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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情意繾綣

  忽聽意魔皇甫嵩哈哈笑道:「窮鬼,咱們再比下去,這兩個傢伙要吃不消了,咱們改一個花樣好嗎?」
  言罷,也不理藍風的反應如何,倏然將指力一撤。
  藍風沒料到皇甫嵩說完就做,若不是功力深厚,勁道收發由心,則指力幾乎便將兩華服人的胸部洞穿。
  藍風迅將指力消去之後,隨手又將兩華服人點住,大喝道:「皇甫老兒,你且嘗嘗我的『霹靂神功』。」
  喝聲一落,窮魔霍地一沉肩,雙腳柱地如樁,兩目似睜似閉,氣納丹田,功行兩臂,朝胸前一圈,指尖相對,陡地掌心外吐……
  但他這兩掌,竟然徐徐對著兩華服人遙空擊去。
  宇文彤和葛青霜曾見過窮魔這「霹靂神功」的威力,沒料到他會拿這兩華服人來施展,到要看看意魔皇甫嵩,如何使用這兩個華服人不受傷害?
  眼看窮魔發出的掌風,挾霹靂雷聲,已快將擊在兩個華服人身上,誰知——那皇甫嵩不但沒有出手,反而往旁邊一閃,嘻嘻笑道:「窮魔神功果然厲害,恕我無法抵擋。」
  這一來,兩股掌風自然便結結實實的擊在兩華服人身上,只氣得窮魔大喝一聲,硬生生把掌心一偏,掌力一撤……
  「砰砰」兩響,兩華服人雖倖免「蝕骨存皮」之厄,但身子卻如滾球般,橫滾出兩三丈遠,口噴鮮血,昏絕在地上。
  皇甫嵩頓時直歎:「窮鬼這是何苦……」
  藍風怒火如焚,厲聲大喝:「無恥滑賊,快拿出真功夫來和我見個高下。」
  皇甫嵩笑道:「窮鬼不要窮緊張,你要領教我的真功夫還不容易之至,但你吃不消時,卻不准告饒的啊。」
  言罷,隨即盤膝朝地上一坐,雙手捧腹,笑瞇瞇地望著窮魔。藍風盤膝坐下,瞪視意魔。
  宇文彤見這兩個魔頭,既不像要較量佛家禪定之功,亦不像以內家真力互搏,本待現身將他們趕走,但不是願錯過一開眼界的機會,終於,還是耐心瞧下去。
  葛青霜也看得莫名其妙,方自施展「傳音入密」功夫,道:「宇文兄,你可知這兩個魔頭在搗什麼鬼?」
  言還未了,空中忽地「轟轟轟」響起三個雷聲。
  宇文彤,葛青霜二人舉目一看,但見天際繁星萬點,月明如水,萬里無雲,奇怪,怎會有霹靂雷聲?
  他們正自奇怪之際,耳中又聽「呼呼呼呼」朔風怒號之聲大作……
  這風聲如此之凜冽駭人,他倆雖未見衣袂被風吹動,但直覺上似乎正置身於狂風之中,葛青霜已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不意識地將衣襟裹緊……
  宇文彤遊目四顧,只看到窮魔面含冷笑,依舊怒目瞪著意魔,卻找不到這狂風之聲究竟來自何處。
  就在這狂風怒號之中,又是一聲霹靂響聲,聲震四野八方,剎時,傾盆大雨,自天而降下……
  宇文彤不自禁把頭一縮,正好葛青霜為怕雨水濺衣,也自嬌軀一縮,竟不期然地撞入他的懷中……
  這時,雨聲如萬馬奔騰,沖刷著大地,但地面上卻是乾乾淨淨的不見半滴水。
  雷聲隆隆,風聲呼呼,雨聲沙沙,交織成一片震耳欲聾的異聲,令人有著被狂風暴雨包圍之感。
  只是,天上月明星朗,地下點塵不揚,情景與聲音迥然大異,宇文彤這時雖已猜出是意魔在搗鬼,但仍然無法看出這種種異聲,意魔究竟是用何方法發出來?
