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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暗中傳奇功

  再說那女尼及少年,雙雙愁容滿面,鬱鬱寡歡,結果,他們在風雨之中,僅先後腳之差,未能謀面,說來真是恨事。
  他們兩個是誰?用不到筆者介紹,已知她就是留書離去的海彩雲無疑。
  而後來的少年,當然也就是為了要對淨因師太有所交代,不眠不休,到處尋找海彩雲的白瑞麟了。
  結果,就在白瑞麟正欲向尼庵走去之時,又被突然出現的白影,把他引了開去,這種陰差陽錯的巧合,說來令人遺憾!
  白瑞麟對這突然出現的白影,感到非常詫異,這並非對出現的時間詫異,而是此人的傳音入密功夫,在目前江湖上,實不多見,故要想追去看看,到底此人為誰?何以對自己的事,好像有點明白!
  無奈,由於距離太遠,不僅看不清面貌,連是男是女都分辦不清,僅見其一條白影而已。
  雖然如此,他在開始追時,仍未用上全力,這不是由於自大,實在自從他行走江湖以來,除單獨行動時,用過全力之外,只要有同伴,便始終未全力奔馳過。
  關於這一點,也就是他為人的忠厚處,他不願另人難堪,或批評他特技傲物,賣弄自狂。
  可是這次不同了,他開始時,距離是那麼遠,及後逐漸加快,最後用出了全力,仍未能把兩人間的距離縮短。
  到了後來,乾脆把吃奶氣力都用上,依舊徒然無功,至此,白瑞麟不但驚詫,甚至有些駭然了!
  他們從江南到江北,一直又轉到東海之濱,不但未追得上人家,甚至到東海之濱時,竟把人追丟了。
  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以白瑞麟的輕功,竟能把人追丟,此人功力之高,實在咋人聽聞!
  最怪的尚不止此,當他到了東海邊,那人在消失之前,竟用一種「天龍禪歌」功夫,稱他為師弟!
  白瑞麟在此百忙之中,被這不知名的人一鬧,生了一肚了氣不說,平白又耗費了兩三天時間!
  本來他在尋找海彩雲時,已費去了六七天時間,現在已是正月初五了,距大會之期,也不過僅有十天光景,而自己在謝碧鳳面前所說的慌言,那時若不能作交待,又如何自圓其說的?
  他在失意之餘,真是悔恨交集,恨不得抓到那人,給他一頓狠的,出出心中這股惡氣。但恨儘管恨,只是抓不到人家,又該奈何?
  想到此,決心不再察訪那神秘人物,要好好休息一下,以便趕往泰山,因為這多天來,身心交疲,對功力的損失,實在太大了,若不好好調息,將來如何赴會?
  於是,就在一處漁民家中。暫時借住一晚。
  這一晚,他在入定之前,特地吃了幾粒無極丹,然後才運功調息,來恢復數日來的疾勞。
  誰知就在他剛剛進入佳境,門前就像鬼魅般,輕飄飄的毫無聲息,走來一位白衣少女。
  這少女,從外表看去,頂多也不過十八九歲,長的不但大方,而且十分清奇,嬌媚而不輕浮,剛毅中卻蘊有溫柔。
  她天生麗質,並不依恃鉛華,有如娣娥臨凡,織女降世,真可說是艷若桃李,冷若冰霜,淡淡一笑,令人消魂,笑意方斂,又使人望而卻步。
  她到了門口,略一瞻顧,就見她羅袖輕拂,窗門即霍然而開,也未見她用力,僅腳尖微點,就像周飄柳絮般,無聲無息的,竟到了房內。
  她進房中之後,向白瑞麟微一打量,嬌媚的桃花面上,泛起一絲微笑,頗為嘉許似的豪首輕點,即往白瑞麟身前走去。
  此時,白瑞麟似乎已有所覺,就見他雙眉方一聳動,俊目半啟之際,那少女陡舒玉指,只見一股白氣,如流矢,撞上白瑞麟的睡穴。
  緊接著,就見她身形急縱,淨到白瑞麟跟前,玉臂展處,已攔腰抱了起來,輕輕向床上一放,十指連彈,剎那間,把白瑞麟週身大小穴道,盡行點了個遍,然後方聽她微喘著氣道:「憑著大師伯的一本遺著,能被他把功夫摸索到這種程度,真是奇才!」
  說完,又對著白瑞麟一陣打量,然後就見她面色陡紅,伏身在他的面頰上親了一下,繼道:「我們這是投桃報李,兩不虧欠,小師弟,就忍耐點吧!」
  話落,就見她柳腰猛展,深沉的吸了口氣,接著,就輕解羅帶,羊脂般的皮膚,已呈現眼前。
  就在她伏下身去。正準備將白瑞麟擁入懷中之際,似卻立想到了什麼,又陡然將白瑞麟放下,整齊好衣服,走而房外。
  她的身法快的出奇,只見她一陣風的,僅連不過盞茶工夫,已在周圍數里之內,巡視了一遍。
  她巡視過後,又把房東喚了起來,囑咐道:「我師弟因連日勞頓,已經病了,需要兩三天的靜養,不經呼喚,千萬不要來打擾,至於將來的房錢,照天數算就是!」
  說完,也不管房東是否同意,即轉身又回到白瑞麟所住的房中,順手又把門扣上。
  那房東夫婦,從睡夢中被人叫醒,本有滿心的不快,及看到是一位千嬌百媚,宛如月宮仙子似的姑娘時,滿肚子的不舒服,也一消而散。
  方覺得懷疑,正欲追問時,人家己說完去了,這種懷疑,只好等明天再問吧。
  且說這位姑娘,復進房之後,很快的寬衣解帶,眨眼間,已把全身衣服盡行脫去,僅剩一個內褲未除。
  只見她把衣服脫去之後,復向白瑞麟一打量,見他睡得仍然很甜,隨伸手替他解去上衣,然後伏下身去,將半裸的白瑞麟緊抱人壞中。
  接著,又微啟朱唇,緊緊覆蓋在他的嘴上,呼吸微促,丁香微吐,轉瞬間,就見一團白氣,將兩人全部密裹了起來!
