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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了結恩怨

  門主自軟轎中緩緩行了出來,還是那個老樣子,面上所含的笑容始終使人捉摸不透。
  宋磊的目光隨著范悟天的出現而寒凝,雖然他在江湖上浪跡了這許多年,已使得他懂得一切人情世故,也瞭解要在這個險惡的江湖上立足,必須要沉著應付任何一件事情,但,今日這件事,居然有些使他沉不住氣……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面上浮現著一片殺機。
  范悟天若無其事,面上掛著一層令人可憎的笑意。
  歐陽修德道:「門主!?
  地獄門主嘿嘿地道:「歐陽兄,想不到吧。」
  歐陽修德道:「門主隆高情宜,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門主道:「自己人,別談這個!」
  歐陽修德道:「門主,今日之事?」
  門主一揮手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會安排!」
  他轉頭道:「陸山主!」
  陸靖微笑道:「門主有何指教?」
  地獄門主道:「長白山已多年不參與武林中事,今日閣下難道要破前例,插上一腳江湖是非麼?」
  陸靖道:「不錯,長白山鮮少參與江湖中事,但是,長白山並不怕事,也不會向某一門或某一派低頭!」
  門主嘿嘿地道:「不錯,長白山確有這個能力!」
  陸靖道:「今日之事我陸某人想脫身都不容易!」
  門主道:「為什麼?」
  陸靖道:「因為歐陽兄和在下有段不太容易化解的恩怨。」
  門主一怔道:「你和他?」
  陸靖道:「不錯。」
  門主道:「這倒怪了,昨日我還聽人說你倆已取得諒解,願意共同為武林中做點事,哪裡想到言猶在耳,竟然……」
  陸靖冷笑道:「我陸靖怎會和這種人為非作歹,前些日子在一起實有點不得已,如果不是為了替我小師妹尋仇……」
  門主道:「令師妹?……」
  陸靖道:「不提也罷。」
  門主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她是誰。」
  陸靖道:「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歐陽修德那條老命。」
  歐陽修德嘿嘿地道:「陸山主,你別得理不饒人!」
  陸靖道:「咱們的事已經不是言語能夠解決!」
  歐陽修德嘿嘿地道:「這話不錯。」
  陸靖道:「你是明白人,該做明白事。」
  歐陽修德道:「人家怕你陸山主,我歐陽修德並不在乎。」
  陸靖道:「那很好,咱倆單獨解決。」
  歐陽修德道:「我要向門主請示一下。」
  他低聲道:「門主!」
  門主一搖手道:「你先別說話。」
  他朝陸靖微微一笑道:「陸山主!」
  陸靖道:「門主有何指教?」
  門主道:「我請陸山主幫個忙。」
  陸靖道:「老夫能幫什麼忙?」
  門主道:「這件事很簡單,只請閣下高抬貴手。」
  陸靖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門主道:「看本門主的面子,和歐陽修德的事算了。」
  陸靖道:「算了?」
  門主面色微寒,道:「你不願意?」
  陸靖道:「恐怕無法同意。」
  門主寒聲道:「陸山主!」
  陸靖道:「門主儘管吩咐!」
  門主道:「你不給我面子?」
  陸靖道:「那倒不敢,不過……」
  門主嘿嘿地一笑道:「陸山主,咱們好來好去,你不會不給我這點面子吧,有道是虎死留皮,人死留名,憑我這張老面子……」
  陸靖道:「門主,你知道……」
  門主道:「你不願意就是不給我面子!」
  陸靖冷笑道:「門主,我只有失禮了。」
  范悟天冷冷地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陸靖變色道:「范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范悟天嘿嘿地道:「我以為你這位大山主不認識我了呢。」
  陸靖冷冷地道:「也許我認不出你來了。」
