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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舐犢情深

  靜室中靜得出奇,除了不老叟的飲泣之聲而外,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他的那一份矜持早巳消失,與別人一樣的也有喜怒哀樂。
  朝陽由大開的窗子射了進來,照在赤離子的屍體上,他的屍體斜躺在地上,面部側向裡面,像睡了過去一般,顯得十分平靜。
  丁棄武有一份說不出的難過,古廟、靜室、屍體,老人的飲泣,每一件事物都是那樣使人覺得悲涼,他不禁心想:人生真是苦多樂少。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不老叟叫道:「老友,這一次是真的永別了!」
  說著站起身來,用衣袖去揩淚漬。
  丁棄武靜靜的瞧著他,只見他滿臉都是眼淚鼻涕,看起來又可笑又可憐。
  不老叟又長歎了一聲,轉向丁棄武道:「老友一場,又是我眼看著他死去,不能不埋葬了他!」
  丁棄武點頭道:「這是自然。」
  目光一轉,又道:「這件事我可以代勞,您身罹重病,又加上喪友之痛,就在這裡歇息一陣吧?」
  不老叟真的十分疲憊,感激地投注了丁棄武一眼,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於是,他閉上雙眼,斜倚在牆壁上休息,胸部急劇地起伏,顯示他心情的不平靜。
  丁棄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走出靜室,細細查看寶瓶宮中的情形。
  寶瓶宮地方不大,除了大殿前的兩名道人屍體之外,似乎已經沒有其他的道人。
  丁棄武略一尋視,就在大殿之旁的一塊空地上挖了三個墓穴,把赤離子和他的兩位同伴,一齊葬入了地下,並且分別立上了墓碑。
  等一切弄好,天色已經近午,不老叟方才蹣跚著走了出來道:
  「小兄弟,辛苦你了!」
  丁棄武淡淡的一笑道:「些許小事,實在算不了什麼。」
  不老叟道:「我們走吧!」
  丁棄武連忙點頭道:「當然,我們該立刻就走……」
  微微一頓,又道:「天狗星是什麼,是名字還是綽號,他住的地方遠不遠?」
  不老叟有氣無力的道:「不必談他,我不去找他。」
  「不去?」
  丁棄武有些意外的叫道:「為什麼不去,你不是答應了你那亡友赤離子的麼,你忘記了他的話?為什麼你不肯把握住這一線生機,一定要等死?」
  不老叟苦笑道:「我不是不願活下去,而是這希望太過渺茫,根本不值得去試!」
  丁棄武道:「為什麼?」
  不老受苦笑道:「天狗星是他的混號,至於他姓甚名甚,大約連他自己也不會記得,他多少懂一點醫卜星相,但他真正內行的卻是吹牛!」
  丁棄武有些失望的道:「你是說這消息靠不住?」
  不老叟點頭道:「天狗星的十句話中找不出一句實話,而且,消息輾轉傳到赤離子耳中,如何靠得住?」
  丁棄武道:「雖然也許靠不住,但這至少是一條路子,也是一個使你可以活下去的希望,為什麼你不試試看?」
  不老叟皺眉道:「天狗星除了吹牛、喝酒之外,還有一個壞毛病,擺臭架子,誰也受不了那份閒氣!」
  丁棄武道:「但為了性命,不能不試上一試。」
  不老叟道:「我仍然認為那是浪費時間,倒不如珍惜這最後的幾天時光,在人世之中盡量的樂上一樂!」
  丁棄武思忖了一下道:「當時您是要來找您的老友赤離子,如今他不幸已經死了,不知您希望怎麼樂的法?」
  不老叟歎口氣道:「要說樂,實在也說得十分勉強,一個一生中遭盡了不幸的人,垂死之前還有什麼快樂可言?」
  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反正我快要離開這世界了,在這短短的幾天之中,我想找個地方靜一靜,買醉度日,一直到我死去,也就夠了!」
  丁棄武道:「那麼,請你告訴我,天狗星住在什麼地方?」
  不老叟喟然道:「那小子與叫化子沒有兩樣,那裡有什麼住處,只不過在破廟裡過夜,白天在廟門口擺攤子罷了!」
  丁棄武道:「什麼地方,什麼廟?」
  不老叟道:「黃官渡的關爺廟!」
  丁棄武微微一笑,道:「前輩,我和您商議一下,黃官渡這地方是個不算太小的市鎮……」
  不老叟立刻接口道:「應該也算是個水旱兩路的碼頭。」
  「對了……」
  丁棄武接著道:「那地方茶樓酒肆,客棧旅店樣樣都有,你就到那地方去住上幾天如何?」
  不老叟道:「你還想陪我?」
  丁棄武笑道:「我這人辦事喜歡有始有終,既然遇上了前輩,就是我們有緣,這話您也曾說對了!」
  不老叟點頭道:「同舟共渡,要五百年的修行!」
  丁棄武笑道:「所以我不能在您將死之前離開您……何況您我還是同宗……」
  不者叟歎口氣道:「這樣說來,你想等我死後埋葬了我!」
  丁棄武道:「不但埋葬,而且我要給您買上好的棺木,請地輿先生選一處好風水的地方……」
  不老叟接口道:「你真是個好心腸的人,不過,人死一了百了,用不著靡費鋪張,只要埋了我,不要被野狗吃掉,也就很夠了……」
  丁棄武道:「要怎麼辦,不妨隨我的心意,現在,咱們得先談個條件!」
  不老叟瞧著他道:「什麼條件,你說吧!」
  丁棄武道:「到黃官渡之後,我給您找一家最好的客棧,您每天愛吃什麼,愛喝什麼,都隨您的意,用多少銀子由我付,等您死後我買上的好棺木發送您……」
  不老叟激動地道:「為什麼你要對我這樣好?」
  丁棄武笑道:「這是我的條件,不過我的條件還沒說完呢!」
  不老叟怔了一征道:「好吧,你再說下去。」
  丁棄武目光一轉道:「但如果到了時候你不死呢?」
  「不死……?」
  不老叟眼珠滴溜一轉道:「反正我不去找天狗星那個老雜種!」
  丁棄武笑道:「我不會要您去找,但是我要去找他,向他要治心病的藥!」
  不老叟泛起一層興奮之色,但那興奮之色很快地消失,搖搖頭道:「他不可能有那種藥,縱然有,他也一定以奇貨可居,不曉得會開出什麼條件!」
  丁棄武不在意的道:「不管他開什麼條件,只要他有,我就能夠把那藥取到!」
  不老叟瞧了瞧丁棄武,吶吶的道:「你是說……是暴力?」
  丁棄武點點頭道:「如果他當真開出使人無法接受的條件,只好使用暴力對付他!」
  不老叟搖著頭道:「我看你不像那種人,為什麼?」
  丁棄武笑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為了救您,我必須不擇手段!」
