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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旋即覺得下半身緊箍的索子在鬆動。
  猛的一輕,竟被人平空提起,向屋簷下拉上去。
  連城璧未料到有這一著,竟成了頭下腳上,倒吊半天雲的懸鴨子式。
  洪師爺哦了一聲:
  「馮二弟,為何恁地莽撞?」
  人已移身到了屋簷之上。
  連城璧已經被人抓住衣領,面向外,只聽背後抓住他的馮驥笑道:
  「要等席大師爺與岳老轉回處置,只好暫時委屈連少俠一下了!」
  洪師爺一怔,道:
  「怎麼一回事?」
  馮驥道:
  「咱也不清楚,要問岳老才知。」
  連城璧小腿仍被「串地錦」箍住,著不得力,後領抓住,身子懸空,雖然雙手可以使用,但不敢妄動,一聽馮驥的話,暗道:
  「好個姓馮的,你是存心消遣咱了!你躲在屋簷下,明明已看出適才一齣戲,還要裝糊塗」
  洪師爺疾聲道:
  豈有此理,不論如何,應當先放開連少俠,這樣,何以向汪大俠交代?」
  馮驥沉聲道:
  「洪師爺擔待則個」
  洪師爺截口道:
  「快放開連少俠,由我負責好了!」
  馮驥笑道:
  「洪師爺,咱問你,假定連少俠是對本堡不利的話,你」
  洪師爺接口道:
  「笑話!那會有這種事?」
  馮驥道:
  「天下不可忖度的事太多了,洪師爺能保證連少俠是友非敵麼?」
  「這還用說?」洪師爺沉聲道:「老弟還不快給連少俠陪罪?」
  馮驥笑道:
  「連少俠,請問適才的事,閣下是何居心?」
  洪師爺脫口道:
  「連少俠適才做了什麼事?」
  連城璧怒聲道:
  「家師馬上要來,等家師到了再說吧!」
  實在,他心中有數,馮驥一定是潛身多時,甚至把他與魏世才的對話,行動,都已聽到,看到,實在無法措詞打賴,只好以師門威望作擋箭牌。
  馮驥哦了一聲:
  「原來汪大俠將駕臨本堡,實是敝堡莫大榮幸,也罷,等令師抵步時,馮某再向閣下負荊好了。」
  「這是什麼話?」洪師爺喝道:「馮二弟,誰不知汪大俠的脾氣?你先放下連少俠再說!」馮驥咳了一聲:
  「看!『絕絕教』的魔崽子果然快到了,洪師爺,你還不快快調度一切,幫方老大一絲之力?」
  洪師爺與連城璧都已看到方家堡前面二里許處,紅燈點點在移動。
  還有,軟吹細奏的悅耳樂聲。
  「姓馮的,等下可有你的樂子了,看小爺如何消遣你?
  洪師爺沉聲道:「馮二弟,強敵快到,你還不快作準備?」
  馮驥緩聲道:
  「師爺放心,咱們早已準備好了,魔崽子別想討得好去!」
  洪師爺咳了一聲道:「我奉命外出,剛剛趕回,不知堡主如何調度的?」
  馮驥道:
  「方老大接到高人傳警,說堡中可能有『暗線』藏底,所以,方老大叫咱負責內院。」
  洪師爺目中閃過一臂異采失驚地道:「有這種事?是那一位高人?」
  馮驥充滿得意的聲調道:
  「提起此人,比汪大俠還要高一著,師爺,你猜猜看。」
  連城璧暗吃一驚,鼻中哼了一聲,表示忿怒與不相信。
  洪師爺一愕,道:
  「難道會是『四海游龍』符大俠?或『八方一劍』章大俠?」
  馮驥點頭道:
  「師爺真是料事如神!」
  連城璧心中震駭,脫口道:
  「亂講」
  洪師爺不安地四掃一眼,口中驚喜的道:「那太好了,真是救兵天降,二位大俠,是否已經抵步?」
  馮驥:「剛到不久!」
  連城璧心中突突,又驚,又怕,耳中忽聽洪師爺傳聲道:「連老弟,我,就是鄧中儀,主公是否已決定親來?」
  連城璧大喜過望,忙運氣傳聲答道:
  「會來!請先『做』了姓馮的,好與左丞柏會合內應!」
  鄧中儀傳聲道:「老弟有無被制穴道或掛了彩?不妨事麼?」
  連城璧忙傳聲道:
  「不妨事!」
  鄧方儀咳了一聲,又傳聲道:
  「我剛由外面回堡,不知道這些情況,姓馮的十分扎手,我恐怕一擊不中,反誤大事?還有姓狄的一班人就在附近」
  原來如此,他是顧慮打草驚蛇,所以遲遲不敢動手。
  連城璧心中大急,忙傳聲道:
  「只要下手幹淨就行,或者快招呼左丞相趕回來策應!」
  馮驥突然笑道:
  「奇怪,師爺怎麼不說話了!卻是嘴皮亂動,莫非生咱的氣?」
  洪師爺不悅地哼了一聲:「老弟如此對待連少俠,我當然不高興!」
  馮驥笑道:
  「放了他,師爺就高興了?」
  「當然!」洪師爺道:
  「我們豈可得罪汪大俠?」
  馮驥笑迷迷地一甩手,便把連城璧球似的摔出三丈外的屋面上,歎了一口氣:
  「交給師爺了,你可要負責呀!」洪師爺未料到馮驥會這一手,欲阻不及,口中飛快地嘿了一聲:
  「當然,你怎可這樣?」
  人已掠身到了連城璧身邊。
  連城璧也是出於意外,猝不及防這下,被拋的頭昏眼黑,屁股跌在鐵瓦上,好疼,還好,他及時以雙手一抵,才不致頭破血流。
  他心中大怒,脫口罵了一聲:「姓馮的,記下你這份情!」
  又喝道:「我還要怎樣?」
  原來,他的雙腿,仍是被七橫八繞的軟索纏住。
  洪師爺一手挽住連城璧,也疾聲道:「馮老二,你怎麼還不收起索子?」
  馮驥道:
  「讓席師爺來問清楚一點!」
  洪師爺怒道:
  「馮老二,你太欺人了!」
  話未落,只聽「碧目神翁」王岳一聲勁喝:
  「老夫就不相信這小子曾鑽地洞?一定是躲到內院去了」
  又是魏世才的咳聲:「內院有很多人手,這小子敢麼?還不是自投羅網?」
  馮驥叫道:
  「對了!魚兒已入網啦!」
  王岳一哦:
  「是馮老二,逮著了姓連的小子啦!」
  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由前面屋面上飛掠而來。
  「八手伯溫」鄧中儀假扮的洪師爺剛把連城璧雙腿軟索,以「金剛指」
  手法拉折了三四道,聞言心慌,故作大聲道:
  「席大先生,快來,這位是汪大俠的門下連少俠,馮二弟弄錯了」
  手下可不停,又扯斷了三道軟索。
  可是,還有七八道呢。
  王岳與魏世才已經旋風似的捲到。
  本是半坐在屋簷下木楣上的「賽子龍」馮驥長身而起,到了屋面上,一抖手,笑道:
  「洪師爺,你太心急了些兒!」
  王岳碧炯炯地瞪著連城璧,哼道:
  「就是這小子,洪老弟,別聽這小子鬼話!」
  洪之福向席大蔭迅瞥一眼,陪笑道:
  「岳老為何」
  王岳怒道:
  「這小子適才就對老夫猝下毒手!」
  洪之福哦了一聲:
  「有這種事,大約是誤會吧?」
  王岳怒笑道:
  「誤會!那才是笑話,這廝一定與『絕絕教』有關,說不定連他師父也」
  洪之福駭聲截口道:
  「岳老,茲事體大,不可輕斷」
  王岳哼道:
  「老弟有所不知,這小子適才突然襲老夫,施展的正是當年『絕絕教』的『鬼手抓魂』,如非老夫這多年來苦練破解『絕絕教』的手法。非遭毒手不可!」
  連城璧驚上加驚,暗道:「原來如此,這老鬼真是有心人」
  他小腿上的軟索又被洪之福扯斷了五六道:「脫縛在即,為了分散王岳與馮驥的注意力,故意叫道:
  「老鬼胡說!家師馬上就到會給你公道」
  王岳怒嘿道:
  「果然不錯!你師父快到了,別妄想你師父來救你!老夫先叫你這小子受點報應」
  大步上前。
  連城璧喝道:
  「老鬼胡說什麼?」
  王岳哼道:
  「你已不打自,『絕絕教』的人已經快抵堡門,可不是你師父快到了?」
  連城璧才知弄巧成拙,越描越黑,不禁大怒道:
  「老鬼含血噴人,實在可惡,家師與『絕絕教』根本沒有關係」
  王岳猛地就指喝道:
  「還想狡辯?洪老弟讓開!老夫來處置這小子!」
  洪之福已經以最快的手法,把連城璧小腿上僅存的二道軟索捏斷,全靠黑夜掩護,瞥晃王岳已停身數尺之外,已凝功欲發,而魏世才仍是文風不動,不禁又驚,又急,口中陪笑道:
  「岳老有話好說,沒有說不清的事」
  王岳怒道:
  「洪老弟,這廝是想拖延時間,等汪浩然來救他,老夫先廢了他,就不怕他作怪了」
  說著,猛踏進一步,駢指向連城璧小腹「關元」重穴點下。
  「關元」與「氣血囊」乃大穴,也是氣與血所驟的要道,一道點破,功力立廢,再重一些,當場即斃!