  范悟天道:「我們門主的臉你可不能亂砸呀!」
  陸靖道:「那得分什麼事情!」
  范悟天道:「在門主即將統駁天下之際,你這樣做十分不智。」
  宋磊冷哼一聲道:「亂臣賊子!」
  范悟天變色道:「你說什麼?」
  宋磊冷冷地道:「亂臣賊子!」
  范悟天怒聲道:「畜牲,你眼中還有長輩這兩個字沒有?」
  宋磊道:「憑你這副德性也配做我的長輩?」
  「喂!」范悟天道:「令師跟我交情甚厚,你……」
  宋磊呸聲道:「你不談起家師,我還不生氣,家師和你何怨何恨?你害得他似癡似瘋,亦聾亦啞……」
  范悟天嘿嘿地道:「宋磊,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宋磊道:「江湖上有誰不知道這件事?」
  范悟天冷冷地道:「好,我姓范的敢做敢當,古冰寒是我下手的,那只怪泰山派十四年前殺死了我的兒子!」
  宋磊道:「你的兒子?」
  范悟天嗯了一聲道:「不錯,我兒子范小洪是活生生死在古冰寒手中!」
  宋磊叱道:「胡說,我師父不會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重手!」
  范悟天冷笑道:「你懂個屁!」
  宋磊道:「你不說個明白,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范悟天嘿嘿地道:「范小洪那時不過十七八歲,只因為偶爾犯了色心,被古冰寒碰上,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宋磊道:「淫徒之人,不可饒恕!」
  范悟天冷冷地道:「胡說,他是無辜的!」
  宋磊道:「家師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後輩動手……」
  范悟天道:「小洪和古冰寒動手,當然不是古冰寒的敵手,他一邊打一邊跑,結果終因傷重死了!」
  宋磊啊了一聲道:「姓范的,這件事我師父說過!」
  范悟天一怔道:「他怎麼說?」
  宋磊道:「他說在青城的時候,遇上一件棘手的採花案,經過他明察暗訪之後,發現是一個少年人幹的!」
  范悟天哼聲道:「當然,我兒子那時才十七歲!」
  宋磊道:「我師父有一天在一間民房中找到了這個少年,當時這少年正要再做案,兩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當然,那少年不敵而逃,可是我師父發現了一樁怪事!」
  范悟天道:「什麼怪事?」
  宋磊道:「家師發現這少年使的是你姓范的全部招式!」
  范悟天嘿嘿地道:「廢話,那是我兒子,武功當然全是我教的!」
  宋磊寒聲道:「子不教父之過,姓范的,你錯了。」
  范悟天道:「我什麼地方錯了?」
  宋磊道:「你恐家醜外揚,我師父曾問過你三件事,你卻絕不承認自己的兒子,結果你兒子死了……」
  范悟天道:「他是死在古冰寒手中!」
  宋磊道:「應當說是死在你的手中!」
  范悟天呸了一聲道:「一派胡言,小洪受了重傷!」
  宋磊冷笑道:「江湖上誰不知道你范悟天最善於玩弄心計,當時你知道我師父會追問這件事,為了保全你在武林中的地位,不惜將你兒子……」
  范悟天變色道:「你說什麼?」
  宋磊道:「殺死你自己的兒子!」
  范悟天慘聲道:「誰說的?」
  宋磊道:「范悟天,我希望你冷靜點,你也不妨仔細地想一想,家師當時雖然不知道范小洪就是你的兒子,可是卻斷定了一件事!」
  范悟天緊張地道:「什麼事?」
  宋磊道:「范小洪與你必有關係!」
  范悟天道:「廢話,當然有關係。」
  宋磊道:「家師為了揭開這層關係,親自查訪了將近一個月,才知道范小洪便是你唯一的獨生子,可是你卻絕口不談這事,問你也否認,家師只好不再追查。」
  范悟天嘿聲道:「原來他已知道了?」
  宋磊道:「家師知道了你和范小洪的關係後,知道你一定為了自己的兒子不肖而難過,所以他命令我們,今後對你的手下要絕對客氣!」
  范悟天冷笑道:「假仁假義!」
  宋磊冷笑道:「家師不過是表示對你的歉意罷了,他也知道你腦後長有反骨,不論何人,對你再好,你也會翻臉無情,不講什麼仁義道德!」
  范悟天大笑道:「他看對了。」
  宋磊長歎道:「家師雖然看對了,卻做錯了。」