  宇文彤遂低下頭去,打算告訴葛青霜,這不過是意魔的伎倆,卻聽風雷暴雨之聲,倏然由洪而細,瞬間,已風靜雨止……
  隨後鳥鳴清脆,彷彿雨後初晴,陽光普照,百鳥嗚叫,飛鳴於樹梢頭的景象,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適於此時,空際飛來一片薄薄浮雲,將明月擋住,地面景物立似蒙了一層輕紗,同時——一陣虛無縹緲的天籟仙韻的歌聲,冉冉降自雲端裊裊起於山潭……
  樂韻有如天籟,歌聲如轉笙簧,彷彿九天仙音,飄蕩人間,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塵慮頓消,如置身於雲端仙境。
  宇文彤雖然明知這妙音乃是意魔所發,但也不禁為之悠然神往,一時竟忘其所以的凝神傾聽著……
  他目光微垂,瞥見葛青霜斜靠在他的胸前,玉首微仰,玉頰宛若朝霞,嘴角含笑,俏目中閃耀著奇異的光芒,正對他盈盈睇視……
  二人目光相接,宇文彤心頭不由一陣顫抖,頓覺一股溫馨之氣,迅速地起自丹田,立即流遍全身……
  是時,縹緲空際的天籟仙韻,竟倏然變作靡靡之音,入耳之際,宇文彤登時心猿意馬,難以收攝……
  須知,意魔皇甫嵩的「幻韻虛聲」,乃魔道中最厲害的功夫,發時不必憑藉外物全靠施展之人功力的深淺,以丹田真氣動腹膜,幻成各種聲音,由眼耳口鼻七竅中發出,故令人聞之而莫曉其聲究竟來自何處。
  但最厲害之處,乃是這聲音的含意,能隨著聽者心理的轉變而轉變。
  因之,怪魔所發雖僅只一音,而聞聲之人不管有多少,都能依著每一個人的心意而幻成各種不同的樂音。
  本來,宇文彤和葛青霜二人,一個是刻骨相思,一個是芳心暗許,平日卻是各自矜持著不讓心中情感流露出來,此際四目交投;呼吸相聞之下,這「幻韻虛聲」在他倆聽來,卻無異是互相愛慕之情的衷曲。
  漸漸——葛青霜的嬌軀,靠著宇文彤更緊了。
  她的呼吸輕微而急促,星目微閉,玉頰通紅,口中喃喃囈語,她的腦海裡,正湧現著宇文彤替她脫衣療傷的一幕。
  宇文彤本來低垂的雙臂,早已慢慢提起圈攏,將葛青霜擁抱在懷中,那陣陣處女的幽香,更增加他對「幻韻虛音」的感應力量,而這感應之力,又加深了他的迷亂……
  他眼中儘是葛青霜的影子,他腦海裡也同樣湧現著以前為她療傷的一幕,她那迷人的胴體,她那……
  空際,那靡靡香艷的樂韻歌聲依然繼續蕩漾著,這一雙年青愛侶也繼續浮沉於情與欲的浪濤中……
  另一面那窮魔藍風的感受,卻又大不相同。
  他一開始,即中了意魔的激將之計,被逗得滿腔怒火,一肚恨氣,因之,當「幻韻虛聲」一起,在他耳中聽來,卻儘是砍殺爭戰之聲……
  意魔的伎倆,他固然是在所深知,是以開頭未嘗不按得住,但到那後來,殺砍爭戰之聲,竟變成了意魔的冷嘲熱諷,話語刻薄,極盡侮辱之能事,這一來,登時引發他的滿腔怒火和一肚恨氣……
  他的怒火恨氣一生,眼中立即現出無數意魔的影子,一齊揮拳踢腿向他猛攻過來。
  至此,窮魔再也忍不住,口中進出一聲大喝,長身躍起……
  就在窮魔這一聲大喝出口之頃,同時也將宇文彤和葛青霜驚醒了。
  兩人星目睜處,俱是不禁輕輕「啊」了一聲,心頭不知是羞是喜,總之翻騰著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宇文彤更不怠慢,陡地氣納丹田,仰面發出一聲龍吟般的長嘯,攜著葛青霜的玉手,緩步走出……
  蕩漾空際的「幻韻虛聲」立時消逝無蹤。
  「砰」然一聲,窮魔一交跌坐在地上,仿如大夢方覺,長長吁了一口氣,望著宇文彤和葛青霜,怔怔地站起身來,搖頭苦笑道:「又是你……」
  倏地轉頭,戟指那方自含笑起立的皇甫嵩,怒喝道:「皇甫老兒,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夜算你佔了便宜,這筆帳改天再算。」
  話聲甫落!人已破空而起,轉瞬消失無蹤。
  宇文彤沒想到這窮魔竟會一走了事,不由為之一愣。
  那意魔皇甫嵩已自緩步過來,舉手為禮,笑道:「老夫本擬促成閣下一段風流韻事,奈何窮鬼不知趣,中途打岔,以致功敗垂成,祈閣下勿怪。」
  此盲一出,宇文彤和葛青霜回想起方才情景,登時又是一陣羞意,直上眉頭……
  皇甫微微一笑,又道:「老夫心法無靈,自不應厚顏留此,前途有緣,再行相見。」
  言罷,不等宇文彤有所表示,袍袖一舉,捷逾閃電,人已隱入怪石叢中。
