?」
  古道老叟並不理八卦子的問話,仍對眾人道:「各位可知那女人是誰?」
  眾人聞言,都不禁愕然,顯然都不知那女人是誰。
  古道老叟又道:「各位可知這女人怎會被囚壁腹之內?」
  眾人仍是愕然,不用說,更無人清楚其事。
  古道老叟繼續道:「在場各位!誰親眼見過『風雷扇』之人。」
  金砂掌道:「聽你古道兄的口氣,似乎你已知那女人和『風雷扇』的來歷了?」
  「老夫也不清楚。」
  「你這不是說廢話麼?」
  「老夫是懷疑那女人是否真有絕世武功?世間是否真有能裂石破山的『風雷扇』?否則,各位何必為爭奪『冷香玉釵』而拼得你死我活。」
  此話一落,場外倏起一陣輕蔑與諷刺的冷笑。
  八卦子道:「原來古道兄這一大篇金玉良言,是要眾人放棄『冷香玉釵』,好由你一人據為已有,高明!高明!」
  古道老叟冷笑道:「老朽只是好言相勸,各位既懷疑老朽心懷歹意,儘管搶奪好了,不過,希望各位不要傷害這個小孩子。」
  金砂掌道:「靶子難免不中箭,既怕傷及他,就叫他將『冷香玉釵』交出來。」
  古道老叟道:「老朽無權叫他交出。」
  金砂掌向金童逼進一步,道:「小娃兒!如你要命,就將『冷香玉釵』給我!」
  金童根本不知什麼是「冷香玉釵」,當下答道:「我沒有!」
  金砂掌道:「沒有。」
  金童雙手一拍衣服,道:「不信你們搜好了。」
  來人見金童神情,再聽他的話,實在不像是藏瑰寶之樣,不禁使眾人大感意外,相對愕然。
  金砂掌道:「樽中醉丐沒有把『冷香玉釵』給你麼?」
  「我根本不知道誰是樽中醉丐,他怎會……」
  「就是山神廟那個受傷的叫化子!」
  「啊!那叫化於一進來就跌在地上,他叫我找水給他喝,之後就叫我不要管他。」話畢之後,忽然記起那受傷化子的絹帕小包,暗付道:「難道那小包內的東西,就是『冷玉香釵』?」
  心頭不禁狂跳起來。
  金砂掌沉吟了一會,自言自語的道:「難道早已被人奪去了?」
  八卦子見金童神色忽然大變,心生懷疑,即走了上來,道:「小娃兒!你說郝叫化於沒有給你『冷香玉釵』,可否由我搜搜看?」
  小孩子究竟是小孩子,一點不會虛偽作假,頓時臉色大變,忙躲至白衣少女身後,道:「不,我不給你搜。」
  白衣少女小嘴一噘,胸脯一挺,道:「人家說沒有就沒有,你還搜什麼?」
  「哼,不給我搜,就證明有。」運指欲抓金童左肩。但他爪手猶未遞出,一股猛勁已逼向他的背心。他心頭一震,顧不得奪寶,救命要緊,忙翻掌化解。嘿嘿笑道:「金砂掌並非無頭無面人物,怎會作出宵小舉動。」
  金砂掌向二位徒弟嚴蓋宇、危虎飛使了一個眼色,冷然道:「怎麼?如不服氣,我們就對兩招。」
  嘿!嘿!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在本教面前沒有用,待本教主將寶取得後再領教吧。」
  「你別作夢!』』話落掌出,一股怒濤般的勁風,急捲八卦子胸膛。
  此時,白衣少女已把金童拉出一丈之外,,古道老叟也跟了來,對金童道:「那叫化子真沒給你『冷香玉釵』麼?」
  金童道:「他只給我一個絹帕小包,我不知何物,叫我交給五嶽神丐。」
  「對!那就是……」
  驀然,一股勁風逼向金童背心,古道老叟急忙將金童拉在一邊,同時發掌接上。
  「蓬』』的一聲,但見嚴蓋宇的身子已飄出八尺之外,吐血昏倒在地上。
  古道老叟一手將金童挾起,對白衣少女道:「蓮兒!走!」撥步向谷外射去。
  但當他剛射出三丈左右時,陡然,七八遭威猛無比的掌勁封住他的去路,逼使他不得不停步而後退。
  武當長老出俗道人等一行七人,一字排在他面前。
  八卦子和金砂掌停止了搏鬥,也跑了上來,谷中數十人統統圍在四周,古道老叟見狀,知道不能由自己將金童挾起,遂把金童放下,以傳音入密功夫對白衣少女道:「你準備帶金哥兒先走!」
