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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尋娘遇險

  鍾宗為了赫連蓉姑究竟是不是他母親的事,輾轉反側,反覆不能入睡。他想:「如若她真是我娘,為什麼十多年來不去看爹爹和我?爹爹為什麼說我娘死了?既使她真是我的親娘,又明知我是她的兒子,怎會讓我擔不孝的名,挖她的右眼而不拒抗?若說不是我娘麼?為什麼赫連幫主一下就把我爹爹打死?又為什麼聽我找我爹爹便那般惱怒?再就是那個屠獨步問起我娘是誰時,他便立刻用寒泉冰毒掌對付我?顯然是赫連幫主不願外人提起她女兒的事。」但我如若貿然去順天幫尋找我娘,事情果然是真還好,如果萬一不真,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偏生以前又不曉得這事情,不然可以問問乾爹。唉!乾爹為我險些連性命也保不住,我怎忍心再去找他?」
  提起他乾爹,忽然又聯想到他爹爹另外一個盟兄來了,此人一向住在他家中,他管此人叫夏伯伯,此人雙腿已廢,料來仍然住在他家沒走,便決計回陝西一問究竟。
  不等天明,他已急不可耐地叫來店夥計結帳離店,逕撲陝西岐山老家而去。
  一路兼程奔馳,越貴州,穿四川,數日之間,業已抵達陝西岐山深處的家中。
  他夏伯伯夏明鑒正為他去向不明著急,一見他無恙歸來,心中大慰。鍾宗遂將他爹在紅花谷被赫連表擊斃經過說了,夏明鑒也是悲慟不已。
  鍾宗心中不安,忍不住問道:「夏伯伯,你見到過我娘沒有?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夏明鑒情知有異,反問道:「宗兒,你為什麼突然有此一問?」
  鍾宗便把從小姑娘那兒聽來的事說了,但瞞下他挖掉赫連蓉姑右眼的事沒說。
  夏明鑒黯然道:「眼下你已快長大成人了,你便不問,我也應該轉告你爹爹這次臨走時的話。你娘正是方今順天幫主赫連表的女兒赫連蓉姑,江湖上的傳言一點……」
  話沒說完,鍾宗忽地跪在夏明鑒面前大哭道:「宗兒該死,我……我……」
  夏明鑒伸手扶起道:「什麼事你站起來慢慢說吧!」
  鍾宗不肯起身,哭道:「我把娘的右眼挖掉了!」
  夏明鑒也是吃驚不小,半斥責半埋怨地道:「你怎好這般忤逆不孝?」
  鍾宗泣道:「我先是不知道,以後聽別人說她就是我娘,我還不肯信,所以特別回來問你。」
  夏明鑒幽幽歎了口氣扶起鍾宗來,說道:「我對你實說了吧!你爹和你娘原是一對戀人,雖然你外公不同意這樁親事,但他們兩人卻秘密結合了。等你出世之後,有天你外公獨自找到他們兩人,登時逼令你娘丟下你來跟他回去,並且說,你娘如果敢再見你父子,他便要立刻殺死你們三人。你爹為了顧全你的性命,在你外公走了之後,便秘密遷居這兒,十多年來,許是你娘為保全你父子兩條命,也許是找不到這僻靜的地點,從沒來過一趟。不知你如何做出這等忤逆的事件?」
  鍾宗把別後的事說了,但隱下他乾爹「獨眼龍」的外號、住址,和會同河邊打傷峨嵋慧明師太的事沒提。
  夏明鑒聽了十分納罕,喃喃道:「他生前怎麼從沒提起過宗如儀其人?」又對鍾宗說道:
  「如今大錯既已鑄成,悔亦無益,據你所言,她似乎已經知道你是她兒子了。我想你娘不會怪你的。」
  鍾宗猛抬頭毅然說道:「不!我要找娘向她賠罪,讓娘狠狠打我一頓,或者也挖掉我的眼睛,我心裡才會安寧一點。」
  夏明鑒勸道:「你娘明知你是她兒子而讓你挖了一目,怎又捨得再責罰你,不如等有機會的時候再向她賠罪好了。」
  鍾宗執意不肯,夏明鑒又怕他偷跑,便道:「我不勉強阻止你的孝行,假如你娘肯原諒你,你也不必深自內疚,要知你當初挖她的眼睛的時候,原也是對你乾爹一片孝心,你能這般反覆設想,心裡就會平靜好多了。」
  鍾宗磕了個頭,泣道:「如果我這次死了,請你派個人把爹的遺體搬回老家改葬吧!」
  夏明鑒滿口應承。鍾宗問明順天幫總舵的地址,立刻拜別登程。
  一路疾馳,走了二十來天,這日午牌時分,業已抵達九連山山腳。