  宇文彤輕握著葛青霜的一雙玉手,兩人彼此默默相視,對意魔的突然離去,似乎也漠然不覺了……
  無言的聲音,互相交流著,這瞬息之間,彷彿無窮無盡的宇宙似乎已停止了運行,世間萬物都已不夏存在。
  終於——一聲痛苦的呻吟,打破子夜的靜寂。
  葛青霜「嗯」了一聲,輕輕將玉手抽回,一指那兩個躺在地上的華服人,道:「這兩人居然還沒有死,我們何不代窮魔完成那幾句未了的問話。」
  宇文彤哂然一笑,點頭應是,轉身走至兩個華服人跟前,彎腰細一察著,笑道:「這兩人雖然未死,但也活不了,不如送他們回老家吧。」
  說時,向葛青霜一使眼色。
  葛青霜會意道:「不然,豈不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兩人雖陷身於天潢教中,看樣子還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若肯說實話,我們不妨費點手腳,將他們救活。」
  原來,宇文彤上次在「淮陽霹靂子」莊中,曾有酷刑逼供不成的教訓,故此才改換方法,打算用生的誘惑,使這兩華服人開口。
  果然,葛青霜話剛說完,兩華服人呻吟之聲更加厲害起來。
  宇文彤一腳將二人踢翻過來,冷冷道:「你們挨了兩個魔頭的一頓折磨,臟腑已然離位,普天之下,相信只有我能救你們不死,你們究竟要死還是要活?」
  兩個華服人口雖不能言語,但眼中已露出可憐之色。
  宇文彤道:「好,你們既是不想死,就得答應實話實說。」
  兩個華服人眼皮連眨了幾下,表示願意接受。
  宇文彤遂將二人扶起,盤膝坐穩,然後也盤膝坐下,雙掌分貼於二人的「靈台」穴上,默運「兩儀真氣」,從掌心發出一陰一陽兩股不同的氣流,緩緩注入二人體內。
  須知宇文彤自從因禍得福,巧獲「鐵骨門」開山祖師「龍龍子」遺留的「龍潛秘錄」之後,對於內家玄功的修為上,經過多日來的參悟,無形中得益不少,本身所練的「兩儀真氣」,已能單掌同時發出陰陽之力。
  若非如此,也不能將兩華服人已然離位的臟腑,恢復還原。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宇文彤方始長吁一聲,收掌起立,冷冷說道:「你們的性命已無大礙,且調息片刻,準備答覆我的問話。」
  兩華服人依言閉目調息,俱覺除了氣血運行尚未暢通之外,臟腑的傷勢果然好了大半,不由感激萬分地齊聲道:「我二人之命皆由閣下所賜,閣下有問,自是知無不言。」
  宇文彤這時方始將這兩人仔細的打量清楚,一個是白面無鬚的中年人,另一個是容顏枯稿的黃臉老者,當下,神色一整,道:「你二人叫什麼名字?未入天潢教以前,是那一條道上之人?」
  那中年人道:「在下林汜,誤入岐途,以前來歷實無顏說出,尚祈諒察。」
  那黃臉老者名叫石煒,自承是「天潢教」下「析木侯」,但也是不願將以前來歷說出。
  宇文彤冷冷一笑,續問道:「你們的教皇叫什名字,是何等樣人?」
  林汜,石煒二人同聲答道:「我等雖列侯爵,但從未見過教皇的真面目,至於他的名字,更是列為教中禁條,不准人知道。」
  宇文彤微感失望地又問道:「這天潢教成立了多少時候了。」
  林汜道:「大約一年多兩年不到。」
  「『教廷』廟在何處?」
  「在川邊邛崍山百回谷中。」
  「教中組織如何?共有教徒多少?」
  林汜,石煒對望了一眼,乃由林汜答道:「教中自教皇以下,計有『玄武』,『朱紫』,『蒼龍』,『白虎』四王,每王下轄七侯爵,二十八將軍,再往下便是教徒,其數也不知有多少。」
  宇文彤一聽,內容果與妙手方朔端木弘所說相同,知非假話,於是又問道:「根據天潢教最近的行動,似乎專門針對『朱雀環』而發,究竟是為了什麼?」
  林汜搖頭道:「除了四個王爺之外,我等只知奉命行事,從不准知道行事這原因。」
  宇文彤略一沉吟,道:「這次襲毀那『白衣怪叟』隱居之地,是由誰人率領?『白衣怪叟』究竟被擄到什麼地方去了?」
  林汜道:「我等乃是由『蒼龍王』率領,那『白衣怪叟』已被擒返教廷。」
  「擒他回教廷幹什麼?」
  「不知道。」
  「你們是由何人押送那『白衣怪叟』?從那一條秘徑逃走?」
  宇文彤繼續追問。
  林汜道:「人是由『蒼龍王』親自帶領,乃是經幽谷右邊的秘徑退出。」
  宇宋彤一聽,心知以端木弘和曹昆的功夫,必然無法追趕得上,於是,也不再往下追問,莊容對林汜,石煒道:「你二人既知誤入歧途,應知回頭是岸,望你們好自為之。」