  將近兩個更次,始見白氣漸斂,那位姑娘已是香汗淋漓,嬌喘吁吁,呈現疲憊之態。而後,憐惜的望了一眼懷中的白瑞麟,情況卻與她恰巧相反。
  此刻的白瑞麟,不但呼吸均勻,且神光煥發,較之先前的疲倦狀況,何止天壤之別。原來經過這一陣輸劫,白瑞麟的功力,已進入了另一境界。
  只是這種情形,他本人猶自未覺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也就因為他未覺,才能令她完成心願,不然,就是殺了白瑞麟,恐怕他也不願用這種,奇特的輸功方法。
  這位姑娘,大概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一進來,就先點了他的睡穴,使他先失去了知覺然後再動手輸功。
  至於這位姑娘,究竟與白瑞麟有什麼瓜葛,何以不惜一切,來成全白瑞麟呢,將來自有交待。
  且說那位姑娘,輸完功力之後,忙自己先穿好衣服,而後又替白瑞麟穿好,始從一條汗市中,取出兩粒碗豆大小的白色藥丸,自己服了一粒,給白瑞麟口內塞了一粒,方坐在一邊調息。
  時光對人是不留情的,霎時間,已是金雞三唱,東方泛白,房東夫婦的房中,也已有了響動,那位姑娘,這時也運功完畢,恢復了先前的光彩。
  只見她從袖管中,摸出一塊尖錐形,約寸許長的綠色物體,展開先前包藥丸的白色絹帕,在上面信筆如風的一揮而就,然後又瞟了白瑞麟一眼,伸出玉指,在白瑞麟的臉上刮了下,輕佻的道:「這下子,你這位神童,成為真正的神童了,不但功力已至大成,且可永保青春,幾近陸地神仙了!」
  說畢,就把那塊絹帕壓在白瑞麟面上,繼道:「愚姐先行一步,我們泰山再會吧!」
  說音方落,就見人影一閃,已先去了所在。
  房內僅剩下白瑞麟,在面帶微笑,仍是原來他獨坐時的形狀,只好要苦坐三天了。
  XXX泰山大會之期既近,而三山五嶽的武林人物,就成群結隊,齊往山東兼程趕去。
  這些人之中,可說是複雜已極。
  論年歲,有白髮皤皤,老態龍鍾的老翁與老婦,下至天真嬌惑的幼兒。
  以打扮看,品流更加難以勝數,總之,僧、道、尼、俗,販夫走卒,士農工商,真可說是包羅萬象,應有盡有。
  更有千嬌百媚的少女,也有落落大方的少婦。
  有品貌俊秀的翩翩少年,也有不少生像怪異,醜陋不堪的武士。
  他們這些人,除很少數是來看熱鬧外,大部份均是想來見識一下,這一老一少,兩位傳奇性人物,尤其這位年少的,看他究竟憑了什麼,而能在很短時內,使舉世震驚,宵小喪膽?
  當然也有一些人,是抱著不服氣的態度,想來會會白瑞麟的。
  所以從四面八方來的人,齊往泰山湧去。
  正在這時,忽然江湖傳言!說是從西藏來了一批喇嘛,而且為數相當多!
  除此之外,又有一批彪形大漢,個個手執三股叉,形像近似野人般的人物,不知是什麼來歷?
  這可急壞了謝老俠!
  「在習文齋」中,也擠了不少武林人物!
  這裡除了為首的中川隱俠謝東靈,鐵扇書生張建緒之外,就是黃河漁翁祝鈞,渭水釣叟同同,終南樵桑彬,臭和尚牛青林,窮家幫主鐵掌熊能,以及幫中的兩位長老──過山鵬單仁和智多星雲基,至於窮家幫來的眾多弟子,則因人數過多,留在了官口。
  最難能可貴的,是蛇姑婆鄒麗卿,也特地從苗疆趕了來,不過他卻無意參加,僅存觀摩之心。
  而五大門派,也都準備與會,他們由少林源的慧空為首,目前到達的,除慧空掌門之外,尚有梧玄、逍遙書生、開光寺主持玉真和尚,及門下弟子八人。
  華山派這次來人不少,除靈霄子、靈智子、靈雲子之外,有華山一劍郭雷,西華秀士呂誠,及門下弟子四十九人。
  峨嵋的來人,僅系代表性質,慈因師太帶著一位門下二位女弟子參加。
  武當派這次的來人很多,由該派掌門虛靈道長率領,除武當三虛之外,門下弟子,竟有百十人之多,而他們的師叔松陽道長,未隨武當派同來,僅說到期逕往丈人峰,以免多惹是非。
  崑崙派,系由掌門親自率領,門下弟子,除覺非道長之外,尚有在西域名頭甚為響古的,應宗文應宗玉師兄弟兩個。
  只是這五大門派中人,意向不甚明確,他們聚集濟南城內,既未派人與中川隱俠連絡,也未有任何動向。
  而紅雲教方面,近來卻特別活躍。
  他們為了接待還來與會的人,特地在泰山四周,幾個重要城鎮處,均設有接待處,派有專人負責接待事宜。
  而且,他們的接待,是不分門派,只要是向他們所設的接待處中投宿,一律均待為上賓,並發給一個鐵牌,除教中的幾處禁地之外,均可隨意參觀。
  這種作法,和他們以往的行徑,大相違背,顯然是有重大作用,而非故示友好!
  雖然如此,但凡正道中人,均不願接受他們的招待,而自覓住處。
  同時,在紅雲教的人事上,也有了重大變更。
  現在的三壇壇主,均是些神秘人物,經常以紅布□面,至於武功家數,卻是異常詭譎,且狠辣至極。
  唯有大漠之熊,不僅武功恢復,且較前似又高了不少,至於他是為何恢復的這樣快?據說,是得力一位海外異人之助,可是那位異人為誰,則是誰也不得而知?
  他現在為內三壇的刑壇壇主,掌理教中生殺予奪之權,其飛揚跋扈之狀,幾位前在陝北時,不知又高出多少倍?成為符立手下的中樞人物!
  內三壇中的主簿壇壇主,為中條之鷹羅嵐,掌理教中的海底,凡教中的人員調派,經符立允許後,即由他傳令宣佈。
  供奉壇,走由天池逸老擔任,至於這位自號天池逸老的怪客,不僅擅長心智,且精於削器之學,生性怪癖已極,從不和武林中人往來。
  他在天池邊有一座石堡,可說是機關遍佈,真是步步危機,的是個險惡人物。
  符立請他來擔任內三壇的供奉壇主,實有很優厚的條件,方才允許出力。
  他的條件,是在成功之後,即以山海關為界,凡關外之地,不許紅雲教染指不說,並協助他掃清關外的武林餘孽,而建立他自己的天下。
  因為他本人雖精於削器,卻武功不高,憑他自己的本領,不要說想成為關外王,連長獨叟,也無能抗衡。
  雖然如此,符立當然有他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是相當毒辣的,他是在想:「目前最大的敵人,當然是中川隱俠及八極神童,假若能幫助我把這兩人除去,至於以後嗎?哼!那要看我的高興與否了!」
  北嶽神君吳蔭,現在已是紅雲教的副教主,至於紅砂掌倪畢,從武昌返來後,便未再見過,至於他的去向如何?則是誰也不知道,反正憑拍馬賺來的副教主寶座,已拱手讓了人!