  不老叟兩眼眨了一眨道:「我對你那麼重要?」
  丁棄武點頭道:「不錯,第一,我不能見死不救,第二……」
  神秘地一笑,住口不語。
  不老叟困惑的道:「第二是什麼,為什麼說下去了?」
  丁棄武慢悠悠的道:「那赤離子垂死之時,曾經說過一句話,不知前輩是否還記得?」
  不老叟茫然地道:「當時老夫方寸已亂,他說過些什麼,老夫實在記憶不起來了!」
  丁棄武道:「前輩記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可以提醒您,他說過武林中需要你……」
  不老叟連連搖著頭道:「他的話沒有什麼道理,老夫年輕的時候,在武林中也沒混出什麼名堂,如今上了年紀,又有什麼用處,何況,又加上這致死的心病……」
  丁棄武笑道:「至少,您對長白八熊知道得比別人清楚!」
  不老叟怔了一怔,失笑道:「這又有什麼用處!」
  丁棄武道:「知已知彼,百戰百勝,您對長白八熊瞭解得清楚,自然是很有用處!」
  小老叟苦笑道:「好吧,隨你怎麼辦吧。不過,反正我是不會去找天狗星那個老雜種。」
  丁棄武笑道:「說實話,我對赤離子臨死之前的話也並不十分相信,如果天狗星沒有那種靈藥,也仍然救不了您,自然不該在您只有短短的幾天生命中使你再增加煩惱。總之,天狗星如果真有那種靈藥,我一定沒法弄來,那時……」
  不老叟慨然道:「如桌當真能使老夫不死,則老夫今後的日子完全由你支配就是了。」
  丁棄武搖手道:「這倒不敢,只要前輩病好之後,肯為武林中多做些事也就夠了!」
  不老叟連連點頭道:「那自然沒有話說,不過……」
  長長一歎,又道:「長白八熊既然巳入中原,一場血腥大劫只怕已是無可避免,因為那八個畜牲都凶很已極!」
  丁棄武怔了一怔道;「怎麼,八個畜牲?」
  不老叟哼道:「論他們的凶殘,根本不能算人,不是畜牲又是什麼?」
  丁棄武自嘲的一笑,點點頭道:「不錯,這話很對……」
  目光一轉,又道:「我們走吧!」
  不老叟看了他二眼道:「是去黃官渡?」
  丁棄武點點頭道:「當然,我們的時間不多,越早一點到黃官渡越好!」
  不老叟沒有再說什麼,他緩緩的站起身來,與丁棄武一起離開了寶瓶宮。
  黃官渡是水旱碼頭,熱鬧非凡。
  丁棄武與不老叟第二天下午方才趕到,他們立刻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棧『聚賢棧』。
  在西跨院裡開了三間上房,等店伙送上茶水,洗過臉之後,丁棄武邀約不老叟出去逛街吃飯。
  不老叟連連搖著頭道:「我不喜歡酒樓上那種吵鬧,你自己去吧,我可以在店裡吃,而且跑了一天,我也累了,倒不如好好的歇上一晚!」
  丁棄武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您就好好的歇著,累了您就先睡,不必等我!」
  於是,他叫來店伙,讓他開來了飯菜,使不老叟自己慢慢吃喝,方才獨自走出店門,向街上一路行去。
  這時正是華燈初上的熱鬧時候,但丁棄武無心瀏覽街上的風光,隨便找了一家飯館,匆匆吃了一飽,然後就向人打聽關爺廟的所在。
  關爺廟是在黃官渡鎮外,一座不算大的小廟,四外十分荒涼。
  丁棄武走到廟前,不由覺得十分奇怪,像這種荒涼的地方,擺卦攤能有什麼生意?
  這時天色已黑,廟前沒有一個行人,自然也沒有天狗星的卦攤。
  丁棄武躊躇了一下,邁步向廟裡走去。
  廟門是虛掩著的,一推之下,發出呀的一聲輕響,廟門隨手而開。
  裡面一片漆黑,院中荒草沒膝,十分荒涼,看得出來,這關爺廟似乎沒有什麼香火,大殿中有一絲閃光,像是燃著一盞油燈。
  丁棄武走到了大殿前,定神看去。
  只見關爺的神像十分威風,但卻蛛網塵封,供台上滿佈灰塵。
  一盞油燈擺在供台上,燈光閃閃爍爍,似乎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模樣。
  丁棄武走進大殿,只見除了那盞油燈之外,再也看不到什麼有人的跡象。
  彷彿這是一座廢寺。
  但那盞油燈又是的什麼人點上的?他轉身走出大殿,這才發現西面走廊上蹲坐著一條黑影。
  當他走入關爺廟時,並沒有發現那條黑影的存在,也許把他當成了一堆傾圯的磚瓦,現在才發現那是一個蹲著的人。
  於是,丁棄武向那人走去。
  但他立刻又怔住了,因為不論怎樣看去,那人絕不會是天狗星。
  那是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懷中抱了一個大大的行李卷,面目呆滯的坐著,對丁棄武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丁棄武不由覺得奇怪,如果說這人是因住店無錢,而想在這關爺廟中住上一宿的話,為什麼不到大殿中去找個地方睡覺,卻抱著行李坐在這裡?
  但他立刻又發覺那行裡卷有些特別,那根本不是行李,而是用棉被包裹著的一個人。
  丁棄武走到那老者面前,雙拳一拱道:「老丈請了!」
  那老者皺皺眉頭,噓了一聲,輕輕的道:「請你發發慈悲,小聲一點好不好?」
  丁棄武怔了一怔,奇道:「在下打擾您了麼?」
  他說話的聲音已經放低了不少。
  那老者搖搖頭,低低的道:「打擾了老夫也沒關係,請你不要吵了天狗相士的睡眠!」
  說著向東面的廂房指了一指。
  「天狗相士?」丁棄武心中暗忖:那一定是天狗星無疑了。
  隨著那老者的指點向東面的廂房看時,只見裡面黑沉沉,門窗緊閉,無法確定裡面是否有人。
  丁棄武思忖了一下,就在那老者身邊坐了下來,歉意地微微一笑道:
  「對不起,老丈是……」
  那老者打斷他的話道:「你到這裡來做甚麼?」
  丁棄武道:「不瞞老丈說,在下是來找天狗星的,想必老丈說的天狗相士就是他了……」
  伸手向東廂一指道:「他在那裡麼?」
  那老者吃驚的瞧了他一眼道:「你找他做什麼?」
  丁棄武笑笑道:「聽說他不但會看相,而且精於醫理,所以在下想找他討一味治病的良藥!」
  那老者驚皇失色的道:「求你明天再來行不行,就算是幫小老兒一個忙吧!」
  丁棄武奇怪被道:「老丈是來做什麼呢?」
  說著向他懷中的被捲瞧了一眼。
  那老者哭兮兮的道:「我也是來求藥,可是我比你急,你看起來年輕力壯,沒病沒災的,就請你明天再來吧……」
  微微一頓,又道:「可憐我女兒,要是再求不到藥,她就非死不可了……」
  丁棄武瞧著那被捲道:「這是你的女兒?」
  那老者連連點頭道:「不錯……」