  范悟天一怔道:「為什麼?」
  宋磊道:「他知道你這人很壞,卻沒想到你會壞到這種程度!」
  范悟天大笑道:「古冰寒也有走眼的時候!」
  宋磊道:「這是他最失策的地方!」
  范悟天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古冰寒也有這一天!」
  宋磊道:「范悟天,你又失了一著!」
  范悟天一呆道:「哪一著?」
  宋磊道:「家師知道你工於心計,心狠手辣,誰得罪了你,誰就一輩子倒霉,家師曉得你一定會找機會報仇,所以命令我們勤習劍法,他老人家曉得你一定會勾引外敵攻襲泰山派的重地!」
  范悟天大叫一聲道:「氣死我了。」
  宋磊道:「你要真能氣死,還不失為一個漢子!」
  范悟天憤憤地道:「好,好,我范悟天一生之中都在算計人,沒想到反被人家算計了,好個古冰寒,他原來還有這一招。」
  宋磊道:「家師也有失算之處呀。」
  范悟天一怔道:「我不明白。」
  宋磊道:「家師雖然把你的為人看個透透澈澈,但是他最後還是失手在你手裡,這也有個原因!」
  范悟天道:「什麼原因?」
  宋磊道:「太過於仁厚!」
  范悟天怒道:「放屁,古冰寒也能算仁厚之人?」
  宋磊冷笑道:「如果家師稍為一狠心腸,你范悟天也活不過今天了,這話你總該不會否認吧?」
  范悟天嗯了一聲道:「這個我相信,不過我也看準了他的弱點。」
  這下子換宋磊驚訝,他本來還想忍住,可是終究耐不住心中好奇,微微一笑道:「我不解!」
  范悟天嘿嘿地道:「古冰寒把我當傻子,以為我被他玩弄於股掌間,殊不知我是故意讓他知道我的為人心好,否則以他那樣老奸巨滑的人,豈會輕易上我的當。」
  宋磊低歎一聲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厲害的人物!」
  那門主道:「老范,別盡談那些婆婆媽媽的事了,咱們還有大事急辦呢!」
  范悟天道:「是,門主。」
  他一揮手道:「門主,咱們必要以門規處理那個女人?」
  門主道:「當然!」
  范悟天突然一招手道:「春花,你過來。」
  春花變色道:「幹什麼?」
  范悟天道:「春花原本是本門派在外圍臥底的門徒,不執行本門門主所賦與的使命,居然勾結外敵!」
  春花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歐陽修德一震道:「什麼?春花,你是地獄門的……」
  春花道:「不錯,在你之前,我原是青樓裡的角色,被范悟天看中,收為地獄門的外圍弟子,認識你,那是范悟天的授意,否則……」
  歐陽修德嘿嘿地道:「我真是看走了眼!」
  春花道:「這叫終朝打雁,還有被雁啄瞎眼睛的時候!」
  歐陽修德怒聲道:「好可惡!」
  門主手指著春花道:「你過來!」
  他話聲不疾不徐,沉穩有力,春花居然無法抗拒,緩緩行了過去。鐵算盤道:「宋老弟!」
  宋磊道:「鐵老,你吩咐!」
  鐵算盤道:「這個風塵女人雖然半生之中都在那邪惡之中打滾,到底和我夫妻一場,念在往日情份上,我不忍見她這死去。」
  宋磊道:「那咱們動手!」
  他沉聲道:「站住。」
  春花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懾住了,忽然不知駭懼地行去,但當宋磊那聲若宏鐘的吼聲一震後,她身子陡然一顫,有若大夢初醒似地愣在地上。
  她抖顫地道:「我在幹什麼?」
  鐵算盤道:「你正往鬼門關報到呢!」
  春花震駭的臉色蒼白,急忙躍身退了回來。
  門主雙目一寒,道:「好純的獅子吼!」
  宋磊淡淡地道:「難登大雅之堂。」
  門主冷冷地道:「宋朋友,你過份!」
  宋磊道:「但求心中無愧!」
  門主道:「你應當瞭解一件事!」
  宋磊道:「我不解,門主何不教我?」
  門主嘿嘿地道:「你應當知道,這是本門的家務事,別人還插不上手的……」
  宋磊道:「她已昨日死,今日生,不屬任何一方!」
  門主大怒道:「放屁,她進了地獄門,休想再爬出去!」
  春花道:「我早與你們沒關係了!」
  門主瞪著春花,目中彷彿要噴出火來。
  他怒沖沖地道:「你說什麼?」
  春花道:「我並不是地獄門的人!」
  門主道:「誰說的?」
  春花道:「你可以問范悟天!」
  范悟天一震,沒表示什麼。