  洪之福忙雙掌一立,作攔阻狀,口中忙道:
  「即使如岳老所說,也須等汪大俠到了再說:免招以老欺小之譏」
  他雙掌之勢,已暗發八成陰勁。
  王岳如果不閃避或撤指移位的話,非吃大虧不可。
  這是鄧中儀心急救人,攻魏救趙之策。
  王岳突然大喝一聲:
  「原來你也是」
  話聲中,點向連城璧的一指,倏地由下而上,直指鄧中儀胸前「將台」
  穴,同時,左掌一照。
  一聲悶震!
  人影雙搖。
  鄧中儀一式「臥看白雲」,上身疾仰,避開了王岳指力,人也向後平跌丈許。
  王岳也退了三步。
  那因為,他是一掌按鄧中儀雙掌。
  王岳哼了一聲:
  「真是人心隔肚皮,姓洪的,你怎麼吃內扒外!」
  猛地一掌向連城璧劈下。
  連城璧已經束縛盡去,畜勢以待。
  鄧中儀由他頭上向後竄過之時,他已作支肘欲起之勢。
  王岳一掌劈下,他暴吼一聲,一式「旋風捲地」,貼著瓦間,反向王岳下盤搶入,疾吐雙掌。
  王岳一掌劈下,他暴吼一聲,一式「旋風捲地」,貼著瓦間,反向王岳下盤搶入,疾吐雙掌。
  王岳一掌劈空,把鐵瓦劈碎兩塊,雙方相距咫尺,連城璧以迅厲無倫之勢,匝地驚風,已到王岳腳下。
  王岳驚喝:
  「豎子找死!」
  雙腳飛起,「太公釣魚」式,載指下點。
  連城璧的掌風勁急,刷刷響處,王岳的褲腳裂開,長衫下擺也斷去一截。
  連城璧已借勢飛滾而過,避開了玉岳雙飛腳與下戮的指力。
  王岳雖在一招之機,未受傷害,但連城璧掌力掃過剎那,不但斷裂了他的衣褲,雙腿與股間也火辣辣的受了浮傷。
  嚴格的說,此老已輸了一招。
  王岳怒喝一聲:
  「給老夫留下!」
  半空扭腰,頓臂,反手飛點兩指!
  連城璧已經順沿著屋面疾滾,將及屋簷時,才猛挺身,一個空心觔斗,向屋下瀉落。冷哼揚起!
  王岳二指又告落空,只把一塊鐵瓦震成幾片。
  這不過是前後一瞬眼間的事。
  王岳沉身落在屋面上,哼道:
  「什麼呆個什麼?」
  他當然是對席大蔭與馮驥的袖手表示不滿。
  馮驥笑道:
  「他跑不了的!」
  王岳剛要開口,抬頭間,不禁雙目碧光一呆,哦哦著。
  為何?
  在七八丈外的屋角邊,有一株參天老槐,樹頂比屋脊還高出三丈左右。
  卻有一位白衣人,背著手,站在樹頂最高處的一枝樹梢之端。
  樹梢沒動,白衣人也沒動,好像釘住一樣。
  那白衣人是背向這邊,面對堡外,好像完全不知道現場發生的事?
  白衣人何時現身的?連王岳也不知道,可見白衣人功力之高絕。
  也難怪馮驥很輕鬆地說風涼話了。
  白衣人是誰?
  王岳冷眼一瞥,又是一呆。
  原來,適才與他做對頭的洪師爺,正呆著泥塑木雕地直向席大蔭看著。
  席大蔭低著頭,嘴皮亂動。
  王嶽立知席大蔭在傳聲說話?
  對誰傳聲?
  除了對白衣人與馮驥外,當然是對洪師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