  八卦子咭咭笑道:「古道兄!你不是懷疑那女人無絕世武功和世間沒有能裂石破山的『風雷扇』麼?怎麼也覬覦區區『冷香玉釵』?」
  「老夫敢對天發誓,決不想奪取金哥兒的『冷香玉釵』,金哥兒所懷的『冷香玉釵』,也非金哥兒本人之物,乃是他代樽中醉丐轉送給五嶽神丐之物,五嶽神丐乃老朽的拜兄;老朽豈有不保護金哥兒之理。」
  金砂掌道:「既這樣,我們就各憑本事吧。」
  八卦子道:「我贊成!」
  「我也贊成!」
  「我也贊成!」
  谷中數十人七嘴八舌,倏然哄動起來。
  古道老叟腦筋一轉;計上心來,暗道:「好,這樣更好!」
  心語甫落,道:「金砂掌兄既這麼提議,老朽也只好贊成了,不過老朽先得說明,『冷香玉釵』應由金哥兒管轄:在未了分勝之前,任何人不可靠近他身前一丈;如有違者,就是公敵。」
  武當長老出俗道人道:「古道兄之言甚是,金小施主是一個不懂武功的孩童,最是可靠。」
  古道老叟向白衣少女使了一個眼色,道:「蓮兒!你帶金哥兒走開!」一語雙關,表面上叫她離他身側,暗地叫她有機會,即帶金童出谷。
  白衣少女自是懂得她爺爺的意思,點了點頭,拉著金童的手,走出人叢中,至出口處的峭壁前坐下。
  古道老叟見谷中之人,並未防他孫女兒會帶金章溜走,內心甚慰,但仍恐白衣少女帶金童溜走時,被人發覺,追上將寶奪去,甚至對二小有生命之危,雙目一轉,又給他想出一個計策。
  他知道在此之人,個個都是老奸巨猾,都懂得二虎相鬥,兩敗俱傷,鷸蚌相持,漁人得利之理,決不肯先行出手,故意高聲道;「各憑真才實學,現在可以開始了。」
  話落之後,良久無人出聲,更無人挑選比鬥爭對象。
  古道老叟假裝向谷中掃視了一下,道:「這谷中有數十人之多,如要一人勝過數十人,縱再有能耐的高手,也辦不到,老朽倒想出一個十分公平的辦法。」
  「什麼辦法?」數十人異口同聲的質問,顯然,都願聽古道老叟的公平辦法。
  古道老叟一指谷口的相反方向,道:「那裡凸起地面的十來塊青石,我看其份量都差不多,如一掌能完全擊碎一塊青石,便可參加第二次比鬥,否則,取消比鬥資格。」
  各人聞言,立即議論紛紛,自度能一掌擊碎一塊青石者,都點頭口稱「公平」,自度無把握者,內心當不願意,卻不敢出言反對,因為這種比法,純是靠真才實學,確實是屬公平而又合理的比法。
  武當長老出俗道人點頭道:「此種比法,不但公平合理,而且有免流血傷亡之舉,貧道代表七門派首先贊成。」
  八卦子道:「如有多人能擊碎一塊青石,又將如何呢?」
  古道老叟道:「都算勝者,再由勝者商議而定之。」
  金砂掌道:「公平,公平!」話畢,首先向青石方向走去。
  金砂掌這一行動,古道老叟也即與金砂掌並肩而行,群豪不疑有他,也就紛紛隨後跟去。
  白衣少女見各人中了她爺爺的計,心中大喜,但也十分惶恐與緊張,芳心跳得厲害異常。低聲道:「待他們一開始較功,我們就可以走了。」
  「我們走?」金童驚駭道:「他們不是……」
  「那是我爺爺用計把他們騙開,好讓我們逃走。」
  「我們把『冷香玉釵』帶走,他們怎肯干休,定不會放過你爺爺的。」
  「你不必擔心,我爺爺本事大得很,我告訴你,『冷香玉釵』關係到『風雷扇』,『風雷扇』關係到救那女人,那女人有空前絕後的武功秘笈,救她出囚者,就可以得到那武功秘笈,也就可以成為天下至尊了,所以『冷香玉釵』非常重要,成為人人欲得之物,如落在好人手中倒不要緊,若落在壞人手中,武功將必遭浩劫。」
  「啊,原來『冷香玉釵』有那麼大的作用。」
  「這都是我爺爺對我說……」。
  陡然,傳來一聲震天價響,接著灰塵飛揚,瀰漫天空,幾乎不見天日,一陣秋風掠過,把漫空灰塵,吸至群豪身上,使群豪幾乎不能睜目。