  門主道:「老范,她不是你收的門徒麼?」
  范悟天嘿嘿地道:「不錯。」
  門主道:「她為什麼否認?」
  范悟天道:「這個……」
  春花道:「如果我真是地獄門的弟子,手上一定有你們地獄門的符記,門主,你可以看看,我手上沒有!」
  她伸出手臂,捲起袖口露出雪白的肌膚,毫無他們所說的符記。
  范悟天的臉色變了,變得有些像豬肝色。
  門主冷冷地道:「老范,你怎麼說?」
  范悟天乾笑道:「門主,這事我有稟報……」
  門主道:「說來聽聽!」
  范悟天道:「當初門主讓我雲遊四方,專在下三門、低九流中尋找一些可堪造就的弟子,我奉命之後,共找了八十九個,這個春花因為是個青樓女子,做的是皮肉買賣,肌膚上若留下咱們地獄門的符記,難免露了身份!」
  門主嗯了一聲道:「也有道理!」
  春花道:「門主,你錯了!」
  門主一怔道:「我錯在什麼地方?」
  春花道:「范悟天根本沒給你在江湖上佈置你的人手!」
  范悟天叱道:「春花胡說!」
  春花道:「我不會說不負責的話!」
  門主道:「你可有證據?」
  春花道:「我?」
  范悟天怒道:「賤人,人道是婊子無情,這話一點不假,想不到你春花在這個骨節眼上,居然咬了我一口!」
  春花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
  話語未落,她的身子突然一個踉蹌,一頭栽在地上。
  春花神情大變,范悟天道:「這是你自尋的!」
  宋磊變色道:「范悟天,你暗中施毒?」
  范悟天道:「這樣子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宋磊道:「好陰險的人,對一個女人下這樣的毒手!」
  鐵算盤變色道:「老范,咱們的事該有個了斷!」
  范悟天道:「決不會讓各位失望!」
  門主道:「老范,你過火……」
  范悟天道:「也許有點!」
  門主道:「你可知罪?」
  范悟天道:「何罪之有?」
  門主道:「你欺上瞞下!」
  范悟天大笑道:「門主,欺上瞞下?」
  門主一呆道:「大膽!」
  范悟天冷笑道:「門主,你這是生誰的氣?」
  門主道:「你!」
  范悟天道:「犯不著!」
  門主怒道:「你的膽子愈來愈大,我!」
  范悟天道:「門主,在這種場合,你還會和我鬧意見?」
  門主道:「我手下都管不好,怎能統馭武林!」
  范悟天道:「以門主之能,這圖霸武林之舉,只怕力有不逮!」
  門主叱道:「你胡說!」
  范悟天道:「我字字不假!」
  門主哼聲道:「你犯上!」
  范悟天道:「這個『上』字指誰!」
  門主大笑道:「老范,你我共事多年,以今日之態度最不可饒恕,在本門中,以小犯大,罪要鞭屍!」
  范悟天道:「不錯。」
  門主道:「你應知罪!」
  范悟天道:「門主,這是命令?」
  門主道:「不錯。」
  范悟天道:「我倒要看看門主下命令到底有幾分效力!」
  門主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范悟天道:「你佔門主這個位置也好幾年了,門主的癮頭也過足了,今日,你不妨試試你這個大門主到底有多少權力,是不是每個人都聽你的!」
  門主嘿嘿地道:「老范,別耍這一手!」
  范悟天道:「你不信?」
  門主道:「在我手裡,誰敢抗命?」
  范悟天道:「那是過去,現在不同了。」
  門主道:「有何不同?」
  范悟天道:「他們不再聽命一個徒有其表,而無真才實學的空殼子!」
  門主道:「真的?」
  范悟天道:「你何不試試!」
  門主道:「我不需要試,我只要先制住你!」
  范悟天笑道:「門主,你白費力氣!」
  門主嘿嘿地道:「你太小看我了,老范,幾年來,我倆始終沒有交過手、過次招,今日是機會,我倆正好比劃一下!」
  范悟天道:「面當外敵,這個提議不好!」
  門主道:「咱們地獄門內部發生了問題,怎麼能夠去抵抗外敵,老范,來吧,我倆必有一傷,也必有一亡!」
  范悟天道:「也許!」
  他一揮手道:「門主,我先要委屈你一下!」
  門主一怔道:「怎麼?」
  他目光隨意一瞟,只見四個身手極健的年青漢子隨著范悟天的手勢奔來。
  他立刻認出這關洞上的雷門四兄弟,俱有一身上乘身手,當初范悟天把他們四兄弟引進門下時,自己還曾親自召見過,哪裡想到他們四兄弟居然是范悟天的私人班底,在這個節骨眼上公然和自己為敵。