  總護法,為蟹蟄眇目童子發胡進,也是新近由符立網羅了來。
  其下紅雲教中的香主,大多不是綠林草寇,即是黑道梟雄,均為江湖上的敗類,他們都對紅雲教趨之若□,其目的,不是想向正道人物報復,便是想藉機橫行一番。
  所以目前的紅雲教,可說是集黑道之大成,唯一遺憾的,是一些精英,大多數被白瑞麟燒死於白虎堡,故現在的符立,就不得不藉外力了。
  這兩股外力,一部份是北極雪魔紅紅煞的手下,一部份是小人島主野心郎君的派遣。
  那兩派人物,雖都是由符立禮聘而來,但在內心上,卻各懷敵意,形成了一種平衡狀態,也就因此,以致把紅雲教的實力減弱不少,這也是符立的始料所不及的。
  只是常言道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當初既是禮聘而來,現在不論打發走那一個,均將惹出天大風波,甚至鬧到自相殘殺也說不定。
  但在目前急需用人之際,雖明知為飲鴆止渴,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派他們擔住了重要職位,這也是符立不得已的苦衷,不足為外人道的。
  不過他還有一個希望,他想在大會之前,臨時再拉上幾位,來充實自己的內部,所以了故示大方,到處設立接待處,其用意即在此。
  且說中州隱俠正在習文齋內,因不見白瑞麟到來,而急得團團轉時,忽然聽到門前一聲佛號響起。
  中川隱俠聞聲一征,尚未弄清來人為誰時,又猛聞:「舅舅!」
  接著,便見一條小巧人影猛撲而來。
  中川隱俠不禁壽眉一皺,雖然如此,但仍裝作笑顏,慈祥的張開雙臂,迎著猛撲而來的人影,一把抱進懷中,在來人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始道:「玫兒同誰來的?」
  「這還用間,有小的,就有老的!」
  話落人現,接著從門外走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白馬寺方丈圓果,後面跟著的是謝夫人,謝瓊芝,最後是司馬彬。
  這四人的出現,大出謝老俠的意外,立即愕怔了一下,隨道:「你們這種全家出勤,留著家由誰看?」
  圓果和尚未等謝夫人開口,即先接說道:「你那家,有什麼可看,除了一座空山,那三間茅棚,你就是想送給人,人家還不一定要呢!」
  他說看把話一頓,又道:「再說老菩薩陪著你守了一輩子山,現在兒女都大了,還不該出來見見世面?」
  這幾句話,把個中州隱俠說得嘴張了幾張,終於未把要責備的話說出,而伏首一歎道:「話固然是不錯,但何必出來擔這種風險!」
  「什麼風險不風險,就憑白小俠一人,足使群魔喪膽,何用你擔心!」
  「是呀,我們一路之上,所聽到的,儘是小祖師的喧赫事跡,真給我們「無極門」
  增光不少!」
  謝老夫人的話剛完,謝瓊芝即如此說著,言下之意,不但表示出她內心的高興,而且也意味看說,自今以後,無極門可要揚眉吐氣了!
  不想中川隱俠聽後,唉歎一聲道:「芝妹,你且慢高興,迄今連他的下落都弄不清呢!」
  「怎麼,他不在此地?」
  謝東靈的話方完,謝夫人同圓果和尚均異口同聲,驚詫的問著。
  而最吃驚的則是司馬彬同調瓊芝夫婦倆了。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吃驚,現在距會期,也不過僅有三四天的光景,而主帥卻了無蹤影,怎不令人吃驚?
  半晌,始聽司馬彬遲疑的道:「據傳說,半月之前,尚在武昌,怎會………」
  中川隱俠不等他說完,即道:「這位是熊幫主,你問他即知道一切了!」
  鐵掌熊能性向司馬彬一拱手道:「半月之前,令師祖確在敝幫,而且挽救了一場劫難,可是就在當天夜裡,由於海姑娘留書出走,故即同幫帑陶長老,以及三位姑娘,連夜出去找尋,可是自此之後,便再無他的消息!」
  「那三位姑娘中,是不是有鳳兒在內?」
  謝老夫人,大概由於兒女情深,故當熊能說完之後,立即關心到她的愛女。
  黃河漁翁祝鈞,卻哈哈一笑,接口道:「謝夫人真是兒女情長,卻先關心到令愛!」
  謝老夫人先是臉上泛紅,隨又瞟了黃河漁翁一眼,不悅的道:「這還用說,自己的兒女,誰不心痛!」
  「你不必過份擔心,她們都有消息,假若你離家晚一步,說不定已經見面了,大概明天即可到!」
  中川隱俠見她態度激動,而無故得罪朋友,隨忙接口說著,然後又把在場之人,一一與她們引見,接著又道:「拙荊久處深山,很少與外人接觸,言語不通之處,尚請各位好友不要見怪!」
  黃河漁翁本也是位異常怪僻的人物,那能受得了閒氣,經謝老夫人幾句話的頂撞,本就勃然變色,要立即發作的樣子,但經中川隱俠如此一說,便哈哈一笑道:「嫂夫人是兒女情深,那能見怪,謝大俠無須多慮!」
  此時,謝老夫人也覺得自己適才的話,說得有點過份,忙向黃河漁翁福了一福,歉然道:「穿雲峰這數十年,倒令我白住了,說話仍然顛三倒四,望祝大俠莫怪才好!」
  鐵扇書生張建緒見他們如此客套,隨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氣,倒是急需設法找回白小俠要緊!」
  這一談到正題上,大家都不由默然,立即卻顯得沉重起來。
  這確是當務之急,但天下之大,到何處去找?雖在揚的都是當世高人,卻誰也想不出具體辦法!
  就在大家正在沉默之中,忽聞門外一陣怒喝:「什麼人如此大膽,敢不經通報,就盲目亂閒?」
  眾人聞聲一驚,齊往房外看去。
  只見鐵扇書生的老僕,在和兩位少年男女理論,而且在少年的身後,尚站兩位老者,和七八位黑衣大漢。
  謝老夫人僅瞧了一眼,即喜形於色的道:「龍兒怎麼也到了此地?」
  也就在謝老夫人說話的同時,鐵扇書生即揚聲道:「馮義不得無禮,都是自己人,快讓謝少俠進來!」
  那老僕聞聲,忙即讓開路來,讓來人進來。
  待那老僕讓開之後,那被阻的少年男女,就迅即奔了過來,但那當先的少年見到謝夫人時,先是一怔,旋即欣喜的道:「媽怎麼也到了此地?」
  說完,就規規矩短先向中川隱俠夫婦倆行了禮,而後才和大家一一見禮。
  而和那少年同來的少女,見到蛇姑婆時,似乎也有些意外,隨驚喜的先叫了一聲:「師父!」
  便撲在蛇如婆懷中,嚶嚶啜泣起來。
  蛇如婆鄭麗卿,也無限慈祥的拍了拍那少女的香肩,安慰似的呵斥道:「當著這麼多老前輩的面,也不怕笑話,快擦乾眼淚,見過各位老前輩!」
  那少女聞聲,忙停止了哭泣,偷眼向大家一瞧,不禁面泛桃紅,隨尷尬的沾乾淚珠,不自然向看大家斂衽一禮,鶯囀幽谷似的,道了聲:「見過各位老前輩,婢子春蘭,這裡有禮了!」
  鐵扇書生張建緒,突然哈哈一笑道:「不要繁文褥節啦,快把你們的朋友引見一下吧!」
  那隨來兩位老者聞言,便抱拳為禮道:「在下洗統,和師弟種和,久處荒島,很少在江湖行走,不知各位大俠如何稱呼,失禮之處,尚請各位海涵!」
  眾人一聽,不禁驚詫萬分,忙各自報了姓名!