  他又求著丁棄武道:「求你快走吧,就算你是我女兒的救命恩人,她就快要死了!」
  丁棄武道:「令嬡患的什麼病?」
  那老者遲疑了一下,道:「干血癆症。」
  丁棄武皺眉道:「老丈知道那天狗星能治得好令嬡的病?」
  那老者點點頭道:「自然知道,否則老夫為什麼一連在這裡等了十天?」
  「十天……」
  丁棄武愕然道:「既然等了十天,為什麼還不請他替令嬡醫病?」
  「唉……」
  那老者重重的歎了口氣道:「小哥就別多問了,您還是明天再來找他吧,今夜也許我有希望,能討到替小女救命的藥。」
  丁棄武道:「我雖然沒病,但是我有一位朋友快要死了,我是來替他討藥的!」
  那老者道:「令友是患的什麼病?」
  丁棄武道:「心病……」
  微微一頓,又道:「他是從生下以來就有的痼病,現在聽說天狗星製成了一種新藥可以治療這種絕症,所以我才陪了敝友迢迢趕來!」
  那老者道:「貴友呢?」
  丁棄武道:「在客棧中等著,是在下自己來的!」
  那老者思忖了一下道:「那麼小哥與天狗相士是相識的了?」
  丁棄武搖搖頭道:「從未謀面。」
  那老者又長吁了一口氣道:「沒有用,他不會給你藥的,你還是帶著貴友去另外想辦法吧!」
  丁棄武道:「為什麼呢?」
  那老者道:「天狗相士的脾氣十分古怪,很是……很是難求,老夫已經等了十天,還是沒有求到!」
  丁棄武道:「十天之中都沒見到他麼!」
  那老者搖搖頭道:「天天見到,但是……」
  長吁一聲,住口不語。
  丁棄武道:「究竟為了什麼,難道他的藥是不賣的麼?」
  老者道:「賣是賣,但是他開的價錢太高了,小老兒付不出來,所心只能等在這裡苦求。」
  棄武道:「不知道他賣多少錢?」
  那老者道:「一百兩銀子,小老兒身邊連十兩銀子也沒有,如何能付得出來?」
  「一百兩!」
  丁棄武忍不住怒道:「簡直是勒索!」
  那老者連忙求道:「小哥,請你把聲音放低一點。」
  丁棄武苦笑一聲道:「你認為求他有用麼?」
  那老者道:「至少這是希望,因為……」
  微微一頓,又道:「以前也有一個朋友來求過他,情形正如老夫,最初他開出高價,但等到第十四天上,那病人快要死了,他卻只收了一兩銀子,結果藥到病除,把那個朋友治好了,所以小老兒才只好等著!」
  丁棄武道:「這真是一個怪人!」
  那老者道:「如果貴友真的病得要死,最好小哥把他一塊帶來,慢慢求他!」
  丁棄武搖搖頭道:「我沒有這樣的耐心,不能等著求他,只能想另外的辦法!」
  那老者道:「另外沒有辦法可想……」
  目光一轉,又道:「小哥,請您做做好事,快離開這裡吧!」
  丁棄武苦笑道:「老丈不必擔心,在下留在這裡,對您只有好處,不會有害處……」
  微微一頓,又道:「老丈尊姓大名?」
  那老者不大情願的道:「小老兒孫炳炎,小女孫慧,今年十九歲,她娘死得早,想不到卻得了這個要命的毛病!」
  丁棄武道:「天狗星睡了?」
  孫炳炎點點頭道:「太陽還沒下山,他就收了卦攤,然後是喝酒吃飯,不多久就睡丁,到現在快一個更次了!」
  丁棄武道:「他也許要天亮才能起來,你深更半夜的等在這裡又有什麼用處?」
  「不……」
  孫炳炎忙道:「他半夜裡有起來上廁所的毛病,也許在那時候,會可憐我們父女,替小女把病治好!」
  丁棄武道:「好吧,我等在這裡,絕不干涉你們的事,這總可以吧!」
  孫炳炎皺眉道:「那你是為了什麼呢?」
  丁棄武道:「我只是想觀察一下,看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然後再決定如何對付他。」
  孫炳炎道:「小哥當真不肯離開這裡麼?」
  丁棄武淡淡的一笑道:「我只是坐在這裡看看,不會多口,與老丈又有什麼妨礙?」
  孫炳炎知道無法使丁棄武離開,只好歎口氣道:「既然小哥不肯離開,小老兒對您也無法干涉,不過……」
  他近乎哀求的又道:「若是天狗相士出來,求您可千萬不要多說什麼,也不要起來走動。」
  丁棄武點點頭道:「好吧,我完全答應。」
  孫炳炎長吁一聲,不再言語了。
  丁棄武坐了一會,細心觀察著孫炳灸懷中的那個被捲。
  看起來孫炳炎實在很痛愛他的女兒,那被捲包得密不通風,只有一把蓬亂的頭髮露在外面。
  同時,丁棄武看得出那被捲不停的蠕動,似是裡面的病人十分痛苦。」
  不久,只聽一陣咳嗽聲由東廂房裡傳了出來,跟著是一縷光芒射了出來,顯然是天狗星點起了燈燭。
  孫炳炎立刻回頭瞧了丁棄武一眼,那雙眼帶著哀懇的意味。
  丁棄武會意的點了點頭。
  只見東廂房的門打了開來。
  丁棄武看得消楚,只見一個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老頭兒,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棉袍,由廂房中慢慢的踱了出來。
  不用問,這人必定是天狗星無疑。
  雖然夜色十分黑暗,但丁棄武依然看清了他的長相。
  認真說來,那是一張十分使人討厭的臉,丁棄武乍見之下,就覺得不喜歡他。
  天狗星走出了東廂,似是向西面投注了一眼,然後向大殿一旁的毛坑走去。
  丁棄武向孫炳炎悄悄看去,只見他臉部的肌肉都在不停抽搐,可知他的情緒緊張激動到了極點。
  不久……
  天狗星上廁回來,頭也不回的又向東廂中走了回去,跟著就吹熄了燈燭。
  丁棄武搖頭微吁道:「今夜你們的希望大概又告吹了!」
  孫炳炎連忙輕輕吁了一聲,示意丁棄武不要出聲。
  果然,東廂中關上的房門突然又打了開來,天狗星右手抓著酒袋,左手抓著一隻雞腿,一搖一晃的走出了房門,在門口的一張矮凳上坐了下來。
  丁棄武暗暗瞧著,一聲不吭。
  只見天狗星坐在矮凳上,不停的連灌了幾口酒,又啃著雞腿,眼珠卻一直向丁棄武這邊看。
  丁棄武暗中注意,只見孫炳炎顯得更緊張了,連口唇也不停的顫抖了起來。
  但他卻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天狗星。
  天狗星坐了一會,把酒袋中的酒已經喝光,只見他甩開酒袋,丟掉手中的雞骨,大步走了過來。
  丁棄武冷眼旁觀,只見天狗星在孫炳炎面前停了下來擠著一雙綠豆小眼,瞅著孫炳炎懷中包在被捲中的孫慧,嘿嘿一笑道:「怎麼不叫了?」
  孫炳炎忙道:「小女病勢沉重,只怕快不行了,求相士慈悲,救救小女……」
  說著撲地跪了下去。
  大狗星笑笑道:「昨天夜裡不是還叫了一夜麼?」
  孫炳炎誠惶誠恐的道:「吵了相土的睡眠,小老兒實在抱歉,求相士務必原諒!」
  天狗星搖手道:「不,我喜歡聽那種聲音。」
