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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連城璧笑道:「傅兄悲天輩憫人,對死人也有這麼客氣?咱們照辦,傅兄盡可袖手,很快的。」
  說罷,和尉遲玉分向兩邊掠去。
  只有龍武心中明白他們三人都各顯顏色,意在示威,都露了一手罕見功力,只有死人倒霉!
  牛老頭也明白了,卻分不出三人誰強一著?
  火光已漸熄掉,馬車只存兩個燒得通紅的輪子。
  人影已杳。
  在「龍家壩」,也正烈火沖天,偌大一座莊院,全被火舌吞噬。
  火光把低壓的雲去,也燒一個火洞,黑的雲,紅了一大片,連整個「龍駒寨」,方圓百里的人,都披衣看火。
  「嘉賓棧」的夥計,老闆,也不知怎的?全失了蹤,客人也走了一個光。
  直到天大亮,大家才沸沸揚揚擁向「龍家壩」,除了大堆斷壁瓦礫外,又有什麼可看的?
  「嘉賓棧」成了空城計,也被人發現了,整個棧裡,一切如常,只沒有人,上房後牆,被人控了兩上大洞,有小竊,總不成連人也偷光了?
  人們在咄咄稱怪
  由』龍駒寨」向北,可直達「潼關」,過「風陵渡」,入山西五原境。
  向西,是叩「長安」,直咸陽古道。
  向南,可斜入四川,下達三楚(湖北)。
  牛老頭等一行,卻奔向正東,沿崤山,過「洛」,直達「伊陽」。
  傅震宇有坐騎,名「玉獅子」,乃萬中選一的口外名駒。
  連城璧與尉遲玉,一黃馬,一赤駒,也是千里駿騎。
  姑娘與牛老頭坐車。
  在傅震宇強迫之下,並掏荷包,龍武也有一匹特選的健騎,只是不及三人的牲口通靈神駿而已,反正又不比騎術,都是跟著馬車前後,醜鬼說得妙:
  「賃俺這副德性,有代步,已是叫化子一步登天了,如騎了神駒寶馬,辱沒了它,真是醜漢偏騎駿馬走,把人笑掉牙啦。」
  不苟言笑的傅震宇卻逗了一他一句:「巧妻常伴拙夫眠!」
  把醜鬼說得直滋牙,紅了醜臉。
  傅震宇又給他換了新衣,龍武好不彆扭,苦著臉道:「俺穿慣了短衣,這麼一身新,就是要俺充斯文,也是強盜扮書生,賊相難看,別糟榻布料?」
  傅震宇又還了他兩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連城璧也湊趣道:「聽老說話,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不經新,何由得故,人要衣裝,看,武兄一身光鮮,夠神氣了。」
  一行說說笑笑,同吃同歇,除了父女倆同一房外,四個人,除了分榻,幾乎都是同房而寢。
  由連城璧提議,結拜金蘭。
  醜鬼第一個不同意,他道:「不說俊醜的事,也不論身份,如果志同道合,就用不著這個形式兒。」
  傅震宇也點頭同意此話。
  連城璧只好一笑了之。
  在「伊陽」打尖,商定下一步如何走?牛老頭主張沿「寶豐」「襄城」,到「郾城」上行「臨項」、「許昌」去「鄭州」,下行「遂羊」、「碓山」
  到「信陽」,可多跑幾個大碼頭,言下之意,還忘不了跑江湖,想重做舊營生?
  龍武當然反對,道:「班主,俺是跟著您,卻不贊成吃這碗吃,還是另找營生,求個安定。」
  「孩子,你是知道咱們要找人。」
  連城璧笑道:「找誰」
  牛老頭自覺失言,訕訕地道:「反正是找個人。」
  連城璧笑道:「值得到處找?當然是這人很要緊,牛老伯,依咱的拙見,這樣到處跑,不是辦法,如有緣的話,隨處可碰頭,沒緣的話,踏破鐵靴,走遍天下,當面也會交臂錯過!」
  「你的意思?」牛老頭插了嘴。
  「簡單,先找個地方穩下來,再慢慢打聽,比騎馬找馬的好。」
  龍武笑道:「好一句騎馬找馬,班主,有理,咱們就改行吧。」
  連城璧道:「做任何生意都好,咱們不是外人,用不著客套,咱倆帶的黃貨白物不少,足夠作個小本錢,只要牛老伯穩定下來了,有個地方可找,咱們在外面跑,來去也有個落腳處,如知道那人的相貌特徵,說不定咱們巧遇了,也好通知您老,或叫他按址來找。」
  說著,打開了背包,十足的黃金,元寶,不下百多兩。
  尉遲玉也迅速打開,比連城璧還多了些。
  牛老頭連叫,「使不得,使不得,怎好」
  兩人不由分說,已全推過來,只留下一些銀子,連城璧道:「老伯,不能見外,反顯得生份了,這些身外物,咱們不放在眼角,咱們與傅兄南下,老伯不如就在附近安頓下來,武兄如有興趣,也不妨同走一趟。」
  龍武道:「不!俺得跟著班主,幫做粗雜事兒。」
  尉遲玉笑道:「倒蠻孝順的,牛老伯,您不但有好個女兒,還等於有」
  連城璧接口道:「就算是兒子也行,咱們都是子侄輩。」
  牛老頭連聲:「不敢當,不敢當,年青人,多坐不住,孩子,你如願陪伴去玩下子就去,咱還硬郎,早點回來就好。」
  連城璧道:「對,找人也多一對眼睛,何況」傅震宇截口道:「我看這樣吧,武兄幫牛班主安頓下來,半月裡,我們在「黃鶴樓」等你,順便也好告訴牛班主落足地方。」
  尉遲玉叫道:「行。」
  連城璧道:「越快越好,十天裡能趕到最好,咱們一定天天到『黃鶴樓』等你。」
  牛老頭道:「好極,孩子,沒話說了。」
  龍武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傅震宇悄沒聲的塞過一個蛟皮匣子,道:「這個留下,我用不著。」
  連城璧與尉遲玉都是眼中一亮。
  別說匣內是什麼?單是個蛟皮匣於,就是價值連成,罕見之寶,能放在蛟皮匣裡的東西,當然更不等閒。
  牛老頭還沒開口,龍武已一手接過,道:「俺代收下,丟了不負責。」
  「隨你,我們先走一步。」
  傅震寶立起身來,一抱拳,飄然走出。
  連城璧與尉遲也拱手告辭,再三叮囑龍武道:「越快越好,等你。」
  過了「信陽」,就是「九里關」,也即「雞公山」在望了。
  這兒,北有「九里」,南有「武勝」,西有「平靖」,有「三關鼎立」
  之稱。
  傅震宇等二人一走,龍武忖了帳,吩咐車伕,道:「向北。」
  上「信陽」向北,是「洛陽」「登封」。
  車子到了「內埠」,便換了車,又折向「新鄭」。
  父女倆被他攪糊塗了,問他什麼意思?
