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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鞭下喪命七高手

  苦力堂監所中的二十六個囚犯自羅成被帶走後,個個惶急,心情不安。當看到羅成回來後,才如釋重負,俱都鬆了口氣。
  一號「摩雲神鞭」首先挨近低聲問道:「情形如何?」
  羅成回以微笑,道:「很好。」
  十四號「托塔天王」牛釗也挨近低聲問道:「見到大師了嗎?」
  不只是他,所有的難友都認為羅成剛才被傳喚,必與拘提文殊大師有關連的。
  羅成哀傷地搖搖頭,回答道:「大師已成佛升天。」
  「哇!」「托塔天王」牛釗悲叫痛苦起來。消息立刻傳進每個人的耳中,想起三個月來文殊大師運傷解禁之德,個個悲念傷神不已。
  「誰在鬼叫?再不安靜睡覺,姑奶奶就要拖你們出來鞭人了。」鐵柵外值班的女弟子立刻叱喝警告。
  羅成忙對牛釗道:「安靜點,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略呈騷動的局面立刻平息下來,各人躺在地上裝作安息,但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等候著消息。這猶如暴風雨前夕的平靜,暗中卻已怒濤洶湧,一觸即發。
  在羅成與「摩雲神鞭」間,已在相互密議。
  羅成首先道:「文殊大師已經仙逝,我們的計策必須略作修正。」
  「嗯,老朽意會得到。」
  「我們必須提早行動……」
  這話卻出乎「摩雲神鞭」意料之外,一怔道:「提早,什麼時候?」
  「就是現在,而且二個時辰內,必需全控制住苦力堂所有女子,封鎖山洞,遲則不及!」
  「好,這點老朽早已想好辦法。」
  「那麼由老前輩傳今吧!」
  「摩雲神鞭」立刻轉身向旁邊的人密語一陣,然後,耳語密令一個一個傳遞下去。
  接著牢中響起一陣呻吟聲,這痛苦的呻吟聲時高時低,果然引起鐵柵外值班女子的注意。
  「什麼人在鬼號?」一名壯如水牛般女守衛在鐵柵邊查問。
  十八號苦囚坐起身來,高聲道:「九號病了,看樣子很嚴重。」
  「哼!叫他忍耐一點,明天再說。」那女守衛語氣不屑,似乎對這些人的病痛,絲毫不放在心上。
  十八號忙道:「回稟姑娘,恐怕挨不到天明了。」
  另一名女守衛也挨近鐵柵邊,目光向裡一掃,道:「究竟什麼病?」
  「不知道。」十八號回答道:「全身高燒,燙得怕人。」
  「把他抬出來!」女守衛嘩啦一聲已打開鐵柵。
  「是。」十八號等的就是這句話,「喂!二十號,起來幫幫忙,把九號抬出去。」
  二人拾著九號,拖著沉重的腳鐐手鏈,走出柵門。二名女守衛已走近俯身查看。
  這剎那,九號倏然挺身而起,食指飛彈,指風一縷擊中一名女守衛麻穴,十八號照方抓藥二名女守衛萬料不到這三名苦囚竟已完全恢復了功力,事出意料,毫無防範,雙雙倒地。
  二十號卻早已殺機盈胸,跨上一步,雙掌帶著手銬,分別全力向二名女守衛擊下。
  噗哧三聲,砸得腦破血流,頓時了賬。
  羅成此刻已躍身而起,見狀沉喝道:「不能殺人!」
  可是話出口已遲了,卻見二十號,雙臂一分,鐵鏈寸斷,道:「咱們十多年來受夠了這些雌狗的髒氣,讓她們死得這樣爽快,已算是便宜了她們!」
  羅成雙臂一振,掙斷銬鏈,掠出鐵柵,沉重地道:「鍾大俠的心情,在下豈有不知之理,只是你有想到後果嗎?若激怒了天星宮主,縱然逃出去,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二十號一呆,道:「少俠說得是,一切請少俠吩咐。」
  這位昔年以輕功聞名天下的「鐵面飛衛」對羅成早已感激得五體投地。
  鐵柵中的苦回一見外面得手,紛紛站了起來,個個喜盈眉梢。
  羅成忙沉喝道:「各位朋友切勿弄出太大響聲,驚動了強敵,現在請已恢復功力的朋友先出來自己除去鎖銬鐵鏈,未復功力的朋友聽一號老丈吩咐一一相互用鐵槌敲去腳鐐手銬,暫且耽在原地,靜觀情勢。
  監中頓時安靜下來,八個已復功力的苦囚迅速魚貫出了鐵柵,紛紛除去了手腳上沉重的鎖鏈。牢中十四名未復功力者也取了鐵槌以身上爛布包住槌頭,避免發出聲響,相互在敲開束縛。
  羅成揮手道:請留下二位守住出口警戒,其餘人借人那道洞門,先查看有無出路,派人扼守,再輕輕制住所有苦力堂敵手,注意,未動之前,千萬不能有聲息,若對方已驚醒,必須全力拼縛,絕不能讓對方逃出去傳警。但有一點如非情勢所迫,切勿開殺戒。」
  「恭領吩咐。」
  十名高手一拱手,立刻展開身形向兩邊洞門掠去,只留下十四號「托塔天王」牛釗與二十四號「滄浪神刀」展雄,分站出口二邊,屏息以待。
  羅成綜理全局,靜靜坐在長案上,眼見這些人身法輕靈,行動老練,暗暗點頭,欽佩不已。
  其實這十二人昔日在江湖上哪一個不是威風八面,獨霸一方的黑白二道頂尖高手。
  轉眼間,只見已有三名高手出來了。每人脅下挾著一名健壯女子。
  為首九號「子母奪命環」佟林興奮地道:「羅少俠,咱們殺了六個,活捉了三個,請示該怎麼辦?」
  羅成不禁皺眉道:「佟大俠,我不是說過切勿輕開殺戒嗎?」
  「子母奪命環」佟林聳聳肩,道:「咱們是逼不得已,裡面每個房間都睡著三隻雌狗,為了保持行動機密,我們不得不開殺戒!」
  羅成輕歎一聲道:「好吧,把這三個放在牆角!」
  「子母奪命環」等三人依言把脅下俘虜重重一摔,那三名粗壯如牛的苦力堂女弟子乾瞪著眼,卻無法動作出聲,顯然皆被制了穴道。
  羅成問道:「其餘七位呢?」
  十七號「量天神叟」道:「洞裡南道曲折,門戶交錯,我們闖入外面三間,再進去情況如何,就不清楚了。」
  話聲方落,洞戶裡倏隱約傳來叱喝之聲,似乎有人動上了手。
  羅成神色一變,沉喝道:「趕快馳援,記住,萬一不敵,全力把人逼到這裡來。」
  「子母奪命環」等三位高手領命再度掠入門戶。
  羅成心想,動手的必是苦力堂鳳堂主。他猜得果然不錯,不到盞茶時刻,叱喝之聲已漸漸接近門戶。
  首先掠出來的果然是身高馬大的苦力堂鳳堂主,手中長鞭連連飛舞,跟著的是一些同伴,一出洞口,立刻展開扇形包圍。
  羅成早已自壁上取下了一根卵粗鐵鐐,屹立戒備。「托塔天王」牛釗與「滄浪神刀」展雄也各取一槌一棍,橫胸以待。
  鳳堂主被逼到這裡,一見洞中情勢,呆了一呆,聲若雷鳴地笑道:「你們這些王八蛋果然有點名堂,想必是那老和尚要的花樣!」
  「托塔天王」牛釗也厲聲長笑道:「醜婆娘,你知道得已經晚了,老子們數十年來受盡凌辱;今天就要你付出代價!」