  常言道,惺惺相惜,英雄所見略同,你道來人是誰?說來也都是知名之士,在東海鯊魚島,稱雄海上的霸主,信天翁,和師弟海上匪。
  你道他們因何至此,這乃是由於白瑞麟的關係。
  原來謝玉龍自從奉白瑞麟之請,同春蘭姑娘到鯊魚島之後,東海一劍莫輝大惑意外隨高興的予以接待。
  尤其人逢喜事精神爽,而況他的婚期在即,又有這位中原第一高人之子,謝少俠前來祝賀,自有一番盛況招待不提。
  而謝玉龍和春蘭呢?也因初嘗愛的滋味,兩人形影不離,再加上鯊魚島,雖名字險惡,而島上風景,卻是異常秀麗,大有樂而忘返之概。
  直住了近月,方等到東海一劍與綠娟的婚期,在婚禮時自有一番鬧熱,大家喜氣洋洋中,度過了數月生活,而他和春蘭的感情,也是直線上升。
  當然,他們不會忘了來此的另一任務,所以到達鯊魚島之後,即由東海一劍放出風聲,說白瑞麟已死東海。
  直到了最近,才同信天翁同返中原。
  兩倍天翁此次能夥師弟,以島上高手來給白瑞麟助拳,實有兩層用意。
  一方面是想見識一下八極神童,看這位傳奇性的人物,究竟憑著什麼,能在短期之中就震驚武林,而使不少傑出魔頭,都聞而喪膽?
  其實,他所聽到的,雖也是事實,一部份也是東海一劍的渲染,再加屬下口中相傳更加非要見見這位少年不可。
  另一方面,也是聽了東海一劍的稟報,說大漠之熊為何勾結「萬魔天尊」,而欲獨霸武林等等。
  要知道,凡是武林中人,沒有一個不是好名的,他雖在海上稱霸,而很少到中原,但對於武林動態,都十分注意,而況目前這大事情,那肯失去機會?
  於是隨挑選島上的所有高手,同謝玉龍一齊到中原而來。
  這便是信天翁入中原經緯,表過不提。
  且說現在經過一陣自我介紹之後,雖未見過面,卻均是知名人物,自有一番恭維之詞。
  大家尚未說完,就聽鐵扇書生張建褚道:「彼此雖未謀面,但均神交已久,自不必客套,我看龍兒來時的慌張情形,敢是又發生什麼大事不成?」
  「哦!你窮酸不提,我幾乎也忘了!」中川隱俠道:「龍兒快說,又聽到什麼消息?」
  謝玉龍尚未開口,即聽信天翁洗統哈哈一笑道:「其實也沒有大不了的事,所說昨天夜晚,武昌的萬和鏢局被人挑了,不但總鏢頭神拳林耀已死,連老局主千猿尹雷,少局主賽子都尹傑,以及居中鏢夥,無一倖免,甚至尚有窮家幫的幾名弟子,因敢往應援,也被賊人所殺!」
  「洗兄此言可是當真?」窮家幫吃驚的問。
  「是不是真確,尚不敢斷定,不過外面都是為此傳說,我也只能照說而已!」
  「另有一件,都是我們親見!」謝玉龍補充似的接口道:「金山寺,破人焚燬!」
  「什麼時候?」黃河漁翁驚詫的問。
  「也是昨天夜裡!」信天翁答。
  「可知是什麼人群的?」中川隱俠問。
  「不十分清楚!」謝玉龍答。
  「當時可去查看過?」中川隱俠又問。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東海鷗種和道:「我們昨晚到達鎮江時,約三更剛過,但尚未進入鎮江,便遠見金山上火光沖天,當時尚以為是失了火,所以便急急敢去搶救,但及我們到達時,已成無法收拾之局,所以僅在寺內巡視了一遍!」
  「可曾有所發現?」黃河漁翁急問。
  「有的!」信天翁答:「當時我們非常詫異,依情理推斷,若是遭了天火,定必有人搶救,因為金山寺乃是一座古剎,內面僧侶眾多,前多年,我會去過一次,內面和尚,少說也有五六十名!」
  「難道眾兄到時,一個未見?」鐵扇書生頗為懷疑的問。
  「見是見了,可惜都是死的!」信天翁惋惜的答。
  「難道沒有一個活的?」
  「你們不用多問,我來告訴你們吧!」
  司馬彬懷疑的剛問了一句,忽然有人如此答著。
  而且聲音異常清脆,悅耳、動聽!
  眾人聞聲一怔,正感驚訝之際,忽覺眼睛一花,眾人面前,已俏生生的站定一位少女,年約十八九歲,穿了一身非絲非縷的白色衣服,高雅大方,使人見了,有一種出塵絕俗之感。
  她到場之後,一雙水汪汪的鳳目,朝大家掃視一遍,然後落在司馬玫臉上盯視了一陣,頗為嘉許似的,微點了一下頭,淺淺一笑,直看著眾人不由愕然,不知她想幹什麼?
  接著,她未等大家開口,即先說道:「金山寺的事,乃是紅雲教的傑作,那完全是為了欲報前仇之故,不想他們到晚了一步,三位老和尚已離寺北來,於是,把那筆仇恨,落在倒霉的小和尚,和一座破廟上面了!」
  「姑娘何以知之甚詳,難道………」
  鐵扇書生剛問了半句,就被那白衣姑娘搖手制止道:「你們不用亂猜,將來見了白小俠,一切自會明白,金山寺的被毀,也可說由他一手促成!」
  說看,把說一頓,繼道:「至於萬和鏢局被挑,乃導因謝姑娘,這些經過,用不看我來敘述,我想在場各位都會明白!」
  她說著話,好像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大家不得不伏首靜聽,但她接著又道:「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那尹雷雖全家被殺,實是咎由自取,惟一冤枉的,只有林耀一人而已!」
  她說完,即轉身而去,但當她去有四五步遠處時,忽然又轉回身來道:「你們仍照常準備赴會的事,不要替白小俠擔心,到時他自會趕來!」
  話落,徒然騰身而起,轉瞬即失去所在。
  就在她方要縱超時,中川隱俠道:「姑娘可否留下芳名?」
  誰知他話尚未完,那白衣姑娘已走了個沒影蹤,但卻自遠方傳來一縷清晰的聲音道:「現在不必多問,將來自會知道!」
  這下子可把中川隱俠性住了,就憑人家臨去露的這一手,再讓他苦練上三十年,也無法與之比擬。
  就在那位姑娘去後良久,始聞中川隱俠歎道:「人家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點都不錯,早先我以為白小俠功力,已經超凡入聖之境,如今看來,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姑娘,更遠超過白小俠之上!」
  這些話,若由旁人說出,尚使人不敢置信,而今出自當代大俠之口,便可見這位白衣女的不平凡了!