  言罷,同葛青霜,展開輕功身法,朝谷外飛馳而去。
  朝陽初升,又是一天開始。
  宇文彤和葛青霜一夜飛馳,已抵達紫荊關,在鎮上那唯一的客店中,找著了康澤和易晟,卻不見端木弘和曹昆二人。
  一問之下,才知康,易二人也是剛到不久,昨夜在伏牛山中,卻是一無發現。
  宇文彤情知端木弘和曹昆必然是發現了線索而追蹤下去,但也明白他二人的武功,決非「天潢教」的對手。
  當下,在店中略為歇息,用過早飯,立即領著康澤等三人,動身趕奔入川。
  這一天,黃昏時分,眾人已渡過漢水上游,進入大巴山境。
  宇文彤和葛青霜正並肩笑指煙嵐之際,忽地眼前人影一晃,端木弘竟突然現身。
  眾人立即止步,卻發現與端木弘一道的曹昆竟未同來,不由心中俱感一驚,宇文彤更是眉頭一皺,剛欲開口詢問……
  卻聽端木弘急聲說道:「老朽和曹兄已有所發現,請諸位速隨我來。」
  話聲一落,人已轉身掠空而起,往西方飛馳而去。
  宇文彤等人那敢怠慢,紛紛展開身形,緊跟端木弘飛馳過去。
  一行人仿如五縷輕煙,沿著嵐河東岸,朝著大巴山疾馳,不到一個時辰,已經抵達茹星渡口。
  此地名雖為渡口,實際上卻是荒涼得連只渡船都找不到,對岸山勢連綿,少見人煙,正是蜿蜓於川,陝交界的大巴山脈。
  端木弘倏然停身止步,就身旁樹上劈下一根食指粗的樹枝,去淨葉子,振臂拋入水中。
  樹枝去勢如箭,貼著水面破浪前進。
  他猛提一口真氣,縱身躍登樹枝,雙臂一抖,向後發出兩股內家真力,腳下樹枝前衝之勢頓增,迅逾奔馬,向對岸電射而去。
  宇文彤一聲長嘯,雙臂一抖,足尖輕點,身形沖空而起,直拔七丈有餘,在空中忽地弓腰展臂,折身平掠……
  只見他一掠十數丈,不待勢盡,迅速一彈腰,兩手左右一劃,巧演「雲龍九現」身法絕世輕功中的一式「翱翔八極」,身子一飄一掠,已將這二三十丈寬闊的河面越過。
  這時,施展「一葦渡江」的端木弘恰好躍登彼岸。
  隨後,康澤等三人也施展獨門絕學身法,聯袂渡過河來。
  端木弘登岸之後,更未停頓,一擰腰,飛躍上一處斜坡,俯身略一察看,立即向坡下四人一招手,然後順著斜坡向南奔去。
  宇文彤等四人知道端木弘必然是發現了曹昆所留的暗記,於是,齊展身形,緊隨而去。
  此際,一輪皓月已從東山背後升起……
  皓潔清輝,似水銀般展瀉開來,照著崇山峻嶺,彷彿浸於銀河之中。
  宇文彤等五人若破空流矢一般,飛馳於崇山峻嶺之間,瞬息已遠出數十里路。
  突然——在前帶路的端木弘忽地停了下來,目光凝望著道旁一塊巨石,似在搜索什麼。
  後面宇文彤等人相繼止步,一齊順著端木弘的目光望去,只見這塊巨石,通體烏黑,形如靈龜,栩栩欲生。
  在這龜背的右下角上,卻赫然刻著一把長劍,劍尖指著這巨石的左方。
  這種記號,眾人在路途已見過多次,故而一望而知是曹昆所留,遂仍由端木弘領路,折向左方奔去。
  前行不過里許,突見前道橫亙著一塊巨石,阻住去路,這巨石的形狀色澤,均與先前所見那塊龜形巨石相同,眾人於是又停下來,在這巨石上察看。
  忽聽端木弘失聲叫道:「糟糕。」
  康澤笑道:「老偷幾何事大驚小怪?」
  端木弘道:「先前我不曾留意到那塊龜形巨石,原來咱們竟走進了『靈龜坪』中……」
  康澤插嘴道:「難道這地方有什不對?」
  端木弘道:「康兄有所不知,因為此地隱居著一個左道奇人,這人性情怪僻,曾立有禁例,不准外人進入『靈龜坪』,否則……」
  易晟「啊」了一聲,一旁插嘴道:「端木兄說的可是川幫排教的前任掌教,在十年前稱雄西南的『神君』董長公麼?」
  端木弘點頭道:「正是此人。」
  宇文彤接口問道:「老丈對此人似乎甚為忌憚,莫非他的武功比『寰宇四魔』還要高強一籌?」
  端木弘搖頭道:「這倒不是,若論武功以及拳掌功夫,咱們任何一位都比他高明,不過他在這靈龜坪中,卻設有排教中一種最為厲害的陣法……」
  宇文彤不等端木弘說完,冷哼一聲,截住道:「左道旁門,有何可懼,若言陣法,不外奇門遁甲,九宮八卦而已,咱們不妨進入試試。」
  說完,縱身躍起半空中衣袖微抖,身形電閃,向這龜形巨石後面飛落。
  他這一當先發動,康澤等人自.是不容怠慢,紛紛騰身躍起,隨著飛落石後。
  當眾人腳剛沾地之頃,立即發現身外四周,煙霧迷漫,尺許以外,不辨景物,眾人俱不禁一凜。
  適才在巨石的那一面,分明不曾見這邊有什濃霧,怎地眨眼之間即生變化,莫不是那「神君」董長公真的會施邪法?