  第一聲巨響甫落,第二聲巨響接著又起,使天空灰塵更加濃厚,視界加倍迷濛。
  白衣少女見狀,一拉金童的手,急道:「快走!」拉著金童的手,向谷外拚命狂奔。
  出谷約十丈時,白衣少女一指左側樹林,道:「你向這邊走,在山神廟附近等我們,小心躲著,不要被人看見,快去!」
  金童慌張萬分,急道:「姐姐,你呢?」
  「我向前慢走,引錯他們的跟蹤方向!快!」
  金童不敢怠慢,忙向左側樹林狂奔而去。
  白衣少女把金童送走後,急忙返回谷中,躲在一株矮松之下,向谷中群豪望去。
  陡見群豪突然騷動起來,接著,一陣狂吼怒喝,同時一窩蜂似的,向谷中湧來,顯然,他們已發覺金童和白衣少女逃走了。
  古道老叟一見各人神情,即知是怎麼回事,卻裝不懂,忙猛-縱身,把各人攔住,道:「老酌與金砂掌兄各已擊碎一塊青石,各位此舉,是否要推翻前約,如自量不能……」
  「住口!」八卦子冷笑道:「老兄作得好事;竟敢欺騙本教主,回頭再與你算帳!」話落,身起,欲向谷口前奔。
  古道老叟雙掌一揮,發出排山倒海的猛勁,截阻各人去路,怒道:「各位何以失信?」
  各人心念「冷香玉釵」,無暇與古道老叟論理,不約而同的發出一掌,向古道老叟劈去,同時向前狂湧。
  古道老叟一方面閃避各人掌風;一方面運掌劈擊阻攔,但人數很多,道路又闊,縱他有入化的武功,也不能把數十人完全攔住,陸陸續續地,巳被衝過十餘入。
  白衣少女見各人將至谷口時,立即現身而出,同時回身向前疾奔,口中並不斷的嬌呼:「弟弟!弟弟!」
  十餘人出谷後,即見白衣少女前奔的背影,倏起一陣暴喝,盡展本身輕功絕學,追趕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見各人發現了她,並已向她追來,也即展開她爺爺教她的「浪蝶戲花」輕功,向前飛馳。
  約走了一二里之路,忽然沒有了追蹤的人的響音。她以為那些人的輕功不如她而落後了,她欣喜的暗道:「那些人都是徒負虛名之輩,姑娘我只用了八成速度,就把他們甩得連聲音都聽不到,要是我用足十成速度,他們可更加追不上了。」
  她心語至此,便將速度放慢,等候追蹤她的人,以便將他們引走錯路。
  但,走來半里來路,仍無人追上,她心中有些懷疑,暗忖道:「他們怎麼還不追來,難道他們已走錯了路,轉向山神廟去麼?」心中狂跳,又慢慢走了回來。
  當她返至距冥谷約半里之時,忽然見前面站著許多人,那些人都是從谷中出來的,她爺爺也在其中。
  她心感詫異,忙走上去,細一打量,見人叢中直挺挺的躺著十數人!她心頭一震,暗道:」那不是追我的人麼?怎麼他們躺在這裡?。怪不得我等了半天,仍不見他們追來,誰將他們擊斃在此地?」
  這是她心中的一個謎,也是群豪心中的一個謎。
  「啊!臭丫頭,你作的好事,你把那小於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八卦子一眼看見白衣少女,氣沖沖的走了前來,並欲口扣她脈腕。
  白衣少女一甩玉臂,叱道:「誰藏他來,別動我!」
  「那小子呢?」
  白衣少女看子一眼僵直路上的十餘人,靈機一動,計上心來,當下,嗔道:「被人俘去了。」
  此時,各人都已圍上來,古道老叟也巳走至她的身邊,暗地留意,以迎有人向她偷襲。
  白衣少女此話一落,各人都不禁駭然,同聲急問道:「誰把他俘去了?」
  「一個老人,我不認識他。」
  古道老叟聞言,心中也起了懷疑,急道:「真被人俘走了?」
  「爺爺,蓮兒什麼時候欺騙過你,我追了一陣,連影子都未追上,真氣死人。」
  眾人見白衣少女神情,看不出有什麼破綻,都信以為真。
  金砂掌喟然道:「糟!一定是殺這十餘人的兇手俘走了!
