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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春夢六十年

  原來窮家幫的那個弟子所說的消息,乃是:「滇南三怪,在昨晚到了泰安,立刻就被紅雲教的人,迎進他們的接待站,依情況看,顯然他們也加入了紅雲教!」
  這話聽在眾人耳內,自是感到無限的隱憂,因為這滇南三怪雖非了不起的高手,卻究非泛泛之輩,假若真的和紅雲教合夥,確要增加幾分困擾。
  不過在謝碧鳳等人聽來,便有了不同的看法,只見她突然停止了哭泣,把小嘴一蹶,不屑的道:「各位放心,諒他也沒有這大膽量!」
  「鳳兒,你瘋啦,當看這多高人,怎麼如此說話?」
  「各位對他們不必憂慮!」謝碧鳳不理父親的責怪,侃侃然說:「假若他們真敢如此作,那是活得不耐煩了,至於什麼原因,將來自會清楚!」
  「謝姑娘既如此說,我想定有你的見解!」恨天姥姥插嘴道:「可否說明白些,也好作個打算!」
  「師父不必再問了!」邵美芙也道:「我想他們不會這樣不顧道義!」
  「他們這種人,既稱之為怪,那還有道義可言,你們這些娃兒們,未免太小看他們了!」
  「各位盡放一百個心!」年錦佩肅容道:「這中間不是傳言的錯誤,定是他們另有用意,還是依照各位老前輩原定計劃行事吧!」
  「哈哈,你們這群娃兒們,也學會了掉槍花!」老化子以已聽出蹊蹺,隨笑說著:「既是這樣,咱們就計劃咱們的吧!」
  中州隱俠聽這幾個女孩子,均異口同聲的如此,已猜想到必與自瑞麟有密切的關係,便也不再多問,然後面色一肅道:「現在我們為了不太扎眼,可以分路而往,於明晚在泰安會齊,十四日休息一天,一方面恢復一下體力,同時也可就近觀察一下情勢,於十五日的黎明,往丈人峰,各位意見如何?」
  「就這樣辦,那就走吧!」東海一劍首先大叫著。
  「小孩子家,懂得什麼?」信天翁立即喝斥說:「安靜一點,看謝大俠如何吩咐再說!」
  「沈兄何必多心!」謝東靈忙道:「年輕人應該有點火性才對,像我們,就覺得有些畏首畏尾了!」
  「謝大俠真是一針見血之論!」黃河漁翁非常贊成的道:「假若是我,早就到泰安去了,盡在這裡窮泡什麼勁!」
  「釣了一輩子魚,也未把你的火性磨掉!」恨天姥姥道:「我看你釣的魚,恐怕儘是瞎子魚!」
  「你老婆子也不用取笑我!」黃河漁翁不服的道:「依我看,咱兩個可說是半斤八兩,誰也高不到那裡!」
  「各位都請稍安勿燥!」鐵扇書生見場面有點亂糟糟,隨忙搖手制止道:「靜聽我們的主帥傳令!」
  大家見鐵扇書生如此一說,隨壓制住激動的情緒,立刻安靜下來,故一時之間,場中顯得靜悄悄的鴉鵲無聲。
  中州隱俠謝東靈,見大家都安靜下來,雙手抱拳,向四週一拱手道:「在下承各位看得起,特從三山五嶽趕來助拳,這種隆情厚誼,實令在下無尚汗顏,慚愧萬分!」
  「你汗顏什麼?大家也不是為你!」恨天姥姥不悅的道:「不要盡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此言一出,眾人無不為之動容,中州隱俠這種場面話,實是無關緊要,她何必要在雞蛋裡面找骨頭?於是均以驚詫的目光望著中州隱俠,看他如何反應。
  但事情實出眾人意外,只見中州隱俠先是尷尬的一笑,接著便現出一種苦笑道:「真妹!這是何苦,我已是兒女成群的人了,難道對我仍恨於心嗎?」
  「誰是你的真妹,告訴你,她早就死了!」恨天姥姥憤然道:「現在我是恨天姥姥,恨蒼天無限!」
  「唉!」中州隱俠搓著手,浩然一歎道:「這是從那說起,這是從那說起!」
  「從那說起,你自己心內明白!」恨天姥姥毫不放鬆的譏諷著:「難道要別人詳細的指明不成!」
  中州隱俠一時之間,只有擇手唉歎,良久,也無法對答一言。
  謝夫人在旁見此情形,心中十分納悶,從他們的言談上看來,似有不平凡的關係,但怎麼一向未聽謝東靈談起過?她想至此,隨問道:「東靈,究竟是怎麼回事?」
  中州隱俠是個忠實的丈夫,自和瑤琴仙子結□以來數十年如一日,一直都是互相敬重著。
  現在出現的恨天姥姥,雖都是行將入木的人了,但在他們的談話中,似有著不平凡的情感,不要說是謝夫人,就以在場的所有人來說,也都感到他們之中,不僅有瓜葛,而且可能尚涉及兒女之私。
  只是在場之人,大部均為武林高人,雖不知道他們之中有何種關係,卻也不便提出相問。
  但是這種事,謝夫人瑤琴仙子可不能緘默,於是就提出詢問。
  這一來,中州隱俠的臉色更難看了,只見他紅一陣,白一陣,半晌也答不出話來,卻急得手足無措。
  你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他和恨天姥姥相識,已經是數十年前的事。
  那時謝東靈尚是二十來歲的英俊少年,有一天,他在家中感到不耐,即獨自一人,到江湖上遊玩。
  他的遊玩,也確實是遊玩,自離開穿雲峰之後,便信步所之,聽說什麼地方風景好,便到什麼地方去。
  他從李白的話中,早看到過「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句子,現在既是遊歷,何不去見識一下,那蜀道究竟難到什麼樣的程度。
  想到此,便向秦嶺走去,剛到了劍門關,便遇見一件不平之事!有七八個粗擴大漢,圍斗一位少女。
  那少女身穿一件大紅緊身,身法相當靈活,雖面對七八個大漢,卻毫無懼色,而且有越戰越勇之勢。
  凡是練武的人,不論你涵養如何之好,只要見到了打鬥場面,均不免見獵心書想看個究竟。
  而當時的謝東靈,正在血氣方剛之時,自也不能例外,於是就駐足觀戰。
  那少女在才開始時,尚能應付裕如,但常言雙掌難敵四掌,時間久了,便感後力不繼,漸漸破綻百出,難以應付!
  正在這時,其中一位大漢,猛然從後面踢出一詞掃堂腿,那少女冷不妨,被踢個正著,一個踉蹌,卸實踢踢摔倒於地。
  那大漢見偷襲成功,便得意的嘿嘿兩聲冷笑道:「我大哥看中你,乃是你的造化,不想你這樣不識抬舉,看你還能狠吧!」
  說著,就準備伸手點那少女的穴道。
  謝東靈出來的目的,雖僅在遊山玩水,但遇到這種事,那能袖手不問?
  於是氣往上衝,就大喝道:「慢著!」
  便在喝聲之後,縱身躍了過去,俯身將那紅衣少女抱起,脫出重圍,身法不但奇特,而且迅捷已極。
  謝東靈對他們雙方,不但均不相識,同時也不知他們來歷,僅不過憑著少年人的一時之憤,而插上一手,並無別的想法,所以在救出那少女之後,即予放下,令其自行運功調息。
  可是那幾個大漢,卻暴跳怒罵起來。
  不過他們罵只管罵,並未敢立即動手,因為他們自己清楚,就憑人家那種身法,僅在自己一怔神之間,便把人救走,自忖非人敵手,故僅怒罵了一陣,即相率憤憤離去。
  待那些大漢去後,那紅衣少女即調息完畢,因為她僅不過力竭而已,並未受傷,所以稍加調息,即恢復了正常,而站起身來。
  那紅衣少女,自被踢倒之後,便感難逃魔掌,便萬念俱灰的將眼一閉,準備惡運的降臨,誰知突覺腰中一緊,輕飄如雲,一個身子竟飛了起來。
  這種意外,自是喜不自勝,待睜眼一瞧,見救自己的,竟是一位風度翩翩美少年,心中便由衷的敬愛,於是忙赧然向謝東靈斂衽一禮,謝過救命之恩。
  謝東靈見她已經清醒過來,隨問明她們為什打鬥?
  原來這紅衣少女,姓言名真真,乃新近圓寂的避世神尼弟子。
  她自師父死後,便感無以為依,準備到成都投奔一位表親,不想剛到了劍門關,便遇見幾位大漢攔路,於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謝東靈一聽說言真真是要往成都,正是自己要經過之地,隨要她同路前往,在路上也可有個照應。
  這正是言真真求之不得的事,只是由於不便出口,故未敢冒然說出,現在由他自己說出,自是欣然同意。
  於是兩人便同到成都,誰知到成都之後,又出人意外的,是言真真要找的那位親戚,於三年之前,已經他住了,而且連到何處都問不出來!