  打過尖,順便向店家問起上順天幫總舵的道路,才知總舵是設在九連山的凝妙峰上,如非本幫中人,必須繞到東南面入山。
  鍾宗謝了店家,再又繞道東南,抬眼望望太陽,已是未末申初時分,仔細分辯眼前形勢,正與店家所說相同,便順著上山的路,一直向上面走去。
  這山不算太高,卻非常險峻,除了中間一條道路,兩面儘是絕壁懸崖,設如在這條路上派人把守,當真有一人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走了一程,不見有人盤詰,偶然遇上一兩個下山來的人,也是不聞不問。心想:「怎麼聞名天下的順天幫總舵,戒備會這般鬆懈?」
  又走了一程,登上一座山嶺,正打量間,驀見嶺後轉出四名漢子。這四名漢子一律青布包頭勁裝疾服,各人手裡都執著一把明晃晃的單刀。那為首似是頭目般的人發話道:「朋友意欲何往?」
  鍾宗一驚之後,拱手答道:「在下特來拜見貴幫主。」
  那頭目見他小小一個頑童,正月的天氣只穿一襲單綢長衫,顯然內力造詣不凡,不敢怠慢,忙施禮道:「請示名刺,以便通報。」
  鍾宗不料還要名刺,便道:「我沒得名刺,勞駕就說他外孫鍾宗,前來拜見外公和娘親來了。」
  此言一出,四人臉色驟變,那為首的人連忙恭敬道:「原來是鍾小俠,請進屋稍坐。」
  說著,做出肅客的手式。
  鍾宗踏上山嶺,才見嶺後一列三間房屋,便隨那人進入中間房裡坐定。那人躬身回道:
  「鍾小俠請稍坐片刻,容小的上山通報。」說完施禮退出。
  鍾宗一等再等,大概將近半個多時辰,仍不見那人下來,問這三個青衣勁裝漢子也是不得要領,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盡在房中踱來踱去。
  再有半刻,天已盡黑,幸好十二三的月色甚明,尚能辨別景物。
  這時,忽然山上有了動靜,鍾宗大喜過望,走出房外看時,只見三人大步奔來,凝目注望,三人中正有哪通報的人在內,連忙迎了上去。
  那通報的人一指鍾宗,對同來兩人邊跑邊說道:「啟稟兩位堂主,就是這人。」
  走在前面的那個瘦瘦長長,五旬左右的老人停住腳步,沉聲對鍾宗說道:「你就是鍾宗?」
  鍾宗道:「我便是鍾宗,我外公可是著兩位前來接引?」
  這五旬老人忽然把臉色一沉,喝道:「一派胡言!本幫幫主有甚外孫來著?你究竟是誰受了誰的指使?」
  鍾宗心中有氣,想道:「我外公不認我?我上去找我娘去!」想罷,懶得理會三人,大步向山上走去。
  三人中的另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這時突然往路上一站,喝道:「哪裡去?」
  鍾宗大喝道:「你兩人是誰?敢阻攔我!」
  中年魁梧漢子指了指五旬老人,冷冷說道:「他是本幫黃旗堂堂主飛天蝙蝠趙敦義,我是本幫白旗堂堂主氤氳使者谷飛黃。奉幫主令,特來擒你上山!」
  一聽擒字,鍾宗頓時怒氣衝天,喝道:「你再攔我試試看!」他一心要見外公和娘,話一說完,逕直迎著氤氳使者谷飛黃迎面衝去。
  氤氳使者谷飛黃大喝一聲,雙臂一封一挺,照鍾宗迎面就是一拳。
  鍾宗不慌不忙,仍是那招『車前馬後』,兩手一前一後,同時打出兩掌。
  谷飛黃拳未落實,忽感一股疾風當胸撞到,勁道似還不小,沒等右臂收回,左臂已順勢拍出一掌。
  詎料鍾宗這一招是挾忿而發,又知他兩人都是順天幫堂主,功力定然不凡,因此用了十成勁道谷飛黃胸膛如被重錘擊了一般,登時肺腑震動,氣血翻湧,一連退了幾步之後,哇地吐出大口鮮血來堂堂一位堂主會這麼不堪一擊,倒是出乎鍾宗意料之外,喝道:「你讓開我不打你。」
  飛天蝙蝠趙敦義又驚又怒,驀地縱到鍾宗後面,大喝道:「小子也吃我一拳!」他拳已出手,才開始喝叫,鍾宗頭也沒回,一招『車前馬後」,就像後面長了眼睛似的,左手往後面打出的一掌,不偏不倚,打個正著。
  但趙敦義老奸巨滑,他已因谷飛黃的受傷提高了警惕,一見鍾宗發掌相拒,早往斜裡電縱,因此鍾宗這一掌雖打得方位準確,卻並末傷到趙敦義分毫。
  這時氤氳使者已喘過氣來,心裡無限羞惱,儘管已受內傷,仍然勉強提氣,攔在路中叫道:「趙堂主,你我合力擒了他再說。」
  鍾宗昂然前行,絕不理會,好像沒見到兩人似的。