  要是這兇手如各位所說的是離恨天君,後果可不堪設想。」
  眾人聞言,都堆起一臉愁雲,沉默不語。
  白衣少女為自己的妙計感到欣喜,卻也為這十餘人的死感到奇怪,甚至擔心金童真巳被殺這十餘人的兇手俘走而感到不安,她仰首對她爺爺道:「爺爺,這十餘人是誰擊斃的?」
  「以這十餘人的傷痕看,大概就是離恨天君。」
  「離恨天君?好怪的名字,怎麼你投有同我說過。」
  「離恨天君已有五十餘年未露面江湖了,是不是他?尚難以斷定。」
  「五十年前,凡是他所殺的人,太陽穴上都有一個『金錢印』,這十餘人太陽穴上也各有一個『金錢印』。」
  「啊!」白衣少女走至十餘具屍邊,一一細看了一眼,果然在太陽穴上,都留下一個金錢大小的紅印,除太陽穴上的紅印之外,別無傷痕。
  自白衣少女到來之後,八卦子的一雙眼睛,一瞬也沒有離開過她,他雖然相信白衣少女所說非虛,但他想得一點更有效的證明,於是,他向白衣少女道:「姑娘,那小子怎麼被人俘走的呢?」
  白衣少女道:「他一入谷將就他俘走,我叫你們,你們又不應,我追了出來,他已不知去向了。」
  「你叫我們?」
  「叫了二聲。」
  八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內心似乎很是悔恨,冷哼一聲,垂頭喪氣的向前而去。
  八卦子一走,眾人也繼續散去,只留下古道老叟祖孫和十餘具死屍。
  白衣少女為掩人耳目,也拉著她爺爺的手,隨眾人而去,只是行速稍慢了些。
  且說金童與白衣少女別後,懷著惶恐與緊張的心情,一爬一跌地向山神廟奔來,當他快要到達山神廟,欲找一個隱藏之處藏身時,忽然一陣咭咭怪笑起自他的背後。
  這突然的怪笑,嚇得他面如土色,又膝一軟,跌倒在地,勉強回頭來,乃是昨晚在石巖中見過的老人。
  老人忙著上前將他扶起來,慈祥的道:「別怕,別怕!我老人家不是搶你『冷香玉釵』來的。」
  金童聞言,又見老人不像昨晚那麼冷漠,才略放寬心,站起後便跑。
  老人一把將他捉住,道:「往哪裡去,你不等你姐姐麼?」
  「你怎麼知道我要等我那白衣姐姐?」
  「你們的一切行動,我老人家都已知道。」
  「真的?」
  「當然,娃娃,我告訴你,你已犯了彌天大罪!」
  「什麼罪?」
  「懷寶私逃之罪,以後你已是寸步難行了。」
  「我不信,必要時我將『冷香玉釵』送給他們就是了。」
  「你只能將『冷香玉釵』送給一個要你性命的人,以後向你要的人怎麼辦?」
  「那我怎麼辦呢?」
  「我們來賭一場看看,只要你贏了,什麼事皆可逢凶化吉。」
  金童半信半疑地道:「怎麼賭法?」
  「你不是要找你姑姑麼?」
  「是的,你知道我姑姑的下落麼?」
  「如果你贏了我,我一定把你姑姑找回來;並保你一個月時間的安全。」