  「哈哈,十四號,憑你們這些人,還不在姑奶奶眼中,不信就試試!」
  「托塔天王」哇的一聲大叫,舉起鐵槌,就撲身過去,羅成目光一掃,卻沉喝道:「牛兄且慢動手!」
  「托塔天王」身形一頓,道:「羅少俠,趁早宰了這婆娘,還有什麼好等的?」
  羅成揮揮手,示意稍安毋躁,口中問道:「鍾大俠,怎麼只有七位,其餘三位呢?」
  「鐵面飛衛」鍾靈山已咬牙切齒地道:「二十四號、二十五號與二十六號俱已死在這丑雌狗的鞭下!」
  羅成心頭一震,忖道:「剎那之間,竟能力斃三名高手,這鳳堂主看來絕對不可輕視。」
  心起警意,行動益發慎重,又問道:「裡面還有苦力堂弟子嗎?」
  「鐵面飛衛」道:「為了對付這醜婆娘,裡面所餘雌狗,皆斃於咱們掌下!」
  這些逼於情勢,羅成暗暗一歎,瞭解了這些情況,心中已無其他顧慮,於是目注鳳堂主道:「商鳳,你手下弟子死的死,俘的俘,如今你已是孤掌難鳴,莫非還要作困獸之鬥?」
  商鳳厲聲道:「識要你們不跑,不怕討不回本利。」
  羅成毫不激動地道:「咱們只想離開,不想多傷人命,若你能束手暫縛,區區保證不傷你毫髮!」
  「要我自己束手就縛讓你們離開?哈哈哈……」商鳳狂笑道:「你是在做夢,就憑我一人在此,你們也休想走得了!」
  「羅少俠還跟她多費什麼口舌!」「托塔天王」突然大聲道:「醜婆娘,吃我一槌!」
  一舉鐵槌,就向商鳳撲去。他身材與商鳳不相上下,這一撲之勢,當真令人感到威猛無比。
  商鳳卻已一鞭飛出,別看她身粗體壯,鞭式卻詭疾靈巧,凌厲之極。
  鞭梢到眼前,「托塔天王」撲出的身形一閃,鐵槌已當著降魔杵力劈而出。
  昔年他「震山八杵」,江湖上聞名喪膽,尤其這招「山河一擲」氣勢之壯,招式之威,不遜於昔日張良刺秦皇的博浪一擊。雖然現在只是一柄不稱手的鐵槌,卻也一樣的霸猛無比。
  哪知道商鳳的長鞭一抖,鞭梢竟然倒飛捲回,向牛釗後腦砸至。
  這詭奇的鞭法看得眾人大驚失色,因為眾人都看清牛釗尚未得手,就可能先死在商鳳這招之下。
  二十三號最接近商鳳,見狀首先前撲,雙掌向商鳳猛揮而出,口中卻大喝道:「十四號小心腦後!」
  這電光石火之間,卻見商鳳身形電閃,鞭子卻又幻影回飛。
  啊!一聲慘呼響起,只見「托塔天王」牛釗已一槌擊空二十三號身軀隨著鞭影飛起,撞在山洞頂上,又凌空跌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已經一動不動。
  群雄震駭得呆了。誰也料不到她會在招式已老之下,變式取了二十三號的命。
  鞭是輕兵器,能使得像劍一樣,指左就左,要右打右,而且彎曲側擊,好像有靈性一般,這等功力招式,當真曠古絕今,就是昔日有鞭王之稱的「摩雲神鞭」邱振飛在鐵柵中也不禁看得脫口歎道:「好鞭法,天下有此鞭法,老夫竟然不知,枉自稱雄江湖十五年。」
  柵外的氣氛,已變得沉重迫人。
  在二名高手夾招下,商鳳三招斃敵,她一鞭在手,威猛八面,銅鈴眼環掃,大聲道:「還有誰上來送死?我看還是一齊上,讓姑奶奶全打發你們上黃泉路!」
  這番話,激起了群雄同仇敵愾之心,十二、十三、十六號同時一聲厲喝,六道掌風分自三面,像怒濤一般,向商鳳擊去。
  但這一次搏鬥,結束得更快,只見商鳳鞭勢一揮,腳下的溜溜的一轉,隨著她旋轉的身法,長鞭幻出千道蛇影,把三名高手全部圈人鞭風之內。只聽得她驀地一聲厲喝:「都給我躺下!」「哇……」三聲慘叫,幾乎像一個人發出。鞭影倏斂,地上已多了三具屍體,三灘鮮血。商鳳傲笑震聲道:「地上四屍就是榜樣,你們哪個不服就上來,否則都給姑奶奶跪下,看在做工份上,還可以饒你們不死!」
  群雄個個木立悲忿,尤其「托塔天王」牛釗剛才出師不利,正自惱怒,聞言狂吼道:「醜婆娘,你比老子當年還狠,今天老子就與你拚個同歸於盡。」話聲中,像瘋了一般,揮舞著鐵槌猛撲上去。
  驀地,羅成大喝道:「住手——」他計算時刻,差不多已接近三更,眼前情形已變得更加不利,十二名功力剛恢復的高手此刻已經死了過半,剩下的五位看來皆非商鳳之敵,再拼也是白饒,是以不得不親自冒一冒險。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劍法武功也源出天星宮,說不定還可以反敗為勝。
  「托塔天玉」牛釗聞聲退步回首,道:「羅少俠為何出聲阻我一拼?」
  羅成道:「牛兄請暫退下,鍾大俠等四位也請讓開,暫時把守三邊門戶,讓區區來向鳳堂主領教領教!」
  五位高手遲疑地後退,分站二邊門側,他們心中驚疑著,覺得羅成如此年輕,居然要孤身一拼,實在太危險了。
  得知逃出天星宮的計劃,都在羅成心中,所以無形中這些過去武林中的高手,俱把羅成當作中心依靠,對他的安危,自然更加關心了。
  可是商鳳的神色卻變了一變,剛才的狂態似乎收斂了不少,蓋她是明瞭羅成身世之故,是以不敢掉以輕心。只見她冷冷道:「小子,看來你好像是這些人的頭兒?」羅成沉靜地道:「不錯。」商鳳冷笑道:「你父親二十餘年前逃離本宮,帶走了四名苦回,想不到今天你也學起你父親的樣來,莫非還以為能僥倖逃出去嗎?」
  羅成一曬道:「若無把握,我豈會輕易行動,天星宮偏激流於邪惡,誰會願意被人終生奴役,不見天日。」
  商鳳沉聲道:「我問你,瓊娘傳授了你多少武功?」
  羅成淡淡道:「鳳堂主,你在擔心嗎?」
  商鳳神色微變,嘿嘿笑道:「縱然你得了瓊娘全部真傳,以你年紀,本堂也不放在心上。」「很好,現在可以動手了。」
  商鳳目光一掃,道:「這些人當中,你倒還算是個英雄,不仗人多,單身相搏!」
  羅成微笑道:「情形不同,豈能一概論英雄,他們受苦數十載,已對你恨人切骨,自然想一舉置你於死地,怎顧得江湖規矩,而區區在下,受苦日淺,仇恨之心,沒有他們深切而已。」
  商鳳一哼,道:「我不管仇深恨淺,只要動上手,恐怕一樣要制你死命!」
  「那要看你的鞭法靈不靈了?」
  「好,不愧是瓊娘的兒子,看在你像個人物,姑奶奶也不佔便宜,你用什麼兵器?」
  羅成微微一笑道:「十八般兵器,件件都能使用!」
  他已用出攻心之計。
  商鳳的神色又變了一變,道:「那你選吧!」
  其實用不到選,因為山洞中除了腳鐐鐵鏈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兵器。
  商鳳是故作大方,卻正遂了羅成心意,他發覺她心中有點驚疑不停,必定是由於母親關係。
  由此推測,母親當日在天星宮中,不但地位比她高,想必功力也比她高,致使她暗有忌懼之心。
  這是對方一個弱點,雖然僅是一個心理上的弱點,也大可予以利用。使她揣測不出自己對天星宮武功到底知道多少?