  這可使謝東靈為難了,不讓同行吧?一個孤身女子,丟下她怎麼辦?同行嗎?又覺孤男寡女,若長期相處,自不免要落些事非!
  但言真真是個聰明之人,他心內想望什麼,當然也猜得出,於是,不待謝東靈開口,就自動的說出,免得使他為難。
  其實她主動提出離開,而去尋她的親戚,不過是一種托辭,內心之中,何常想離開,只是不願使謝東靈為難,才狠狠心,自動提出。
  這是由於她乃是個異常高傲之人,不願依賴別人,認為我獨自一人還不是到處可去,難道沒有人照顧就不行嗎?
  可是自分手之後,她便後悔了,因為兩人雖僅相處短短數日,不自覺的,便深深愛上了這位英俊的謝東靈。
  兩人未離開之前,尚不覺得,自離開之後,他那種瀟酒的風度,溫父的談吐,在在都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良好印象。
  由於這種剌激,使她性情大變,以致後來在江湖上以心狠手辣,嫉惡如仇,而聞名江湖。
  雖然如此,她對謝東靈的愛慕,卻仍然未變,以致每年她都要到嵩山去找謝東靈一次,即是每次均是失望而歸,也未能死去這條心。
  因為當初謝東靈僅告訴她住在嵩山,至於嵩山什麼地方,則未加說明,而言真真當時也未加深問,故使她遺憾終生。
  上次她在嵩山見到白瑞麟時,便是從廬山才到,由於急急要到後山去,所以失去了白瑞麟。
  但在返來之時,卻遇到邵美芙在滿山尋找白瑞麟,她一見之下,心想,既不見了那人,這女孩的資質也不壞,隨軟硬兼施之下,把邵美芙帶返廬山。
  現在物轉星移,她和謝東靈見了面,雖都行將就木,且謝東靈的兒女都已長成,但她內心中的一種嫉妒之感,仍然難以壓制,隨和謝東靈冷言熟諷起來!
  而現在謝東靈雖說有點氣憤,但以往的情形,仍在腦海中流轉,當年異常秀麗的言真真,曾幾何時,已是雞皮鶴髮的老嫗,可見光陰對人的摧殘,是多麼不留情啊!
  而恨天姥姥言真真,何常不有同感,在說過幾句話之後,也覺得這是何苦?自感無限唏噓起來!
  謝夫人這種懷疑的一問,兩人都不禁面色一紅,感到尷尬十分,尤其謝東靈,面對著天下群豪,更是感到異常難堪,而對夫人的疑問,難以答覆。
  「謝夫人請不必多疑,我們之間,並無什麼,要說有,應該是我自作多情!」恨天姥姥坦然的道:「不過這也是多年前的事了,現在說起來,徒增情感的負擔,不僅對事無補,反而對人有損!」
  她說至此,突然把話一頓,語音極低而又黯然的道:「六十年,是多麼漫長啊,我竟如此處事蹉跎,六十年來一場大夢,終於清醒了,這裡已無我的事,看樣子,該是收場的時候了!」
  說完,即轉身踽踽而去,表情是那麼失望與怨愴,真令人一擁同情定淚!
  「真妹,請等一下,我還有話說!」
  中州隱俠突然如此叫著,可是恨天姥姥連回頭望一下都沒,對中州隱俠的呼喚,形同未聞。
  「師父!」
  「老前輩!」
  突然又是兩聲喊叫,接著便有兩三條小巧人影,迅疾追了上去!
  大家仔細一瞧,那是邵美芙姊妹倆,以及謝碧鳳等三人。
  恨天姥姥聞言,停住了身形,慢慢轉回頭來,這一轉身,不僅急追中的謝碧鳳及邵美芙面色一呆,即連在場之人,無不驚駭異常。
  原來在剎那之間,恨天姥姥形同另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兩鬢如銀,面容也忽然蒼老了,顯出龍鍾之態。
  謝碧鳳等人,微一怔神,旋又奮身而上道:「言老前輩,假若不嫌棄的話,我情願作你的義女!」
  恨天姥姥言真真,面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姑娘好意心領,但願你們能把握著機會,善用機會,假若偶一不慎,時光對人是無情的,芙兒和英兒也牢記此言!」
  「師父難道真要捨我等而去嗎?」邵美芙問。
  「癡兒,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恨天姥姥道:「以後要善對妹妹,她對本門武功,剛剛入門,今後有不明白之處,你這既是胞姊又是師姐,應多加教導!」
  說完,頭也不回的,便躍身而去!
  邵美芙和邵美英姊妹倆,哭的更加傷心,尤其邵美英,竟放聲大哭起來。
  XXX泰安府!在泰山東麓。
  本來不很大的縣城,近多天來,竟突然熱鬧起來。
  每天所來往的人物,可說五花八門,把大小客棧都擠得滿滿的,甚至連一些大小廟宇,庵觀寺院,都鬧著人滿之患。
  在泰安府的南門內,有一座規模頗為宏偉的莊院,門前張燈結綵,進進出出盡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大漢。
  他們個個膀大腰圓,橫眉豎眼,一眼望去,即知不是什麼好路道。
  那些黑衣大漢,對於來往的行人,均以恭敬的態度,朝內迎,請人到內面住宿。
  可是說也奇怪,除極少數人,被他們迎進去之外,大部均是敬鬼神而遠之,不願踏進他們的大門。
  儘管到泰安遲的人,已無處投宿,卻均不願去住他們的空房,這也是奇特之一。
  但是在內面寬大的庭房中,卻住著一位年約八十餘歲的老者,及四個生像怪異,看了就令人發笑的人物。
  那老者到的很早,在正月初七即到了此地,迄今已是五天了,也未出房門一步,連吃飯都是令人送進房內去吃的。
  至於他姓甚名誰?既無人問,那老者也一直未說,而給他送飯吃的那些人,則均以老前輩稱之。
  另外四個怪像的人,像初十日夜晚到達,只是他們好像在練習一種奇功,所以在進門之後,也和先前那老者一樣,未離開大門一步。
  同時,這四人的個性非常暴燥,經常動手打人,開口罵人,直把那些負責接待的黑衣大漢們,弄得十分頭痛。
  但是頭痛儘管頭痛,這是教主親自交待下來的事,不要說挨幾下打,就是殺傷一些人,也只有自認倒霉,誰敢說上一個不字?這是什麼地方?莊院的主人為誰?
  原來此處便是紅雲教設立的「接待站」,專門負責接待來參與大會的黑道人物而設。
  「媽的,大爺們到此,是看得起你,不然,連你們的狗窩都給掀了!」
  「嘻嘻!你老們就消消氣,這幾天實在太忙,有招待不過的地方,尚請老爺子們多多包含一二!」
  「廢話王大爺們住了這三天,已經夠包含了,難道還要給你端茶提夜壺不成?」
  「不敢!不敢!你老爺子說笑了!」
  「你們這些兔患子,配和我說笑!」
  突然!
  從那大莊院中,傳出了陣陣喝罵之聲,顯得裡面所住的人物,不僅態度強橫,且說話也難聽已極。
  緊接著,又聞「嘩啦!」一聲響,之後,又是清脆的兩響,下面便是哀求的聲音。
  稍傾,又聽先前發橫的那人道:「今天是十二日了,大爺們無暇和你們囉唆,要急著去接少爺去!」
  接著就見那莊院內走出三個長像十分怪異之人,他們大搖大擺的,看上去,是十足的趾高氣揚之態。
  「啊!這不是滇南三怪嗎?怎麼也和他們搞到一塊去了,難道………」
  突然有人如此說著,可是那人僅詫異的說了一半,便又忽然住了口。
  這三人是不是滇南三怪呢?
  一點沒看錯,他們正是白瑞麟新從滇南收的二怪,現在已被改稱為「滇南三俠」的,枯竹俠賈章氫氰俠霍昆蘿葡俠羅金等三人。
  他們是在,海與白瑞麟分手後,便遵照白瑞麟的指示,走四川,越秦嶺,出太行,而到達了泰安。
  他們到達泰安之後,立刻被紅雲教的接待站迎了進去,一直住到現在,才出來找他們的少爺。
  只是在這短短的三天中,滇南三俠可耍足了威風,不僅接待之人不敢慢待,而且稍不如意,便大發雷霆,甚至有時要故意找點麻煩。
  你道這滇南三俠,何以敢如此大膽?一個紅雲教的接待站,能任由他們三個撒野?
  而無人過問?原來這中間另有名堂,實非局外人所知!