  於是,大家均覺得問題嚴重,只是誰也想不出具體的辦法。
  在旁之人,除幾個年紀較小,輩份較低的少年之外,無一不是當代高人,可是對於這位突然而來的白衣少女,卻無法摸清其來歷,是敵?是友?一時之間,誰也不敢決定?
  良,始聞黃河漁翁哈哈一陣大笑之後,豪邁的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都是這大把年紀,死了也不為夭折,還怕看何來?」
  「對!還是祝兄看得開,常言道得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盡其在我,已於心無愧,至於將來為毀為譽,誰也不敢斷言,何必傷這腦筋!」
  中川隱俠附和似的說著,顯然這位老俠,已動了無名,準備大幹一場了。
  正在這時,窮家幫主鐵掌熊能,先向大家拱了拱手,面色沉重的道:「本人為幫中之事,暫時向各位告別!」說完,即和單仁示了個眼色,就準備離去。
  可是臭和尚卻接口道:「有什麼話,當面說明不好嗎,何必拉什麼背場,叫人看著不耐!」
  鐵掌熊能臉上一紅,力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並無什麼秘密,只是現在說出,恐怕又惹各位大俠煩心!」
  正在此時,即見窮家幫的一位弟子,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但未等來人開口,鐵掌熊能即開口問道:「是不是為了武昌之事?」
  來人聞言,先行愕征了一陣,方遲疑的道:「幫主已經知道了?」
  窮家幫主微一領首,隨道:「你回去,就說我的令諭,武昌方面,暫由總舵總管負責照料,已死的人妥予埋葬,並將事實真像火速報來!」
  窮家幫的那位弟子聞言,唯唯稱是,即轉身而去。
  待那人去後,單仁即道:「幫主,是否由屬下親往處理一下再來?」
  「不必了,今天已經十二,距會期僅謄三天時間,在這三天中,定有重要之事待辦,何必以有限的人力,在應付那些不必要的事?」
  「哈哈,熊大幫主果真不凡,就憑這種胸襟,無怪能統領大江南北十三省的窮家幫,歷久不衰!」
  「老前輩過獎了,本幫雖然人多,卻儘是一些庸材,那能和鯊魚島在海上的實力相比擬!」
  「兩位都不必客氣,反正現在武林中,除已日趨沒落的名門正派之外,你們是一個雄踞內陸,一個稱霸海上,人力之眾,可說無出其右!」
  黃河漁翁見他們只願互相標榜與恭維,即不耐的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何必客套個什麼勁,還是計議一下,看如何赴會要緊!」
  「何必計議!」鐵扇書生道:「謝大俠是應邀赴約,當然是以他為首,至於我們這些人,僅不過跑龍套,聽憑差遣就是?」
  「還是張兄乾脆,我們就這樣辦!」
  這是大家的同一心意,所以異口同聲的說著。
  本來嗎,紅雲教主符立正式邀請的,僅中川隱俠謝東靈,及八極神童白瑞麟兩人。
  現在白硎麟遲遲不到,當場只有以中州隱俠為首,乃是名正言順之事,想推都推不掉。
  這次的泰山大會,有一個奇特的現象,是以往不多見的怪現象,也是違反常例的。
  在以往,凡是轟動武□的大會,均是由雙方約定較量之地,並請來幾位公正人,臨場監督,方可比鬥。
  同時在邀約的雙方,為了顧全江湖禮貌,應該凡是有頭臉的人,均致柬邀請派遣門下弟子參加。
  可是這次的丈人峰比鬥,並無這些,僅由紅雲教主,符立一人出面,而被請的人,則僅有中川隱俠,和八極神童兩人。
  還有,則僅草上飛陶岳一人,他不過掛個名。而已,其他各門派中人,均略而未談不說,連應邀見證都沒有。
  似此,以符立來說,他何嘗不明瞭,如此做,無異是對各門派一種污辱,換句話說,就是看不起各大門派。
  但他的骨子裡,是不是真的對各大門派看不起呢?確實有這種意味存在。
  因為白瑞麟在咸陽爭奪藏寶圖之事,早已傳遍江湖,各門派中人,不僅敗在白瑞麟的手,而且連白骨魔君都打不過。
  基於此,在符立的心目中,壓根都對各大門派看不起,當然不會再邀他們。
  而各大門派呢,雖覺得氣憤,但也只能放在心內,同時符立邀不邀請,那是符立的事,自己既無能力強逼人家邀請,自也聽其自然了。
  也就因此,各大門派,已有他們的計算,只是這種計算,事先別人不知而已。
  他們的決定,雖感到不夠光明,但在此時此地,又能作些什麼呢?
  只要其目的為除魔衛道,雖手段卑鄙一些,也不傷什麼大雅,所以他們自到濟南之後,即按兵不動,意向不明,僅包下一家大客棧在閒住著。
  事情的發展,常出人意外的,也就因此,幾乎把所來之人,全喪命在陰風谷,設非白瑞麟等人趕往援救,正派精英,便從此而沒,這是始料不及的。
  且說習文齋中的一眾大俠,你一言,他一語的一陣摺綴,中川隱俠謝東靈便再也不好推辭。
  只見他沉默了一陣,方拱手作了個羅圈揖,然後十分謙遜的道:「在下對於名利之爭,向不加以重視,想不到臨老來,卻惹出這檔子事,真是出人意外!」
  他說著,把話一頓,又繼道:「一生蟄居穿雲峰,不欲涉足江湖,其用意並不怕事,而是不願惹事,因為在下深深覺得,擾攘的江湖,就像一個爛泥坑,只要你涉足其中,終身也理不完是非紛擾,甚至也可能將你淹沒!」
  這些話,確是一針見血之論,所以聽的人,無不暗暗點頭,深被他的話所感動,而頷首不語。
  他見大家沒有反應,隨又接著道:「至於陰風谷動向,自在數十年前,結下那段樑子之後,便一直耿耿於心,始終對他們不敢大意,尤其在白骨魔君建立枯骨幫之後,更是每年至少要有兩次,跑到陰風谷去踩探,察看他們的動向!」
  中川隱俠說至此,眾人不由齊哦了一聲,均以懷疑的眼光,注視著中州隱俠,面現詫異之色。
  中川隱俠忽然在他那紅潤的臉上,泛起一點笑容,微一頷首,解說似的道:「這種情形,只有兩個人知之甚詳,那就是──白馬寺方丈圓果大師,和本宅主人鐵扇書生張大俠!」
  他說至此,眾人又把目光轉向了圓果方丈,及鐵扇書生兩人,只聽圓果方丈先喊了聲:「阿彌陀佛!」
  然後面色莊重的說道:「謝施主這種悲天憫人的胸懷,真可說是上比日月,古今來能有幾人!」
  鐵扇書生張建緒也從旁接口道:「謝兄這種不計名利的作風正是孟老夫子所說的「浩然之氣」,也就是所謂「正氣」,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的具體表現!」
  「其實張兄也不必盡對我恭維!」中川隱俠道:「你們長住於此,其目的安在?」
  原先誰也未想到這上面,人家的住處,只要自己高興任何地方都可以住,這還有什麼用意不成?