  谷飛黃焉能忍得下這口惡氣,伸指疾點他分水大穴。
  鍾宗這招車前馬後雖然極見功力,卻怕人從側面進攻,趙敦義這下正擊中了他的弱點,匆忙打出一招車前馬後之後,趕緊往左橫跨一大步。哪知腳才挪動,谷飛黃已繞到左側,趙敦義仍在右側,一個使拳,一個用指,同時夾擊,迫得鍾宗只好臨時改用「旋轉乾坤」,兩臂向左右一挽一推。
  兩人猝不及防,眼見便要擊中,飛天蝙蝠趙敦義輕功高明,身形急晃,業已避開,氤氳使者受傷之身,行動較緩。但他機智異常,忽在這時把手一揚,喝聲:「著」;鍾宗不知他打出什麼暗器,身子慌忙向後暴閃,左手推出的那一掌便失去準頭,谷飛黃也就乘這瞬息時機,安然縱開。
  等鍾宗發覺谷飛黃乃是使詐,再要追擊時,趙敦義又從右側攻到,而谷飛黃從左面一攻即退,鍾宗要應付兩人的合擊,惟有打起全副精神與之周旋,一時忘了上山的事。
  就這樣,三人不覺纏鬥三四十招。
  鍾宗目光偶然瞥處,只見山上悄馳下來數人,心中大是著慌,想著:「單這兩人已夠我應付的了,這幾人若再聯手合擊,我當真會被擒住!」百忙中抬眼偷瞧,那飛馳下山的幾人相距只五七丈了,心中更加著忙。暗地一咬牙關,招術一變,猛然改掌為指,右手食指使勁往右邊的飛天蝙蝠趙敦義胸前使勁戳去便在這時,忽然有人大叫:「幫主到!」
  但鍾宗指力已經用實,並且沒有收回的意思,就在這人大叫的同時,飛天蝙蝠趙敦義陡地慘號一聲,當場氣絕身亡鍾宗驀吃一驚,暗自悔道:「怪不得乾爹叮囑我,教我非在逼不已時才使用這項『天罡指』,果然威勢無倫!」
  這思潮一掠而逝,抬頭看時,身前丈許之處,一列站著五人,他認得當中那個正是順天幫幫主鐵臂老蒼龍赫連表,連忙雙膝跪倒,口稱:「外孫鍾宗叩請外公大人金安。」
  赫連表臉色凝重,沉聲道:「隨我進去!」
  氤氳使者谷飛黃一旁說道:「啟幫主,趙堂主已經氣絕!」
  赫連表掃了鍾宗一眼,只見鍾宗泛出無比歉疚之色,心頭一陣傷感沉聲道:「知道了,遺體停在聚事廳外面。」說完,回身當先向山上走去。
  鍾宗也隨在同來的四人身後,魚貫尾行。
  登上一重山峰,夜月映照之下,但見林石後,不時晃動著人影,顯然那是順天幫有意表現幫中的戒備森嚴,不是外人可以隨便撒野的。
  鍾宗也不在意,仍自疾步隨行。
  折了幾彎,眼前忽然現出大片房舍,那些房舍傍山而建,比觀而不整齊,靠西北角上,有棟特別雄偉的高樓聳立著。鍾宗想像中,那會是該幫發號施令的所在了。
  六人似乎個個懷有心事,誰也沒有出聲交談,萬籟中,只有六人輕微的腳步聲音?空氣顯得非常沉悶。
  這沉悶,使得鍾宗的心情十分不寧,意味著此行必有意外事故。
  赫連表領眾人來到那棟特別雄偉的高樓的隔鄰,一間燈燭輝煌的大廳裡面。
  鍾宗舉眼一瞧,這大廳深可十丈,寬約七八丈,除了五椅五幾之外,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了。
  鍾宗心想:「原來他們正在議事。」
  赫連表命人搬來一椅一幾,領眾人入座,自己就主位坐定,兄弟們獻茶畢,赫連表一臉嚴肅之色,向鍾宗沉聲說道:「鍾宗,紅花谷中,你也是生還者之一,你且把當日哪個窮凶極惡的人現身前後,以及所見所聞,對他們幾位從實說一遍來。」鍾宗起身說道:「殺死那許多人的人是我乾爹。他現身……」
  話沒說完,陡見哪個一撇小鬍子的瘦小五旬老人站起身子喝道:「慢點!你剛才說那人是誰?是你乾爹?」這正是其餘幾人所急欲知道的事,聽這人一問,盡都對鍾宗靜靜凝注著。
  鍾宗一見這種情形,心中有些後悔,但話出如風,只好點頭說是。
  哪人急問道:「你乾爹叫什麼名字?」
  鍾宗道:「他叫宗如儀。」
  哪人道:「他也姓鍾?」
  鍾宗道:「他姓的是祖宗的『宗』。」
  四人聽了,都在低頭尋思:「這名字很陌生嘛!只怕是化的假名。」
  這時最上首那個白眉和尚忽然問道:「小施主,你乾爹是不是只有一隻左眼?」
  此言一出,其餘四人驀地震驚不已,都想道:「除非是『獨眼龍』才會有那麼高的功夫,怎麼我便沒有想到他呢?」便一齊注望鍾宗的臉色。
  鍾宗不料老和尚突然會有此一問,他本不會撒謊,登時漲得滿臉通紅,低下頭沒有作聲。