  由於紅雲教派往南荒的巧手判郝梅,以及稱霸南荒的禱杭帖,均已死於南荒,以致白瑞麟在南荒的一切經過,紅雲教符立,一點都不知道。
  滇南三俠,以往又非正道人物,雖說不多到中原來,但符立是何等人物,對他們三人的情形能不清楚?
  因之,自聽說滇南三怪已到了泰安,並且已被迎入接待站之後,心中暗暗一喜,並特地傳下令諭,要泰安接待站妥為招待,而且特別指明,若有對他們三人慢待的,定殺不赦!
  紅雲教主的如此做,當然不會無因,很顯然的,他是想利用三怪,不僅想令他們在大會中出點力,同時還想在會後,使他們回滇南成立分教哩。
  基於此,所以這幾天來,不論他們如何發怒,罵人,甚至打人,而接待站的人,總是低聲下氣的向他們陪小心,其故即在此!
  不然,那有他們發橫的餘地,不要說符立不會答應,就是那些教徒,明著雖怕傳揚江湖,而暗中有多少滇南三俠,也均難逃毒手。
  他們住了三天,已是正月十二,他們對這個日子,記得可清楚,所以一早,便在接待站內發過一陣陣氣之後,即匆匆向街上走來。
  誰知他們剛走出大門,約有百丈之逢時,忽聞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羅全,給我站住!」
  滇南三俠本是並肩而行,此刻聞喝,都不禁一怔,心說這是誰,竟有這麼大口氣?
  待轉身之後,不由一呆,三人忙躬身道:「是你老人家,幾時到的?」
  那人僅哼了一聲,又道:「隨我來!」
  滇南三傑,以往是何等的自負,除把白瑞麟敬若天人,而由衷的敬畏外,把誰都不放在眼內,何以對突然出現之人,而異常恭順呢?
  原來這人是一位白髮白鬚,連眉都是雪白的老人,身穿一襲青色短裝,腰中束了一條草繩,赤腳,只有兩眼,發著炯炯逼人的光輝。
  他向滇南三俠說了隨我來之後,便轉身而去。
  滇南三俠,這時也收斂了適才的狂妄態度,互相對望了一眼,也隨在那老者的身後而去。
  他們都默默無言的,一前一後走著,直走出了域,那白髮老者方停下身來,向滇南三俠打量了一陣,方道:「你們口中說的少爺為誰?」
  滇南三俠見那老者對他們打量,心內已有幾分忐忑不安,此刻見問,三個又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知是說好呢?還是不說好?
  「哼!在我老人家面前,你們不用想搗鬼!」
  正在他們猶豫不決之際,那白髮老者又補了一句,顯然他已看清了他們的心事。
  還是蘿葡俠羅全的點子多些,只見他把頭上的小辮子搖了幾搖,偷眼向身旁的枯竹俠及氳氤俠一瞧,口中又乾咳了兩聲,始道:「晚輩所說的少爺,僅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不知老前輩問這幹嗎?」
  「既能被你們尊重,此人必然不凡,能否說出來聽聽,他是姓甚名誰?」
  「老前輩不必追問!」枯竹俠道:「反正既已到此,必是欲參加大會來的,到時自然知道!」
  「哈哈哈哈!」
  那老者先是一陣大笑,然後始道:「不錯!不錯!只是你僅說對了一半!」
  他說至此,又忖思了半晌,又道:「假若能事先見到我要找的人,符立玩那套鬼把戲,我便不想參加,只是這人,卻一時難知其行蹤!」
  「聽老前輩話中之意,難道符立另有陰謀不成?」
  「虧你們住在人家的接待站,連這些事都不知道!」
  「晚輩等愚蒙,倘請老前輩指教!」
  那老者鄭重其事的,面色一肅,低聲道:「我告訴你們無妨,只是不要傳出去,不然就對不起人家的熱心招待了!」
  他說著,臉上忽又現出一種詭譎的微笑道:「你們知道他為什麼把地點選在丈人峰嗎?」
  「這中間可有蹊蹺?」
  「總算被你們這些孩子想到了!」
  「老前輩可否說明白點,以便如其梗概!」
  那老者看了看附近,十分神秘的道:「泰山的日觀峰,乃是有名的勝地,上面不但佔地廣大,且可以觀日出,但符立卻偏偏選擇丈人峰,其心叵測,於此可見!」
  「老前輩可是說丈人峰很凶險?」
  「哈哈,你們幾個娃兒,生長南荒邊陲,對於北方的事,當然不很明瞭!」
  這老者究竟是誰?不但口氣如此托大,且老氣橫秋之狀,溢於眉宇,直聽得滇南三俠暗暗皺眉不止。
  以滇南三俠的年紀,不僅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而且都有異常豐富的江湖經驗,現在被這老者開口娃娃,閉口孩子的亂叫,已是耐人尋味。
  何況滇南三俠尚擔心白瑞麟的安危,現在一聽符立另有陰謀,真恨不得他快點說出,也好預先通知白瑞麟一聲,讓他早作準備。
  可是偏偏這位老者要賣關子,所以把滇南三俠急的不得了,只是人家不說,自己雖然心內急,在表面上,又不得不強作鎮定,以便他早點說出。
  不想那老者,卻偏對他們三人過不去,他見滇南三俠均俯首無言,隨道:「在前幾年,我曾到泰山來過,那丈人峰不准山勢奇險,且怪石林立,其嵯峨之狀,的確令人裹足!」
  他說至此,看了看滇南三俠,見他們均無反應,隨又接著道:「其中最險的,要以「仙人崖」了,那裡雖非室之絕頂,卻三面絕谷,一面光滑如鏡的陡峭峻巖,其間僅有百十丈大小的一塊平地!」
  「既是四面都奇險,如何能上得去?」
  枯竹俠大概聽出了話中破綻,所以如此問著。
  但那老者聽完之後,冷哼了一聲,方道:「你急什麼,慢慢聽下去就知道了!」
  枯竹俠只好唯唯稱是,不再開口。
  那老者見他們都不再說話,始道:「臨近南邊的懸巖上,有一條梯道,攀附著勉強可以上得去,而且梯道足有百餘文長,假若在該處設下了埋伏,那攀登的人,可說是死定了!」
  「其餘無路可循嗎?」
  「要有,那只有此人會飛!」
  那老者說著,把話微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據說,符立尚有最毒辣的一著,留著最後使用,在目前尚未決定!」
  「最後一著一定相當狠,不知是什麼呢?」
  「提他幹嗎,反正我們也不想參與他的大會,還是談談我們的吧!」
  這位老者大概有點不耐,所以如此說著。
  可是蘿蔔俠並不放鬆,因為他們私心中,尚有他們的意圖,所以就在老者方欲轉變之際,倘忙說道:「我們背後談話,又不讓符立聽到,有什麼關係!」
  「你說的輕鬆,你知道此地的各客棧,都被紅雲教控制著嗎?」
  「啊!有這等事?」
  「你覺得驚奇是吧,告訴你,豈僅此地的客棧已被控制,即連全泰山附近的客棧,也沒一個例外!」
  這老者說著,朝滇南三俠掃視了一眼,又道:「你們不要奇怪,舉個證明來說吧,當你們未到泰安之前,紅雲教即接到報告,說你們於初十日可到,不然怎會那麼湊巧,你們剛進城門,人家已出外迎接,這點,諒你們不會忘記吧?」
  「哦!」
  滇南三俠異口同聲的先是一陣驚哦,然後方聽氳氤俠霍昆恍然的道:「如此說來,我們已落人他們的計算中了!」
  「嗯!不過也不一定!」
  那老者先點了點頭,繼又搖頭道:「說是落人計算,確為事實,就連老朽說上,也不例外,只是到目前為止,對我們尚無大害!」
  「此話怎說?」
  「哈哈,羅全,枉你一向自負聰明,不要忘了,船破尚有三千釘呀!」
  「怎麼!他想對我們加以利用?」
  「這算被你猜對了,他現在正作著這種打算,不過不是目前!」
  「要在什麼時候?」
  「在泰山大會之後!」
  「為什麼要等泰山大會之後?」
  「傻孩子,假若此次陰謀失敗,今後還有他們橫行的時候?」
  「假若他們勝利呢?」
  「那你們也跟著抖起來了!」那老者道:「只是據我的看法,就是能勝,恐怕也勝得很慘,何況他背後尚有虎視耽耽的人物,在隨時想計算他呢!」
  「目前武林中,除中州隱俠之外,還有誰能影響到符立,老前輩定知道此人了!」
  「僅中州隱俠,已不足與符立為敵,因為符立的背後尚隱伏著兩大人物,而且武功都異常怪異,只是不知傳說中的八極神童如何?由於我未曾見過,現在尚無法下斷語,你們可見過此人嗎?」
  「若提起此人,我們不僅……」
  枯竹俠得意的剛說了一半,即被蘿蔔俠接口道:「不僅沒見過,今天是第一次聽說呢,若前輩定然會過吧?」
  「真沒聽說過?」
  「晚輩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老前輩!」
  此刻枯竹俠和氳氤俠,均以懷疑的目光瞟了蘿蔔俠一眼,不知他說這話的目的何在?為何睜大著眼說謊話?