  孫炳炎呆了一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丁棄武心頭則怦的一震,暗道:這算是什麼樣的人物。
  沉忖之間,只聽天狗星又道:「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死,叫她喊,喊得越慘一些越好!」
  孫炳炎吶吶的道:「小女病勢沉重,已經喊不出聲音來了!」
  天狗星哧的一笑道:「我來看看。」
  孫炳炎連忙應道:「是!」
  接著小心翼翼的把那被捲打開了一角,露出了一個女孩子的頭來。
  丁棄武看得清楚,只見那女孩子已經只剩了一把骨頭,一個人瘦到那種程度,看起來實在有些可怖。
  只見她頭髮散亂,雙目緊閉,除了微弱的喘息之外,簡直已經形同死人。
  天狗星嘻嘻一笑道:「離死還早呢……」
  眼珠滴溜一轉,又道:「叫她喊,喊得慘一點,我保險她死不了!」
  孫炳炎連忙應著,同時伏在少女的耳邊激動的叫道:「慧兒,你有救了,天狗相士答應救你了,你叫呀,叫得慘一點!」
  那女孩是否聽到了他的話,不得而知,但她卻除了微微喘息之外,連眼皮也沒眨上一眨。
  孫炳炎見女兒沒有反應,只好又抬起頭來,懇求的道:
  「相士,小女實在叫喊不出來了!」
  天狗星陰森森的一笑道:「這容易,我來叫她喊!」
  孫炳炎吶吶的道:「相士是說……」
  天狗星冷冷的道:「放下她!」
  孫炳炎遲疑了一下,道:「小兒久病,體弱不支,放下她……」
  天狗星大喝道:「我說放下她,如果你想治好她的病,就按我的話做!」
  孫炳炎對天狗星似是有著絕對的信心,當下不再猶豫,立刻把懷中的愛女輕輕放了下來。
  天狗星走過去拉起棉被的一端,用力就是一扯。
  孫炳炎幾乎失聲而呼,想去搶救,又有些不敢,只好眼看著愛女由扯翻了的棉被中滾了出來。
  丁棄武不禁暗皺眉頭。
  那是一具骷髏骨架般人體,實在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被捲一經打開,那少女立刻抖索不停,同時果然呻吟了起來。
  天狗裡哈哈一笑,入神的傾聽了起來。
  那少女孫慧的呻吟之聲,使人不忍卒聽,實在淒慘到了極點。
  孫炳炎父女情深,臉部的肌骨不停顫動,豆大的汗珠也從前額上滾了下來。
  丁棄武幾乎接捺不住要發作起來,但想到孫炳炎的懇求,以及天狗星也許會替她醫好了病症,故而盡力隱忍,把頭轉了開去。
  那少女呻吟了一陣,已經呻吟不出聲來,只剩了喘息的憤怒。
  天狗星皺皺眉頭,道:「真掃興。」
  身子一轉,就要走去。
  孫炳炎見狀大驚,急急叫道:「相士……」
  天狗星轉頭瞧了他一眼道:「怎麼?」
  孫炳炎忙道:「小女的病……求相士慈悲……」
  天狗星搖搖頭道:「她死還早呢,忙什麼?」
  孫炳炎吶吶的道:「看小女的模樣,只怕快要不行了!相士……」
  天狗星嘿嘿一笑道:「讓她叫上一夜,明天我就替她醫好,如果不肯叫……就等她要死的時候再說吧!」
  身子一轉,大步而去。
  但他並沒走出三步,卻愕然一震,頓住了腳步,原來丁棄武身子一晃,已經由他頭上飛了過去,攔直了他的面前。
  天狗星大恕道:「你是什麼人?」
  丁棄武冷冷的道:「專為找你而來的!」
  「找我?……」
  天狗星的綠豆小眼擠了半天,道:「我不認得你呀,你是……」
  「那傢伙的朋友?」
  說著回頭向孫炳炎瞧了一眼。
  孫炳炎大吃一驚,連忙向前跪爬幾步,嘶聲叫道:「不,不,小老兒與他素不相識,是……」
  丁棄武接口道:「我跟他是素不相識,更是毫無關係,只不過在這廟裡碰到而己。」
  天狗星道:「那麼你找我做什麼?」
  丁棄武哼了一聲道:「先不談我找你的事,咱們不妨先談談眼前的事,你到底是治得了,還是治不了?」
  天狗星傲然道:「自然治得了……」
  目光凜然一轉,又道:「不是我吹牛,不管她的干血癆嚴重到什麼程度,我也是藥到病除!」
  丁棄武道:「那麼你為什麼還不替她醫治?」
  天狗雖笑道:「他出不起藥費。」
  丁棄武哼道:「你討的價太高了,世上還沒有這樣貴的的藥!」
  天狗星搖頭道:「不然,我的藥是靈藥,可以追魂奪命,一條命是沒有辦法定出貴賤來的,我的藥也是一樣!」
  丁棄武道:「若是你的藥非要一百兩金子不賣,你也該向他說明,為什麼你答應了救她的女兒,卻又不肯拿藥出來,而要他的女兒叫上一夜!」
  天狗星大笑道:「他付不起金子,只好用這種方式來交換……」
  微微一頓,又道:「等她要死的時候,我會治好她的病,就算兩不相欠!」
  丁棄武道:「這是為了什麼?」
  天狗星坦然道:「告訴你也許沒關係,我喜歡聽那種聲音!」
  「啊……」
  丁棄武大為意外的道:「你這算什麼毛病,什麼聲音不好聽,為什麼喜歡聽人家痛苦呻吟之聲?」
  天狗星道:「嗜好,每個人的嗜好不同,我就是喜歡聽這種聲音,叫得越慘越好!」
  「瘋子……」
  丁棄武厲聲道:「你簡直是瘋子!」
  天狗星擺擺手道:「隨便你說我是什麼都沒關係,現在請你讓路,走開!……」
  丁棄武搖搖頭道:「你確定你的藥能治好她的女兒?」
  天狗星一拍胸脯道:「治不好她,我的命拿來填上!」
  丁棄武冷冷一笑道:「好吧,我出一百兩金子!」
  「你出一百兩金子替他賣藥?」
  天狗星上下打量著他,右手一伸道:「也好,你能出得起一百兩金子,我立時就可以使他的女兒病癒,不但病癒,而且還可以使她立刻跑跑跳跳,像平常人完全一樣!」
  丁棄武道:「那好極了,你就快替她治吧!」
  天狗星陰陰地一笑道:「慢些,先拿金子來。」
  又瞄了丁棄武一眼道:「你身上帶著一百兩黃金?」
  丁棄武冷冷的道:「怎麼,你怕我少了你的?」
  天狗星道:「江湖上的事,我知道得太多,俗語說的好,不見兔子不撒鷹,你還是先拿出金子來的好!」
  丁棄武道:「金子給了你,若是你根本醫不好她的病,又該怎樣?」
  天狗星一拍胸脯道:「我早說過了,醫不好她的病,可以把我的命填上……」
  丁棄武呸了一口道:「你的命能值多少錢?」
  接著道:「說句不客氣的話,你的命頂值十文小錢,也不過用來餵狗!」
  天狗星大怒道:「你小子欺人太甚,休說你沒有一百兩黃金,就算你真有一百兩黃金,我也不醫了!」
  丁棄武道:「你怎麼斷定我沒有?」
  天狗星冷冷的道:「如果有,為什麼不拿出來?」
  丁棄武笑道:「我的黃金並不是現金,不過是想賣給你兩樣東西!」
  天狗星冷笑道:「原來你是想做買賣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你有什麼名貴的東西,要賣一百兩黃金?」