  要知這五人無一不是當世俊傑,除順天幫幫主赫連表一代梟雄之外,那個白眉老和尚便是當今少林派掌門人的師弟塵玄禪師;一撇小鬍子的矮小老人叫做古雲登,外號鑽天鷂子,輕功已經登峰造極,乃是青城派的強硬高手;老儒模樣的人,隸屬點蒼派,人稱神劍手莫我若;另外那個年紀最輕,不過三十左右的中年人,姓張,名兆義,乃是威震江湖的天地教的少教主。乃兄張兆祥現正掌理全教的教務,兄弟雙雙得承乃父真傳,一向少有敵手,自然養成了一種狂傲的氣性。
  他們一見鍾宗受窘形狀,立刻料定塵玄禪師已一語中的,那點蒼派的神劍手莫我若更是更進一層,刺激鍾宗道:
  「你乾爹以一人之力,擊斃百十名高手於頃刻之間,可算古往今來的唯一蓋世英雄,你應該引為殊榮才對,怎麼反而退縮起來?你便不說,咱們也知道你乾爹就是那個『獨眼龍』,不過想借你的口證實一下而已!你何須再加隱瞞?」
  鍾宗聽得極端興奮,儼然自己已經變成他乾爹似的。心中想道:「我乾爹的武功舉世無雙,豈怕你們?他是怕你們找我生事才不教我說出他的外號來,不信你們就去試……」
  一念到此,突然如洩了氣的皮球似的,暗暗道:「不成!乾爹的眼睛瞎了,一個兩個雖然不怕,如果他們聯起手來,乾爹豈……」他腦子裡電一般閃過種種念頭,不敢再往下想,只覺週身燥熱無比,忽地大聲叫道:「我不說!我一定不說!」
  他不說宗如儀不是獨眼龍而只是大叫「不說」,這無異是變相地承認了。
  眾人何等老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赫連表大聲道:「不說也就算了,你把那天紅花谷的事繼續說下去吧!」
  鍾宗只是忠厚老實,人並不傻,他這時知道乾爹獨眼龍的外號已被揭穿,卻又拗不過外公的面子,便向眾人說道:「我乾爹出現的時候,我已被外公傷得一點兒也不能動彈,只聽……」
  鑽天鷂子古雲登接口問道:「你又如何被他打傷了?」
  赫連表想要掩飾,卻不知如何掩飾的好,恰好塵玄禪師已接口說道:「這事與咱們無干,咱們且聽正文。小施主,你說吧!」
  赫連表如釋重負,鍾宗繼續說道:「當時我睜不開眼來,只聽見乾爹和老和尚老尼姑他們說了幾句話,以後便把他們都通通殺了。」
  赫連表急急說道:「他們說些什麼來?你也照樣說一遍。」
  鍾宗臉上微微一紅,囁嚅道:「我還得仔細想想!」
  赫連表歎了口氣,無奈道:「你總記得一點,就揀你記得的說吧!」
  鍾宗低頭想了一下,抬眼見十道目光都一齊瞅住他,便道:「我乾爹說,凡是想謀奪『萬象寶錄』的人都該殺。」
  張兆義始終沒開口,這時忍不住憤憤說道:「真是豈有此理!別人只想謀奪就該殺,他卻能真的搶劫?哼!我倒無緣會見此人!」言下大有不服之意。
  鍾宗大聲道:「你若見了他,未必有機會接兩招!」
  張兆義大怒,驀地站起身子朝鍾宗打出一掌他兩人相隔只五七尺遠,張兆義這猝然出手,其餘的人無不慄驚,卻又搶救不及,只見鍾宗右手向前,左手向後,同時打出兩掌,使的仍是哪招「車前馬後」。
  兩股掌力一撞,鍾宗不過微晃一晃,張兆義則被震退一大步。
  當著這許多人面前,張兆義一向只佔上風,這口氣如何忍得下來!當下大喝道:「小子,張爺……」
  喝聲沒完,只見鑽天鷂子古雲登攔在中間諷言諷語道:「張二俠何必認真?便赫連幫主座下黃旗堂堂主飛天蝙蝠趙敦義,不也喪命在這小兄弟手裡麼?」他一石二鳥,既損了赫連表,也損了張兆義,臉上不覺現出洋洋得意之色來。
  神劍手莫我若出面打圓場道:「古兄少說幾句,張老弟也休介懷,咱們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赫連幫主,你好歹給咱們四家派一句回話!」
  赫連表滿臉鐵青,忍怒沉聲道:「好!」側臉問鍾宗道:「那天你乾爹還和哪些老和尚老尼姑說些什麼來著?」
  鍾宗立刻說道:「我想起來了,乾爹還說過少林、武當、峨嵋三派布下陷阱,要借比武奪寶的機會把天下好手一網打盡!」
  此刻少林、武當、峨嵋三派就只少林派的塵玄禪師在座,莫、古、張三人,不覺一齊向塵玄禪師投以深意的一瞥。
  赫連表看在眼裡,馬上再問道:「當時懸在竹頂端的一個黃色小綢包是誰拿走了?」