  可是現在經中川隱俠這一說,除圓果方丈之外,均已有些恍然,方知鐵扇書生的隱居於此,尚含有另一層重大意義存在。
  鐵扇書生張建緒聽他如此一說,始擺晃了幾下腦袋,不以為然的道:「謝兄揭人之私,不嫌損陰德乎?」
  中川隱俠面容一肅,毅然道:「我們是不說不明,假若現在不說與大家知道,張兄的數十年苦守,世人怎會知道?而且我也並非揭人之私,相反的,則為揚人之長!」
  他說著,話音一頓,繼道:「張兄為了便於隨時察著符立的動向,特地結廬於此,數十年如一日,設無強大的恆心和毅力,誰堪臻此?」
  「謝兄你不要盡替我吹噓了!」
  「我並不是在替你吹噓,而是說明一下,使大家知道,在長期不斷而除魔衛道的,並非我謝東靈一人而已!」
  他說到此,沉思了一下,又道:「當然,對符立常加防範的ˍ尚有其他各正派人物,不過我特地要各各位介紹一位遁跡風塵已久的人物,各各位見見!」
  說著,向臭和尚瞟了一眼,接著道:「這位遁跡風塵的人物,一向不為人所注意,但他實實作的事情,卻並不少,而且說起此人的來歷,和我大有關係,他應該算是我的師侄孫輩!
  眾人聽中州隱俠說至此,不禁驚詫萬分,即連和他情屬知交的圓果方丈,和鐵扇書生均不例外,征征望著中州隱俠,等他說出此人為誰。
  果然,就在大家詫異之際,即聞中川隱俠又道:「說起此人,大家並不陌生,他就是瘋癩鬼的弟子,江十稱他臭和尚便是!」
  就在他的話聲方落,即聽一聲:「師祖!」
  接著便見人影一閃,中州隱俠面前,已恭敬的跪著一個人,狀至惶恐!
  那人跪下之後,恭敬而惶恐的叩了三個頭,口稱:「牛青林叩見祖師!」
  中州隱俠見狀,正欲還禮之際,謝夫人忙趨前道:「真是老糊塗,師門大事,豈能亂認!」
  其實,也難怪別人覺得詫異,即連和中州隱俠生活了數十年的謝夫人尚且如此,別人當然更不用提了。
  但中州隱俠並未理會她的話,就微欠了下身道:「起來吧!」
  臭和尚聞言,又叩了個頭,站起身來,就畢恭畢敬的站於中川隱俠身後,一改往日的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
  待臭和尚站起身之後,中州隱依又肅容道:「難怪各位對這件事覺得詫異,其實說來話長,也可說是我們赤松門中的一大秘密,世人多不知此事!」
  「為什麼從未聽你提過?」謝夫人不悅的問。
  「無事無非,平白提這幹嗎!」
  「哼!想不到跟你過了一輩子,眼看兒子就要娶媳婦了,卻對我連句實話都沒有,真是氣人!」
  「曖!你怎麼到老也學會不講理起來!」
  「我假若真是一向都不講理,這種重大的事,你敢瞞住不說嗎!」
  謝夫人幾句憤懣之詞,直把中州隱俠聽得幾乎就要火冒三丈,面色陡變,看樣子,設非當著這參武林高人之面,可能就要怒罵了。
  也難怪中州隱俠如此盛怒,當著這多朋友,平白無故的受老婆一陣搶白,叫他如何受得了!
  誰知正在此時,忽聽司馬玟詫異問道:「這位姐姐,你的臉色怎麼如此紅呀,好像吃了很多酒似的?」
  接著就聽春蘭姑娘羞澀的道:「小妹妹,不要大聲亂叫,姐姐沒有吃酒,我是因為……因為………」
  春蘭是因為什麼臉紅?她說了半晌,也未說個所以然來,但是臉色更加紅了。
  東海一劍莫輝,這時卻在旁接口道:「因為她就要快作玉龍兄的夫人了呀!」
  「莫兄,什麼地方?怎能如此開玩笑!」謝玉龍微帶薄怒的說著,深怪東海一劍莫輝,說話不知輕重。
  不料莫輝卻不理那麼多,仍是神秘的一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男女間的事,就是那麼多,說穿了便一個值錢不值,何必還故作神秘,難道怕小弟吃你的喜酒嗎?」
  這可把謝玉龍氣苦了,真恨不得攔他兩個耳光,以懲他的信口雌黃,所以怒目圓睜,瞪視著東海一劍。
  而中叫隱俠謝東靈,卻臉色十分難看,冷冷的道:「龍兒過來,你這些時在外邊,究竟作了什麼事,據實稟來,若有半句虛言,就立斃掌下,謝家寧肯絕後,也不要你這種子弟!」
  東海一劍至此,才知自己的玩笑開得太大了,忙走上前來,朝著中州隱俠恭敬的一禮,肅容道:「謝老前輩請勿誤會,玉龍兄實無件錯任何事,這段時期,僅在晚輩處作客月餘而已,設若不信,晚輩敢以生命作保!」
  中川隱俠聞言,面色稍霄,正欲喝令謝玉龍起來,陡聞蛇姑婆鄒麗卿大喝道:「謝玉龍快說,是不是欺侮了我的蘭兒!」
  「哼!玩蛇的妖婆,說話可要放明白些,何必張牙舞爪給誰看,你敢動我家龍兒一根汗毛,就以你那把老骨頭相抵!」
  謝夫人不知是舐犢情深,抑是看不慣蛇姑婆氣勢凌人的樣子,所以說話中,已擺開架式,大有不惜一戰之勢。
  信天翁洗統,見自己的愛徒,因一句玩笑之言,而引起了大禍,隨忙上前,先向中川隱俠拱了拱手,而後又向謝夫人及蛇姑婆道:「各位都請冷靜點,容在下一言!」
  說著,就打了個哈哈,接著說道:「我們都是這大一把年紀了,凡事應當冷靜,不應該都往牛角尖內鑽,平心而論,謝少俠和奉蘭姑娘,為人做事都很光明,這些日子,他們在行動上雖說很接近,但我敢保證,絕無越軌的行為,更不會有辱及雙方的門風,我想這件事就算了,不要再去提它,還是述說點正事要緊!」
  「哈哈,君子應該成人之美,我老窮酸,倒想先向東靈兄及鄒老婆子討個人情,不知兩位可肯賞我個薄面?」
  「建緒兄怎麼也學會客氣起來?」
  「老窮酸說吧,只要合情合理,一切都好商量!」
  從他兩人回答之言,即知中川隱俠已冷靜下來,而蛇姑婆卻仍餘怒未息。
  而鐵扇書生卻晃了晃腦袋道:「鄒老婆子,怎麼還是這般大火氣,我既敢出面,自有妥善之策,何必急急乃爾!」
  他說著,望了一眼仍在地上跪著的謝玉龍,轉向中川隱俠道:「也該先讓孩子起來了,盡跪著,倒是令人滿心痛呢!」
  他一方面說著,一面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正在嚶嚶啜泣的春蘭姑娘,作了個神秘的微笑。
  中川隱俠對謝玉龍,本就沒有什麼怒意,只是當著眾人之面,不得不如此,所以在聞言之後,即令謝玉龍站了起來,並喝道:「還不快謝過張老前輩!」