  丁棄武道:「兩隻手,左右各一。」
  天狗星橫了他一眼道:「這是什麼話,誰要買你的兩隻臭手,告訴你,你耍光棍要錯了地方!」
  丁棄武搖頭笑道:「不是我的手,是你的手!」
  「我的手……?」
  天狗星兩眼瞪得像綠豆一般的叫道:「拿我的手賣給我,你這話有些使人費解!」
  丁棄武淡淡的笑道:「我可以再說得明白一些,只要我寶劍一揮,你這一雙手就屬於我,現在我不砍它,就算做一百兩黃金賣給你,難道你不要?」
  天狗星嘿嘿一笑道:「我說過你耍光棍耍錯了地方,你該先睜開眼睛看看,我天狗裡是不是這樣好欺負的人!」
  丁棄武笑道:「我看得很清楚,其實,我做生意一向不看對象,只問這生意是否夠本!」
  天狗星冷冷的道:「現在你可以來取手了,因為我不做你的生意。」
  孫炳炎已把他的愛女重新包好,此時早巳六神無主,抱著他的爰女發怔。
  丁棄武沉聲道:「天狗星,我希望你識些時務,當真兩隻手砍掉了,你孤身一人,後半輩子裡實在太不方便!」
  天狗星拿了一個架式,叫道:「小子,有本事儘管出手,大爺我接著你的!」
  丁棄武冷冷一笑,抬腿一腳踢了過去。天狗星惚地一閃,由腰間抽出了一條鋼絲軟鞭,刷的一聲,向丁棄武踢出的右腿纏去。
  丁棄武冷冷一笑,踢出的右腿停住不動,待軟鞭纏住之後,方才貓的一收。
  天狗星想不到丁棄武小小年紀,會有這般神功,竟然不怕鋼絲效鞭的一抽一搭。
  那一收之力,更是迥異尋常,天狗星立刻一個狗吃屎趴到了丁棄武面前。
  天狗星沒有立刻爬起來,因為他是十分見機之人,他知道自己的本領比對方差得太遠,所以他不再做動手的打算,慢吞吞的抬起頭來,瞧了丁棄武一眼。
  丁棄武冷冷笑道:「怎麼樣,你的兩隻手賣是不賣!」
  聲調一沉,又道:勺口果你不賣,我就要砍下來了!」
  「別……別……」
  天狗星爬在地上,搖著右手叫道:「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動腳!」
  丁棄武笑道:「這樣說來,就好辦得多了……你起來吧!」
  天狗星緩緩的爬了起來,瞧著丁棄武歎了一口氣,道:「算我栽了不過,你至少該留下個名字來!」
  丁棄武笑道:「當然,如果你認為我欠你的,以後盡可以找我討債,不過,我目前的生意還沒做完呢,你忙什麼,等生意做完,我門然會把名留下來!」
  天狗裡苦笑一聲,道:「好吧,你有什麼要求?」
  丁棄武笑道:「難道你還沒聽清楚,先去把那個女孩子的病醫好,再談別的……」
  微微一頓,又道:「你自己已經說過了,不但要把她的病醫好,而且還要使她能跑能跳,就像好人一樣!」
  天狗星點點頭道:「那是自然,我能夠做得到……」
  說著就向東廂房裡走去。
  丁棄武微微一笑,跟在了他的後面。
  天狗星回頭看看跟在後面的丁棄武,咬牙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丁棄武笑道:「我們不妨說得明白一點,我怕你跑了,卻不是怕你自殺!」
  天狗星咬牙道:「你倒提醒了我,我寧肯自殺也不會按你的意思去做!」
  丁棄武搖搖頭道:「這話只怕不確,因為我清楚得很,你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絕不會動自殺的念頭!」
  天狗星綠豆眼一翻,道:「你怎麼知道我貪生怕死?」
  丁棄武道:「如果我看走了眼,情願把我這兩個眼睛挖去,如何!」
  天狗星道:「我自殺一死,又如何能知道你挖不挖雙眼?」
  丁棄武大笑道:「這還不容易,只要你先服下一種烈性的毒藥,我立刻動手去挖雙眼,不過……」
  聲調一沉。又道:「也許你會搞鬼,可以立刻服用解藥,不過,我也不是那樣容易被哄騙的人,瞎了雙眼之後,這胯下的寶劍依然可以要你的性命!」
  天狗星長吁一聲道:「算了,我認了,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就以生命做賭!」
  丁棄武點頭一笑道:「我也認為不必如此走極端!快些去取藥治那位始浪的病吧!」
  天狗星又歎了口氣,當下不再遲疑,立刻向房中走去。在一隻藥架上取下了兩個罐子來,然後轉向丁棄武叫道:「麻煩你去叫那傢伙來吧!」
  丁棄武淡淡一笑道:「孫老丈,請帶令嬡過來吧!」
  只見人影一晃,孫炳炎抱著他的愛女孫慧,應聲到了房內,原來他早巳消悄的跟了過來。
  他雙眼中瀰漫著淚水,感激地瞧著丁棄武,顫巍巍的走進了房中。
  天狗星咬牙著橫了孫炳炎一眼,哼道:「老抱著她有什麼用,放下呀!」
  話聲自然十分不耐。
  孫炳炎不敢爭辯,也不敢多說什麼,求助的瞧著丁棄武。
  丁棄武溫馨的一笑道:「那邊是床鋪,快把令嬡放下去吧!」
  原來在靠窗的一面,正擺著一張木床,床上雖然凌亂骯髒,但如是唯一可供躺臥的地方。
  孫炳炎怯怯的瞧了天狗星一眼,果然依言把他的愛女放到了床鋪之上。
  天狗星此時已從兩個罐子中取出了兩顆藥丸,然後倒了一懷開水,走到孫慧面前,撬開她的牙齒,把兩顆藥丸丟到她的喉中,又把一懷水灌了下去。
  天狗星把兩隻藥罐放回原處,哼了一聲道:「好了!」
  丁棄武一聲不響,靜靜的注視著床上的孫慧,看她有什麼反應。
  大約一盞熱茶的時光,孫慧一直沒有動靜。
  孫炳炎雙目直視定定的瞧著他的愛女,額上依然滴著大顆的汗珠。
  天狗星則一言不發,對孫慧看也不看,從床上酒罈裡倒出了一腕酒來,顧自一口一口的喝著。
  快約兩盞茶的時候,只見孫慧忽然急劇的喘息了起來。
  孫炳炎雙眼放光,立刻激動的叫道:「慧兒,慧兒……」
  孫慧除了喘息急劇之外,依然沒有一些反應。
  天狗星顧自灌著老酒,冷冷的道:「用不著那樣緊張,既然吃下了我的藥去,就不會再有問題!」
  丁棄武道:「那是什麼藥?」
  天狗星頭也不回的道:「雙絕丹……」
  丁棄武怔了一怔道:「雙絕丹?」
  天狗星冷冷的道:「一是絕子絕孫,二是絕夫絕欲。」
  丁棄武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孫炳炎也吃驚地瞧著天狗星,急於等著他的答覆。
  天狗星道:「我說得夠清楚了,她的病可以好,但是今後不會再生育,而且對男人也不會再有興趣,所以最好不要使她嫁人,因為她對男女之間的事不會再有興趣,故而叫做雙絕丹!」
  丁棄武哼道:「但你說過她會和平常人一樣!」