  五人緊聚一處,略一商議,決定仍由端木弘領路前進。
  端木弘也不推辭,立即相度形勢,查看方位,少頃,業已揣摩出其中布設著一種上古奇門陣式,低呼一聲,「諸位請緊隨在我身後。」
  說完,斜趨東南而去,宇文彤緊隨在後,葛青霜,康澤,易晟等人依次魚貫而行。
  端木弘走了十步,立即折往左行七步,隨又轉向右行三步,方始折入正西。
  在重霧之中,眾人亦步亦趨,前後相隨。
  端木弘循著奇門陣圖,時而左轉,時而右行,一路行去,覺著並無阻隔,不由心中暗喜,忖道:「再這般順利,只須再折五轉,便出此陣……」
  誰知,他思忖未畢:陡聽走在最後的易晟發出驚奇之聲。
  這一聲驚呼,使得眾人不由腳步一頓,端木弘詫然轉頭望去,只見易晟面露詫色,木然注視著左側重霧,忙揚聲問道:「易兄,你看見什麼了。」
  易晟收回目光,答道:「適才看見那重霧之中,似有人影幢幢來來往往,但轉瞬間,卻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宇文彤哼了一聲,道:「這無非是左道旁門的幻形之術,咱們給它來個見怪不怪,則其怪自敗。」
  一言方罷,前面濃霧中忽地飄出一聲冷笑。
  宇文彤劍眉一揚,霍地橫跨一步,左手一揮,對準發聲之處,劈出一掌。
  「呼」地一聲,掌風有若巨浪排空,直撞過去,頓將那濃生的迷霧,衝開一條雲巷,但瞬即又恢復原狀。
  「嗤」前面重霧中,倏又傳來一聲冷笑。
  宇文彤見自己這一掌擊出,力道竟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而笑聲依然發自原處,不由心中一震,暗道:「我倒要看看是什麼邪。」
  心念方生,倏然右手一抬——只聽「嗆」的一聲龍吟過處,一道耀目的翠綠光虹,掠地而起,一閃而斂,他手中已橫著一柄碧瑩寶劍。
  他更未停頓,微一挫腰,一振腕,「太乙神劍」化成一縷碧線,平胸電閃般疾刺而出。
  剎時——銳嘯之聲驟起,一股凌厲無匹的罡風,自劍激射而出,直衝入濃霧之中……
  宇文彤忿怒之下,竟施展出「無極劍法」中的最後一式「萬源歸宗」。
  只聽——「卡」地一聲,劍光到處,飛起了半截竹片,隨見重霧中,陡然升起了一縷紫色輕煙……
  宇文彤施展出這一招「萬源歸宗」,以為敵人縱不立斃劍下,必也無所遁形,誰知竟有此怪事,不由他為之一愣。
  是時,那一縷紫色輕煙已迅速向四下擴展開來,一股濃厚香氣,瀰漫空際……
  端木弘已大聲疾呼:「煙中有毒。」
  宇文彤聞聲一震,突然身後伸過一隻柔軟的手掌,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往後一拉。
  一縷淡淡幽香襲入鼻端,宇文彤忙側首望去,只見葛青霜正關切地對他望著,緊握他左腕的玉手,仍未放鬆,不由一縷溫馨之感,緩緩自他心底泛起……
  這時康澤等人已自運功閉竅,一面揮掌劈掃,將逼近身來的紫色輕煙盪開。
  可是,這紫煙似乎隱含著極大的凝聚之力,雖被掌風排蕩得向兩旁滾湧。但並未震散消滅,反而迅速由旁側湧捲過來……
  宇文彤見狀,劍眉一揚,冷哼一聲,立運「兩儀真氣」,聚於左掌之上,迎著紫色輕煙一圈,左右一引……
  頓見那滾滾而至的紫煙,隨著宇文彤這一引之勢,似萬流歸壑般,迅向他身前聚攏,結成一條煙柱。
  此際,宇文彤神色凝重,星眸中精光電射,注定面前的紫色煙柱,霍地掌心一翻,手臂緩緩上舉……
  那紫色煙柱已凝如實質,迅快上升空際,眨眼間,已升至十數丈高……
  宇文彤陡地吐氣開聲,掌心向外一吐,一股「陽剛干氣」,暴然擊出。
  只見那紫色煙柱,立被震散,化作萬縷細絲,飄向天際,隨風消失。
  宇文彤施展絕世神功,雖然將一場劫難化去,但心中對方才一劍未能傷敵之事,仍難釋懷,是以收掌之後,目光又向那發出笑聲之處望去。
  端木弘道:「其實不過是排教中一種『以物代形』邪法而已……」
  葛青霜插嘴道:「什麼叫做『以物代形』之術呢?」
  端木弘道:「此法與一般江湖術士的障眼法大同小異,不過排教中人施來,卻另藏有其他埋伏,使人不知不覺地受其所害罷了。」
  葛青霜笑道:「那麼,入陣這人只消通曉陣法,對那些幻象異聲,抱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就不妨事了。」
  她話聲甫歇,陡見濃霧中,突然現出一團光芒,光色青紅藍紫幻閃靡定,緩緩朝眾人跟前逼來……
  葛青霜「噗嗤」一笑,道:「剛說曹操,曹操就到,咱們就對它來個不理不睬,看它變些什麼花樣……」
  說說之間,那一團閃幻不定的光芒,已然相距眾人不及-丈,光彩正由青轉紅,眾人立感熔金爍石的熱風,迎面撲來,登時有若置身洪爐一般。
  眾人見這光團並非幻形之物,俱不由大出意外,易晟立處與光團相距最近,早已大喝一聲,雙掌齊揮,「呼呼」劈出兩掌。
  「砰」然一聲,熱風撲來之勢頓時為之一挫,但那光團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仍自緩緩進逼過來……
  易晟一擊無功,心生駭凜,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宇文彤一聲清叱,霍地圈臂,挫腕,吐掌,「十八金剛手」中的一招「量周沙界」已平胸推出。