  四個人身形一閃,將門主困在中間。
  門主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那雷門四兄弟一語不發,冷冷地瞪著他。
  范悟天嘿嘿地道:「他們是奉命行事。」
  門主怒道:「奉誰的命?」
  范悟天道:「當然是我的了!」
  門主道:「好,咱們別別苗頭!」
  「巴圖!」
  一個頭上光禿禿的巨形大漢穩立在地上,像半截塔一樣,一身功力可貫石,他是蒙古最有名的力士,不過像他這種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但卻忠心得很。
  巴圖道:「幹什麼?」
  門主道:「把他們給我摔出去。」
  巴圖搖頭道:「不行!」
  門主一愣道:「為什麼?」
  巴圖道:「范大哥已跟我講明了,今日不論什麼事,我都不能出手。」
  門主道:「笨蛋,你聽他的?」
  巴圖道:「我答應了他,一定辦到!」
  門主歎道:「唉,你這個傻蛋,被人扣住了。」
  他朝另一個矮瘦老人道:「葉老九,你呢?」
  葉老九陰沉地道:「門主,我怕讓你失望了!」
  門主道:「你也叛我?」
  葉老九道:「那是不得已的事!」
  門主黯然地道:「告訴我,范悟天給了你多少好處?」
  葉老九道:「他什麼也沒給我,只說了一句話。」
  門主一怔道:「什麼活?」
  葉老九道:「順者生,逆者死。」
  門主冷笑道:「你相信了?」
  葉老九道:「我能不信麼,門中弟子大半全是范老的人,他的權勢大於你多少倍,地獄門裡誰不聽他的?」
  門主道:「你站在他那邊?」
  葉老九道:「我還能選擇麼?」
  門主道:「牆上草!」
  葉老九道:「這只能說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門主歎聲道:「大權旁落,我早發覺才對!」』
  范悟天道:「太晚了。」
  門主道:「老范,叫他們退下!」
  范悟天道:「不行,你太危險了,如果我稍一疏神,你定會借勢再起,門主,為了我自己的將來,我必須……」
  門主道:「你為什麼不和我直接了斷!」
  范悟天道:「今日我便要做一了斷,不過把我們的事情移後面,因為,這幾位好朋友,全是衝著我來的!」
  宋磊上前道:「門主!」
  門主苦笑道:「宋朋友,你指教!」
  宋磊道:「江湖上講究的是義氣之爭,范悟天暗中蓄勢,做出這種為人不恥的叛門之舉,在下覺得不恥!」
  門主道:「謝謝你!」
  宋磊道:「眼下你何不化敵為友!」
  門主精神一震,道:「不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著!」
  宋磊道:「你現在覺悟也不遲呀!」
  門主道:「對,宋朋友咱們合作一下!」
  他一指那雷門四兄弟,道:「宋朋友,你可否將這幾個打發一下?」
  宋磊道:「舉手之勞!」
  門主道:「那麼我謝了。」
  突然,陸靖一個閃身,緩緩行了出來。
  他輕歎道:「宋朋友,他們交給我!」
  宋磊一怔道:「這?」
  陸靖上前道:「無他,只因為他們和我有點淵源!」
  宋磊道:「那麼偏勞了!」
  雷門四兄弟雖然站在那裡不動,依舊將門主困在中間,但當陸靖搶身出來時,他們四兄弟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陸靖道:「雷長鳴!」
  左側那個青年道:「你可叫在下?」
  陸靖道:「除了你,還有誰叫雷長鳴?」
  雷長鳴道:「有何指教?」
  陸靖道:「立刻回你的老家!」
  雷長鳴道:「朋友,你這樣命我?」
  陸靖道:「好沒禮貌的東西,連我都裝著不認……」
  雷長鳴道:「你是誰?」
  陸靖道:「我是長白山陸靖!」
  雷長鳴道:「長白山倒是個好地方,我那兒有個陸伯父!」
  陸靖道:「虧你還能想得起來!」
  雷長鳴道:「閣下要頂冒陸靖?」
  陸靖道:「我要教訓你們這群沒禮貌的東西!」
  雷長鳴道:「朋友,我們這裡有事,你別胡纏!」
  陸靖道:「好小子,居然裝糊塗!」
  他陡然一伸右手又道:「你過來!」
  雷長鳴似乎沒料到陸靖會突然出手,一個晃身欲閃出去,奈何陸靖的手法太快,一下抓個正著!