  轉念中,目光一掃,倏對「鐵面飛衛」道:「鍾大俠,請把掛在壁上的鐵棍拿來!」
  「鐵面飛衛」立刻取下鐵棍,雙手送上。
  這鐵棍只不過二尺長,一頭尖銳,一頭方鈍。羅成丟了鐵鏈在手中稱了稱,覺得比長劍重了些,但還可以代替長劍用。
  他也不作勢,道:「堂主可以動手了!」
  商鳳注意著羅成每一動作,濃眉一皺道:「瓊娘授你的難道是棍法?」
  羅成自然不能說是劍法,微笑道:「不錯。」
  商鳳神色又變了一變,道:「你先出招吧!」
  羅成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說動上手就要我的命嗎?何必再虛偽客氣?」
  商鳳一哼,臉泛殺機,鞭勢一放,已揮出一招。
  鞭梢生風,但卻不疾不徐,迥異剛才的詭疾辛辣。
  羅成手握鐵棍中間,平舉胸前,目光澄清,注視鞭勢,一動不動。
  他抱著以靜制動之心意,看似沉穩如山嶽,其實心中也緊張萬分。
  說話可以用唬,功力卻是硬碰硬的工夫,差之毫釐,就失之千里。生死之間,不能差上一點。
  眼見鞭影已近頸項,倏又呼地一聲,商鳳抖動長鞭又撤了回去。
  這情形看得旁觀群雄奇怪萬分,但羅成卻心中有數,看來自己剛才虛虛實實的一番話,當真抓對了藥方,使得對方心有所忌,測不出自己的深淺。
  說時遲,那時快,呼地一聲,商鳳又是一鞭揮至,這一鞭氣勢與剛才大不相同,不但恢復了原本辛辣靈巧,而且由直抽變成攔腰橫掃,雷霆萬鈞之勢,大有摧山撼岳之威。
  鞭臨腰際,羅成才豎棍,輕輕向鞭梢七寸之處粘去。他用的是陰柔之勁,鐵棍粘上鞭身,梢尾頓時捲飛繞在棍上。隨著一聲大喝:「脫手!」握住鐵棍上的鞭梢往回一拖。
  這剎那,長鞭被拉得筆直,已由拼把變成拚力。
  商鳳心中雖驚,卻仗著一身沉厚的功力,仍未放在心上,冷笑一聲道:「不見得!」
  雙手握住鞭柄,運出十成功力,猛力往回一帶。
  那知一拉之下,覺得毫不費力,方知不妙,羅成已身化長虹,電射而出,以棍當劍,和身刺出。
  系知他早已蓄勢欲動,再藉著商鳳自己用力回拖,借力蓄力飛射之下,其疾速勁力,不言可知,無與倫比。
  只聽得一聲慘號,接著一聲悶哼!
  羅成一根一尺鐵棍一半插入商鳳的腹部,在痛極反噬下,商鳳也用鞭柄,重重敲在羅成後心。
  這一記敲得羅成摔倒地上,口中鮮血狂噴。但他終於咬緊牙齒,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卻見商鳳雙手捧著插在腹上的半截鐵棍,巨盆似的臉上,汗水像黃豆一般,滴滴而落,目光猙獰,神態兇惡可怕地屹立著,猶身不倒。
  「托塔天王」已一個箭步上前扶著羅成,鐵槌護胸,唯恐商鳳垂死之下,再出手襲擊。
  羅成卻一抹口角鮮血,臉浮微笑,目注商鳳道:「鳳堂主,你終於敗在我手下!」
  語氣衰弱已極。
  商鳳一雙眼珠,幾乎突眶而出,抖聲連連大笑道:「好,好,瓊娘居然把『震天三棍』傳授給你,難怪你不怕我的『風雨十八鞭』……」
  羅成依然含笑喘氣道:「鳳堂主,你猜錯了,家母除了傳我『神鬼三式』劍法外,並無其他傳授,剛剛在下只是見機出招,虛實互變而矣,你沒見我施的正是三式中一招『鬼魂蝕影』?」
  商鳳哇地一聲大叫道:「氣死我了,想不到本堂竟被你蒙住,死在這招鬼劍法之下……」
  話聲中,巨大的身軀彭地一聲,仆倒地上,氣絕而死,說她傷重而死,其實一半卻是被氣死的。
  羅成眼見商鳳倒下,自己也感到不支,萎縮在牛釗手臂上。
  五位高手這時情不自禁歡呼雀躍,一齊擁了過來,等看到羅成灰白的臉色,氣息已若游絲,神色頓時又變得沉重起來。
  「量天神叟」道:「羅少俠的傷勢太沉重了,快把他放在長案上。」
  當「托塔天王」牛釗抱起羅成,平放在長案上以後,「摩雲神鞭」等人也走出鐵柵,圍在案邊。
  「量天神叟」首先手搭羅成脈膊,片刻後。搖著頭黯然道:「傷勢太重,恐怕沒有救了!」
  「摩雲神鞭」跟著上來查看傷勢,當他仔細察看完畢後,搖著頭,眼眶中已滾出了二行淚水。
  「量天神叟」目光環掃道:「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是走呢?抑是留下來,每個人的目光相互詢問著,顯得有些徬惶。
  「摩雲神鞭」道:「我看還是先問問羅少俠!」
  他說著俯首羅成耳邊叫道:「羅少俠,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其實羅成雖然傷重垂死,可是由於迴光反照的緣故,內心中的感覺卻是非常清楚。
  四周每個人的話,甚至每個人的行動,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得到,只是他想睜開眼睛說話,那沉重的眼皮與嘴唇卻沉重得不聽指揮。
  此刻他拚命地凝聚已將分散的神志,勉強睜目注視,發覺眼前的人影在浮晃著,每個人頭看來都朦朧而模糊,似乎都變了形。
  他不禁心中一歎!
  「摩雲神鞭」見羅成已睜開眼睛,心頭又酸又喜,急急又道:「少俠,你感到傷勢怎麼樣?」
  羅成吃力地浮起一層笑容,搖搖頭。
  「摩雲神鞭」頓時淚如泉湧,咽聲道:「少俠為了拯救我們,捨生忘死,這份情誼,老朽等人將永誌心頭……」
  話聲頓了一頓,拭去臉上淚水,又接下去道:「不過少俠請放心,不論你是生是死,我們也要把你帶出天星宮,送回你故居。現在大家都要離開了,他們希望知道你有什麼意見?」
  羅成嘴唇蠕動著,卻沒有聲音。
  「摩雲神鞭」俯身在羅成嘴邊,急急道:「少俠想說什麼?」
  「等。」聲音微弱得幾乎令人聽不見。
  「等?」「摩雲神鞭」目光愕然掃視四周同伴,又急急問道:「少俠是說等什麼?是等候時間嗎?」
  「等……等人!」
  「等人!」「摩雲神鞭」直起腰身,目注四周同伴道:「少俠要各位等下去,他說要等一個人。」
  「鐵面飛衛」驚疑地道:「羅少俠等的莫非是天星宮的人!」
  「摩雲神鞭」道:「此時此刻,除了天星宮中的人,還會有誰?」
  話聲剛落,一陣細碎的步履聲從洞外雨道中傳來。
  「子母奪命環」與「滄浪神刀」聞聲雙雙掠至洞口,隱身二旁,提足了功力戒備。
  只見一名黃衣少女疾速的奔了進來。
  「子母奪命環」與「滄浪神刀」待少女奔入洞中,立刻橫身並肩屹立洞口,蓄功侍敵。
  這黃衣少女自然是香芸,進洞後見洞中遍地橫屍愕然失色。但她的臉色瞬息就冷靜下來,俏目一掃道:「嘿!你們真大膽,竟敢殺了苦力堂堂主與所有弟子,莫非想反出天星宮?」
  「滄浪神刀」冷笑道:「正是,咱們數十年來那一天不想反出天星宮!」
  香芸一哼,道:「請問羅少俠在何處?」
  「摩雲神鞭」心中一動,立刻退開二步,離開長案,同時揮手叫圍在長案前的同伴也一一退開!