  但蘿葡俠卻毫不在意的,故意裝出誠懇的態度,兩眼瞬都不瞬一下,注視著那老者不放,生像是想看透他的用意一般。
  果然,那老者見蘿葡俠態度異常嚴肅,隨道:「諒你們也不敢在我面前要花槍,不過我可以老實告訴你們……」
  那老者說著,突然把話停了一下,沉思了半晌,始毅然道:「我的來此,就是專為八極神童而來!」
  他此言一出,氨氟俠除吃驚之外,始佩服蘿蔔俠確有先見之明,也虧他有那份耐心,故意繞了半天彎,始聽出這老傢伙的實話,假若是自己,早把自己的情形對人說了,那能等到現在?
  而枯竹俠比氳氤俠更吃驚。
  就在他們兩個暗暗吃驚之際,隨聞蘿葡俠又問道:「老前輩和那八極神童有過節嗎?」
  「哼?他配和我有過節!」
  那老者對八極神童異常輕視的如此說著,繼道:「我只是覺得他鋒芒太露了,一個小娃兒家,竟目空一切,非要剎剎他的銳氣,不然將視江湖無人了!」
  那老者似乎越說越氣憤,接著又道:「前些時在洱海,一方是他僥倖,再者也是點蒼派應掌門的兩個棄徒不爭氣,假若晚走一步……」
  他說著,故意「嘿嘿」兩聲冷笑,然後又憤然道:「管叫他走不出洱海!」
  滇南三俠聽至此,對這老者的話,覺得既好氣又好笑,暗說:「你不要放馬後炮,背地裡耍威風,武功雖比我們高望,但真要遇上少爺,保險令你吃蹩。」
  誰知他們正在忖思未畢,那老者尚在洋洋得意之際,忽聽清脆的一聲嬌笑,發自那老者身後。
  滇南三怪和那老者聞聲,忙抬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在那老者身後,已站定一位白衣少女。
  這一來,不僅那老者大吃一驚,就連滇南三俠,也均驚詫不止,幾人不自覺的均舉手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因為這種情形,太使人難以相信了,那老者背朝著人家,未發覺尚有可說,而滇南三俠,系面對看老者,他身後何時來了人,竟然沒有看到,這要傳說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其實,那老者比滇南三俠更心驚,他驚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怔愕的望著那白衣少女出神。這種情形,怎不令人心驚?
  不要說在場的都是武功造詣不凡的人,就是幾個不懂武功的人,也不能說人家已到身後四五尺遠,而他們仍是懵然未覺?
  那白衣少女見他們驚愕的神色,隨「噗嗤」一笑道:「聽你們吹的蠻有勁,怎麼見了我就不吹啦?」
  那老者聞言,臉上陡然青一陣紅一陣的變幻不停,良久,始顫攝的道:「你是人還是鬼!」
  「真是活見你的鬼!」白衣少女憤然道:「光天化日之下,那來的鬼?」
  「你不是鬼?」
  「你看我像鬼嗎?」
  「那……那……你……你……」
  那老者本來要說「那你用的是什麼身法」的,但方問出口。即發覺這樣問不妥,故吶吶了半晌,也未問出個所以然。
  白衣少女,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意,隨道:「你懷疑我使的身法是吧?」
  那老者本想不承認的,但當他看到那少女的面容時,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隨不自覺的點點頭。
  可是接著又發覺不妥,突然面紅過耳,表情十分尷尬,既滑稽又可笑。
  白衣少女見狀,突然格格一笑,笑得花枝亂頭,那種態度,真是十足的一位天真活潑少女,令人愛煞。
  但這不過是一剎那,旋又見她面容一肅,十分冷峻的道:「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就連你的師父,死鬼冷子清算上,也無法知道!」
  這老者聽白衣少女說出冷子清,更加詫異不止,只見他朝著白衣少女仔細端詳了一陣,忙道:「聽姑娘之言,敢是與先師有什麼淵源?」
  「呸!」
  白衣少女呸了一聲,極為不屑的道:「憑他也配,給我看守宮門,我還嫌他笨哩!」
  「住口!」
  那老者先是一聲大喝,接著怒容滿面的道:「姑娘說話要尊重一點,若不是看你年幼無知,就憑這句話,即應立斃掌下!」
  難怪這老者要發怒,當看自己的面,竟辱及了師父,令人如何受得了?何況自己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武林耆宿呢?
  儘管這老者如何發怒,而對於這位突然而來的白衣少女,仍有幾分顧忌,所以僅如此大喝著,並未動手。
  「想不到冷子清教出你這樣的徒弟!」那白衣少女把小嘴撇了一撇,極為不屑的說道:「就憑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也敢說把我斃於掌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為我不敢嗎?」
  「可能你有這種膽量,只是你敢斷定能傷得了我嗎?」
  「不信你就試試!」
  「哼!既然如此,你就動手吧,若能以掌力把我逼得挪動分毫,就算我輸。」
  白衣少女說著,雖表情有點氣憤,可是態度仍然落落大方,連一點運功戒備的跡象都沒有。
  那老者此刻猶豫了,他乃是一位老江湖,雖說已隱跡洱海數十年,而功夫卻較前精進了很多,人家愈是不在乎愈是不可輕視。
  所以他嘴內雖然說是要動,卻仍然呆立著未動,這並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不敢動,因為就憑人家來時,所用的那種輕身功夫,自己實難望其項背,故一時之間怔怔的呆立著,未敢立即出手。
  可是人家姑娘,卻不願意和他多囉嗦,她見那老者色厲內荏的態度,不禁暗自好笑。
  只見她輕淺的一笑,滿面不屑的道:「怎麼不動手,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動手嗎?我不過看你年紀太輕,假若一掌擊斃,實在可惜?」
  「喲!我還不知你有這好的心腸,既有此存心,何必遠自洱海跑來?」
  那老者臉上一紅,內心實在驚詫不止,聽她之言,人家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而反觀自己,不僅對這位姑娘的來歷不明,連人家那種輕功,也說不出名堂,僅此,已表明那老者,不唯丟人,簡直丟到了家。
  「哼!」白衣少女面色冷峻的先哼一聲道:「滾你的吧,不要發呆了!」
  她說著,把話一頓,繼道:「我勸你早點回去納幾天福,尚可樂享天年,若強自出頭,恐將死無葬身之地!」
  白衣少女說至此,也不理那老者的表情如何難看,就轉向滇南三俠道:「你們也不必到處找少爺了,到時,願意看看熱鬧,不妨去丈人峰瞧瞧,若不願意去,可先返江南,協助那位老人把家建立起來,以便泰山事畢,少爺有個落腳之地,反正這裡的事,也用你們不著!」
  說完,只見一條白影幌了幾幌,已失去那白衣少女的所在。
  在那白衣少女的話剛落,滇南三俠正欲發問時,可是一抬頭,已不見了人,忙揉揉眼睛,互相對望了一眼,其內心驚駭的程度,實不亞於那白髮老者。
  「唉!真是年老了,白天也會見鬼!」
  正在滇南三俠驚駭之際,那老者如此慨歎著,顯然他對已去的白衣少女,尚存有幾分懷疑。
  可是滇南三俠並不如此想,他們雖不知白衣少女用的是什麼身法,但見到過白瑞麟的輕功,兩人雖有不同,卻也有相似之點。
  於是三人一商量,便寧可信其有,相率先到江南去了,對於那位正在發呆的老者,卻埋都沒理。至於那位白髮老者為誰?現在不妨先作一交待。
  原來這位白髮老者姓冰,名若泉,現在已百零二歲,江湖人稱洱海逸人。
  他一向隱居洱海之濱,很少過問是非,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隱者。
  可是想不到由於點蒼雙□鷲在白瑞麟手中之後,卻驚動了這位隱居已久的老人,他當初的目的,僅不過想會會這位輩聲武林的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