  鈄宗道:「當時我沒睜開眼,看不到乾爹有什行動,只聽他叫了我兩聲,我因做聲不得無法答應。接著又聽他道:『可惜尋不著鍾宗,不然,拿這陪葬他多好。』又道:『我雖然不稀罕這東西,看看再毀掉也是好的。』不久又自語道:『怎麼會是空的?哦!一定是保管這東西的少林寺的和尚們,事前做了手腳了!』除了這些,好像沒有再說什麼了。」
  赫連表大聲道:「諸位都聽到了,這就是赫連表的回話。信不信盡在諸位了。」
  鍾宗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再無半句假的!」
  饒是神劍手莫我若、鑽天鷂子古雲登,以及中原雙義的老二張兆義見多識廣,一時也不禁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塵玄禪師緩緩站起身子,朗聲說道:「老衲雖是少林寺首腦人物,遇事卻甚少過問。老衲固不敢斷言那位宗施主所說是假,但老衲那掌門師弟果有這番預謀,諒他也不敢不與老衲說及,是以……是以……」
  張兆義立刻接口說道:「老禪師的話,區區自然信得過,不過這傻小子不慣撒謊,所言諒必也是真的。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咱們大伙去找尋獨眼龍,逼他說出事實真相!」他是聾子怕雷,存心要鬥一鬥宗如儀,但獨自一人,究竟有些氣餒,是以拿話扣住眾人,要眾人一齊去找宗如儀。
  眾人一聽,心中都在暗想:「獨眼龍是何等武功,紅花谷一戰,百十名好手,沒人有閃避的餘地,憑咱們幾人去找他,無異是羊入虎口!」因此大家都默不作聲,空氣頓時變得十分沉靜。
  好久,好久,才聽塵玄禪師朗聲問道:「那是次一步的事情。當前的急務,由老衲修書一封,煩赫連施主差人跑趟河南嵩山,討過回信轉來,看看敝掌門人的答覆如何?眼下不妨請鍾小施主說出那位宗施主的去處,為了大家在紅花谷的血海仇,也應該有個了斷。諸位施主有何高見?」
  要知少林派開派最久,聲譽也最隆,塵字輩包括紅花谷中死去的塵一、塵吾禪師,以及當今掌門人塵空禪師和在座的塵玄禪師,都是德高望重,一向備受黑白兩道敬仰的人物。是以赫連表兩年前歸來,儘管傳出少林、武當、峨嵋故佈陷阱,意欲一網打盡天下好手的話,卻因其中涉及到少林塵字輩師兄弟,各家派都只疑信參半。後來不知是誰散出謠言,說是赫連表設計陷害了眾人,並且盜取了萬象寶錄,各家派反倒對這番謠傳深信不疑,所以少林、點蒼、青城,和天地教這才遣人問罪,卻不謀而合,集在一起。於是索性一道前來,要求赫連表明確答覆,正當不可開交的時候,湊巧趕上鍾宗前來認親。
  鍾宗說了這一番話,對像已由赫連表轉到宗如儀身上,此刻塵玄禪師這麼一倡議,眾人都無異議,卻見張兆義站起說道:「區區不有個不情之請。」
  眾人忙問何事?張兆儀道:「傻小子說出獨眼龍落腳處之後,區區便要先將他帶回贛西本教去。」
  眾人都覺詫異,還沒開口,鑽天鷂子古雲登已搶先說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張二俠何必定要難為他?」
  張兆義一聽,即刻觸起前番怒火,厲聲道:「古雲登,張二爺眼下要帶他回去,沒空與你計較,你記著,與張二爺有了閒暇,再來登門求教!」
  鑽天鷂子古雲登也反唇相譏,道:「你帶得走他麼?只怕他再一拳,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哼!說得好輕鬆!」
  張兆義大怒,陡地楂開五指,朝古雲登面門戳去,同時喝道:「老子斃了你!」
  塵玄禪師急忙大袖一揮,撞偏了張兆義的去勢,大聲道:「自家人莫先亂了章法,且問宗施主的去處要緊。」
  便在這時,鍾宗忽然走到赫連表前說道:「外公,我娘呢?你帶我去見她。」
  赫連表勃然變色道:「誰是你外公?再敢胡言,當場打死!」
  神劍手莫我若趕過來含笑問道:「鍾兄弟,你先說你乾爹在哪裡?」
  鍾宗正有氣無處洩,厲聲道:「我來找我娘的,又不是找你們的,我不說!」
  張兆義大喝道:「小子你敢不說!」
  鍾宗脖子都氣紅了,大聲道:「我不說!我偏不說!」