  「無極神功」驟化一股驚天動地的強猛勁風,狂捲而出,迎著那團光芒,直撞過去……
  「波」的一聲響聲過處,那一團光芒彷彿似正月裡的花炮一般,被宇文彤掌力震得電漩星飛,四散熄滅。
  眼前光景登時為之一暗。
  就在這明暗轉變的瞬間,眾人驟覺渾身一顫,彷彿墜入冰窖一般,一陣奇寒刺骨之氣,由渾身毛孔入體內,迅達四肢百骸。
  宇文彤知是主才自己一掌震散了那團光芒,又中了對方暗算,當下,大喝道:「大家速運功驅寒。」
  誰知,他話雖出口,自己卻是一字未聞,不由一怔,再試呼叫,方發覺聲音出口便已凝住,不能遠傳。
  這一來不禁心頭駭然,忙打手式示意,自己立即坐下,運功抵禦。
  須臾,那先天真氣已在他體內運行一周,立將寒氣驅盡,且神功更源源透體而出,向四周擴展……
  這時,康澤等四人雖也各自坐地行功,不令寒氣繼續侵入,但卻無法像宇文彤那樣,驅出侵入體內的寒陰之氣,故此一個個都是臉色鐵青,身子發顫,難受已極。
  恰好宇文彤體內發出的「無極神功」源源擴展,將他們四人護住,他們遂乘勢遙引宇文彤的先天真氣通入體內,加速本身真氣運行,逐漸將那寒陰之氣逼出體外。
  眾人直待渾身寒去暖生,方始振衣起立,互道「好險」不已。
  就在此時,前面重霧之中,忽然又現出四團火光,冉冉朝他們飛來……
  宇文彤等人迭次遇險,對這陣中的諸般景象,已然心生警惕,這四團火光一現,各人立即凝神戒備。
  只見這四團火光飛至半途,竟倏然停住,隨聽一陣低沉絲竹之聲,隱約飄送過來……
  眾人以為這又是什麼邪門惑人之法,忙各運功閉住聽覺,以防受感,那知——這陣絲竹之聲也由細而洪,剎時響徹空際,同時前面的濃霧,卻隨音韻的增高而漸次消散。
  眾人目睹斯情,俱不禁為之驚疑不定……
  陡地,一聲悲角長鳴,劃空而起,聲裂金石,震撼雲霄。
  角聲一落,那絲竹之聲隨之戛然而止,濃霧也剎時散盡,只見清光大盛,眼前景物已經清晰可辨。
  眾人詫然望去,俱不由一愕。
  只見前面數丈以外,竟然是一片浩大湖蕩,波光映月,銀蛇亂竄。
  一艘巨大彩舟,正緩緩向眾人立處駛來。
  這艘彩舟艙色金碧,四周垂以真珠之簾,船艙四角,高懸著琉璃明角燈,那燦爛燈光,照耀得彩舟四圍,亮如白晝。
  船頭上肅立著四個身穿灰衣,手捧法器眉清目秀的少年。
  宇文彤等人已看出適才濃霧中現出的四團火光,即是這彩舟上懸的明燈,只不知這船是真是幻?還是有什麼花樣變化?
  少頃,那彩舟距岸僅有數丈,陡然間,絲竹之聲又起,船頭上的四個灰衣少年倏向兩旁一閃,只見珠簾一掀,兩個手捧黃色三角小旗的藍衣少年,魚貫走出……
  這兩個藍衣少年走到船頭,並肩止步,齊聲遙對宇文彤等人道:「諸位前來赴約,家師因忘卻遣人至坪外接引,致有諸多失禮之處,故特命我二人,先向諸位致歉,敬祈諒察。」
  眾人聞言,俱不禁又為之一愕。
  葛青霜低聲對宇文彤道:「看來,我們是被人誤會作赴約之人了,只不知舟中主人到底是誰?」
  宇文彤笑道:「單看這副排埸,可知必是那前任排教掌門,『神君』董長公了。」
  二人正在喁喁對語之際,那兩個藍衫少年已然退下,肅立艙門左右,同時,彩舟也擺靠岸邊。
  那幅低垂艙門口的珠簾又是一陣掀動,走出四個身著白衫,背插長劍的中年人。
  他們一直走到船頭,肩不搖,腿不屈,並齊地飄身上岸,肅立於宇文彤等人丈餘外處。
  緊跟著,船艙中又走出兩個青衫老者,每人右手握著一根長達六尺,翠碧晶瑩的竹杖。
  這時,端木弘已悄然走近宇文彤身邊,以「傳音入密」功夫說道:「這董長公今晚竟這般傾巢而出,顯見那些前來赴約的人必非等閒,待會董長公現身,少俠可即說明來意,以免發生不必要之誤會。」
  宇文彤方自頷首會意,那兩個青衫老者已飄落岸上,分站於四個白衫中年人身後。
  這兩個青衫老者剛剛站好,彩舟之上,又飛落一人。
  只見此人年在五旬以上,身穿紅色長袍,足登繡金福履,腰間之上,懸了一柄長僅數寸,寬約三指的竹製短劍。
  他落地之後,立即摘下竹劍,朝空中一舉,頓時——絲竹之聲戛然停止。
  絲竹之聲一歇,湖岸之上,立時瀰漫著一層肅煞之氣,扣人心弦。
  宇文彤冷冷地望著排教之人這般鋪張之態,嘴角間已隱隱浮起一絲不屑的哂笑……
  那身穿紅色長袍的老者緩緩收起手中竹劍,迅速地掃了宇文,彤等五人一眼,然後抱拳肅容道:「諸位是『苗疆四惡』請來助拳的服友?」
  「苗疆四惡?」五人聞言俱是心頭一怔。
  宇文彤冷冷地搖了搖頭,朗聲問道:「尊駕可是此間主人董長公?」
  那紅袍老者見宇文彤否認,心頭也是一愕,詫然望著宇文彤,道:「董師兄現在船上,在下乃司徒一羽,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到此有何教示?」
  宇文彤閃目瞥那艘華麗彩舟,朗聲道:「在下宇文彤,有事要面見令師兄一談。」
  「宇文彤」三字甫一出口,排教之人俱不禁臉色一變,甚或驚咦出聲。
  原來在這數月之間,宇文彤之名已傳武林,威聲四播,如今竟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且來意不明,又值強敵將臨之際,怎教他們不為之變色失驚?