  誰知他慢了一步,白瑞麟已經離去,於是就來到泰安,因為在他的想法,是覺得白瑞麟既已應約,到泰山去等,總比在江湖亂我要好的多。
  他這種想法是不錯的,可是到了泰安,卻被迎進了紅雲教接待站,也就因此,而知道了紅雲教的不少秘密,而且也使他驚心。
  但是世上事,往往出人意外,由於他和滇南三俠卻有點淵源,所以擔心他們瞎闖,而鬧出亂子,於是就追出來告訴他們其中的秘密,不想突然出現了白衣少女,對他冷嘲熱諷了一陣。
  像他們這種人,向來都是被人恭維慣了的,那受得了別人奚落,故適才雖被白衣少女風儀所懾,未能立即出手,而內心之中,仍有幾分不服。
  現在白衣少女已去,對你方纔的話,雖知像實情,但她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令人難以忍受,於是,洱海逸人冰若泉,在怔立了一陣之後,憤然的道:「黃毛丫頭,也要充能,我要到丈人峰瞧瞧,到底有何過人之處,竟敢如此目空一切!」
  說完,即施施然返回泰安,至於白衣少女對滇南三俠所說的少爺為誰,他也不願過問了。
  XXX正月十五,是人們歡樂的元宵佳節。
  泰安的大街小巷,到處鑼鼓喧天,高搭燈棚,而一些心思奇巧的人,紮成各式各樣的花燈,張掛庭前,供人觀賞。
  知府衙門內,更形熱鬧,現任的徐知府,為了表示與民同樂之意,知府衙門特地開放三天,平時狐假虎威的衙役們,在他們的臉上,也綻出一條笑容。
  而且徐知府在那些生魚花鳥各式花燈,均附有燈虎,凡射中的人,備有獎品致酬,所以知府衙門內,整日絡繹不絕,儘是工商市民,在學生員。
  甚至鄉下的農民,也都領看家小到城內來觀看,處處都表現出歌舞昇平的歡樂景象。
  一般人只知道享樂,卻不知另一方面,正在拚死命的酣鬥方殷。
  原來在十二三日,突然降了一次大雪,恰於十四日天方放晴,故人們特別歡樂,而且象徵著瑞雪兆豐年的喜兆。
  可是在這天的天方破曉之時,丈人峰下已擠滿了武林人物,個個翹首仰望著高入雲表,白雪嗤嗤的峰頂,焦急的團團轉。
  原來由於來人過多,紅雲教為了峰上無法容納,所以特定下三關,凡能通過三關的人,方准許參加。
  因之,三山五嶽來的人數雖眾,而能順利通過三關的,可說是寥若晨星。
  而未能通過三關的,便只有望峰興歎,一些含養較差的,破口大罵不止。
  但是罵儘管由你罵,人家紅雲教守山的人,竟然置若罔聞,甚至尚暗暗竊笑,說他們無能。
  直至旭日東昇,忽然從峰下走來一棒人,為首的一位長袍短掛,福字履,面色紅潤的人,看去約有八十餘歲,身體倒很健壯。
  在他的身後,是一位老太婆,由兩位少年男女在左右攘扶著,大家都異常從容的徐步而來。
  這群人數不少,而事先在峰下喧嘩嚷叫,氣憤怒罵之人,也都靜了下來,均以懷疑的眼光,望著來人,因為他們除對其中的窮家幫幫主,鐵掌熊能尚認識之外,就是窮家幫的三位長老,其餘面孔都很陌生。
  「中川隱俠!」
  不知是誰,突然一聲大叫,接著,又是此起彼應,響徹雲霄。
  那為首的紅面老者,見大家如此熱情,忙揮手向大家表示謝意,同時微笑的點著頭。
  「那位是八極神童,請讓我們大家瞻仰一下丰采!」
  忽然,人群之中,又有人如此叫著,同時一雙雙的眼睛,像鷹眼似的直盯向來的人群中搜尋。
  可是搜尋一陣之後,他們一個個都失望了,不但沒有江湖傳說中的白衣少年,而且也沒人答腔。
  於是,就有人惱怒了,便聽有人罵道:「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架子大,難道憑你一人之力,就能與符立抗衡嗎?」
  那為首的老者,見群情沸騰,已至怒不可遏之境,即忙躍上一塊突出的山石,向在場之人一拱手道:「在下謝東靈,也就是江湖上傳說的「中州隱俠」,承蒙各方朋友所錯愛,對除魔衛道上,願盡一份責任,至於能否達到朋友們的願望,現在實不敢說,不過為了伸張武林正義,雖死不辭!」
  「願追隨謝大俠之後!」
  「八極神童為什麼不和大家見面?」
  人群之中,又有人如此高叫著。
  中州隱俠見此情形,他能說些什麼呢?他能說白瑞麟不知在何處嗎?於是心下一動,隨忙向那些成千累萬的眾人一擺手,請大家安靜下來。
  那些人雖不明白中州隱俠是何用意,但經過中州隱俠搖手之後,大家也都安靜了下來。
  中州隱俠見大家停止了喧鬧,隨揚聲道:「各位朋友請冷靜些,白小俠因有別的要事,一時尚未趕來,現在所到的,並無八極神童,特予說明!」
  「哦!原來如此!」
  中州隱俠的話力落,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如此說看,顯然大家已經明白,現在所到的並無八極神童。
  中州隱俠見大家已自明白,隨道:「現在我們就登峰,不過據說峰上地力不大,各位朋友假若沒有必要,最好不要上去,待白小俠來時,我定將各位的心意向他說明,由他親自與各位朋友見面,至於對他的這番心意,我也代為轉達!」
  中州隱俠的話剛完,就見大漠之熊匆匆走來,朝著中州隱俠一拱手,態度嚴肅的道:「奉教主令說,凡是參加之人,均須通過三道關口,方能與會,不然,就請在峰下等候,待會後,教主對他們另有安排,至於謝大俠本人………」
  大漠之熊說至此,突然停下口來,偷眼瞧了一下中州隱俠的神色,然後續道:「教主另有吩咐,可以不必過此三關,由在下領路,從暗道登峰!」
  「哈哈!」
  中州隱俠聽後,先朗朗一笑道:「數十年不見,符教主也客氣起來了,請回復貴教主,就說好意心領!」
  「既然謝大俠硬要冒險,那就休怪我們不關照!」
  大漠之熊說完,就欲轉身而去。
  誰知他方轉過身,就見黃影一閃,謝碧鳳已攔住去路,並聽她氣憤的道:「你給我站住,不留點什麼押頭,就想輕鬆的走嗎!」
  大漠之熊一見謝碧鳳,本就有氣,再聽她說話毫不客氣,隨也疾言相間道:「臭丫頭,不要以為哈大爺就怕你,上次在雞公山的梁子,尚無暇找你清算,你倒先送上門來,有本事,就等過了第三道關卡之後,你哈大爺少不得就要你玩玩!」
  「劈拍!」
  大漠之熊的話方住口,就聞清脆兩聲,每邊面頰之上,已各挨了一記耳光,現出五個鮮紅的指頭印!
  但謝碧鳳的氣,似乎仍未消,正欲再給他兩下時,忽聞中州隱俠道:「鳳兒,讓他去吧,這種勢利小人,理他則甚!」
  謝碧鳳聞言,只得住手,並讓開了去路。
  那大漠之熊的功力,近來已精進了很多,自忖雞公山之仇,已得報有日,誰知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又被打了兩記耳光,如何不怒?
  本來就想動手,但想到中州隱俠尚在一旁,假若一旦佔了上風,中州隱俠自不會袖手不問,於是權衡輕重,便張自忍了下來,未敢發作。
  現在見謝碧鳳已經讓路,便狠聲道:「臭丫頭記著,這兩掌定要你十倍奉還!」
  說完,縱身後躍,利時消失不見。
  中州隱俠見大漠之熊已倉惶而去,即轉向眾人道:「看來這魔頭另有陰謀,我們大家應小心點!」
  「謝兄放心去吧,我隨後就到!」鐵扇書生說著,又轉向眾人道:「大家依照計劃,分開進行,但距離不能過遠,每隔一丈一組!」
  話落起步,忙循著中州隱俠的身形,隨後跟了上去。
  這一群老少群俠,在來丈人峰之前,已經先來察探過,對於丈人峰的地理環境,以及紅雲教所設的所謂三關,大體上也都有了瞭解,所以先預定好了計劃,為防被其一網打盡,就分開前進,他們的人員調配是這樣的:以中州隱俠為首,領先開路,後面的謝夫人,則由謝玉龍隨侍,同時注意接應中州隱俠。
  司馬彬與謝瓊芝居次,並攜帶司馬玫,注意接應謝夫人,謝碧鳳同邵美芙隨之,這一批出鐵扇書生前後連絡。
  東海鯊魚島的一般豪俠,為第二批,誰先誰後,由信天翁洗統負責分配。
  窮家幫的來人,以熊幫主為首,算是第三批,其餘終南樵子,渭水釣叟,王大業,鐵羅漢譚慶余,邵寬等人,由黃河漁翁和圓果方丈居中連繫。
  至於蛇姑婆鄒鳳卿,則帶看苗嶺雙艷,圭在最後。
  且說中州隱俠謝東靈,不但武功超人一等,且對於奇門遁甲之術,也有相當的造詣,所以在預定中,應當不會發生問題。
  可是他剛走了百十丈,忽聽他發出一聲驚咦,正欲上前察看,又猛覺腳下一動,一座頗大的怪石,突然陷入地底!