  鑽天鷂子古雲登陰陰笑道:「小兄弟,你看看,這許多人在這兒,怕你不說麼?還是快說的好!」
  鍾宗斬釘截鐵地道:「我說過不說就不說!」
  鑽天鷂子古雲登臉色一板,回頭對赫連表拱手說道:「赫連幫主,請恕兄弟要對他逼供了!」
  鐵臂老蒼龍赫連表臉色鐵青,沉聲道:「古兄儘管動手,何須問赫某人!」
  鑽天鷂子古雲登倚仗輕功高明,要在眾人面前露臉,微微地得意一笑之後,驀地兩臂一張,一個身子當真跟鷂子般半空一翻身,輕輕落到鍾宗身前。距離雖然不遠,姿勢端美妙無比,「鑽天鷂子」的外號,名不虛傳。
  他腳一點地,立即對鍾宗詭笑道:「鍾兄弟,你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說出來,老夫還不難為你!」
  鍾宗怒道:「我不說,你怎麼樣?」
  鑽天鷂子古雲登嘿嘿笑道:「那你是白找苦吃!」
  鍾宗看不慣他陰陰詭譎的行徑,喝道:「快退過一邊去,不然我要打你了!」
  鑽天鷂子古雲登臉上掛不住,縱到鍾宗面前,右手虛晃一招,倏又閃到鍾宗後面,以泰山壓頂之勢,極力劈下一掌。他是想先把鍾宗傷了,然後逼問口供。
  殊不知鍾宗見他迎面打來,仍是那招「車前馬後」,右左手同時向前後各發一掌。當古雲登閃到他背後,凌空下劈之時,正趕上鍾宗從後面打出的哪一掌要知這招「車前馬後」乃是霹靂八招中的第一招。
  以前說過,鍾宗天賦不高,每學一招,便得需時數月,但學會之後,一招也就確確實實算得一招!本來他內功基礎甚好,又因服食過「三日螭蛙」的熱血,內功更加渾厚,可惜因服食不得其方,以致不能發揮「三目螭蛙」的血的極致功效。但此時此地挾忿打出的兩掌,一般說來,威力已較之一般高手強過很多了。
  古雲登十分機智,他那下擊的一掌,原是可虛可實,一瞧情形不對,趕緊蜷腿扭腰,借鍾宗打出來的力道,凌空往斜裡急掠。只覺來勢洶湧異常,一隻右腿已吃風尾掃中,登時跌落地面。
  百忙瞥眼張兆義他們並無一人相助,靈機一動,冷笑道:「這逼問獨眼龍去處的事,是我古雲登一個人的事麼?」
  神劍手莫我若和張兆義面孔微微一紅,莫我若被迫一躍上前,指著鍾宗說道:「小兄弟再不說出你乾爹的去處,休怪咱們要以多勝少了!」
  鍾宗不答,他心裡實在氣極了,「車前馬後」陡地出手,對神劍手莫我若打出一招,算是答話。
  神劍手莫我若見過這招的厲害,不敢硬架,連忙橫跨兩步,從側面拍出一掌。
  鍾宗身子一側,剛才還沒打實的哪一掌的勁道,正好轉到側面來,和莫我若拍出的掌力迎個正著。兩股掌力一觸,雙方俱都峙立不動。
  鑽天鷂子古雲登暗讚道:「這小子只以掌風餘勁來封架,便能應付莫我若的正面掌力,這小子的內力當真相當雄渾!」故意大聲歎道:「看來咱們一對一是不行了!」
  張兆義一聽這話,立即踏上兩步,揚聲道:「兄弟幫忙你們逼問出獨眼龍的下落之後,便須把他交給兄弟,眾位可有異議?」
  鑽天鷂子古雲登首先答話道:「咱們原來只要他說出獨眼龍的下落,張老弟大可放心。」
  張兆義說聲:「君子一言。」
  古雲登立刻接道:「快馬一鞭!」
  張兆義聽了,立即對鍾宗喝聲「小子接招」,或拳或掌,展開一輪快攻。
  這是張兆義從乃父哪兒學來的一套「風雷掌法」,風是象徵快,雷是象徵沉。他這一施展開來,當真是既快且沉,壁間的燈光,立時被掌風蕩得倏明倏滅,變幻不定。
  幾招一過,便把鍾宗圈入拳風掌影之中。
  鍾宗被困在核心,絕不驚慌,心中只一意記住他乾爹對他說的話:「不論在任何場合,你只須沉著心思,以不變應萬變。你那霹靂八掌,可以相機出手,在目前武林中還沒有一個人能招架得了這霹靂八掌!」
  雖然他只學會了五掌半,但他仍能沉著應付,不到敵掌臨身,不輕易出掌,果然到了必要時機,一經出手,張兆義便只有急速撤招的份兒。因此,他雖然被困住,卻是穩如磐石,安若泰山。
  張兆義久困無功,心中大是著急,又不便張嘴教別人幫忙,「風雷掌法」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地反覆使了三遍,仍舊奈何不了鍾宗,自己卻已額上見汗了。