  「若我輸了呢?」
  「你就將『冷香玉釵』交給我。」
  金童沉吟了一會,道:「可是『冷香玉釵』不是我的,我豈能拿來作賭注?」
  「傻孩子,如被人家奪去,你還不是沒法將『冷香玉釵』送至北京五嶽神丐之手,再說,這東西也非五嶽神丐之私物,天下之人皆有權得之,如此便宜之事,何樂而不為?」
  金童低頭沉吟,良久委決不下。
  老人又道:「嗅!,娃娃,這樣好不好,如桌你能贏我,我老人家除替你找姑姑外,我還教你五年武功。」
  金童驚聲的看著老人,道:「教我武功?」
  「唔,如你跟我學五年武功,當今武林已很少人是你的對手了。」
  金童驚喜的「啊」了一聲,道:「真的,能打贏武林三腐儒麼?」
  「武林三腐儒三人聯手;也只能在你手下走上三招!不過你先不要高興,你能否贏我尚有問題的呢?」
  「好,你先說由條件,讓我考慮一下。」
  老人仰首想了一會兒,道:「你如能猜出我老人家有多大年紀,你就贏了。」
  金童聞言,怔怔地望著老人雪白的眉毛,滿佈皺紋,清而蒼白的臉,如霜的白髮,及腹的銀鬚,半晌不敢貿然開口。
  他忽然搖搖頭道:「這樣賭法太不公平了,叫我怎麼能猜得對呢?我不賭了。」
  「這樣吧!如你猜的數目相距不很遠,如差十歲二十歲,仍是算贏,這樣公平嗎?」
  「相差三十歲仍算我贏,還有,如我輸了,你仍負責替我找回姑姑,這樣你來麼?」
  「不!不!這樣我老人家就太吃虧了。」
  「不來就算,我要走了。」轉身就走。
  「唉!娃娃,慢點!」一把將金童捉住。
  金童道:「你願意了?」
  老人輕拍了拍腦袋,無可奈何的道:「好,你猜吧。」
  金童雙目轉了一轉,道:「若我猜對了,你硬說我沒有猜對,我又打不過你,怎麼辦?」
  「我先把我的歲數寫出來好了。」
  「這樣有道理。」
  老人走至一棵大樹後,運指將他的歲數寫上,走了回來,道:「我寫好了,你猜吧。」
  金童又看了一眼老人的面貌,道:「老公公今歲是一百一十二歲,猜對了嗎?」不等老人回答,即跑至大樹後一看,頓時嚇得驚慌起來,臉色大變,忙屈指一算,倏然,驚慌變了喜悅,道:「好險,好險,若我少說一歲可就糟了,老公公,童兒贏了。」
  老人垂頭喪氣的道:「好傢伙,你猜的一百一十二歲,與我老人家實有年齡一百四十二,剛好差三十……」
  驀然,傳來一個少女嬌脆的叫聲:「小弟弟——弟弟!」
  金童心頭一震,道:「白衣姐姐來找我了。」
  老人一把將金童挾起,道:「不要理她,否則事情就麻煩了。」一晃身,人已射出十丈之外。
  無數的白天,在人類生活中馳過,多少絢麗的太陽,也會讓它沉殞,春去秋來,花開葉落,屈指,這陰山古廟前老少二人的一場賭搏,已是五易寒暑,五年的時光,說長,晃眼已逝,說短,十二歲的孩子,已長成十七歲的翩翩少年,十六歲的少女,已是二十一歲的大姑娘了。