  天狗星搖搖頭道:「如果你願意使她那樣也行,一切都像平常人一樣,但最大的問題是不能持久,最多再活三年,一定舊病復發,到那時就算找到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微微一頓,又道:「老實說,這干血癆本是絕症,用大力強心丸,可以使她快快樂樂的活上三年,用雙絕丹可以使她像常人一樣的活到七老八十,但卻不能再嫁人!」
  丁棄武瞧著孫炳炎道:「他的話也許是實話,不知老丈的意思。」
  孫炳炎忙道:「就這樣吧,還是多活幾年的好!」
  說話之間,只聽孫慧呻吟了起來,而且聲如蚊哼的叫道:「爹……」
  孫炳炎大喜過望,連忙俯下去道:「孩子,慧兒,爹在這裡。」
  天狗星順手抓起一個白瓷小瓶,向丁棄武面前一丟,道:「麻煩你給那丫頭喝下去!」
  丁棄武抓到手中搖了一搖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天狗星哼了一聲道:「靈石乳……」
  神色凝重的又道:「不論花多少金子銀子,只怕也難以買到這種東西,給她喝下之後,馬上可以叫她起來走路!」
  丁棄武立刻轉交給孫炳炎的手中道:「給令嬡喝下去吧!」
  孫炳炎千恩萬謝的接到手中,立刻給孫慧一滴一滴的灌了下去。
  天狗星眼珠一翻,喝道:「叫她起來吧!」
  丁棄武定神看時,只見骨瘦如柴的孫慧,就在這眨眼之間似乎已經飽滿了不少,看上去巳不再是那樣恐怖,至少,已經像個人樣了。
  孫炳炎低聲叫道:「慧兒,你覺得怎麼樣了!」
  孫慧睜開眼來,有些新奇的看看四周,又看看丁棄武與天狗星,低低的道:
  「爹,這是在那裡呀?」
  孫炳炎激動得眼淚直流地道:「孩子,咱們是在天狗相士的寓所,是天狗相士和……和一位少年俠士救了你的性命,把你那要命的病已經治好了!」
  「我好了……?」
  孫慧大眼眨了兩眨,道:「我真的已經好了麼?」
  孫炳炎道:「孩子,你自己覺得怎麼樣?」
  孫慧道:「我……我渴,也餓……我想起來!」
  炳炎大喜道:「孩子,你真的好了,不過,不過……」
  說著又為難的怔了起來。
  只聽天狗星叫道:「後面廚房裡有吃的東西,叫她自己去弄,順便也來點大家吃吃,反正我今夜遇了強盜,如此寶貴的靈藥都白送了你們,也不用吝嗇一點酒肉飯菜了!」
  孫炳炎連忙深深一揖道:「相士救了小女一命,此恩此德永遠不敢忘懷!」
  天狗星揮揮手道:「廢話少說,把她帶到廚房裡去。」
  丁棄武冷眼旁觀,覺得這天狗雖實在有些古怪,彷彿對女孩子有一份特別的厭惡!
  孫炳炎還在猶豫,但孫慧卻已一躍而起,高高興興地道:「弄菜弄飯是女孩子的事,我應該下廚房,我已經完全好了!」
  孫炳炎又驚又喜的道:「孩子,你……」
  孫慧在地上來回的走了幾步,道:「爹,你看,我這不是巳經完全好了麼?」
  丁棄武看得清理,只見她果然定得十分平穩,像是已經完全復原。
  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一個病得已經快死的人,只是服用了兩穎藥丸與一小瓶的藥液,就立刻變得與常人完全一樣,即使是華陀再世,大約也萬萬無法做到,不由對天狗星有些奇特的又看了一眼。
  天狗星有些得意地一笑道:「沒有關係,她現在與健康的人沒有兩樣,也許比常人的力氣還要大些,因為我那一瓶靈石乳是滋陰補元的聖品!」
  孫炳炎又一疊連聲的道:「多謝相士,多謝相士……」
  說著已與孫慧一同向房外走去。
  天狗星叫道:「廚房就在大殿後面,只要有的東西,儘管弄了來吃!」
  孫炳炎在外面連聲應道:「小老兒知道,小老兒知道!」
  腳步急響浙漸遠去。
  天狗星長吁一聲,冷冷的投注了丁棄武一眼,苦笑道:「現在你該滿意了吧?你要求的事都已經達到目的了,老夫還要請你一頓酒飯,哼!」
  丁棄武一笑道:「我不白要你治病,也不白吃你的酒飯……」
  天狗星道:「你要送我金子?」
  丁棄武搖搖頭道:「坦白點說,我很窮,沒有金子送你!」
  天狗星哼道:「那麼還有什麼話好講?」
  丁棄武道:「交你一個朋友,如果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夠了!」
  天狗星點點頭道:「夠了,可惜我沒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微微一頓,又道:「我不怕土匪強盜,因為我沒有金銀珠寶,用不著請你做保鏢,除此而外,我不知道你對我還有什麼用處,也許……」
  丁棄武道:「也許什麼?」
  天狗星淡然一笑道:「也許是以後的事情,目前誰又能說得準,不論是朋友也好,仇人也好,反正我認得你了!」
  丁棄武笑道:「不論你把我當朋友也好,當仇人也罷,我與你之間還有一件大事沒辦。」
  天狗星咬牙道:「什麼事?」
  丁棄武笑笑道:「這件事才最我來找你的真正目的……」
  微微一頓,又道:「有一位不老叟丁一你可認得?」
  天狗屋怔了一怔道:「是那條老狗,他還沒死麼……」
  他又細瞧看丁棄武道:「莫非你是他的朋友?」
  丁棄武點點頭道:「你猜對了,我正是他的朋友,不過我們認識了沒有多久。」
  天狗星咬牙道:「那老狗不是病得快死了麼?」
  丁棄武道:「不錯,他已經活不到十天了!」
  天狗星笑道:「很好,早死了早好!那種人早就該死了!」
  丁棄武皺眉道:「你莫非跟他有仇?」
  天狗星搖搖頭道:「談不到有仇,不過我卻十分討厭他,對他討厭到了極點!」
  丁棄武苦笑道:「不論你怎麼討厭他,現在你卻要幫忙治好他的病……」
  天狗星雙手一攤道:「沒有用,他的病是爛心病,整個心都爛光了,我沒有那神藥!」
  丁棄武道:「聽說你現在已經有了!」
  天狗星面色一變道:「誰悅的?」
  丁棄武笑道:「臥虎山寶瓶宮的赤離子!」
  天狗星咬牙道:「是那牛鼻子,他準不得好死!」
  丁棄武道:「不錯,他是沒得好死;他已經死於印天掌下!」
  「印天掌?」
  天狗星勃然變色道:「莫非是……長白八熊干的?」
  丁棄武盯注著他道:「你似乎知道得很多,難道你跟長白八熊也有些淵源?」
  天狗星急急的道:「你先告訴我,是不是長白八熊已經進入了中原?」
  丁齊武淡然一笑道:「好像是吧!」
  「糟了……」
  天狗星大叫道:「我也活不長了!」
  丁棄武困惑的道:「你也跟長白八熊有仇?」
  天狗星道:「豈非有仇,他們進入中原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找我!」
  丁棄武奇道:「這為什麼呢?」