  一見羅成躺在案上,聲息全無,香芸花容失色,身形一掠,已到案邊,探首一看,失聲道:「怎麼會傷得這麼樣子!」
  「摩雲神鞭」一歎,道:「咱們七位難友皆死於鳳堂主長鞭之下,幸虧羅少俠挺身而出,一擊之下,雖然斃了鳳堂主,但也被死者臨危以鞭柄敲在後心,傷及心脈,也命在旦夕。目前他能支持生命,只因心中尚有一事未了!」
  香芸急急問道:「你知道什麼事?」
  「摩雲神鞭」道:「他等的人未至,老朽猜想他等的必是你了。」
  香芸輕輕嗯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隻翠綠玉瓶,打開瓶塞喂羅成服下藥物,接著拋棄了玉瓶,抬頭道:「哪一位來運功渡元,使他能凝聚殘餘真元,運開藥力,治癒傷勢。」
  「量天神叟」立刻上前道:「讓老夫來!再來二位扶他端正坐好。」
  於是羅成在二人扶持下,坐正身軀,「量天神叟」已手抵後心,運功渡元,替羅成療起傷來。
  每個人都屏息注視,等待著結果,「摩雲神鞭」不放心地問道:「請問姑娘,羅少俠傷勢這麼嚴重,有希望恢復嗎?」
  香芸冷冷道:「不要盞茶時刻,我保證他不但傷勢痊癒,而且功力精神,會比以往更好。」
  她的話沒有說錯,盞茶時刻後,羅成的臉色已經轉紅,粗重的鼻息也恢復了正常,挨著睜開雙目,神光如昔。
  「量天神叟」在輸渡真元中,感覺到羅成已經傷癒,緩緩收氣撤回雙手,羅成也躍下長案,面含微笑,向香芸一揖道:「多謝姑娘捨藥相救!」
  香芸一哼,道:「不用謝了,這一盒沉香龍涎膏本是你應得之物!天星宮雖沒有找到令堂,為她治病,如今卻救了你的命,也算是替先人償還了諾言!」
  羅成神色一愕,不由臉浮苦笑,道:「姑娘僅此一盒?」香芸道:「靈藥奇珍,皆由宮主珍藏,你以為我有多少?」
  想起母親的病,羅成暗暗一歎,但此時他已無法想得那麼遠,於是道:「姑娘既然來了,就開始行動吧,請在前面引路!」「且慢!」香芸臉寒如冰,道:「羅成,當時雲大娘是怎麼與你約定的?」羅成道:「姑娘可是指離開的人多了些?」
  香芸道:「雲大娘叫你嚴守秘密;現在你卻殺盡苦力堂弟子,闖下這般大禍,還要帶這麼多人離開,你這是遵守約定嗎?」
  羅成凜然道:「這許多武林同道數十年來受盡苦役,不見天日,我豈能坐視不理,袖手不顧,讓他們留在這邪惡險境之中!」
  香芸冷冷道:「我卻無能為力!」
  羅成沉聲道:「姑娘是否有反侮之意?」
  香芸道:「雲大娘只命我引你一人出宮,其餘的我不管。」
  羅成冷笑道:「姑娘現在不管,恐怕已經晚了。」
  香芸反說道:「人不了取消你我約定,要闖你們自己去闖!」
  群雄聽完,個個神色一變,「鐵面飛衛」忍不住冷笑道:「姑娘想抽身而退,恐怕沒有這樣容易了!」
  香芸柳眉一挑,道:「難道你們還想阻攔不成?」
  「不錯!」
  香芸滿面怒容,冷哼一聲,還沒說話,羅成已開口道:「芸姑娘,縱然此刻你抽身而退,依我看,只怕也是死路一條!」
  「這話怎麼說?」
  羅成指指洞角三名被制穴道,躺在地上的三名苦力堂女子道:「我們所有的話,俱已落入她們耳中,她們若轉告了天星宮主,芸姑娘,你想想將有什麼結果!」
  香雲聞言,轉首而視,這才發現那三名苦力堂女弟子俱都瞪大著眼睛在注視,神色不禁一變。她進洞的時候,的確是疏忽了,可是現在發覺已經是晚了。
  退既不能,要按原先計劃偷溜出去,這麼多人,又實在困難。她不禁著急地道:「我不是不肯,但大隊人馬行動,怎能瞞得天星宮巡夜弟子的耳目,若被發覺,驚動了天星宮主,豈非全入死路!」
  羅成正義凜然道:「是生是死,唯憑天命,事已至此,勢成騎虎,」只能有進無退,芸姑娘,這點諒必你也知道。」
  香芸急得似乎要哭出來,語氣裡哀求地道:「羅成,你要先想清楚,你們要離開天星宮是求生,不是求死,既要求生,就不該拚命往死路上鑽!」
  羅成見她那付欲哭無淚,惶急不安的樣子,心中也覺不忍,沉思道:「請問姑娘原本預備如何帶我出天星宮?」
  香芸道:「由此出天星宮要經過三道守衛,五班巡查,雲大娘已在洞外槐林中相候,她準備先行調開巡查,及引開值夜守衛注意力,讓你我一路無阻,直出天星宮。但是這麼多人,此計已是行不通了。」
  羅成想了一想,道:「姑娘請再想一想,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路可通!」
  香芸黛眉緊蹙,沉思片刻道:「還有一條路可走,而且只有一道關卡!」
  羅成精神一振,道:「姑娘請說說看。」
  「進入礦場,由吊斗攀登上去,上面就是煉金爐,此刻夜間,從事煉金弟子皆已離開,不會有人,從那邊出口,就是後山,只有一名弟子值夜,守於白雲崖,下了白雲崖,等於離開了天星宮。」
  羅成喜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走這條路!」
  香芸道:「這條路雖少阻攔風險,但也是最危險不可靠的一條死路!」
  羅成一怔問道:「怎麼說?」
  「此去深山,痺癘地,路徑不辨,要想走出山區,奔波顛苦,可想而知,要脫離山區,至少也要十餘天。」
  「摩雲神鞭」接口道:「只要能離開天星宮,這些苦又算得了什麼!」
  香芸歎道:「但我說的危險,並非指此!」
  「姑娘是指何而言?」
  「我是指天星宮的戒律!依前三代先主遺言,定下天星宮永遠脫離江湖的鐵律,規定天星宮弟子不准離開白雲山半步,然而自後山出去,雖離開了天星宮,卻仍在白雲山範圍之內,宮主若發覺苦力堂中清形,自會派出宮中高手追截,那時我們在山區中,豈非仍像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羅成想得心頭一沉!十二位恢復功力的高手,連自己只剩下了六個,都要帶十四個功力未復的難友,行動上就會滯緩,怎麼樣也逃不脫天星宮高手的包圍。但是經由前宮往前山闖,這麼多人自然會被天星宮主發覺,也必定會有死傷,甚至根本闖不出去。