  雷長嗚叫道:「放開我!」
  陸靖道:「俗語說得好,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老子走了一輩子邪道,晚年才後悔歸正,想不到你們這群孬種,居然也步他的後塵!」
  雷長鳴一拳直搗,道:「放開我!」
  陸靖道:「我要廢了你的武功!」
  其餘的一見長兄落在人家手裡,登時著了慌,一個個搶著攻了過來。
  陸靖沉聲道:「誰要動一動,他就沒了命!」
  他們弟兄雖然都是極出色的角色,但奈何今日所碰的全是一派宗師,功力高出他們太多,當時嚇得沒有一個敢再動一下。
  突然——
  另外三個撲地一聲,全跪倒在地上。
  三人同時道:「伯父,請饒了大哥!」
  陸靖哼聲道:「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伯父?」
  那三個漢子面色蒼白,沒有一個敢說話。
  最後還是老二雷長髮,道:「我們因為只見過伯父一兩次,所以……」
  陸靖道:「糊塗!」
  雷長髮連聲道:「是,是!」
  陸靖問道:「你們加入地獄門多久了?」
  雷長髮道:「兩年了!」
  陸靖對雷長鳴道:「立刻給我滾!」
  雷長鳴道:「這……」
  陸靖道:「如果你自信能擋得過去,你便不妨留下來。
  雷長鳴道:「我們不是伯父之敵!」
  陸靖道:「那還猶豫什麼?還不快滾!」
  雷長髮苦笑道:「我們身不由己!」
  陸靖大聲道:「誰敢攔你們,我陸靖定不饒他!」
  四兄弟一轉身,一語不發地行去。
  范悟天嘿嘿地道:「哪裡去?」
  陸靖道:「范朋友,你何不衝著我來!」
  范悟天道:「也好!」
  陸靖道:「他們長年在外,家裡還有高堂老母,不宜再在江湖上混,所以今日算是脫離貴門了!」
  范悟天道:「我沒準他們離開呀!」
  門主突然道:「我准他們脫離地獄門!」
  范悟天道:「你沒資格!」
  門主哼了一聲道:「我現在宣佈解散地獄門,從今以後江湖上再沒有這個幫派,任何人也不再受門規的約束!」
  陸靖一瞪眼,道:「聽見沒有,你們還不走!」
  雷氏四兄弟一使眼色,各自奔去。
  范悟天急聲道:「你沒有資格解散地獄門!」
  門主冷冷地道:「江湖上都知道地獄門是我一手創立的,我能使它興盛起來,也能使它衰退下來……」
  范悟天嘿嘿地道:「門主,我希望你考慮!」
  門主道:「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再考慮麼?目前已沒有我選擇的餘地了!」
  范悟天道:「你會後悔!」
  門主道:「我不解散地獄門才會後悔!」
  「哼!」范悟天冷哼一聲道:「那你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門主冷冷地道:「有什麼本事你儘管使出來!」
  話聲方逝,面上神色已是一變。
  范悟天道:「我知道最難統馭的就是你,每日在你的飯萊裡放著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這種毒藥如果連續服用,決不會產生危險,但如果藥物一旦中斷,那體內日日累積的藥毒便會無情地發作!」
  門主驚愕地道:「你!」
  范悟天道:「我如不這樣怎能駕馭著你?」
  「唉!」門主突然長長地歎了口氣,面上浮現著一種悲愴而令人同情的哀傷,他昂起頭道:「我看錯了你!」
  范悟天道:「這話太晚了。」
  門主道:「好在為時不晚!」
  范悟天一怔道:「你說什麼?」
  門主冷冷地道:「我說為時尚不算太晚!」
  范悟天嘿嘿地道:「門主,你最好安份點,我不想立刻殺你!」
  門主道:「我身上之毒尚可維持數日……」
  范悟天道:「不錯,不過那幾天的日子非常不好過!」
  門主道:「對我來說已經太厚待了!」
  范悟天道:「我不信你能……」
  門主道:「我只要有能殺死你的時間就滿足了!」
  范悟天大笑道:「你想殺死我?」
  門主道:「這是唯一補救之道!」
  范悟天嘿嘿地道:「可惜你的算盤珠兒撥錯了位置。」
  門主道:「咱們是騎驢看唱本!」
  范悟天道:「好,走著瞧!」
  門主將身子衣衫一整,道:「老范,咱倆的事最好由咱倆解決!」
  范悟天道:「你不配!」
  門主道:「我要高攀!」
  晃肩、擰腰,拳影一閃,點直攻去。
  范悟天道:「抱歉,我要狠了。」