  那紅袍老者司徒一羽方自神色一定,正待開口,陡聞彩舟艙中,有人朗聲笑道:「荒山何幸,得蒙宇文掌門人寵降,董某未能親自遠出相迎,實在失禮萬分,司徒師弟還不快些肅客登舟待茶。」
  司徒一羽聞言,忙恭聲應道:「遵命。」
  將身子閃過一旁,拱手對宇文彤道:「家師兄有請宇文掌門人登舟待茶。」
  宇文舟回頭望了康澤等人一眼,然後對司徒一羽抱拳笑道:「令師兄既然這樣客氣,在下也不謙讓了,就煩司徒老師先行吧。」
  司徒一羽道聲:「有請。」隨即轉身在前引路。
  這時,彩舟上之人早將跳板放下,放在湖岸上。
  宇文彤等五人隨著司徒一羽,緩步經跳板登上船頭,只見艙門珠簾啟處,迎出一人。
  重棗臉,臥蠶眉,霜發銀髯,身穿鵝黃綢衫,腰緊銀色絲帶,足登銀絲滾邊繡金福字履。
  此人神態出塵,眉宇間卻隱蘊懾人之威,他一步出艙門,隨即雙手抱拳,對宇文彤笑道:「久仰閣下盛名四播,今宵一見,果然傳言不虛,同行貴友,請恕董某眼拙,敢煩閣下代為引見?」
  宇文彤一面還體,一面替康澤等人一一引介了。
  董長公連稱久仰,遂側身揖客入艙,讓座,獻茶,然後拱手問道:「宇文掌門人枉駕過訪,不知有何賜教?」
  宇文彤遂將此行目的,以及在靈龜坪入口處發現曹昆所留暗記,以致冒昧登門拜記之故說出。
  董長公一聽之下,不由面露詫色,沉吟道:「董某自十年前隱居此地以後,除本教弟子外,極少與外人往來……」
  話聲微頓,忽地臉色一整,決然道:「即使有外人進入靈龜坪,董某亦無不知之理,故此……」
  他言還未了,驀聽艙外的人高聲稟道:「啟稟恩師,赴約的苗疆朋友駕到。」
  董長公倏然住口,掉頭對艙外沉聲道:「林滄,傳令撤陣相迎。」
  他話聲一落,人已離岸而起,對宇文彤歉然笑道:「諸位請稍片刻,董某暫時失陪,待與來人事了後再……」
  說至此處,似乎忽然想及一事,倏地住口,迅由懷中取出一面黑色小網,擎在手中,戟指上下左右四下比劃,口中喃喃念了幾句咒語,忽的一抖手,黑色小網閃電般將桌上一隻茶碗罩住,方始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只看得宇文彤等人莫名其妙。
  董長公忙含笑解釋道:「適才命小徒撤陣之際,忘了那些苗疆之人:善於施蠱放毒,傷人於無形,本教弟子雖早已有所防範,但諸位卻不得不防,故用『以形代物』之術,全將湖籠罩在本教至寶『青靈神網』之中,以防萬一。」
  話聲甫住,湖岸上卻陡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道:「董老兒,老夫在你尚未傳令撤陣之前,早已將本門三人蠱聖中的『金蠶靈蠱』放出,你那面破網,又有何用處。」
  董長公聞言,目光迅向宇文彤等五人臉上一掃,頓時臉色驟變,恨聲道:「董某一時失算,致令諸位受累,唉……」
  他剛剛唉了一聲,湖岸上已響起一聲狼嚎般的狂笑,將他的話打斷。
  狂笑之聲一落,隨聽一聲大喝:「董老兒,我弟兄已應約前來,你怎縮頭不出?」
  董長公只聽得蠶眉一皺,臉色驟變。
  宇文彤雖不知董長公與苗疆中人有何糾葛,但以己方五人竟無端遭受蠱毒暗算,心中已然大為憤怒。
  此刻一聽這狼嚎般笑聲,猛地憶起這發笑之人,正是他在西川綿陽附近,拯救項淼,曹昆時,漏網逃脫的「苗疆四惡」之一,「狼神」哈元章。
  這一來,宇文彤那還忍耐得住,劍眉一軒,冷笑一聲,霍地離座,飛身穿出艙門而去……
  康澤等四人一見宇文彤發怒飛出,忙也紛紛離座而起……
  董長公伸手未將宇文彤攔住,一見康澤等人又要跟去,忙不迭將身子擋住艙門,急道:「諸位已被『金蠶毒蠱』侵入體內,實不宜離舟外出,待董某去將宇文掌門請回,同時並向來人索取解藥。」
  言罷,轉身穿出艙門而去。
  康澤等四人當除了葛青霜閱歷較淺外,余皆見聞廣博之士,深知苗疆三大蠱聖的厲害,若置身在這般被排教至寶「青靈神網」籠罩下的彩舟中,或可勉強抗禦一時。
  如果暴露在外面,則只要施蠱之人訊號一催,蠱毒將立即發作,萬無幸理,當下,乃默默依言歸座。
  葛青霜看見康澤等三人的神態,也猜出情勢必然十分嚴重,心念宇文彤安危,那能坐得安穩,滿臉焦急之容,貼著艙門,定睛向岸上張望。