  右想左想,還是往後山比較妥當,至少在天亮前一段時刻是安全的。
  想到這裡,羅成毅然道:「時間寶貴,芸姑娘,我決定取道後山,先離開天星宮再商議行址吧!」
  於是一行人魚貫進入礦場,「鐵面飛衛」輕功最好,是以他首先掠身而起,上了半空中的吊斗,攀著吊索,爬進礦場上面的煉金洞,轉動了轆轆,只聽得軋軋齒輪放索聲,吊斗已緩緩放下。未復功力的人,三個一組全部乘吊斗上去,最後上去的是羅成與香芸。
  到了上面,只見爐火尚有餘燼,巨大的火爐旁,還堆著十餘塊方磚形的純金。
  這些都是他們每天血汗開礦結晶,每個人都不客氣地剪下半塊,放入懷中。
  香芸這時輕聲道:「你們暫在此潛伏,我先出去打發了值夜守衛,再通知你們出去。」
  羅成點點頭,香芸已晃身出了洞門。
  這是一處方圓二三十丈的平崖,崖上岩石光滑,寸草不生,崖下卻是百丈深淵,削壁上唯有幾棵虯枝老松可攀。
  由於是條絕路,所以天星宮在此只派了一個值夜守衛,今天這名守衛女弟子死數已屆,竟然倚在一塊巨岩邊朦朧瞌睡,被香芸一指點下,輕易地送了一條命。
  然後香芸返身入洞,對羅成道:「可以出去了,不過天色這麼黑,要下白雲崖,恐怕要準備長索吊下去。」
  羅成皺眉道:「此刻那裡去找長索?」
  「摩雲神鞭」道:「這裡有捆草繩,但不知夠不夠長!」
  香芸道:「管它夠不夠長,有比沒有好!走吧!」
  二十一個人迅速地奔到白雲崖邊。但見月斜星隱,時間已約莫四更了。
  每個人都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神色都顯得欣喜高興,他們是第一次看到天色星月,也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雖然前途多艱,仍未可樂觀,可是每個人仍有死中重生,二世為人的感覺,也體味出了人生無價,自由可貴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們在崖邊結繩下垂,一個個依次吊垂而落時,苦力堂的囚犯山洞中,卻有一條人影,電掠而入,她黃袍高髻,赫然就是天星宮內宮敬事堂堂主雲大娘。
  當她看清山洞中屍體橫七豎八,鮮血遍地後,神色微變,一雙鳳目中冷若電閃,喃喃道:「真糟,唉!香芸這丫頭何以這麼無知魯莽!想不到我一番好意,希望她出去換個好環境,有個好歸宿,現在……反倒把她送上了死路……」
  語聲喃喃念著,不住頓腳擊掌,顯見得她內心的震驚與惱怒,已無法形容。
  她鳳目連閃,倏見洞角還有三名女弟子睜大著眼睛,似乎沒死,立刻移步走近,伸出玉掌,拍活了三人穴道。
  那三名女弟子慌忙跪下,齊聲道:「弟子參見雲堂主。」
  雲大娘目含威凌,沉聲道:「你們起來說話!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詳詳細細的告訴我。」
  中間的女弟子立刻從事情發生,到鳳堂主死亡,香芸攸至,詳詳細細,一言不漏地向雲大娘抖聲敘述起來。
  聽完這遍報告,雲大娘雙眉飛挑,目光中威怒更盛,冷笑道:「這簡直是反了!」
  那名女弟子接口道:「想不到咱們宮中竟出了內奸……」
  雲大娘目光一凝道:「苦力堂中其他弟子呢?」
  那名女弟子抖聲嗚咽道:「除了咱們姐妹三人外,已無活口!」
  雲大娘冷笑一聲道:「那些苦囚為什麼放過爾等三人!」
  「想必時間倉促,急急離開,忘了對我們下手!」
  雲大娘一哼,道:「生死攸關之事,焉有疏忽之理,他們放過爾等,想必另有陰謀,本堂卻不能再讓爾等活下去。」
  話聲中,纖掌連揮,那三名女弟子劫後餘生,做夢也想不到雲大娘早已暗起殺機。
  只見三人身軀在掌勢下如枯草敗葉,倒撞在洞壁上,個個震得七孔流血,倒地氣絕而亡。
  雲大娘看清三人確實已死亡,才暗暗鬆了口氣,身形一晃,消失於山洞中。
  天色微曦,羅成等一干人已到崖下。
  香芸這時才發現二十個人中竟有十四個功力未復,眼見朝曦已透,離開天星宮仍這麼近,不由著急道:「這麼下去怎麼行,唉!太陽快出來了,我們還在這裡等死,這樣要走出白雲山區豈不是做夢!」
  羅成心中何嘗不焦灼,可是草繩的負重量有限,未復功力的同伴,必須一個個往下垂,何況繩又不夠長,半途還要人接,行動間自然緩慢了。
  可是他卻不能顯出著急的樣子,在惡劣的環境下,他知道穩定人心最重要,於是道:「還有一個,就可以收繩了,姑娘不必著急。」
  「哼!我急什麼?萬一情勢不對,我一個人可以先溜,我是為你們著急,一大群老弱殘廢,看你們往哪裡跑!」
  羅成默默無言,等最後一人落地,立刻沉聲道:「收繩!」
  「鐵面飛衛」掠身而起,藉著削壁間老松之力,接連三掠,才握住繩頭,輕輕一抖,草繩已滑下來。
  羅成這時打量著四周,但見莽林層層,長草沒膝,根本沒有路徑可循。耳中不時可以聽到林中遠處傳來的虎嘯猿啼之聲。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知道漫漫長途,絕對快不了!心念一動,道:「我們人多,行動自然滯緩,但在下已有一計,鍾大俠!」
  「鐵面飛衛」應聲道:「少俠有何吩咐?」
  羅成道:「天色已明,一二個時辰後必有天星宮的高手追截,聞昔日鍾大俠輕功最高,是以在下想出南轅北轍,以疑誘敵之計,尚請大俠勉力以赴。」
  「鐵面飛衛」哈哈一笑道:「我懂了,少俠是要我一人先走,一路上留下可疑之跡,誘使天星宮高手撲空!」
  「正是,險境重任,請鍾大俠擔待,咱們一行人性命,俱已在你鍾大俠身上了。」
  「鐵面飛衛」拱手道:「好說,兄弟能不施盡全力,以效綿薄。」
  羅成對香芸道:「就請姑娘借出肩上長劍,給鍾大俠好斬荊披棘,開路留跡。」