  「謝謝張老前輩!」謝玉龍說著,就恭敬的一禮。
  誰知鐵扇書生張建緒,對於謝玉龍的施體,連睬都不睬,並搖頭晃腦的把手中摺扇一搖,冷冷的道:「這個禮先留著,等將來一齊謝呢!」
  鐵肩書生雖如此說,但謝玉龍仍然行過了禮,方站過一旁,並恨恨的又瞪視了東海一劍一眼,顯然怪他多語,以致引起這場風波。
  鐵扇書生見風波將息,即微笑著方張開口,黃河漁翁即不耐的搶著道:「我最見不得這種裝模作樣的做作,乾脆一句話,你是想促成這門親事,既然如此,問他們雙方當事人,不是就得啦!」
  他說著,即排開眾人,一把拖住了謝玉龍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姑娘?」
  這種單刀直入的問法,直問得謝玉龍雙頰飛紅,嚅歎了半晌,卻答不出一句話來。
  黃河漁翁見問不出所以然,就急道:「這有什麼害臊的,喜歡就說喜歡!」
  「但憑家父作主!」謝玉龍被逼無奈,如此答著。
  「什麼家父作主!」黃河漁翁暴跳的道:「又不是你爹要討老婆?」
  他此言一出,眾人哄然而笑,甚至連正在飲泣,而被蛇姑婆勸慰中的春蘭姑娘,也差點笑出聲來。
  大家笑得黃河漁翁正想發作,信天翁卻哈哈大笑道:「祝大俠對於釣魚,確實有一手,但對於釣美人魚的功夫,卻實在差勁,我看你這位老人,並非來自月下,還是讓我來吧!」
  信天翁洗統說著,就向中川隱俠和蛇姑婆一抱拳道:「我看謝少俠一表堂堂,且為人忠厚,春蘭姑娘不僅嫻慧,而且手底下也真不弱,正所謂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佳偶,你們兩位的看法如何?能否賞在下一個薄面,討杯喜酒吃?」
  「只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劣徒陋質,恐難以配得上謝少俠!」
  「哈哈,你們雙方都何必如此客氣,既然如此,我這個媒人就算當定了,現在是否先交換點信物?」
  「洗兄也太迂腐了,這多人在場見證,還怕他們雙方到時候賴賬不成,再說大家在倉促之中,那有什麼信物b」
  「謝、鄒兩位老前輩就是想賴賬,只怕玉龍兄和春蘭姑娘也不會同意!」
  鐵扇書生的話方落,東海一劍又插上這兩句,直說得謝玉龍和春蘭兩人滿面飛紅,隨聽春蘭薄填看道:「就是你多咀,才惹出這些風波!」
  「曖喲!人們常說新人進了房,媒人扔過牆,現在新人尚未進房,就把我這個真正媒人給甩了,聽起來怎不令人寒心!」
  東海一劍這一戲□,把個春蘭姑娘羞得面紅耳赤,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忙轉過頭去。
  「羞!羞!羞!臉上的淚遠沒擦乾,現在又笑了!」
  「玟兒不得無禮,真正的禍首就是你,再亂說,你小祖師就不喜歡你了!」
  謝瓊芝見玟兒隨口亂說,就忙喝斥著。
  誰知司馬玟把小眼翻了兩翻,隨接口道:「他應付鳳姐,就夠他傷透了腦筋,那有時間來喜歡我。」
  「玟兒真要討打了!」
  謝瓊之見女兒越說越不像話,就寒起臉如此喝斥著,把司馬玟嚇得忙住口不言。
  幸而司馬玟畏懼的祖師,別人並不清楚是什麼人,不然將更使中州隱俠難堪,即是如此,他已覺得臉上十分掛不住。
  也就在司馬玟一陣亂說的當兒,大家齊向中川隱俠及蛇姑婆施禮祝賀,謝玉龍也和奉蘭向大家表示申謝之意。
  這時,隨聽黃河漁翁道:「謝大俠得了漂亮的小媳婦,不要喜昏了頭,剛才是說到什麼地方啦?快接下去說給我們聽聽!」
  黃河漁翁這一問,可說是代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意,因為方才說了半截,被一陣鬧予以打斷,現在事情一完,都想知道一下這位當代大俠的來歷,以及他與臭和尚之間的來龍去脈?
  只是這是人家師門的秘密,中州隱俠若不自動說出,別人實不便追問,現在經黃河漁翁這一問,大家均以祈求的目光,呆望著中州隱俠。
  中州隱俠見狀,知不說是不行了,隨唉歎一聲道:「說起來是將及兩百年前的事了當時是在先祖父手內,他在年輕時收了一個弟子,其人聰慧異常,且天賦奇高,從師未出三年,即把本門絕藝學會了十之七八,及三年期滿,便別師而去。
  當時,先父尚在襁褓之中,未到習藝年齡,而那位師伯也每年上山拜謁一次,有時尚住上月而四十,方再行離去。
  及後先父漸漸年長,不但天賦不弱,而在智慧上,也非師伯所能及,使那位師伯在精神上大受威脅。
  當時家父年僅十歲,已把本門各種武功,俱已精通,所差僅不過火候而已,而先祖父當然也特別喜歡,就設法到處尋找靈藥,準備想藉藥物之力,來增加家父的功力,俾成武林中的奇葩。
  祖父既有此意,隨把他的心思,告訴了師伯,請他在江湖中時加留意,遇有什麼靈芝仙樂,成形何首烏之類的靈藥時,立刻送上山來應用。
  這位師伯確實很留心,未出半載,即匆匆返回山來,即從包裹中取出約有初生嬰兒般,那麼大的一支何首烏,交給了祖父。
  祖父當時驚喜的不得了,除急急泡料,準備應用之外,並著實的對這位得意弟子,大加讚揚一番,然後又傳授他一套初創的拳法,方令他離去。
  豈知待祖父看手泡料時,方發現那支何首烏,不僅是假的不說,而且是產於北天山的一種毒藥!」
  中州隱俠說到此,即聞黃河漁翁憤怒的大叫:「此人太可惡了,應該找回來立斃掌下!」
  中州隱俠微一領首,即又搖頭道:「祖父當時確有這種存心,所以就趕下山去,費了三個月的功夫,終於把師伯找到,準備將武功追回,再放他離去。
  當時師伯以為自分必死,所以什麼話也未說,要求師父容許他自己斃死,來酬謝師門。
  及師伯方將掌舉起,尚未落下之際,祖父終不忍自己苦心教出的弟子,眼睜睜的看看他自絕,忙出手攔阻下來,狠狠的訓斥了一頓,並當面說明:「從此之後,恩斷義絕,赤松門再不承認他這位弟子,並規定他不論何時何地,和任何情況下,均不得使用赤松門傳授的武功,設若故違,定然立斃掌下!」說完,即返回山來。
  那位師伯,卻也很守規定,果未再用過赤松門的武功,不過他卻很快的收了個弟子,傳授了些得自別門派的武功之後,於第三年頭上,終於自劈天靈而死!