  這一看突出他的意外,他想不到紅雲教如此厲害,在這個五行陣中,還難以機關埋伏!
  因之,在緊急的剎那之間,心念閃電一轉,即縱身向右躍出丈二之遙,方脫離險境。
  僅此,已使這位一代大俠嚇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一聲僥倖。
  這位中州隱俠,不但在武功上有驚人的造詣,就是心智也實在不弱,他這一看,就連暗中窺視的人,也對他生出無限的佩服。
  原來那些機關埋伏,系每隔八尺一個,同時是依照武林人的一般習性而設。
  武林中人,遇到驚險之時,一般習慣,不是前進,便是後退,所以在前後的八尺左右,又另有埋伏,不論你前進或後退,均要中其機關,而且是十拿九穩,很少能以倖免於難。
  可是中川隱俠,卻是向右躍出,這便超出常理之外,怎不令人佩服呢!
  且說中州隱俠越過機關之後,忙走了定神,隨向後面的人一打招呼,令其注意,便又繼續前進。
  這次他可不敢大意了,每走一步,部件個記號,而且要作詳細的觀察,看清五行生剋,與其中變化,方才前進。
  假若單是五行陣,便難不住他,因為他本人即是個中翹楚,而不同的就是在五行生剋中另加了機關,這就不能不謹慎將事。
  因為這雖然是個小的陣勢,卻對自己的顏面有關,假若稍一不慎,那自己的一切聲譽,均將化為烏有。
  所以這一段亂石道,看去僅不過有百餘丈,可是竟走了頓飯工夫,方始走出。
  而後面跟進之人,也都循著他留下的記號前進,並未出什麼岔子。
  由於他們已順利通過第一關,而原先候於山下的群豪,膽大一點的,也都跟著他們走過五行陣。
  雖然如此,中州隱俠並不輕鬆,相反的,倘感到無限隱憂起來,因為他已察覺到,這第一關僅不過是虛應故事,而凶險的,恐怕還在後面呢?
  同時還有一種顧慮,那就是像如此走法,何時才能到達峰頂?
  「爹!我看他們的用意,可能是故意遲滯我們的行動,不知對嗎?」
  謝碧鳳突然提出這一疑問,向中川隱俠問著。
  「我也有這種想法,只是猜不透他們的真正用意何在,老窮酸,你說說看,能判斷出他們的目的嗎?」
  「我看應該將人分作兩批,分道而進!」
  「如何分法呢?」
  「把武功較高的,分作兩路,其餘的人,就留在此地等候!」
  「你的意思,是想分一批從後山上?」
  「正是如此!」
  「後出那麼陡削,恐怕更加困難吧?」
  「謝大俠,不要忘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假若不能冒險,就不如乾脆回去,還來此作甚?」
  這位老窮酸,大概也不耐這種過分小心的行徑,所以說話也不客氣了。
  可是聽進中川隱俠謝東靈的耳內,便不禁臉上一紅,良久,始哈哈一笑道:「對,生死由命,就是死,也應該死得壯烈些,給後世立一楷模!」
  「後山道十分險峻,各位自忖能上得去的,就自報姓名,反正各位均非符立邀請之人,自沒有守規矩的必要!」
  「我老子願去冒一次險!」
  老化子陶岳首先叫著,就站向一邊。
  「阿彌陀佛!我也願隨陶長老前往!」
  圓果方丈打著問訊,就走向老化子跟前。
  「這樣吧,本帶來人就走後出好了!」
  鐵掌熊能大概怕老化子有先,所以如此說著。
  「熊幫主既願如此做,我看其餘的人,就在此吧!」
  中州隱俠說著,向窮家幫的來人看了一眼繼道:「只是我們應該約定信號,誰先登上峰頂的人,就發一聲長嘯,遇緊急時,便發出兩聲長嘯!」
  「噗嗤!」
  正在此時,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那笑聲雖然不大,可是在場之人,都聽得十分清楚,是發自女人之口。
  眾人循聲望去,空出寂寂,除遍山冰雪與尖銳的風嘯之聲外,什麼也看不到,齊露出詫疑之色。
  中州隱俠以為是符立在暗中搞鬼,於是提高聲音道:「是那位朋友?為何發笑?難道見不得人嗎?」
  「江湖上人人尊敬的隱俠,竟然如此膽小,真替赤松師叔丟人,快放心的上山吧,不要令人家久等了!」
  話音方落,就見從一株積滿冰雪的古松上,飄起一條白影,稍閃即逝,隱沒於山道之上。
  「哼!又是她!」
  中州隱俠氣憤的如此說著,面色十分難看,顯然他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白影,十分不滿。
  可是更氣的,則是謝碧鳳,只聽她道:「爹!我要看看他是誰,口氣如此自滿!」
  話落,也不管中州隱俠是否同意,即奮身追去。
  她這不顧一切的追去,中州隱俠便也不再考慮分道的問題,為恐女兒有失,也忙追了上去。
  不過他雖然急,但在起身前,仍向大家道:「仍依原計劃行事,我先去了!」
  中州隱俠方走,大家互相一打招呼,即從後跟了上去,而鐵掌熊能,也率同幫中來人,轉向後出而去。
  且說謝碧鳳當時僅憑著一時氣憤,追了上去,可是越追越覺寒心。
  因為她一向自負輕功頗高,除她的父親及白瑞麟之外,可說未把任何人放進眼內,而她所追的白影,不但輕功很高,走過的雪地上,連些微的痕跡都未留下。
  僅見前面是位女的,遠望白色羅裙飄飄,走的不疾不徐,只是自已拚出全部精神,仍無法把距離拉近。
  她拚命的追,走過奇險的懸巖,穿越嶙峋的山右,以及幽深的邃道,途中雖曾見到幾個倒地的黑衣漢子,也無暇過問那些人是何時倒於地上,一味苦追不止。
  驀地!
  從遠處傳來一聲清嘯,那嘯聲迅疾已極,適才聽到尚很遠,轉眼之間,已越過自己到了前面。
  謝碧鳳此時不禁懷疑自己的聲覺起來,因為這一聲幽長的清嘯,對她來說,那是再熟悉不過了,這不是麟弟弟的聲音嗎,他怎會有這麼高的輕功?
  果然,就在她懷疑未畢,猛聽一聲驚痍,接著,便是一個驚喜的聲音道:「那不是鳳姐嗎?」
  話落人現,謝碧鳳的面前,已站定一位丰神俊秀的白衣少年。
  謝碧鳳猛然一見,如獲至寶似的高興,忙叫道:「麟弟弟,真是你,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哩!」
  說著,即不顧一切的,撲向那少年懷中,兩行喜悅清淚,即沿粉腮而下。
  其實這也難怪,謝碧鳳自離開白瑞麟之後,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著他,而今一旦相會,其愉悅的心情,真是不言而喻。
  兩人互相擁抱著,均是默默無言了良久,謝碧鳳始慢慢抬起頭來,將兩片鮮紅的櫻唇,對著白瑞麟的咀上湊去。
  而白瑞麟呢,也慢慢伏下頭來,就要朝前迎接。
  正在此時,兩人的耳中,忽然傳入一縷嬌嫩的清音,在說:「寂寂空出,皚皚白雪,怎抵得火般熱情,丈人峰上認丈人…………」
  「哈哈哈哈,白小俠倒先到了!」
  那縷清音的語意未盡,被一陣驚喜的哈哈笑聲打斷,白瑞麟和謝碧鳳兩人,再顧不得吻下去,忙陡然分開手來。一個個面紅耳赤,低垂下頭,顯得手足無措,連對來人的問話,也不敢答覆。
  這種情形,正像初作賊人,猛然破人撞見,立刻慌了手腳,人家尚未追問,自己倒先忐忑不安起來。
  「哈哈,你們還發什麼呆,他們馬上就來了!」
  還是來人先開了口,打破這種尷尬的場面。
  於是,白瑞麟忙走了定神,對著來人一揖道:「老前輩近來可好,後面都是什麼人?」
  「差不多全部來啦,白小俠竟跑到了先頭,那我們真是白替你擔心了!」
  又是一人如此說著,後來接二連三的到了七八個。
  白瑞麟向著後來的一拱手,說道:「各位老前輩此行辛苦了,只是時已不早,我看不必耽擱,就快點去吧!」
  說完,又向大家一抱拳,即轉身而去。
  誰知他剛欲縱身,謝碧鳳忙叫道:「麟弟弟,我也來了!」
  白瑞麟向她看了一眼,即朝前走去。
  而後面的人,望著已去的身影,均給以會心的微笑,忙從後追了上去。
  仙人巖!