  鑽天鷂子古雲登冷眼觀察多時,見鍾宗打來打去,總是那招「車前馬後」。但也就奇怪得緊,張兆義就是攻不上去。他這時已暗暗想妥進攻方式,朗聲笑對莫我若道:「莫兄,兄弟有心去助張老弟一臂之力,保管手到成擒,你說,張老弟該不會怪兄弟吧?」他說這話,意在試探張兆義的反應。
  神劍手莫我若如何不如,笑道:「兄弟早都說過以多勝少的話了,張老弟如何會怪你我遲遲沒有動手,便是在琢磨如何才能一擊成功!」
  鑽天鷂子古雲登踅近神劍手莫我若耳邊嘀咕了幾句,神劍手莫我若聽得面露喜色,連連點頭。
  這些情形一齊看入塵玄禪師和赫連表眼裡,赫連表心中暗自思忖道:「鍾宗雖是我的親外孫,但江湖上的傳言卻十分難聽,我前番在紅花谷對他手下留情,事後頗為後悔,不如就借他們三人之手,代我去了這不名譽的根子!」
  這時只聽塵玄禪師幽幽歎了一聲,卻猜不透他是因為鍾宗的掌法厲害,還是不願三個成名人物合擊一個年輕娃兒此時,古雲登和莫我若已分別站在鍾宗兩側,虎視眈眈,伺機進攻。而赫連表的心情卻又忽然矛盾,緊張起來。
  便在此刻,張兆義慢慢把鍾宗逗引到他兩側正對著古雲登和莫我若的時候,突然改變攻式,專一從正面極力搶攻。鍾宗迫不得已,那招「車前馬後」只好一招又一招地連綿出手。
  殊不知這正中了張兆義等人的暗計,當張兆義攻得正緊的時候,古、莫兩人驀地突施襲擊,古雲登在右,莫我若在左,兩人同時出手如電,一拳一指分向鍾宗兩脅襲去鍾宗事先已料到幾分,只是他反應遲鈍,一時籌不出適當對策,又因正面的張兆義攻勢甚緊,不敢絲毫分心。等古、莫兩個擊出手,這才驀地使出霹靂八掌中的第二掌——「旋轉乾坤」,兩臂改由左右一推一挽。
  他這招「旋轉乾坤」剛一打出,立刻便聽莫我若古雲登同時大叫一聲皆因他這一招變式奇快,古、莫兩人都難逃他這招的擊實。可是古雲登十分機智,輕功又高,居然在電光石火間被他避開,莫我若則料定此一擊必能成功,所以兩人同時都被擊中,幸虧兩人都因事起倉促,力道已減卸大半。
  饒是如此,兩人都已受了不輕不重的傷而失聲大叫了。
  古雲登一見良機難再,忽又一掌拍向鍾宗右肩,而張兆義也落井下石,從正面攻來一掌鍾宗兩面受敵,左脅又受了輕傷,不敢發掌拒抗,趕緊引身左後方斜斜急退,恰好神劍手莫我若運氣行功過來,一見鍾宗退來,呼地就是一掌這一掌打個正著,鍾宗原本向後躍退的身子,這時被打得反而向前面撞了兩步古雲登和張兆義一見,立刻從兩面圍攻過來,而且都是使的快攻手法,不讓鍾宗有喘氣機會,十招不到,再又把他困在核心。
  神劍手莫我若要雪一掌之恨,也趁機加入戰圍,一時三家派三名高手,把困在核心之間的鍾宗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鍾宗缺乏臨敵經驗,雖然他緊緊記住了宗如儀告訴他沉著應戰,只須用霹靂八掌應付就夠了。他雖是這種打法,但他一來只學會五掌半,二來對方是三名好手,待得他用了三遍五掌半霹靂掌之後,左邊屁股上已被神劍手莫我若踢了一腳,雖然他禁受得住,卻也十分疼痛。
  三人見他就只這五掌半招式,再也弄不出什麼新花樣來,更是加緊攻勢,毫不放鬆。饒是霹靂掌精妙無比,卻也禁不住三名高手的聯合進擊,何況他八掌還殘缺不全,自然仍有許多空隙。因之再有二十來招,鍾宗先後共計挨了三掌一腳一指,身手已較前遲滯多了。
  古雲登邊打邊叫道:「小兄弟,你再不說出獨眼龍的去處,就沒活命了!」
  張兆義大聲道:「咱們三個成人合擊一個娃兒,鬥了許久,仍然制他不了,將來傳揚出去,咱們體面何存?依我看,你們也不須他說出獨眼龍的下落,我也不想帶他回去了,乾脆,下手不留情,毀掉他!毀了小的不怕大的不出面!」
  神劍手莫我若和鑽天鷂子古雲登同聲附和,立刻加強攻勢,以行動來表現他們不是虛言,張兆義喝聲「好」,也展開了快攻,三人已無所顧忌,用的全是殺手這麼一來,鍾宗的處境已危如累卵,只要稍一不慎,立刻便有喪生之險,但他仍然頑強地應對,絕不氣餒鐵臂老蒼龍赫連表看在眼裡,究竟有些心痛,但他此刻能幫鍾宗什麼呢?只好轉過臉去用乞求的目光往塵玄禪師看去,正好塵玄禪師的目光剛剛和他接觸,馬上就轉望別處。他不禁又恨又急,大聲喝道:「鍾宗,你再不說就只死路一條了!」他是希望鍾宗先說出宗如儀的下落來,不論真假都好,先保全自己一命再說。