  「咳!」天狗星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道:「不瞞你說,想當年我到過關外採藥,遇上了長白八熊,他們有不少地道人參,托我替他們煉製幾味藥品,結果……」
  話鋒一頓,住口不語。
  丁棄武催促道:「結果怎樣,為什麼不說下去了?莫非是你把藥煉壞了!」
  天狗星搖搖道:「憑我煉藥的本領,如何能煉壞?」
  丁棄武道:「那麼?」……」
  天狗星長歎一聲道:「告訴你也沒關係,我見那些人參是上好之物,一時動了貪念,所以……」
  丁棄武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把他們的人參吞沒了,結果你愉愉跑了回來!」
  天狗星苦笑道:「不錯,就是這麼回事……」
  微微一頓,又道:「雖然是我偷了他們的人參,但那些人參我卻沒有用一點,都配了藥,大部份都替人醫了病了!」
  丁棄武道:那麼你也賺了不少錢了!」
  天狗星歎道:「咳,每一次我都是要一百兩金子,結果卻最多收上一二兩銀子,勉強夠我的吃喝!」
  丁棄武一笑道:「這樣看起來,你除了有些古怪之外,倒也不能算一個壞人!」
  天狗星笑道:「我本來就不是壞人!」
  丁棄武道:「那麼,你那治心病的藥是有沒有呢?」
  天狗星道:「不老叟那傢伙是我最瞧不起的人,因為他處處偽裝聖人,實際上卻是不拆不扣的小人……」
  丁棄武笑笑道:「這情形我也知道一些,不過,你到底肯不肯給他治病呢?」
  天狗星道:「容我請問一句,尊駕高姓大名?為什麼一定要給他治病?」
  丁棄武笑道:「在下丁棄武,給他治病是為了他對消滅長白八熊多少有些用處!」
  天狗星怔了一怔道:「這話也對,他對長白八熊的事知道得不少!」
  丁棄武道:「這就對了,在下就是為了這個,所以才設法挽救他的性命!」
  天狗星沉忖了一下,終於咬咬牙道:「好吧,我給他藥,不過,丁少俠能保證他會為消滅長白八熊盡力麼?」
  微微一頓,又道:「另外,長白八熊能消滅了麼?」
  丁棄武苦笑道:「除了那印天掌之外,在下對長白八熊根本一無所知,是否順利的除掉他們,根本是毫無把握的事,不過這僅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天狗星道:「好吧,等吃過酒飯之後,我取藥給你,不過,不要讓那老東西來見我……」
  說話之間,只見孫慧與孫炳炎已經取來了熱騰騰的菜飯。
  天狗星舔舔口唇道:「廚房裡還有一缸酒,我去拿來!」
  說著邁步出房而去,但他走出之後不久,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慘呼之聲,正是出白天狗星之口。
  丁棄武閃身出房,但見銀河耿耿,星月在天,天狗星那矮小的身子已經萎頓的躺在了院中地上。
  丁棄武連忙躍到他的身邊,急急問道:「出了什麼事,你怎麼了?」
  一面在問,一面俯身查看,但見天狗星面色慘變,卻是夷然無損,看不出是那裡受到了傷害。
  只聽天狗星呻吟著叫道:「完了,我完了!」
  丁棄武皺眉道:「你究竟怎麼了?」
  天狗星長歎一聲,坐了起來,道:「我中了印天掌!」
  「啊……」
  丁棄武急道:「傷你的人去了那裡?」
  天狗星搖搖頭道:「他早走了,你追不上他的,我完了,想不到我也死到了印天掌下!」
  丁棄武道:「他們來了幾個人,想必一定是長白八熊中的人了?」
  天狗星連連點頭道:「除了長白八熊,世上大約還沒有人會用印天掌,他們終於找到了我,唉!當年……」
  丁棄武道:「想必你後悔當年他們拐騙的人參了?」
  天狗星歎道:「不錯,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提心吊膽,早就有些後悔了!」
  丁棄武道:「你醫道通玄,無病不醫,難道還怕他的印天掌,不能服藥消解麼?」
  天狗星黯然搖頭道:「印天掌是一種邪門功力,不是任何藥能解得了的,我是死定了!」
  說著搖搖擺擺的站了起來。
  孫炳炎與孫慧早巳也到了院中,當下連忙雙雙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攙住了他。
  孫炳炎急急的道:「恩公!恩公!您……」
  天狗星苦笑道:「沒有什麼話好說,我快死了!」
  說話之間,眾人已經一同到了東廂之內,桌上的飯萊猶在冒著熱氣,但卻沒有人再吃得下。
  孫炳炎父女扶著天狗星在床上躺下,丁棄武關切的道:「你再動動腦筋,難道印天掌當真沒有解救的辦法麼?」
  天狗星接頭道:「你清楚得很,我是很怕死的人,能夠有救的話,難道我願意等死?」
  這話說得很對,但丁棄武仍然困惑的道:「赤離子也是死於印天掌下,但他是因為運息行功而促使邪門功力發作,如果……」
  天狗星接口道:「不錯,如果中了印天掌,而不去行功運息,可以活到三年才死……」
  丁棄武欣然道:「那是說你至少還可以再活三年了!」
  天狗星苦笑道:「只怕我連三個時辰都活不上了!」
  丁棄武皺眉道:「這為什麼?」
  天狗星歎口氣道:「向我下手之人知道我懂得印天掌的厲害,如何能容我再活三年,他在用印天掌的同時,又用了一記震天掌,『震天掌』可催『印天掌』邪功運行,所以我不久就會死了!」
  丁棄武道:「這樣說來,你……」
  天狗星咬牙道:「我早就知道長白八熊不會放得過我,他們為了那批人參的事,已經恨透了我,自然不會容我活在世上,現在……」
  長吁一聲又道:「好在我死得乾淨,沒有什麼放不下心的事,孤老一個,死了也就算了!」
  丁棄武難過的道:「你不想報仇?」
  天狗星苦笑道:「只怪我自己有貪心,也怪不了長白八熊,談不上報仇,何況……」
  淒厲的長笑一聲,又道:「長白八熊進入中原,也是自取死路,用不著我報仇,他們也不會活得太久……」
  話鋒一收,住口不語。
  丁棄武困惑的道:「這又是什麼原故呢,那長白八熊不是武功高強,連武林十傑都死在他們手中了麼!」
  天狗顯瞧了他一眼道:「不錯……」
  可是他已經有些精神萎頓,氣力不繼,故而說了一個可是之後,又停了下來。
  丁棄武著急的道:「可是什麼,你說下去!」
  天狗星終於又悠悠的道:「中原道上,雖然一時受挫,但有無數的高人隱居名山大澤,長白八熊如果不太過分,也許還能容許他們全身而退,否則總會有降服得了他們的人出頭,到那時,白八熊就會陳屍中原了……」
  丁棄武暗忖這話倒也頗有道理,自古以來,多少邪魔外道入侵中原,有不少人都在中原橫行一時甚至弄得腥風血雨,但最後,仍然沒有一個有好的收場,還是栽到中原道上!