  香芸點點頭交出長劍。羅成接著道:「鍾大俠能走多遠就多遠,出了白雲山,請自遠走,日後江湖上再行相見。」
  頷首抱拳告別,「鐵面飛衛」向西飛身電掠,長劍連揮,斬開一大蓬雜草,身影已沒入亂草飛舞之中。
  羅成這時道:「我們可以走了,請從草少石多之處鑽行。」
  「鐵面飛衛」向西,他們自然向東,一行人匆匆如喪家之犬,急急擇路而奔。
  鑽林穿谷,涉溪過水,瞬眼二個時辰過去了,他們翻過二個山頭,展眼望去,山巒重疊,雲霧淒迷,根本看不到市塵村屋。
  羅成倏然下令休息,然後道:「我們迷途深山,何日能走出去,未能預卜,此刻身在險境,不說天星宮的高手將尾後追蹤,就是我們必需的糧食,亦無分毫,依愚見聚集弊多於利,分散雖然力量單薄,卻利多於弊,究竟如何?還請各位商議!」
  「摩雲神鞭」首先道:「若是分散,是怎麼散法?」
  羅成道:「身具功力者連在下尚有六人,但香芸姑娘必須與在下在一齊,故只能分五組,每組保護二人,餘者請隨在下同行,由此分道揚鑣,既可使目標變小,易於隱藏,路上獵獸捕禽充飢,也不會因人多食少虞予飢餓,這麼分法,各位認為如何?」
  在一陣商議後,眾人紛紛同意。羅成又告誡道:「各位此去分散而行,注意捕獸時切勿留下血跡,也不可采枝生火,行動隨時保持警覺,只要能躲過二天,諸位就可以放心慢慢見路下山了。」
  「滄浪神刀」、「量天神叟」。「托塔天王」、「子母奪命環」四人俱都領命,各帶二人齊向羅成抱拳道:「少俠思德,咱們永銘心頭,能得生還,江湖道上再行相見,告辭了。」
  四組十二人分成四個方向,疾奔而去。
  羅成望著那些逝去的背影,心中依依,徘徊不已,數月相處,使他覺得彼此情感俱成一體。
  香芸卻在皺眉道:「帶走了八個,卻留下六個給我們,你豈不是在自找罪受!」
  羅成收回目光,沉重地道:「俠義之道,就顯在生死之間,別人願以生命相托,是看重於我,我等豈能不自重以負相托?」
  香芸道:「哼!雲大娘把我托給了你,真算托對了人!」
  羅成道:「姑娘這句反話,算是說對了,現在是否能脫離險境,約是五與五之比。希望姑娘別再唱反調,應該同心協力才是。」
  香芸無可奈何地道:「好罷,反正要死不會只死我一個人,下面該如何,你說吧!」
  羅成這時倏對「摩雲神鞭」道:「其餘五位,尚請老丈多費心照顧,趁此時刻,有勞各位四面走走,盡量捕捉些飛禽走獸,但以半個時辰為限,回到此地。記得千萬別弄得沿途鮮血,留下痕跡,我與香芸姑娘還有事情商談。」
  「摩雲神鞭」忙道:「老朽這就去辦!」
  帶著五名老者就向林深處走去。
  香芸怔怔道:「你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羅成道:「天星宮主的起居習慣,不知你是否知道?」香芸道:「我只知道一點,但並不多!」「她每日何時起身?」「一定在寅時。」「每天如此?」「年年如此,除非有例外事情……」「起身後有何活動?」「卯時晨餐,接見各堂堂主,垂聽各堂事務稟告,有時她也到處巡視!」「苦力堂堂主是否也參與稟報?」「自然要到。」羅成抬頭看看陽光,道:「此刻已將卯末,苦力堂中的情形,天星宮主應該是發覺了。」「不錯。」「天星宮主發覺後必會傳警,命手下查問前後宮進出情形,待查出後山守衛已死,諒必要一刻時辰,再召集高手到達白雲崖,也將拖延半個時辰。」
  香芸頷首道:「你計算得實在精確,縱有錯差,也不會超過盞茶光景。」這是她對羅成第一次衷心讚佩。
  羅成歎息道:「但願如此,你看我們距離白雲崖已有多少遠了?」
  「至多不會超過五十里,這是以曲徑計算,若以直線來量,不會超過三十里。」
  羅成點點頭道:「以天星宮武功來說,三十里最多只花半個時辰,但她們也要守林越澗,再加上查覓沿途痕跡,以便判斷我等行蹤,大約要加上半個時辰!」
  「不錯,要找到這裡,也將在一個半時辰之後。」
  「但『鐵面飛衛』鍾大俠已在白雲崖下布下了疑跡,天星宮主必會循跡追蹤!」
  「這是必然之舉。」
  「以鍾大俠的輕功,此刻怕已不至百里之外,天星宮的高手,縱然輕功超越鍾大俠,但要想追上去,待發覺線索倏斷。怕不至少要三個時辰!」
  「嗯!怎麼樣?」
  「天星宮主縱來親追,等待消息,也得再延二個時辰,那我們就有四個半時辰,可以從容佈置了。」
  香芸一怔道:「你要怎麼佈置?」
  「邱老丈等快將回來,就請你先查看十里之內,有沒有可住的山洞,如有立刻回來通知,我在此先為你準備食物!」
  香芸訝道:「有四個半時辰,足可走出七八十里,你為什麼不走遠一點,反而要停下來?」
  「愈靠近天星宮,則愈安全,這就是正反虛實之理。我準備在附近停留三日,三日之後,再決定行程。」
  「好吧!反正出了紙漏人家倒霉!」
  香芸說完,目光打量一下,立刻向東南方向奔去。
  她走了沒片刻,「摩雲神鞭」已帶著五個同伴,抬著一些野雞山貓之類野物回來,其中居然還有一隻巨大的梅花鹿。
  「摩雲神鞭」道:「少俠,這點食物夠我們吃的……」
  羅成含笑道:「邱老丈,我看還不夠三天之需,不過我們可以分配食用,現在請老丈分配二人在此生火,把這些獸肉全部烤熟,其餘四人請多折點竹子準備貯水!」
  「摩雲神鞭」一怔道:「你剛才不是說過不能生火嗎!」
  「相信在二個時辰內還不致驚動強敵。故一切必須要在二個時辰中準備完畢!」
  「摩雲神鞭」訝然道:「難道不準備再走了?為什麼?」
  羅成歎道:「各位功力未復,無法提氣輕身,走得再遠,還能快過天星宮的高手嗎?各位諒必知道不能,無法力敵,只能智取。故我決心找個地方潛伏下來,靜觀三天風色再說,相信天星宮在連搜二天不獲後,必會自行放棄,撤退回宮的。現在芸姑娘已去尋覓潛伏處所,你就在此指揮一些雜務,還有些地方,我趁現在空閒去佈置一下!大約個把時辰就會返轉!」
  說完,身形飛掠,向前躍去。
  一個時辰瞬息已過,「摩雲神鞭」把所有的獵物剝皮褪毛架在火上烤得又香又熟。香芸也已回來,在焦急地了望著。