  適在這時,鍾宗又挨了古雲登一拳,聽他外公這一叫,驀地觸起他的靈機,登時大叫道:
  「你們逼我使殺手,就怪不得我狠毒了!」
  張兆義這時正進攻當面,聞言劈出一掌,笑道:「正怕你不使殺手,張二爺歡迎得緊!」
  這話激起了鍾宗的怒火,驀地急撲而上,右手食指一伸,「天罡指」直向張兆義面門戳去張兆義頓覺滿眼不清的手指頭一齊點來,又狠又快,也不知要點向哪裡,才怔得一怔,突感天穴上一震,立即渾身疼痛,大叫一聲,人便仰面栽倒鐵臂老蒼龍一見,心中又驚又喜,古雲登和莫我若驚得呆在當地。再轉面望塵玄禪師時,塵玄禪師也是面露驚容,白眉緊皺。心中好不得意道:「這是宗如儀兩年以前在紅花谷中力斃百十名高手的絕技,你和尚也未必能受得起他這一戳!」因又起了憐愛之意,暗存救助鍾宗之心。
  只見鍾宗回顧古雲登和莫我若喝道:「你們還打不打了?」
  忽然一個嬌嫩的聲音接口道:「自然打啊!」
  眾人齊吃一驚,急循聲望時,只見左面窗中跳進一個十四五歲,頭上挽著雙髻,一身綠衣綠褲,俏麗活潑的小姑娘來。
  鍾宗一眼便認出她便是洪江河邊告訴自己身世,卻只知她叫「英兒」的小姑娘。
  不知她如何會在此時此地現身?她姑爹來了沒有?當下趨前問道:「你是說還要和他們打?」
  小姑娘小臉繃得緊緊地,嗔道:「當然了!你若不殺死張兆義,拿招殺手給他們看,你早都被他們殺死了,他們還會問你打不打呀?」
  鍾宗怔了一怔,小姑娘又道:「快!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殺掉!」
  鍾宗猶豫道:「赫幫主是我外公啊!」
  小姑娘怒道:「他剛才可有外公之情?他根本就不承認你是他外孫啊!」
  鍾宗略一尋思,斷然道:「我就是死也不殺外公。」
  鐵臂老蒼龍赫連表心中一陣愧疚,勉強喝道:「小子一派胡言!張二俠只是一時失手,你有什麼了不起?敢這般狂傲凌人!」
  說著,慢慢走了過來,鍾宗則目注赫連表,臉上現出莫可如何的神情,一步一步地退著。
  小姑娘大聲叫道:「鍾宗,那老和尚說要寫信回少林寺,問問萬象寶錄是不是他們掉了包,這刻卻絕口不提,分明是個貌善心壞的老禿頭,先把他收拾了再說。」
  鍾宗正被赫連表迫得不知如何應付,一聽這話,立即藉機閃開,只聽赫連表喝道:「給我站住!」鍾宗不敢違拗外公的話,果然立刻站住了。
  這時鑽天鷂子古雲登忽然哼了一聲,對小姑娘道:「丫頭,你不就是『不第秀士』華老兒徒兒麼?怎麼跑來這兒放肆了?」
  小姑娘嗔道:「誰說我是華山派弟子?告訴你,我根本不是你們九大門派中的人。」
  古雲登正要她說這句話,當下嘿嘿笑道:「既非九派中人,哪敢情好得很,讓我先收拾你再說!」說完,一搭一抓,往小姑娘左肩胛上抓去。
  小姑娘左肩微微一則,不料古雲登這一招原是虛招,左手立即一搭一抓,疾向小姑娘右肩抓到。這招既快且狠,才是用了力的實招。
  更不料小姑娘非但不讓不避,反而把右肩迎了上去。古雲登去勢如箭,五指抓了個滿,但剛一接觸,霍地電般暴退眾人齊吃一驚,只見他右手緊扣住左臂腕脈,左手哪五個指頭,突然變得鮮血淋淋方自驚愕,又聽他厲叫道:「死丫頭,你是冷面鐵心的什麼人?」
  小姑娘嫣然笑道:「姑娘叫陳菡英,你猜我該是他老人家的什麼人?」
  古雲登尚未答話,那邊塵玄禪師已接口說道:「赫連施主,『冷面鐵心今華陀』陳一超的『天蠶金鱗毒衣』是出了名的歹毒霸道,刺破人體,若非他獨門解藥,二十四個時辰之內準死無疑!今為之計,只有煩勞赫連施主轉命鍾小施主向這位女施主討取解藥,先救古施主性命要緊。」
  赫連表聞言,心中不悅:「你這老禿驢借刀殺人不說,還拿難題約我來做。」
  正想托詞婉拒,只聽陳菡英嬌喝道:「老賊禿,你有本事就自己來取解藥,好意思慷他人之慨,拿別人的生命來冒險,真是老奸巨滑的賊禿驢!」
  塵玄禪師涵養再深,也禁不住陳菡英這左一句「老禿驢」,右一句「賊禿驢」,當下慢慢從上首走了過來,臉上仍保持他矜平之色,冷冷說道:「陳一超養女不教,老衲且代他管教管教。」說時,已經停身在陳菡英身前五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