  的確是一個險要所在。
  它在泰山丈人室上,距峰頂尚有百餘丈高,突出於懸巖之上。
  除西北面與山峰相連之外,其他各面,俱是懸巖絕壁,設一失足,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份!
  如今雖是正月,但北方的正月,仍然滴水成凍,遍地冰雪。
  而況丈人峰上,更是高處不勝寒,入眼盡為銀色世界,奪目生輝。
  兼之時屆己牌,日高三竿,潔白的冰雪經太陽一照,到處銀光閃閃,較之午夜繁星猶勝一籌。
  在巖頂上,如刀削似地,生出一塊平地,約有百十丈大小,上面不但沒有一棵樹,甚至連一棵草也沒有,異常平坦。
  突出平面,卻有三尺深的雪覆蓋著,宛如給上面□設了一塊地毯似的,那麼潔白可愛。
  這塊潔白石坪的東北和西南兩方,高搭著兩座蘆棚,由於山風太大的關係,那蘆棚被風吹得吱吱作響,幾乎將有傾覆之虞。
  西南方的蘆棚中,正坐著一群人,男女老幼均有,只是靜悄悄的,都以詫異的目光望著東北方的蘆棚,神色狐疑不定?
  而東北方的那座蘆棚,除擺設和西南方蘆棚中相同,但此刻除有兩名小斯模樣的人,在沒精打采看守之外,數十個座位中,連一個人都沒有,有點透著邪門?
  直到了己牌將盡時,西南方蘆棚中,為首的一位面色紅潤老者,已顯得有點不耐,即聞他哼了一聲道:「建緒兄,依你看符立是不是會來?」
  「若照目前情形來看,可能有兩個用意!」
  「乞道其詳?」
  「第一,可能是故意給我們冷落,使我們面子難堪,也表示他對我們看不起!」
  「還有第二呢?」
  「這第二的用意嗎?就更加使人擔憂了!」
  「你的意思,是說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這也不盡然,要說他是想一網打盡,此刻不正是時候嗎?」
  「我也是這樣想法,只是遲遲不見動靜,未免令人一憂,不知他那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恐怕還是想一網打盡的成分較多!」
  他們的話聲方落,忽然樂聲大作,東北棚中的兩名小斯,立刻雙膝跪地,連頭都不敢抬。
  接著就見從東北棚後,突然現出一洞口足有丈餘方圓!
  這種情形,給西南棚中的人看到,不禁有點駭然,敢情懸巖內面,已經成為中空,假若人家在下面暗施手腳,豈不連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嗎!
  誰知他們正在驚駭未畢,忽見從那洞穴內,走出二十四個紅衣宮裝少女,只見紅衣飄飄,在這片銀色雪地中,看到異常醒目。
  她們手中各執樂器,一面徐徐前進,一面演奏不停,但面色都異常嚴肅。
  在她們走到蘆棚前之後,那洞穴中,又走出約有四五十人,分著不同的青色和紅色衣服。
  這兩隊人,除服色不同之外,就是身材面貌,也有顯著的不同。
  穿青色衣服的,身材短小,一個個面色呆板,冷冷的毫無一點笑容。
  而穿紅色衣服的,則個個膀大腰圓,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漢,不僅鼻子高,且紅髮札須,面貌異常暴戾!
  他們走到蘆棚前之後,即嚴肅的分站於兩側。
  接著,又從洞穴內走出一隊黑色衣著的人,為首的,就是大漠之熊,其次為中條之鷹,後面的人,大多都是熟識面孔。
  接踵而出的,則是北嶽神君,在北嶽神君身後,尚有一位白髮白鬚的老者,及一個黑瘦乾癟,鷹鼻鷂眼的中年人。
  眼前雖到人不少,卻無一個落坐,大家都像是木頭人一樣,肅穆的靜靜站著,像是等待什麼的模樣。
  果然,正在此時,忽又響起三聲鼓,鼓音未落,即見從洞穴中又走出四個中年人。
  其中一位蒼須的大漢,得意洋洋朝西南棚中望了一眼,現出一種冷諷以的譏笑,態度狂傲已極。
  這時,坐在西南棚中的一位老年文士,向著他身旁的白衣少年道:「白小俠,記清此獠,他就是你的滅家仇人,金錢豹胡良,現在是符立的近身侍衛,可吃香著呢!」
  那白衣少年聞言,面色陡然慘變,猛站起身來,就準備向前撲去。
  可是他的身形方動,就被為首的老者一把拉住道:「白小俠且慢,此人既然露面,還怕他插翅飛上天去不成!」
  「哼!只要被我捉住,就是死了,也要把他挫骨揚灰,以慰先父母在天之靈!」
  「那是自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到時相信任何人也不會放過!」
  白瑞麟勉強忍耐性子,又從新坐下,只是暗把鋼牙咬得繃繃響。
  就在白瑞麟方才坐下,那個洞穴中又走出一位大紅錦袍的老者,輕飄飄絲毫不帶聲息,走了上來。
  只是他鬚髮俱白,面色紫青,兩隻炯炯有神的目光,宛如兩隻銅鈴似的,微呈青色光芒。
  他自現身之後,那些肅立之人,均俯首躬身,狀至恭謹的連正眼都不敢望一下。
  那錦袍老者對這些情形,則如同未見一般,大搖大擺的走到放置於正中太師椅前,然後又朝四周看了一眼,方擺了擺手道:「各位免禮坐下!」
  「教主光同日月,德比泰山!」
  錦袍老者方落坐,那些躬身的人,便如此高呼著,其聲音之高,震得群壑響應,良久始息。
  而錦袍老者的青臉上,也難得的現出一種沾沾自喜的微笑。
  待大家坐定之後,錦袍老者又站起身來,朝著西南邊的蘆棚中拱手,道:「謝大俠別來無恙,累各位久候了,老夫先向各位致歉!」
  「托天之福,謝謝教主關懷!」
  中川隱俠也忙拱拱手,客氣的如此答著。
  「嘿嘿嘿嘿!」
  符立先桀桀狂笑了一陣,然後又道:「本教主柬邀各位大俠到此,並無別的意思,僅不過為了幾件懸案而已!」
  他說著把話微微一頓,又接著道:「第一,和謝大俠以往的過節,已數十年,欲藉此次大會,把它清理一下,至於其次嗎…………」
  他說著,突然住口,兩隻眼神向白瑞麟注視了一下,方極為不屑的又道:「聽說近來江湖中又出了一個什麼神童,不僅武功造詣不凡,而且手段也異常狠辣,毀去我那不成材弟子的基業,且在一夜之間,竟燒殺了近千口之多這筆血淋淋的血債,似乎也應該清理一下,免得他再目中無人,而令江湖朋友竊笑,所以……」
  「住口!」
  白瑞麟勉強聽至此,即先叫聲住口,然後就站起身來,氣憤的道:「你不必顛倒黑白,危言聳聽,本少爺既來應約,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有一件,必須先要說明!」
  「嘿嘿嘿嘿,娃兒有種,敢在本教主面前如此說話的,數十年來,尚未聽到過,看在你這份豪氣上面,你說吧,只要我辦得到的,決定成全你一次!」
  「君子一言!」
  「當著天下英雄之面,還怕食言不成?」
  「既然如此,我先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就乾脆說吧!」
  「胡良那狗賊可在你處?」
  「狗小子聽著,本大爺就是胡良,有本事就過來吧!」
  符立尚未答話,金錢豹胡良即如此說著,他大概是依恃著教主在跟前,所以說話也氣壯了很多。
  誰知他正耀武揚威之際,符立忽然冷哼了一聲,直嚇得胡良忙住口不言。
  這時,就聽符立毅然道:「娃娃說的不錯,他就在此處!」
  「那就先請教主交給我!」
  「這個…………」
  「哈哈,渲赫一時的紅雲教主,說話也不過如此!」
  「娃娃不可信口雌黃,本教主既然允許,當然不會食言,只是目前尚不是時候!」
  「要到什麼時候!」
  「本數為表示對各位大俠歡迎起見,特備了一點水酒,一來替各位御寒,再者也算是略盡地主之誼!」
  「你是想故意拖延時間?」
  「嘿嘿,你把本教主看成怎樣的人,只要你有本事,不要說是胡良,就是老夫這顆頭顱,也隨時可以奉上!」
  「你不給能行嗎!」白瑞麟道:「不要說現在要的是胡良,就是連你的頭算上,若能在本少爺手下走過三招,我不但前仇不計,同時再親自奉上一顆自己的腦袋!」
  白瑞麟真是語驚四座,簡直有點跡近兒戲,可是兩邊人的反應,粗卻顯然的不同。
  東北棚的人,聞言之後,立即一陣哄然大笑,甚至有人發出噓聲,但也有人現出憤怒之態。
  紅雲教主符立,先是一陣仰天狂笑,接著又異常惱怒,神色是既喜又悲不停的變幻著。
  他喜的是「天助我也」只要此子一除,最低限度,自己也從此少去一個勁敵。
  惱怒的是「自己已是成名的人物,雖不敢說跺跺腳地動山搖,武林震懾,但最低限度,也不至如此不濟!」
  現在竟被一個娃娃,當著面如此輕視,斯可忍,孰不可忍?
