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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狗自身難保!你的汪叔叔已經完了,一炷香裡,連骨皆化,你如果老實束手待縛,把『指定乾坤』秘芨交出,蔣某人可以及時施救汪某人,也答允放過你一次!」
  傅震宇怒哼一聲:
  「別來這一套,生死有數,汪叔叔能夠捨命,我又何辭一死?」
  蔣淡如怒笑道:「好!就讓你也嘗嘗蔣某人手段好了!」
  四壁一陣隆隆響起。
  蔣淡如已在發動機樞,要對付他了。
  傅震宇捺定心神,來想冒險由破洞中穿出。
  可是,那個破洞就在他發話間,四壁在移動,除了磷火不住湧入外,好像正對著蔣淡如存身的方向。
  傅震宇在百忙中靈光一閃,暗忖道:「怎得一舉把蔣淡如制住?可解去危機?」
  倏地,蔣淡如已經在他頭頂上發出冷笑:
  「傅家小子聽著,蔣某人一向是真人不露相,一身絕學,如果一經施展,敢說天下無人是我對手!你,不必妄想萬一了!我舉手之下,叫你屍首無存」
  一頓,又道:「我昔年和你父親也算是朋友,尚無恩怨可言,念及嘯天只你一子,攸關傅家一脈只要你照我方纔的話做,我以蔣淡如三字保證你安然離去,也願連同汪某人一併解救放行。」傅震宇好像在傾聽他的話,一聲不響。
  實際上,卻在暗凝玄功,指力貫注十二成,準備乾坤一擊。
  蔣淡如話聲甫落。
  傅震宇已經飄身到了二丈外,沉聲道:「誰信你,你比狐精還奸滑,傅某豈會上你的當!」
  一面又悄然移開了二丈許,他要讓蔣淡如摸不清他的位置,而後伺機出指!他已凝足玄功,全身為罡氣護住,磷火只在他身邊週遭三尺外飛舞。
  他凝定目力,向上看。
  不禁使他暗暗叫苦!原來,頭頂上的穹頂,也是鐵鑄的。
  那四個氣洞是四個鐵筒。
  雖不知上面鐵板厚度如何,但是,要想一出指,就制住蔣淡如,由於有一層鐵板用力,即使能夠洞穿鐵板,也未必可以命中蔣淡如。
  除非蔣淡如突然現身,才有希望。
  但是,以蔣淡如之智,他怎會在這種情形下自行露面?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現身?蔣淡如又開口了:
  「傅少俠,年青人都是火氣大,易衝動,而不明利弊進退,古來凡是有成就的年青人,一靠個人賦稟,二靠良師至友指導,吸取經驗再加上機遇,才能風雲際會,大展抱負,你能平心靜氣,聽我的話麼?」
  怪,蔣淡如好像一下子變成另一個了。
  不但聲音放得緩和,好像長輩對後輩口吻。
  「連語氣也變得很「親切」,這樣,那像是「要命」的仇敵呢?
  傅震宇在毒火鬼風的籠罩下,一面要提聚罡氣,防止百一疏之下受害,一面還要注意居高臨下的蔣淡如突下毒手。
  同時,還要留心週遭任何變化,土木消息的進退,可能的奇襲暗算等。
  他一心數用,仍能冷靜應付,單是這一份定力,已非常人可及。
  他聽了蔣淡如的話,也自訝異,暗忖:
  「這傢伙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呢?」
  他立時判斷,一是蔣淡如為了達到「攻心」目的,好讓傅震宇自行交「指定乾坤」心法,以收「不戰而屈人以兵」之效,才卑詞言甘,禮下於人,黃鼠狼給雞拜年是也。
  這是不安好心,只求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一是蔣淡如忽然「強盜發了善心」;不忍看到傅震宇慘遭劫數,或者,蔣淡如昔年真正與亡父,有過來往,甚至亡父對他有恩無怨,他一時起了感觸,想起前情,為免傅家絕嗣,才以「好意暗示」提醒。
  如以眼前形勢來說,是十分凶險,即使他能支持一個時候,但是,人的功力到底有限度,總不能消耗太久,如這樣下去,終是難逃一命!