  他的身子太快太狠,一個旋轉,也不知道旋了個什麼招式,地獄門門主居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哇!」一口鮮血灑了一地。
  他喘聲道:「老范,我錯估了你。」
  范悟天道:「這是藏私,你應該早發現才是……」
  歐陽修德一聲悚叫道:「血魔功!」
  宋磊的神情一變道:「原來你就是血魔!」
  范悟天大叫道:「宋小子,你知道的太遲了。」
  宋磊道:「范悟天,天地雙賢曾告訴過我,攪亂武林三十多年的血魔始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范悟天道:「不錯,江湖上知道我的並不多!」
  宋磊道:「今日你終於露了臉!」
  范悟天道:「這沒關係,今日你們沒有一個能逃出去。」
  宋磊道:「范悟天,也許是你的死忌日子來臨了。」
  范悟天哦了一聲道:「我不以為然!」
  宋磊道:「天下最好的武功便是血魔功了,你剛才表現了一手,我宋磊也想討教討教!」
  范悟天道:「送你歸西,我倒願意送你一路順風。」
  突然,門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歐陽修德及范悟天兩人身前撲去,身上全是一片血漬……
  一蓬黃霧灑了過來,隨著飄過一絲幽香。
  歐陽修德一震道:「滿堂紅!」
  范悟天一顫道:「什麼?南疆毒草!」
  歐陽修德大叫道:「我中毒了……」
  他在地上一翻,身上剎那間變得青紫。
  鐵算盤道:「你也有今天!」
  門主道:「老范,我也有一招未施呀,哈哈!」
  范悟天雖然發現得早,急切間閉住了氣,但是,全身也不由顫了一顫,他急忙暗暗一運氣,登時曉得自己應變雖快,鼻中多少還是吸進了一點兒。
  門主那一笑,使傷勢陡然加重,叭地又倒在地上。
  范悟天恨聲道:「門主,你這該死的東西!」
  他憤憤地朝前踏了一步,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宋磊一晃身,道:「老范,太過份了。」
  手指在電光石火間朝范悟天的腳上點去,這一招又快又狠,范悟天若不收腿自救,這一指定會點上。
  范悟天一退,暗中發出一聲奸邪的冷笑。
  他冷冷地道:「看樣子咱們非動手不可了。」
  宋磊道:「我倆何不了斷?」
  范悟天道:「不錯,我們須了斷!」
  陸靖一晃身道:「各位,我要失陪了。」
  他突然將歐陽修德提在手中,道:「我把他交給我師妹。
  話音微落,人已一湧而去。
  鐵算盤叫道:「我也加上一份。」
  他功力初次恢復,一提氣,隨後追去。
  范悟天道:「給我攔住他們!」
  怪事終於發生了,他自信自己已將地獄門控制住了,但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傻站在那裡冷冷地望著。
  門主哼聲道:「他們已解散了,無人會聽你的。」
  范悟天憤憤地吼道:「你們都是死人,站在那裡幹什麼?」
  那數十個地獄門的門徒似乎著了魔,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俱冷煞地瞪著范悟天。
  范悟天恨聲道:「你們不要命了。」-
  個漢子道:「我們本來都還尊敬你是條漢子,可是今日我們看到的,全是使我們失望的事情,剛才門主已經宣佈過了,地獄門已經解散,江湖上誰也管不了誰!」
  「呸!」范悟天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那漢子道:「你認為我們怕你的武功?」
  范悟天嘿嘿地道:「你還能抗拒麼?」
  那漢子道:「單打獨鬥,我們也許不是你的敵手,可是我們如果團結一致,你就是三頭六臂,只怕也抵擋不住。
  他斜斜地看了宋磊一眼,又道:「況且,今日你已逢上敵手。」
  范悟天道:「誰?」
  那漢子道:「宋大俠還不夠麼?」
  范悟天大笑道:「他……他還差的遠呢。」
  宋磊道:「老范,你太傲!」
  范悟天道:「這就是我的人生,不到最後決不輕易言輸,今日雖然是我的失敗,但是,我還要孤注一擲!」
  宋磊道:「好,我便領教領教!」
  范悟天道:「我要用血魔功殺你!」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掌心倏地朝外一吐,但見掌心中洋溢著一股令人寒心的血色,鮮血一片!