  他內心中天人交戰了良久,終於仍抵不住「名」的一個字力量偉大,這也就是說「大丈夫寧肯血流五步,也不能受人奚落!」
  於是,只見他悲憤的狂笑了一陣後,狠狠的道:「狗小子,你不用故意賣狂,我們就以千招為限,假若能勝得了老夫一招半式,不須你小子動手,自動把首級送上,不然嗎?嘿嘿………」
  「呸!千招,憑你也配,你想多磨搗一陣,本少爺卻沒有如此耐性!」
  此刻符立的臉色難看已極,他那本就呈青色老臉,肌肉不停的顫動,顯然已憤怒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
  正在此兩大武林高手,一場拚鬥一觸即發之際,中州隱俠忙走來對白瑞麟一拱手,誠懇的道:「白小俠,先休息一下,問題等下再說!」
  「老前輩此言何意!」
  「請勿誤會,父母之仇,任何人都無法阻擋,姑讓他們多活一陣,現在人家既先以禮相見,若用強,不免令人譏笑我們不懂禮貌!」
  中州隱俠後面的話,是以傳音入密功力發出,所以在場的人,除白瑞麟之外,別人誰也沒聽到。
  即是如此,白瑞麟也不禁臉上一紅,無言的又進入棚內。
  中州隱俠見白瑞麟已依言退下,便各符立一拱手道:「符兄適才的盛意,我看還是免了吧,既然都是老朋友,何必再事客套!」
  「謝兄說那裡話來,過節歸過節,友情歸友情,總不能說讓大家空著肚子比鬥,再說我們數十年不見,也應該話舊一番呀!」
  紅雲教主符立說著,又打了一陣哈哈,表現出異常大方的態度,直的得西南棚中的老俠點頭暗說:「的確不愧稱之為魔頭!」
  可是一些少年人,卻對他的態度有點看不順眼,只見謝碧鳳首先撇撇嘴道:「真是個老狐狸,嘴臉倒是不少!」
  「魔之所以為魔,若沒幾副嘴臉,怎能御眾?」
  「喲!真看不出,佩姐尚有如此高論,既然如此,那你的魔力一定很大了,不然,怎能把…」
  「死妮子,你敢如此胡說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年錦佩未等邵美芙說完,即如此嬌□著,直嚇得邵美芙急向謝碧鳳身上靠去。
  誰知她猛往謝碧鳳懷中一撲,直碰得謝碧鳳抱胸怪叫,狠狠的瞪視了她一眼,並輕聲責斥道:「真是死妮子,那裡不能碰,卻偏把人家碰得酸痛的!」
  「當然羅,假若是麟哥哥碰到的話,就是碰得再痛些,保險不會這樣怪叫!」
  她們的一陣嚷鬧,雖然說話的聲音極低,仍被白瑞麟聽到了一句,只聽他問道:「芙妹又提我幹什麼?」
  「沒有你的事,誰要你多嘴!」
  謝碧鳳口中搶白著,又連嬌帶羞的白了他一眼,怪他不該多問。
  這一來,可把白瑞麟弄迷糊了,征征的望著謝碧鳳,滿臉詫異之色。
  而年錦佩邵美芙,此刻卻噗嗤嬌笑出聲,連靠近年錦佩而坐的年錦環,也不禁掩嘴葫蘆。
  但年錦環此時雖在掩口竊笑,而內心中,則在不停的思維著,她在想:「假若自己不中途退開,這時不是和她們一樣嗎?」
  可是現在已心有所屬,而且謝玉龍對她一往情深,還能再想些什麼呢?
  不言這群小兒女在互相逗美,各自想著自己的未來,均編織下一個綺妮的夢,準備過她們的神仙生活。
  且說這時的廣大石坪上,已由紅雲教的屬下,擺設了數十桌酒菜,同時符立為了故示大方,又特令撤去三關埋伏,令候於丈人峰下的人,齊來參加。
  其實,並非符立故示大方,因為他所埋伏的三關,主要目的,就是在對付謝東靈等人,可是謝東靈等人僅越過了形同虛設的第一關之後,第二關和第三關根本就未發生作用,人家就到了仙人巖。
  這個悶葫蘆,不僅大出符立的意外,不便提出相詢,而最懵懂的,仍是謝東靈等人了。
  他們迄今尚在想,符立所說的三關,為什麼僅見了一關,另外的兩關那裡去了,難道是故鬧玄虛嗎?
  卻不知這中間乃得了異人指引,越過了二三兩關,並非符立危言聳聽,但謝東靈等人怎會知道?
  這異人為誰,當然就是那位不知名的白衣少女,她把這批老少群俠引至仙人巖後,即去另外辦她的事去了。
  也就因為如此,才使符立措手不及,致令大家在仙人巖吃了很久冷風。
  同時看情形,符立原約定月至中天開始比問的事,不得不稍為提前,只是他們的準備尚未完成,故只好先擺出酒席來,拖延一陣時間。
  此刻的仙人巖,可真夠熱鬧的,只見人影鑽動,送酒菜的人,如穿梭般,來往不停的奔走著,顯得非常忙碌。
  不過頓飯工夫,百餘酒菜,已擺設整齊,菜熱酒香,真令人饞涎欲滴,尤其在冰天雪地之下,特別有一種誘人的魔力。
  忽然,又是一陣幽揚的樂聲傳來,符立便站在席前高聲說:「符立隱跡陰風谷數十年,從不問江湖是非,本想作一個與世無爭的人,老死陰風谷,與草木同朽,不想時勢迫人,不得不東山再起,來替武林作一點事…………」
  說至此,把話停頓了一下,向謝東靈一抱拳道:「關於這一點,尚請東靈兄原諒,小弟並非故意違背當年誓言,實乃有不得已苦衷,所以…………」
  「哈哈哈哈,符兄也太謙了!」中州隱俠不等他說完,即先笑說道:「當年兄弟也不過僥倖勝了半招,若因此令符兄埋沒了雄才大略,小弟也覺得可惜!」
  這些話躲在符立的耳內,無異兩把利刃插到他心內那麼令人難受,只見他臉色紅了一陣,始乾咳一聲道:「謝兄可算小弟的生平知己,我的私衷正是如此,同時特設下幾杯水酒,令各位英雄壓壓寒,然後我們再作一次的公平搏鬥,若此次再輸,便當場自絕,不然嗎?嘿嘿,便請大家同加入本教!」
  「我看不必吃了!」謝東靈道:「符咒的盛情心領,若此次敗落,絕不踏下丈人峰一步,立刻自劈天靈而死?」
  「謝兄這是何必,來來來,咱們現在先不談這些,還是吃飯要緊,反正所約的時間,是月至中天,現在為時尚早,何必談這些事來煞風景!」
  說著,即讓客就坐,只是那麼多人,卻大眼望小眼,在坐下之後,沒有一人動筷子的。
  符立見此情形,心中立刻明白,桀桀大笑道:「莫非各位怕酒菜中有毒嗎?我符立再不濟,尚不至於玩那種下五門的玩意,各位放心就是!」
  說著,就自己先動手吃起來,表示真的無毒。
  大家見此情形,也不好再說什麼,正欲舉杯之際,忽聽白瑞麟高叫:「慢著!」於是又都停杯不飲,所有的目光,齊向他注視過來。
  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綠珠」,在手中幌了幌,隨朗朗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慎重起見,還是檢查一下好,免得事後傷感情!」
  「白小俠既然如此多疑,就請檢查吧!」
  符立的話雖如此說,可是顯然有幾分惱,只是當著天下英雄之而,不便發作而已。
  白瑞麟可不理那麼多,仍然把手中的「綠珠」向酒菜中試去。
  他先在酒中試了一下,並無什麼異樣,但當他又同菜中檢查時,不禁面色大變,他手中的綠色珠子,竟然變得如火一般紅!
  這一來,不僅來參與其會的人著惱,即連符立也不例外,只見他的面色變得像塊青板,半晌,連話都說不上來,再檢查符立面前的酒菜,也不例外,菜內同樣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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