  如此,蔣淡如是在絕對優勢上風之下,如非別有用心,是用不著對傅震宇這樣「客氣」的。
  傅震宇想了一下,揚聲冷笑:
  「謝過你的好意了,不愧是名列『七智盟』中人,我很清楚這些,你不必對我用什麼心計,千古艱難唯一死,我決不會辱沒傅家清譽而苛求一命的,軟硬不吃,你只管施為好了!」
  「壯哉!不愧傅嘯天之子,我也以傅家有子,曾經與令尊相識為榮」
  傅震宇沉聲道:「不必廢話,先嚴一生正直,嫉惡如仇,愛善如命,黑白分明,是非清楚,以閣下這種卑鄙行為,歹毒心術,先嚴決不會視你為友,大丈夫死則死耳,你如果有一份良知,可和我一搏,如我輸了,是學藝不精,你再以威相脅還不失為強者,如果只是靠著卑鄙手段,小人伎倆,妄想以巧言相誘,我為你沒有人格而慘愧,亦恥與交言!你請吧!」
  「痛快,你確有父風,並剪哀梨,宛似當年令尊口氣」
  「請勿一再玷及先嚴!」
  「好!以事論事,眼前而言,你可承認輸了一著?」
  「事實是如此無情!但不足使我心服!」
  「要怎樣才心服?」
  「公平一決高下,各憑一身所學,不仗下流手段!」
  「好吧!」
  蔣淡如很乾脆地:
  「為了取信於你,我先把毒火鬼風停止,機樞一律不用
  「不必假仁假義,爽快點!」
  「傅少俠,我們可以一決高下,蔣某人甘冒以老欺少之嫌,可是,你可肯先聽我幾句話?如果你認為不可聽,不入耳的話,蔣某人再依你意思辦如何?」
  傅震宇暗忖:
  「蔣淡如到底是何用意?一下子轉變得很講情理?」
  他毫不思索地揚聲道:「好吧,以你身份及己得令名,請先考慮出言是否得體?再開口不遲,我雖年輕識淺,志大才疏,但對是非善惡,分得清楚,也有『俯視河岳,高見風雲』的抱負」
  「當然!」
  蔣淡如接口道:「我即使浪得虛名,而無實學,也決不會估低自己,身損身份。」
  「如此,請說。」
  一陣軋軋,隆隆聲息響過後,蔣淡如果然先停止了土木消息,最妙的,是把傅震宇停身的大廳,左手鐵壁移開,所有的毒火,立時紛紛飄散,自行熄滅下墜。
  卻仍未看到汪浩然的蹤影。
  傅震宇也不詢問,抱元守一,負手於背,好整以暇的在沉思著蔣淡如這一「變」的正面、反面,側面涵意、以及如何應付?