  丁棄武忖思著道:「話雖如此,但一場血劫必然難免,不知將有多少人因而喪生,實在是一件十分悲慘的事!」
  天狗星苦笑道:「那也顧不得了!」
  微微一頓,又道:「眼下倒有一個人可以為消滅長白八熊的多效力,但是卻不知道他……」
  說著喘息一陣,又停了下來。
  丁棄武忙道:「莫非是不老叟?」
  天狗星搖搖頭道:「不,我說的這人是武林十傑中的老大,聖手樵隱,秋天文,但卻不知他在何處!」
  丁棄武道:「秋天文與其他九傑尚且不敵長白八熊,就算他仍在世上,又有什麼用處?」
  「不然……」
  天狗星搖頭道:「秋天文雖然栽到了長白八熊手上,但是他對長白八熊的那一套卻知道得十分清楚,這些年來,一定在潛心苦學,想著替其他九傑報仇,也許他有新的武學或是對付八熊的辦法……」
  丁棄武道:「你可知道誰知秋天文的下落?」
  天狗星搖搖頭道:「難說,二十年來一直就沒聽到過他的下落!」
  丁棄武道:「但我知道一個人知道秋天文的下落。」
  天狗星眨眨兩眼道:「你是說不老叟?」
  丁棄武點點頭道:「赤離子臨死之前,曾經說過武林中需要不老叟,因為他知道得多,雖然不老叟自己並沒說過他知道秋天文的下落,但據我猜想,他應該是知道的。」
  天狗星思忖著道:「那老賊有時候口是心非,他的話很難使人相信。」
  丁棄武道:「如果把他的心疾醫好,也許他肯為武林中盡點力量。」
  天狗星兩眼一翻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替那老不死的治病。」
  丁棄武苦笑道:「我跟他也是萍水相逢,所以想把他治好,只是希望他能替武林中盡點力量。」
  天狗星歎口氣道:「好吧……我把藥給他……」
  伸手一指道:「那邊的桌下有一個石缽,裡面……」
  一陣喘息,下面的話已沒有再說下去。
  丁棄武循著他所指之處看去,果見桌下有一個笨重的石缽,當下連忙把那石缽打開,只見其中滿貯清水,水中飄浮著一個小小的蠟丸。
  丁棄武伸手撈起蠟丸,走回床前道:「就是這東西?」
  天狗星點點頭道:「這東西費了我十年的心血,才算勉強煉成,也不過僅僅煉成了這麼一顆……」
  微微一頓又道:「不論是多麼嚴重的心疾,就算一顆心已經爛掉,服下這藥去,也會好起來。」
  丁棄武道:「那麼這藥……」
  天狗星咬咬牙道:「便宜了不老叟那老賊吧……」
  長歎一聲,自嘲般的道:「想不到我煉藥煉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有治不了我自己的病的時候……」
  丁棄武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思忖了一下,方道:「也許世上總有能化解了印天掌那份邪功的方法和人,如果你知道誰有這份能耐,我可以幫你去找!」
  天狗星淒然道:「我已經說過了,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還能不盡力想法,可是……」
  停了一陣,徐徐的又道:「我實在想不起有誰能破解印天掌的邪功,其實,就算有也沒有用處,我已經活不了多久,萬萬等不及了!」
  丁棄武仔細注視著他。
  只見他果然已經萎頓了不少,臉上也已經蒼白得沒了血色。
  孫炳炎父女手足無措的守在一旁,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由神情上卻可以看得出來,只要他們能夠盡力,一定會全力而為。
  丁棄武已經把那顆蠟丸小心的收了起來,當下只好守在天狗星床前靜靜等待。
  天狗星忽然瞧瞧丁棄武道:「你知道那顆藥我為什麼要放在水裡?」
  丁棄武困惑的道:「為什麼呢?」
  天狗星道:「因為那藥離不得水,離水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效力消失,再服下去也就沒有用處了!」
  丁棄武愕然道:「啊!這麼說來,我……」
  下面的話,他實在不便,也不忍心說出來,所以只好停了下來。
  天狗星淒涼的一笑道:「你走吧!不必等著替我送終,我大約還能活上兩個多時辰……」
  伸手一指孫炳炎父女道:「有他們兩位也就夠了!」
  孫慧忽然伏在床前流淚叫道:「恩公!您不能死,您不能死……」
  叫著叫著,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天狗星顫抖著伸出手去,摸著她的頭道:「我又何嘗想死,其實我是最怕死的,可是,人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也就只好靜靜等死了……」
  微微一頓又道:「我臨死之前能治好了你的病,也算是前生注定的緣法……」
  孫慧道:「我的命是您救的,我永遠忘不了你,我……我怎麼報答您呢?」
  天狗星笑道:「有一個辦法,可不知道你肯不肯?」
  孫慧忙道:「只要是你叫我做的事,做什麼我都肯,粉身碎骨,我也要報答您對我的大恩大德!」
  天狗星道:「認我做師父吧!」
  孫慧怔了一怔,但卻立刻在床前跪了下去,一迭連聲的道:「師父!師父……」
  叫著,叫著,叫又哭了起來。
  天狗星撫著她的頭髮道:「起來!」
  孫慧依言站起身子,但仍伏在床前。
  天狗星唇角間擠出了一絲笑意道:「徒兒,聽著,到我死還有兩個多時辰這段時間裡,我還能夠說活,我要傳給你幾件秘方,也算我一生的心血沒有白費……」
  孫慧點著頭道:「任憑師父吩咐!」
  天狗星目光一轉,向丁棄武道:「怎麼?你還不走?」
  丁棄武吶吶的道:「我……」
  天狗星苦笑道:「我說過了,那藥再不服用,就得泡在水裡,否則就會失效無用……」
  微微一頓又道:「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你還是快些回去救那老賊去吧!」
  丁棄武道:「既然如此,在下去給不老叟把藥服下,然和他一同來看你!」
  天狗星搖頭道:「千萬別叫做來,我看到他就會有氣,另外,我臨死之前,要把找一生中的精粹之學傳給我的徒兒,你們當真來了,也增加我的不便!」
  丁棄武苦笑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天狗星揮手道:「快走!快走!別再浪費我的時光!」
  丁棄武不使再說什麼,向孫炳炎父女打個招呼,立刻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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