  人變了,事物也隨之而變,陰山變得更加陰森,沉鬱;冥谷變得更加淒涼,恐怖,而谷中那女人的呼聲,也變為:
  「……夫君救我!」
  「救我者夫君……」
  音韻變了,由音韻中表露出的情感也變了,變得比五年前更加幽怨,悲傷,悵惘,更加令人嚮往,令人癲狂……與五年前完全不同,彷彿換了另一個人。
  因為變的原故,更震撼了整個武林,尤其武林中的少年英俊,簡直著了魔,陰山冥谷,成了他們名成業就,人生幸福和嚮往與憧憬之地,因此,這淒涼與恐怖的冥谷,每天都烙下許多少年人新的腳印,新的希望。
  於是,道聽途說,謠言頻出,今天傳說金童在北京出現,明天又傳聞金童早已死了,今天傳說「冷香玉釵」已落崆峒派的血劍書生手中,明天又傳說「冷香玉釵」已為陰風鬼王的愛徒所得,弄得那些為名為色的武林英俊,頭昏腦漲,疑神疑鬼,今天奔東,明天走西,一場一場的血戰,撞踵而來,結果,都是白流血汗。
  這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中元佳節,秋風簫簫,細雨濛濛,為武林人嚮往的陰山冥谷,今天也看不見個人影,顯得格外的陰森和沉鬱,使那由壁腹中發出的女人聲音,憑添無限的傷感,無限酸:
  「……夫君救我!」
  「救我者夫君……」
  若鵑啼,若鴻哀,淒淒慘慘,如泣如訴!
  驀然,谷口進來一個白衣少年,見他雙眉如劍,兩目若星,鼻如懸膽,玉面朱唇,更有一種瀟灑脫俗,英風奪人的氣概,但是劍眉緊蹙,臉罩愁雲,似乎大為震驚,星目瞪得老大。怔怔地望著那女人發聲之處,他這種表情可以看出他是很久沒有到過這恐怖淒涼之谷,也可知他是一個初出道的少年。
  他喃喃自語道:「怪,怎麼那女人變了稱呼,唔,叫的聲音,好像不是五年前的那個女人,難道這壁腹之內的女人換了,或是壁腹之內有兩個女人?」
  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喃喃自語道:「錢如命老人家叫我趕攜「冷香玉釵」赴雲夢山,向雲夢仙姑換取「風雷扇」救這女人,以得武功秘笈,不想五年未來這裡,這冥谷壁腹的女人,已易了人,萬一那女人是醜八怪,我應該怎麼辦?而「冷香玉釵」並非我金童所有,五嶽神丐肯放過我麼?」
  自語至此,不禁有些猶豫不決。最後,他決定有一步走一步,查訪他姑姑生死下落,打聽武林三腐儒的行蹤,調查他自己的身世,以及雲夢山換扇等工作,同時並進。
  他倏又想到他自己的身世,竟不禁悔恨交加,他想:五年前為什麼不下決心,纏住姑姑告訴我?就挨姑姑一頓打罵有何關係?只一昧相信姑姑的話:乖乖的唸書,待你長大後,姑姑自會告訴你。誰知事出突然,唯一知道自己身世的人,竟為武林三腐儒俘去,迄今五年,生死不明,使自己成為一個身世迷離的孤獨者!