  好像方纔所發生過的事,都與他無關係似的。
  蔣淡如發話了,是由衷的稱讚:
  「傅少俠,你能如此鎮靜,不但功力之深,出我估計,這份從容,亦是罕見」
  傅震宇謙聲道:「好說,愧不敢當!」
  蔣淡如續道:「現在,我們是以平心靜氣談話,也算是蔣某人站在多活幾十年,以老輩對晚輩交談的身份和你說話,請勿稍存敵意之人,一有成見,就易誤解!」
  傅震宇朗聲道:「只要言之成理,即使你是我不共戴天之仇,也洗耳恭聽!並以前輩之禮事之。」
  「好!我們開門見山,長話短說,以方纔的經過來說,我認為你老弟太不識輕重了!」
  傅震宇正色道:「不!孔曰成仁,孟日取義,擇善固執,我認為必須這樣做!」
  「可是。」
  蔣淡如道:「假使我全力下手,你自問能夠應付過去,不遭劫數麼?」
  「那是另一回事,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而且,我認為邪不勝正,吉人天相,雖在必死之時,也有重生的奇跡!如果難免,亦屬求仁得仁,於心無愧!」
  「好!」
  蔣淡如沉聲道:「死有重於泰山,輕如牛毛,老弟可明此意?」
  傅震宇心神一震,道:「我瞭解,而且很透澈!為了心之所安,我義無反顧,寧死不玷辱傅家聲名!」
  「但是,你可知道你若此下場,對你有何好處?」
  「不愧傅家之子!」
  「錯了!不孝之大罪,你可曾想到?」
  「斷父之志,不辱門楣,雖非孝子,亦不算貽門情之羞!」
  「你可曾想到你是傅家唯一骨血!」
  「傅家寧可絕後,決不忍辱而生!」
  「身在危地,生死一瞬,你應當通權達變,先答允我的條件,再捏詞假授絕學心法,豈非深得智者能屈能申之旨?」
  「不!傅家能夠有一份應得的榮譽,就靠對人以誠,決不作欺心騙人之舉!」
  「就算老弟對!可是,以仁以義而言,你的汪叔叔等於為了你而中毒而受制,生死關頭,你如果深明仁義,豈可為了區區一種心法,而不顧他的生死?又豈可為了你自己而不辭以身相殉?這算得仁義麼?」
  「就算我不仁不義,也正是克守仁義之故,汪叔叔為義而死,為不讓絕學落於『絕絕教』之手,我沒有讓汪叔叔陷入不義的打算只要我有命在,就不會捨他而去,如果他和我同遭不幸,也只是盡到做人的本份」
  「老弟義正詞嚴,確有至理,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老弟,你請吧,我立時開啟門戶,並負責救醒你的汪叔叔」
  傅震宇也為這種意外而心神震憾,截口道:「大丈夫不輕受人恩,請閣下三思而行!」
  蔣淡如目射異采,吸了一口氣,歎道:「老弟,你是我生平僅見的奇男子,天下人莫不自私,一定先顧到自己,老弟竟能不計自己安危」
  「好說。」
  傅震宇滿面神光,接口道:「閣下這份心意,此時此地,亦出我意料之外,不愧是有深度的人,亦不負有之號,我為閣下計,能惠予解藥,由我背走汪叔叔,並作破伏脫困而走,也好讓閣下對貴上有交代。」
  蔣淡如沒有回答。
  卻聽到機聲軋軋,鐵壁在移動。
  蔣淡如已經在開放門戶了。
  傅震宇真有疑真疑幻之感。
  可是,他畢竟是有超人智慧的人,湛深的定力使他見怪不怪,泰然自若,他這時除了本能的戒備任何暗算外,就是想背走汪浩然,再作打算」
  隨著鐵壁移動,一片黑沉沉中,突然眼前一亮。
  傅震宇已發覺面前三丈外又顯出甬道,也即是地道,燈光就是由六丈外的轉彎處照映。
  傅震宇對這種機樞消息之巧妙,真是難以想像,也不禁大為佩服。
  他四掃一眼,仍未見到汪浩然影子。
  似乎,停身之處,已非方才位置,又換了一處地方?
  猛聽蔣淡如輕喝道:「解藥在此,請接住」
  一團白影,已直射過來。
  傅震宇一揚手抄入掌心。
  竟是一塊玄綢,包住一個小瓶子,不用細看,也可知道這塊玄綢乃是由衣袖或長衫下擺上撕下的。
  蔣淡如又在沉聲發話了:
  「請速行!汪兄已經移置在前面不遠地方!」
  傅震宇一抱拳,道:「閣下此舉,永矢勿鍰」
  一頓,揚聲大喝:
  「我失陪了」
  人已飄身如追風掣電,射入甬道。
  他如此匆促,並非心慌,而是知道時機一瞬,只有先離開這裡再說,其他都是多餘。
  為恐再有意外事變,又為了方便蔣淡如有所交代,所以,他說走就走,身形比風還快。
  可是,當他身形飄過那處轉彎地方,也就是掛著羊角燈之處,猝然生變!