  「避禍!」
  龍武回答得乾脆,使父子女倆直眨眼。
  一過了「大金店」,龍武又退了車,換了馬。
  到了「新鄭」,連坐騎也賣了,自己去買了一輛舊馬車,自己也做了車伕。
  經「中牟」,「蘭封」,過黃河,乾脆步行,進了山東。
  到了「濟南」,龍武竟下了客棧,在外亂找房子,把父子倆安頓好了,包下一個店面,做起茶館生意。
  牛老頭只好由他,因為這個老江湖,已對龍武十分信任又佩服,不攔一句岔,心底只望就此穩下來也好,只等時機開口,當作半子之輩。
  茶館開張了,還僱用了兩個燒茶的,幾個跑堂的夥計。牛老頭數數日子,道:「孩子,半月快到了,你會飛,也怕去不及了,怎好失信給人?」
  龍武道:「不急!班主,咳,該稱你一聲老闆了,俺有一句話,告訴您老,千萬記著,以後別和連城璧,尉遲玉打交道,避之大吉」
  「什麼話?人家」
  「人家贈金的情兒,俺會代您還人家,還有一句,震宇是好人,您老人多關照他,玉姑娘,千萬別讓她拋面出頭。」
  「孩子,咱聽著了,你的意思,是這一去」
  「俺當會回來的,不是黃鶴一去不復返,您老放心。」
  「這樣就好,孩子,咱有心事,還沒同你說,早點回來,咱告訴你,在外小心些。」
  牛老頭眼一紅,摩著龍武的頭,道:「孩子,你記住,咱天天等你。」
  龍武一低頭,忍住不要流出的眼淚,道:「懂!您老保重」
  「孩子,你說走就走麼?」
  「是。」
  「吃過飯再走吧,小玉在給你做小菜,好下酒。」
  「不!俺招呼一聲」
  掉頭就走,又回頭道:「俺還有一張帳單在房裡,您老可以看看。」
  揮揮手,走了。
  牛老頭一直送到門口,直瞅不到龍武的背影,才慢悠悠地回到內面。
  姑娘正在端著熱炒上桌,三副杯筷早已擺好了。
  尉老頭叫一聲:「大囡,將就些,他走了。」
  姑娘一呆,道:「誰?」
  「武大哥嘛!」
  姑娘在圍巾上擦著手一偏頭,道:「爹,他怎麼飯也來不及吃,就走?」
  「趕著赴約!」
  「這多天了,都不急,說走就走,好像咱們趕了他?」
  「孩子話,他是守信。」
  「趕得及?」
  「也許。」牛老頭坐下,屈指道:
  「只存五天了,干多里,不行!」
  「那他」
  「或者,有他的道理,這孩子,一向不露,他還留了語,反正不久會回來的。」
  「嗯,他說幾時回?」
  「你,這麼關心?」
  「爹」,姑娘玉頰脹紅,頓腳道:「怎麼說?」
  「爹說錯了,該罰,來,先罰三杯。」
  「他留了什麼話?」
  「吃了飯再說。」
  「不!」
  「呀,咱想起了,他臨走時,說留下一張帳單,你去拿來瞧瞧,也許,是留給你的話兒。」
  姑娘一扭身,到了龍武的小房裡。
  燃了燈,只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地,一瞥枕上卻濕印大半。
  沒來由,姑娘又臉紅了,啐了一口,自語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流淚?」
  她平時不進這房,這時,卻有一種親切感,小條舊相,一個杯子,一把算盤,文房四寶都是新買的,其他,空無一物,只帶走了那一污破包裹。
  姑娘伸手舉起紅貼子,忖道:「這就是他說的帳單?」
  隨手拉開抽屜,儘是扯碎的毛邊紙。
  紙上有不少零亂的字跡,顯然是寫好了,又扯掉了,姑娘一瞥之,芳心一動,理開一些字團,不由呆了,原來,紙上儘是「馬」字,「龍」字。
  姑娘忙撕開紅貼子,咦!貼子裡還放了什麼東西?像塊銀子?
  一倒,姑娘星眸呆住,連退一步,又摸摸自己自己的胸前,還在,再看著倒在掌心的東西,一模一樣,可不是「找」了十多年的綠玉馬?
  現在才明白了!
  不過,是一隻雄馬,可不是,後腿肚下多了一點點,姑娘緊緊握在掌心,悲叫了一聲:「爹!快追他!」瘋狂似的掠出房,牛老頭摔落手中酒杯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