  不久,羅成返回原地,只見他一身汗水,猶如剛從水中爬出來一般。
  香芸埋怨道:「看你跑得這般辛苦,是到那兒去了?」
  羅成微笑道:「去佈置了幾處疑跡,你找到棲息之處了嗎?」
  香芸道:「左去三里,有一山谷,谷中有座洞戶,外有青籐掩遮,裡面十分寬大,倒是個好所在。」
  「現在萬事皆備,芸姑娘就請帶路,我們走吧!」
  卯正。
  天星宮中倏響起傳警之鐘。
  羅成計算得果然不錯,警鐘響過半個時辰,白雲崖上已雲集了天星宮所有堂主以上的人物,擁著天星宮主。人數怕不有二十餘名。
  只見外宮巡察堂堂主彩雲抱著守洞女弟子的屍體,放在天星宮主面前,垂手稟道:「守山弟子已死,所有囚犯必由此路遁走,清宮主定奪!」
  天星宮主臉上仍覆著一塊青紗,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只見她嬌喝一聲:「下崖!」
  身形已如一朵金雲冉冉而降。跟隨的是十餘朵綠雲與七八朵黃雲。二十餘人瞬眼間已落於崖底。
  只見彩雲四下踩探了一遍,飛掠而回,垂手稟道:「稟宮主,前面有撥草砍校之跡,囚犯似是向西而逃!」
  天星宮主一哼,道:「巡察堂主,你循跡追下去,若有發現,不必阻截,只要放出本門煙火,就在原地等候。」
  「是。」彩雲施禮而退,向西掠去。
  天星宮主只派巡察堂堂主一人向西追尋,不但出於羅成估計之外,也出乎天星宮隨行其他高手意外。
  敬事堂堂主雲大娘惑然道:「宮主何以只派一人追覓?囚犯行跡既知,只派一人去追不太冒險了嗎?」
  天星宮主一聲冷笑道:「姓羅的居然敢與老和尚勾通,帶著所有囚犯逃亡,他就不會是傻子,留下可疑之跡,這分明是誘敵詭計了,我豈能上他的當。」
  雲大娘柳眉輕皺道:「宮主怎能肯定這次事件是姓羅的在策動!」
  「嘿!他不來,數十年平靜如恆,他來不過三月,就出亂子,除了他在搗亂外還會有誰!」
  這位天星宮主實在是太聰明了,事事猶如目睹一般。說得雲大娘默然不語。
  只見天星宮主接下去道:「大娘若是不信,不妨等著看,四位侍者——」
  四名金衣中年女子立刻走出行列,垂手肅立道:「宮主有何吩咐?」
  「你們四人除西方外,分散查察其餘方向,看看一里內有何可疑之處,立刻回報!」
  「是!」四大侍者身影立刻分散,掠入林中。
  不過盞茶時刻,四位侍者竟同時電掠而回,天星宮主問道:「可有所見?」
  「稟宮主,東方沿途蹤跡不顯,但有囚犯遣下之物,清宮主過目。」中間一名侍者說著右手二指夾著一物呈上,竟赫然是塊又小又髒的碎布。
  不用說,這是逃亡者衣褲上的碎布,行走時被樹枝刮下來的。天星宮主問道:「其餘三位可有發現?」
  另三名侍者同聲道:「沒有。」
  天星宮主輕笑一聲,目注雲大娘道:「如何?由此可見,向西疑跡,必系故意佈置,最多只有一名逃犯,東方跡晦而不顯,才是大群囚犯真正逃亡的方向,璇璣侍者,帶路,追!」
  「是。」那名稟報的中年女子立刻轉身帶路,天星宮主率領其餘人在後尾隨。
  她一邊走,一邊道:「任姓羅的再刁滑詭譎,本宮自信不會讓他逃出手掌,嘿嘿,抓回來後,少一名囚犯,我就要多割他身上一塊肉。」
  雲大娘心中輕輕一抖,她疑心天星宮主這番話好像是講給她聽的,不禁暗暗擔憂起來,當然,她不是耽心羅成,而是耽心香芸。
  這是一座淺谷,滿谷都是雜生樹林,隱蔽得不見天日。
  靠西邊一段山坡,籐草蔓延,中間卻隱著一座山洞,由外面望去,卻絕難發現。而羅成與香芸帶著「摩雲神鞭」一干功力未復的難友舒適地躺在洞中。
  他們已吃過午餐,正自休息。
  羅成與香芸相對坐於洞口,不時撥開洞口覆垂的草籐,向外窺視。
  由陽光的斜度,可以判斷出時已過午。
  羅成喃喃道:「依我估計,天星宮主必已發動追截,此刻該是向白雲崖以西追去了,但不知鍾大俠能否避過這一劫!」
  香芸嘟起了小嘴,不滿地說道:「你老是擔心別人,為什麼不想想三天後咱們該怎麼找路下山!」
  羅成反問道:「姑娘長居天星宮,難道對白雲山中路徑,一點都不熟悉?」
  「我平時只在附近兜兜,誰會跑得這麼遠!」香芸說到這裡,轉口道:「若這裡有吃有喝,我倒願意與你一輩子住下去。」
  話說完,雙頰倏升起二朵紅雲。
  羅成對她的話,似乎並未注意聽,正凝神從隙縫中望著洞外,倏沉聲道:「洞外似乎有人!」
  香芸陡然一驚,側耳傾聽了片刻,卻沒有聽到聲息,不禁怨道:「你好像在活見鬼!」
  羅成正色道:「那人行動似乎極為小心謹慎,你不信再多注意片刻!」
  香芸不再說話了,凝神細聽,約一盞茶時刻,果有一陣細微的撥枝踏葉之聲傳來,但這些聲息瞬眼就消失,若不細聽,倒真無法發覺。
  羅成沉重地說道:「莫非天星宮高手已經追到這裡?」
  香芸挺身站起來道:「我出去看看!」
  羅成神色一變,伸手位住她衣袖道:「我們行蹤未露,你怎可以冒險出洞!」
  香芸目光一轉,笑道:「你太緊張了,難道沒有分析,若是天星宮高手盡可大搖大擺的走,豈會像這麼謹慎小心!」
  羅成一呆,香芸已撥開籐簾,飛身而出。
  由於谷中林木交錯,草長及身,所以視線無法遠及,她提氣輕身,飄上樹頂,踏校飛掠。
  這樣一來,不但避免發生聲息,居高臨下,也可以一覽無遺。飛出三十丈左右,果見十丈遠處樹邊有個人影在晃動。
  她蓄足功力,凌空撲去,雙掌一分就欲壓下,下面的人影也已驚覺,猛然長身抬頭……
  這一照面,雙方俱是一聲輕呀,各收真力,飄然錯開。
  原來那人竟是「托塔天王」牛釗。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香芸首先發問。
  「托塔天王」苦笑道:「我是亂打亂撞……唉!姑娘,羅少俠呢?」
  「就在那邊洞中。」
  「請姑娘帶路,咱們進洞再說。」
  二人急急走回洞中,所有人一見牛釗突然出現,齊都一怔!