  只見他霍地雙袖一翻,挫腰,吐掌,向後暴退。
  他應變不為不快!
  可是,一串絲帛破竹聲音響處,羊角燈首先碎裂熄滅,整個甬道中都是急旋狂風。
  那是有人在轉彎處突然向傅震宇發出兩掌陰狠的罡氣。
  設非傅震宇功力高,收發由心,意在機先,應變得快,早已非死即傷,或被人生擒活捉了。
  傅震宇雙袖和雙掌翻出的力道,正好和突襲的陰狠罡力碰個正著。
  兩股力道相遇,匯為一片狂飄,由於地勢所限,所以,狂風浩蕩在整個近十丈長短的地道中。
  傅震宇又驚又怒,勁叱一聲:
  「蔣淡如,你竟是如此下流,卑鄙的人?」
  卻被一聲冰冷的哼聲打斷:
  「他真是該死,竟敢叛教!本座都已聽到,看到了!哼!哼」
  接著,一聲沉喝:
  「大膽叛徒,還想逃?看你逃到那裡去?左右給孤拿下!」
  傅震宇為之駭然發怔!
  這種變化,真是意外而又意外了。
  聽發話人的口氣,正是蔣淡如口中的「敝上」,也即是「絕絕教」的教主。
  方纔,在方家堡,不是有「少教主」到過!怎麼會又有稱孤道寡的「本座」?難道這個才是正牌的「絕絕教」教主。
  「絕絕魔教」自從「絕絕魔君」軒轅霸在「華山千尺幢」被「空門四奇」
  聯手逼落無底的「蒼龍嶺」千丈絕壁之下後,只存下最小的孽子軒轅烈漏網,「絕絕教」的所有高手,也都在華山一役十九為「空門四奇」及各大門派合力稱殲滅了,難道,來人竟會是多年失蹤的軒轅烈?
  他思潮電閃,本能的反應,就是靜以觀變,向發聲處注視,準備全力一擊!猛聽蔣淡如促聲疾呼:
  「傅少俠,請火速離開!」
  話未罷,斷之揚起的是一聲悶呃,戛然而止。
  只聽冰冷聲音怒叱:
  「蔣淡如,孤待你至厚,竟敢背叛,孤非把你挖心剝皮不可!」
  又「咄」地一聲:
  「左右,把這小子拿下!」
  暴喏起處,整齊劃一,好像出於一人之口,卻有八人之多。
  前面四個。
  後面四個。
  像幽靈似的,正由地道兩面,緩步向傅震宇欺進。
  傅震宇反而定了心神。
  他明白了!蔣淡如突然轉變,把他「放走」,而這位不可一世的教主,已經帶了屬下悄然來到。
  他與蔣淡如的對話,十九己被教主聽到。
  所以,只恨自己沒有聽出已有人掩藏附近,也可證明這個教主與屬下功力之高,能夠在他蒙然不覺之下突然發難。
  蔣淡如已經受制了!能夠在蔣淡如來不及自保之下一舉拿下他,也可知利害。
  蔣淡如等於是為了放走他,才被視為叛教這種罪名,不論是什麼宗派幫會,都是「該死」!
  一個意念,迅速地使傅震宇下決心!他要憑一身所學,不顧一切的先解決這八個人,再對付那個教主,拯救蔣淡如。
  生與死,榮與辱,端在這一舉了!因此,他出奇的鎮靜。
  那八個像幽靈似的黑影,一步一步地向傅震宇緩步逼上。
  顯然,八人也似乎對傅震宇有所忌憚,所以,不敢對他輕舉妄動。
  傅震宇陡揚狂笑:
  「不怕死的,只管放馬過來!」
  話聲中,他出指如電。
  那八人都如驚免一樣疾撤身形,掌封門戶。
  傅震宇繼續出手!匐!匐!八條黑影中已倒了二個!是在他「指定乾坤」
  之下,先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