  嗆——
  宋磊陡地將那柄長劍撤了出來,一束耀眼奪目的光華隨著顫閃了出來,劍鞘輕輕地擲在地上。
  范悟天道:「宋磊!」
  宋磊道:「老范,有話儘管說!」
  范悟天道:「血魔功殺人,不超過三招!」
  宋磊道:「我不知道!」
  范悟天道:「你的機會僅有一半。」
  宋磊道:「你跟我一樣!」
  范悟天冷笑道:「哪裡,我的機會比你多!」
  宋磊道:「老范,今日你討不了好!」
  范悟天道:「你也許估計錯了。」
  突然一聲大喝,他那沉穩的身子倏地朝前跨去。
  右掌倏地朝宋磊切了過來。
  宋磊道:「好!」
  他的身子彷彿是一絲飄墜在空中的棉絮,在一片劍光裡,瞬息間,有若電光石火樣攻了出去。
  劍影千滾,怨厲無涯。
  范悟天大叫道:「你也接招。」
  他倚仗自己的血魔功為不世武功,居然不避不閃,揮起手掌反而向那急急切飛來的長劍迎了上去o
  「哎呀!」
  一聲大叫,血光崩現,灑了滿地。
  兩隻血淋淋的手掌登時掉在地上。
  范悟天大叫道:「我的手!」
  他的臉色蒼白,兩隻眼珠子彷彿要跳出眼眶的外面,面額上的汗珠,有若黃豆樣,顆顆掉了下來。
  宋磊的臉色蒼白,胸前也被拍了一下,背上淌著一條血水,但他臉上卻有股堅毅不拔的神色……
  他冷冷地道:「老范,咱們扯平!」
  范悟天顫抖道:「無影劍,無影劍!」
  宋磊道:「不錯,唯有無影劍才能破你的血魔功!」
  范悟天慘聲道:「好個天地雙賢,居然留了一手。」
  宋磊道:「老范,你那雙爪子已完了,從前種種有如昨日,希望你……」
  話聲未落,范悟天大叫道:「去你的!」
  他躍起身來,用頭當劍,朝著宋磊撞來。
  宋磊一閃身,道:「你找死!」
  砰地一聲,那一頭用力過巨,整個身子撞在一塊石頭上,登時血花四濺,范悟天終於結束了那一生的罪惡。
  宋磊長歎道:「武林多年的,劫殺、掠奪,全是范悟天一個人暗中搗的鬼,如今他已死了,我也可以回山了!」
  門主喘聲道:「老弟,我錯了,多年稱霸武林的美夢終於醒了。」
  宋磊道:「門主,你該收拾這個殘局了!」
  門主搖頭道:「地獄門已經解散,江湖上再無我這一號人物!」
  宋磊道:「好,咱們後會有期限!」
  門主道:「你要去哪裡?」
  宋磊道:「先回泰山,找回師父,然後永遠退出江湖!」
  門主道:「也好,江湖上的是非留給下一代吧。」
  兩人相視大笑,手揮著手朝著遠處行去。
  身影愈去愈遠,而漸消逝。
  范悟天終於死在自己的罪惡裡,而這本書也隨著他的死而結束,因為任何一件事有始才有終,這本書的故事由他身上而開始,當然也該由他身上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