  羅成首先問道:「牛兄怎麼會來此?」
  「托塔天王」抿嘴傻笑道:「我就是在找你少俠,一路亂闖,果被我撞著了。」
  「那牛兄所帶的二位同伴呢?」
  「老子抓到三個猴子,殺了一條山豬,把他們一齊安置在山洞中,就跑了出來……」
  羅成神色一變,沉聲道:「牛兄這就不該了,臨危相棄,豈是英雄本色?」
  「托塔天王」黑臉一紅,訥訥道:「我是個急躁直性人,也不會動腦筋,要我帶著他們二個不死不活地拖著走,簡直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走出這鬼地方,躁得老子心頭生煩,所以把他們安置好後立刻跑了出來,不過那些野食夠他二人吃上十天八天,我關照他們等我七天,七天後想必天星宮不會再追,他們也可自行覓路下山了。」
  羅成道:「但無論如何牛兄也該回去……」
  「托塔天王」急急道:「我不能回去,路上已見天星宮那些雌貨向東直追,再出去豈不是送死!」
  羅成神色一變,道:「有多少人?」
  「約有二十左右,二人在前查勘,其餘的跟著後面,我差一步就被後面一批人撞上。」
  羅成目注香芸道:「天星宮主想必識破了我誘敵之計,而且還提早了二個時辰到達,看來我們已陷入了險境!」
  香芸強定心神道:「只要我們不出去,她們也未必能發覺我們潛藏此地!」
  羅成搖搖頭道:「剛才我飛掠出五里左右,沿途已佈置了十處疑跡,但這並不能保證咱們此刻完全無險,唉!但願她們能錯過此地,但其餘同道就難保不被發現了!」
  話聲方落,香芸倏驚叫道:「快看外面!」
  羅成等人聞言自空隙中向洞外望去。只見遠處天空中升起一朵煙花爆出五點金星。
  「托塔天王」問道:「這煙火旗花是天星宮的訊號?」
  香芸道:「不錯,正是宮中傳警煙花,想必已有人被她們發現了。」
  羅成沉重地歎息一聲,「摩雲神鞭」已急急問道:「那怎麼辦?」
  香芸道:「還能怎麼辦?一切唯有聽天由命,只要我們不被發現就行了。」
  「摩雲神鞭」歎息著喃喃道:「蒼天保佑!」
  他為那些分散的同伴在祈禱。
  在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情形下,一天悄悄地過去,日薄西山,大地也漸漸地黑了下來。
  當洞裡洞外一片漆黑,羅成囑香芸與牛釗守護山洞,身形已閃出洞外,向谷口急掠而去。
  那知方出五十丈,就見谷口有條人影正在緩慢地移動。羅成心中一驚,急忙頓身伏下,輕輕地躡足向那條人影欺去。
  接近到十丈左右,他才看清對方是個長髮披肩女人,身上赫然穿著一件黃色長袍。不用說,對方是天星宮的人,而且以袍色看,必是內宮高手。
  羅成有點心驚,暗忖道:「難道她們已發覺此地可疑!」
  方自轉念,卻聽到那女子冷冷說道:「什麼人潛伏暗窺,可以出來了!」
  羅成心頭一震,知道已敗露了行跡,躲也無用,他長身而起,順手折了一段樹枝,抹去枝葉,飄然落於黃衣女子身後,道:「姑娘好靈的聽覺,在下出來了,姑娘又待如何?」
  黃衣女子緩緩轉身,嬌容冷艷,殺機千重,她打量幾下,似笑非笑道:「你莫非就是姓羅?」
  羅成這才看清對方年不過三十左右,貌美如花,可是一雙目光都是陰鷙冷酷已極。不由拱手道:「在下正是羅成,還沒有請教姑娘在天星宮中的職位名號?」
  「我執掌執法堂,嘿!宮主料得果然不錯,你們果然躲在附近。」
  一聽是執法堂堂主,羅成雙眉飛挑,文殊大師的音容頓現腦海之中,這剎那,他仇火填胸,沉聲冷笑道:「原來是執法堂堂主,聽說南海少林方丈,是死在你手下?」
  執法堂堂主冷笑道:「老和尚是不識時務,希望你勿蹈覆轍,乖乖告訴我其他的囚犯呢?」
  羅成冷笑道:「其餘同伴早已遠離,你不必再枉費心機。」
  執法堂堂主道:「能抓到你不怕那些人會飛上天去!姓羅的,你注意了,本堂要活捉你回宮。」
  羅成冷笑道:「我也告訴你,現在就要為文殊大師報仇了!」
  折枝當劍,疾揮而出。出手就是十成功力。
  執法堂主袍袖輕揮就向遞到樹枝捲去,身形陡然欺進,右手春筍般的五指,已向羅成當胸抓至。
  羅成疾收劍招,樹枝一圈,鬼三式劍法已挾著絲絲銳嘯,源源施出。
  這一捨生忘命的打法,執法堂主雖然功力高出不止一籌,倒也不敢輕攫其鋒,身形如風,退出三尺,輕笑道:「羅成,你何必拚命,拚命並不能挽還命運,乖乖束手,回宮去還可少受點罪!」
  羅成一哼,猛撲而上,樹枝抖出萬點幻點,如花雨一般罩去,口中喝道:「妖婦,納下命來。」
  「不識好歹,躺下!」執法堂主聲輕叱,身形如風掠起一丈,探臂就向羅成右臂拍去。
  這避招出招間,猶如電光石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羅成一招遞空,掌影已臨眼前。
  他駭然欲退,避已無及,就在這時,倏見一條人影如箭凌空射下,半空寒光一閃,只聽得執法堂主一聲慘叫,血雨飛灑,彭!彭二聲,身軀已變成二段,墜落地上,灑得羅成一身鮮血,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愕然收招注視,只見面前又停著一名黃衣女子,鳳目閃電,竟是敬事堂堂主雲大娘。
  羅成長吁一聲,拱手道:「多謝大娘救助。」
  雲大娘怒容滿面,冷峻地道:「羅成,你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殺盡苦力堂弟子,帶走所有囚犯,莫非你不想活了!」
  羅成道:「大娘明鑒,在下幼稟庭訓,仗劍江湖,行俠天下,苦力堂中悲慘絕人寰,若在下獨善其身,棄而不顧,豈不負先父遺訓,俠義本旨!」
  雲大娘一哼,道:「你滿口仗義救人,卻不替我設身處地想想,萬一你與香芸被捕回天星宮,宮主將置我於何地?」
  羅成恭誠地道:「大娘以香芸相托,欲其離開天星宮,諒必也不滿天星宮邪惡環境,若有能力救助這些悲苦慘境中的武林同道,想必大娘也會不惜捨身的。」
  雲大娘輕歎一聲道:「算你會說話,但你知道目前處境麼?」
  「在下正想出去查探,想不到就遇見執法堂主。」
  「執法堂主雖死,可是宮主已在這周圍五十里布下了天羅地網,決心要追捕你們回宮,你縱然潛伏不動,也會餓死在這荒山之中。」
  羅成變色道:「難道天星宮主已知道我們隱身附近?」
  雲大娘道:「宮主天縱之資,豈是你幾處疑跡所能騙過的。」
  「請大娘有以教我。」
  雲大娘又歎一聲道:「羅成,我問你,瓊娘授了你多少武功?」
  「回稟大娘,家母只授了我『神鬼三式』劍法。」
  「為了香芸那孩子,我不能不成全你,羅成,你感到本宮武功如何?」
  「奇絕天下,莫測高深。」
  「其實天星武功,理至簡單,觀江河奔濤,山嶺瀉瀑,日月運行,萬物消長之械,如能透悟,即臻堂皇之境。」
  羅成怔怔道:「大娘是說天星武功是以天地為師,自然為主?」
  「正是,系知天下武功皆練武之形,忘練武之骸,故徒具招式而失之精髓,這也是江湖上各門各派不敵天星宮武學的基本道理。」
  羅成忘情地道:「今夜我才算摸到練武的真正門徑了,師法天地消長之機,測日月盈虧之理,正是練武之骨去其皮,得其髓而棄其形,難怪能冠絕天下,獨步武林了。」
  雲大娘讚許道:「你能一點就透,頓悟道理,資質之佳,確屬奇葩,天星武學無一定之成規,全在臨敵見機,遇隙即乘,能到這種境地,就不必怕天星宮中高手攔截了。」
  羅成一揖道:「晚輩領教了。」
  「此去西南百餘里,就可以到鳳凰村,由鳳凰村東出二十里即是通驛大道,你先把屍體找個隱蔽之處埋好,抹去地上血跡,然後盡三日時間,把我告訴你的一些話,好好融會貫通,就可以放心大膽而行了,但有一點,如遇宮中高手攔截,切勿讓她放煙火,否則你必陷於苦戰,縱能脫身,同行的人卻難免有所傷亡,希望你好自為之。」
  雲大娘叮囑完,身形已起,瞬眼逝於夜色之中。
  羅成依言埋好了執法堂主屍體,以土掩埋了地上血跡,然後返入洞中。
  「托塔天王」與香芸等人一見他滿身血跡,頓時失色相詢,羅成都搖搖頭道:「各位在此安心休息,三日內如無特殊事故,請勿擾我!」
  說完至洞角向壁瞑目盤坐,打起禪來。
  這情形看得眾人驚疑莫名,但卻不好相問。
  於是一天過去了。羅成如老僧坐禪一樣,不食不言,靜坐不動。
  第二天又安靜地過去了,羅成依然故我,像已進入冥虛之境。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