  他搖頭又歎了一聲,慢步向那古松下的墳墓走去。
  他取出帶來的香燭點燃,焚燒過金銀紙,跪在墓前喃喃祈求道:「我是金童,我雖不知你是誰,但我知你一定與我有密切的關係,因為我小時每年都跟姑姑前來祭拜一次,若你陰靈有知,請保佑我早日找到姑姑和打聽出欺侮我姑姑的仇人武林三腐儒的下落。」
  語畢,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正要起身出谷之時——
  驀然,一聲長嘯,自谷外傳來,聲發丹田,充分表現出發嘯人內功精湛,音回山巒,歷久不絕。
  金童慢慢站起,回身向谷口看去,只見一個長相極美,貴家公子打扮,年約二十二三的青年手搖摺扇,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青年身後,跟著八個三旬左右的漢子,八人一律勁裝疾服,身配武器,威風凜凜,聲勢駭人。
  金童抱著少管閒事的心理,只略瞥了他們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墳墓,便默默地向谷外走去。
  「喂!小子你認識金童麼?」言出貴家公子之口。
  金童心靈一震,停步看去,見貴公子神情傲極,口頭不屑的笑意,內心很是氣怒,但他聽對方所問的,就是自己。又不禁由氣怒轉而驚奇,暗忖道:「這傢伙問我有什麼事?我得先探悉他的心意後,始可告訴他。」
  當下,淡然道:「兄台找金童有何貴幹?」
  「你不要多問,如認識他,就即告訴我他的長相,如不認識,就請快滾!」
  「在下與姓金的有過一面之緣。」
  「啊!」貴公子停搖摺扇,向金童走上二步,急道:「快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長相?」
  「告訴你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找金童的用意!」
  「好,告訴你也無妨,聽說五年前,他得了『冷香玉釵』,
  現準備前往雲夢山換取『風雷扇』,本公子欲送他一程。」
  金童心感奇怪,暗道:「我一這傢伙素不相識,他何以這般好心要送我,難道與我有什麼瓜葛不成?」
  心語甫落,道:「兄台難道與金童有瓜葛?否則,為什麼要送他?兄台貴姓?」
  貴家公子哈哈笑道:「你小子真渾得可以,告訴你吧,本公子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蟠龍山莊少莊主,姓邱名清璜,人稱蟠龍公子,哼,金枝玉葉豈與草芥有瓜葛,本公子之所以要送他,乃是送他往陰司地府,要他的『冷香玉釵』。」
  言語神態,處處表露出狂傲不屑之色。
  金童聞此言後,雖盡力壓制著內心的怒火,但臉上仍不免露出憤怒之色,當下,冷冷道:「兄台委實狂傲得可以,也奸險得驚人,憑閣下一人之力就能將他送往陰司地府麼?」
  蟠龍公子不屑地道:「我能否把他送往陰司地府,不關你小子的事,你既然認識姓金的,就快把他的身型相貌告訴我,別再囉嗦!」
  「如我不願意告訴你呢?」
  「除非你不想活。」
  「我倒不信!」金童語畢後,舉步就走。
  「嘿!嘿!你小子膽子真不小!」回頭對八個大漢道:「把這小子拿下。」
  八大漢同時應了一聲,向金童撲來——
  驀然,一聲嬌叱,接著人影一晃,谷外縱入三人,當首一人,是十七八歲的紫衣少女,只見她目如秋水,柳眉籠煙,鵝蛋臉型,嫩得風吹即破,鼻如懸膽,嘴若櫻桃,美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少女左側是——個年近花甲,手扶鐵枴杖的老嫗,少女右側是一個背負短劍,身著青衣,年約十五六歲的丫環。
  少女蓮腳一落地,玉掌一揮,發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勁風,硬阻八大漢前撲之勢,對蟠龍公子道:「哥哥,這傻小子不肯告訴你,問別人就是,何必要為難他。」
  聽少女言語,顯然,她們早已到了谷口,谷口的事已看得一清二楚。
  蟠龍公子不悅道:「鬼丫頭,你為什麼老跟蹤我,阻我行事?」
  少女嗔道:「你作的事情沒有道理嘛!」
  蟠龍公子對老嫗道:「徐娘快把小姐帶回去……」
  少女一偏頭,道:「我偏不回去。」
  「不回去也行,你卻不能阻我行事。」
  蟠龍公子向金童走近二步,冷笑道:「小子,你真不肯告訴我金童的人型相貌麼?」