  宇文彤身形如電,飛上湖岸,直射落排教七位高手與苗疆來人之間,星目中神光電射,緩緩一掃——只見苗疆來人共有五名;當中是一個雪發披肩,白髯垂胸,瘦骨嶙峋,面無血色的老苗,一雙深陷的眼眶中,精光四射,顯見功力非凡。
  那「狼神」哈元章,正緊傍這老苗左側而立。
  在哈元章左側,是一個身披虎皮,腰懸皮鼓的矮胖大漢,此人滿臉橫肉,凶睛怒突,貌相獰惡,正是「苗疆四惡」中的「虎煞」巴利拉。
  雪發老苗的右側,站著「苗疆四惡」的老大「蛇毒」裡多。
  最右面乃是「苗疆四惡」中,心腸最毒,手段最辣,狡滑奸詐無比的「狐精」賈化。
  宇文彤這一現身,「狼神」哈元章登時觸起受挫之辱,當下,怒瞪著宇文彤,低聲向那雪發老苗咕嚕幾句。
  那雪發老者聽罷,驀地仰面一「桀桀」狂笑……
  宇文彤劍眉一軒,沉聲叱道:「老匹夫,你死到臨頭,還有什麼好笑。」
  雪發老者上住笑聲,陰沉地目注宇文彤道:「無知小子,死到臨頭的是你,只消巴利拉腰間皮鼓三響,你就要飽受金蠱嚙心之苦,化骨揚灰而亡。」
  宇文彤冷哼一聲,方待發作,忽聽身後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董長公翩然飛降,遂暫按心頭怒火,側身讓了一步。
  董長公落地之後,業已認出這雪發老苗,乃昔年「苗疆二老」中碩果僅存的「雪發翁」冷逸,不由心頭一震。
  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抱拳行禮道:「冷翁久違了,今夜什麼風吹得大駕到此?」
  「雪發翁」冷逸陰森一笑,道:「董老兒少跟老夫來這虛套,你與我師侄的過節,等會再算,這小子和我哈師侄的賬,須得先行了斷……」
  董長公「哦」了一聲,莊容道:「這位宇文少俠和他的同伴,乃董某佳賓,董某自應負責接待,如冷翁能慨賜解藥,則董某願悉聽吩咐。」
  宇文彤怎肯讓董長公為了自己等人作委曲求全之事,當下正色對董公道:「董長老無須如此。」
  倏地轉身,雙眉一挑,目射神光,逼視著「雪發翁」冷逸,大喝道:「老匹夫,少爺先把你斃了。」
  話聲一落,右臂倏揮,一掌卻搖向「虎煞」巴利拉擊去。
  「雪發翁」冷逸似早已料到宇文彤有此一著,當宇文彤揮臂之頃,也自大喝一聲:「小子休得妄想。」
  喝聲中,圈臂吐掌,迎著宇文彤擊出的掌勢,疾推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頓見走石飛砂,渦氣成漩,人影翻滾。
  雙方擊出的掌勁一撞之下,宇文彤屹然不動,俊面凝煞,神威凜然,「雪發翁」冷逸白髯飄揚,面色鐵青,蹬蹬蹬倒退三步。
  站在兩側的苗疆四惡,登時被勁風挑動的餘威,震得紛紛縱身讓避不迭。
  「雪發翁」冷逸拿樁站穩之後,卻驀然揚聲狂笑起來,手指宇文彤道:「小子,你這一妄用真力之故,鼓聲僅須一響,便足致你死命,嘿嘿,你現在縱能將這面『催命神鼓』擊毀,但鼓破發聲之頃,也就是你畢命之時了。」
  言罷,又是一陣得意地嘿嘿狂笑……
  宇文彤冷笑道:「本少爺豈懼你虛聲恐嚇。」
  「恐嚇?哈哈哈哈……」笑喝聲中,「雪發翁」冷逸一指那湖上彩舟,沉聲道:「你那同個同伴,休看有董老兒的破網罩住,但十二個時辰之後,不須老夫用鼓聲催動,也一樣要飽受金蠶嚙心之苦,化骨揚灰而亡。」
  宇文彤聞言,不禁心頭一震,怒目瞪視著「雪發翁」冷逸,暗自心念電轉,盤算對付之策。
  站在一旁的董長公再次開口道:「冷翁,你如不先拿出解藥,董某將不計後果,與你一拼。」
  「雪發翁」冷冷道:「老夫如沒有十分把握,豈會前來赴約,你正身業已難保,還想代人討取解藥,嘿嘿,真是笑話。」
  董長公陡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董某倒要看看冷翁你究竟有多少把握。」
  「雪發翁」冷逸目光一掃那雁列湖岸上的七個排教高手,冷笑道「就憑這七塊廢料嗎?」
  那七個排教高手登時臉色一沉,齊地猛向前一步,怒目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