  金童雙目一轉,暗忖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何必與這些王徒歪纏,把自己的目標擴大?何不……」
  忖念及此,計上心來,當下,淡然道:「你不要以為你們人多就可嚇唬我,我只是不願意與你們動手罷了。」
  「你不是不願意與本公子動手,而是不敢與本公子動手,你既然知道厲害,乃是個聰明之人,快說吧。」
  金童冷哼一聲,一指八大漢中的一個猴臉,鷹鼻,鼠眼,兔耳,身材異常矮小的漢子,道:「金童的人型相貌很像這位兄台,只是他的臉稍為白皙了一些,我見他時,他才十二三歲,現在大概十七八歲了。」
  「你可否知道他現在的下落?」
  金童聞言,正要回答「不知道」時,忽然一個念頭闖入他腦子,暗忖道:「我何不再騙他一下,一則可以引開他的視線,二則可以替我查訪仇人。」
  心念甫落,仍然淡然道:「他的下落,在下倒不大清楚,不過昨天我倒聽說過有關他的消息。」
  「什麼消息,快告訴我。」
  聽說七天前,他的「冷香玉釵」已被武林三腐儒奪去了,奪去的地點是在長安城。
  「有這等事!怎麼我們沒有聽到?」
  「台端見聞廣博,大概亦知武林三腐儒的為人吧,三腐儒心機深沉,詭譎奸詐,此等大事,豈會公開宣揚?」
  「唔,你小子的話有點門道。」轉對八大漢道:「走!我們得趕快去找武林三腐儒去,遲了他們換取『風雷扇』,事情就不好辦了。」
  話一說完,即率八大漢走出谷口,但走了數步,又回身對紫衣少女道:「武林三腐儒武功不弱,妹妹可肯回去助懸兄一臂之力?」
  紫衣少女嘴一噘,道:「我要回莊去,以免爹娘掛念,對不起,你們去吧。」
  「你回莊去也好,免得老惹我生氣。」聲落,人起,率領八大漢,縱出谷外。
  蟠龍公子走後,少女身邊的老嫗,一拉少女的手道:「小姐,我們也該走了。」
  「不,你帶小紅回去。」
  「剛才你不是說要回去麼?」
  「現在不了!」轉對正向谷口走去的金童道:「喂!慢點!」
  金童聽若罔聞,依然慢點走向谷口。
  紫衣少女蓮腳一跺,嬌嗔道:「我叫你慢點,你聽到沒有?」
  金童徐徐回過身來,冷然道:「你叫我是麼?」
  「不叫你還有誰?」
  「什麼事?」
  紫衣少女走至金童身邊,道:「你叫什麼名字?」
  金童一怔,一時竟不知所答。
  「啊!讓我先把我的姓名告訴你,我叫……」
  老嫗忙上前將她一拉,急道:「小姐!你乃千金之體,豈可將你的芳名告訴一個陌生男人?」
  「那有什麼關係呢?」
  「怎麼沒有關係?如傳揚出去,老爺的臉放到哪裡去?」
  少女並不理老嫗的話,又對金童道:「我聽人說,金童的人型相貌很像你,剛才你為什麼說他像我家的莊丁丑猢猻,你是不是騙我哥哥?」
  金童從未說過慌話,想不到第一次說謊就被人揭穿,內心很不是味道,俊臉緋紅,吶吶道:「我……我並沒有騙你哥哥,我見的金童就是像你家的醜猢猻一樣。」
  「不要緊,就是你真的有意騙我,我也不怪你,而且我也不會告訴他,現在你把你的姓名告訴我。」
  「我……我……」金童正在尷尬得無法答覆時——
  驀然,黃影一晃,一個黃袍道士縱落金童身前,咭咭怪笑道:「娃娃,你真聰明,三言兩語就把名震江湖的後起之秀蟠龍公子打發得服服貼貼而去,真有你的!」話畢,又咭咭怪笑金童乍見突來道士,渾身震顫了一下,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心房狂跳不已,暗道:「糟,這道士不是茅山教主八卦子麼?五年前,他是最渴望得到『冷香玉釵』的人,我看今天難免一場血戰了。」
  八卦子見金童不語,又咭咭怪笑道:「娃兒,還認識我麼?」
  「認識。」
  「知道本教主來意麼?」
  陡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笑聲未落,三條人影已行縱入谷中。當先一位老者收斂笑聲,道:「知道!知道!大教主的來意,不但金哥兒知道,小弟我也知道。」
  金童舉目一看三人,只覺得三人很面善,似乎五年前也曾到過此谷要奪取「冷香玉釵」之人,卻不知是何路人物。
  八卦子冷然瞟了三人一眼,雙眉掀動了一下,陰惻惻地道:「知道就好……」
  「好」字猶在唇邊,已然錯步欺進,十指如鉤,帶起一陣激盪的旋風,疾抓金童胸脯!
  紫衣少女不自覺地驚叫起來。
  剛來的三人一齊吐聲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