  這種情形,傳到祖父耳中之後,感到非常後悔,當時不應該對師伯規定的那麼嚴,終令師伯死於非命。
  迄今算來,已是第四代了,所以我稱他為師侄孫。
  中州隱俠敘述至此,臭和尚已是熱淚承睫,而在場之人,也都唏噓不止,覺得一個人的一時想不開,終將引起終身遺憾。
  臭和尚這時匍匐於地,規規矩短的向中州隱俠叩了個頭,始稟報道:「師父臨死時,曾諄諄訓諭,無論如何,也要設法請你老人家仍允列入門牆,以完成四代以來所傳留下來的素志!」
  「這個我知道,你雖未見過我,我卻見過你數次,所以對你的一切作為,大體上已均明瞭!」
  中川隱俠說至此,把話微頓,又接著道:「當年先祖父既能容忍於前,難道我就不能容忍於後嗎,自現在起,即算赤松門的弟子,待泰山大會之後,再把本門幾種功夫傳授給你,不過,你也該整理一下這種四不像樣子,真像死囚牢中的囚犯!」
  「謝謝師祖成全,改變扮裝,自當遵命,至於再傳授弟子武功一節,依情理,不準不能推辭,而且也不應該推辭,只是弟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弟子這般年紀,還能學成些什麼!所以…」
  「不必多說,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中州隱俠道:「隨你的志願,只要你認為需要,在泰山大會後,隨時都可以找我,現在起來吧,還是隨便一點,不必拘束!」
  中州隱俠說完,即向大家一拱手道:「為了本門百餘年的陳案,有污諸位清聽,真是罪過得很!」
  「相交數十年,方知貴門中尚有如此一段秘辛,雖再耽誤一點時間,也是值得的,我想在場之人,定有同感,謝大俠何必自責!」
  鐵扇書生說著,向大家掃視了一眼,又道:「我看白小俠迄今未到,定是有別的事給耽擱了,還是先到泰安再等吧,我想伯絕不會不來!」
  「啊!好熱鬧,原來都在此地!」
  鐵扇書生的話尚未落,忽然就聽門外有人大叫著,眾人愕然間,尚未看清來人為誰,陡見黃影連閃,清詭的一聲「媽,」謝夫人的懷中,已多了一位姑娘。
  緊接著,後面的男男女女,竟有六七人之多。
  大家一見面,就問:「野郎中,怎麼你還沒死!」
  「老化子,你的壽命也挺長!」
  「哎呀!連我們的恨天姥姥也捨得離開廬山!」
  「姐姐!啊!師父也先到了!」
  「陶岳見過幫主!」
  來人剛踏進門,就聽七咀八舌的一陣亂嚷嚷,使人不知應付那個好?
  大家喧鬧之聲方停,即聽老化子道:「我先來替大家引見一下,這裡雖有常見面的老朋友,但也有生面孔,應該先認識一下才對!」
  「不必一個個介紹了,就自報姓名多省事!」
  「好!好!好!」
  於是邊說著,就各自報了姓名,接著大家又客套了一番不提。
  且說這時到的,除了老化子,和邵寬之外,即是謝碧鳳、年錦佩、邵美芙、恨天姥姥、以及邵美芙的妹妹,邵美英小姑娘。
  老化子及謝碧鳳等幾個人之來,本在意料之中,只是恨天姥姥卻是誰也沒想到,這位久不問江湖是非的老怪婆,竟然也會趕來!
  大家喧鬧了一陣之後,方聞中州隱俠道:「聽說陶長老與白小俠一塊,怎麼他沒來?還是直接到了泰山?」
  窮家幫主鐵掌熊能,也接口道:「白小俠不是陶長老同道嗎?」
  「唉!」老化子先歎口氣道:「不提了,這次我一路之上,可吃蹩不少!」
  「難道又出什麼岔子嗎?」
  「就是為了海姑娘,而致意得大家不快!」
  「這話是什麼意思了能否說明白一點?」
  老化子一陣喟歎之後,方說出尋找海彩雲的經過,以及後來分手,惹得謝碧鳳不快和為何突現白衣少年,等經過說了一遍。
  熊幫主聽後,隨道:「後來你們到那去了?為何到現在方來?而且總舵已出了點事,你知道嗎!」
  「總舵之事,並無什麼緊要!」老化子不在意的道:「那是紅雲教那些魔頭們,要向萬和鏢局找回從前大漠之熊,在雞公山失敗的過節,而發生的,我們僅不過受點掛誤而已!」
  「紅砂掌倪畢的事,他們會輕易放過!」熊帑主顯然對於那場事,仍然耿耿於心,所以隱憂的問著。
  「你惹了神,就得請神,得罪鬼就得送鬼,假若能輕鬆放過,自然也就不能稱之謂魔頭,而人見人怕了!」
  「真要再向我們下手了!」熊幫主吃驚的問。
  「幫主不要著急!」老化子習慣的抓了抓頭,輕鬆著說:「這是遲早的事,不過不是現在!」
  「要在什麼時候?」
  「據小禿子說,要等泰山大會之後!」
  「他何以知道?」
  「這話可能很可靠!」
  「何以見得?」
  「這是紅雲教中人說的!」老化子道:「在萬和鏢局被挑的當時,本幫的小癩子和小禿子兩人,恰在那裡經過,基於相助之義,便上前相救,誰知他正準備動手之際,突然從暗處走出一個以紅巾□兩大漢,攔住去路,向他們打量了一下,便道:「這裡沒你們的事,請識相一點,快點離去」,大爺也暫不深究!」
  「當然他們不會被人一嚇唬,就改變初衷,小癩子就說:「天下人管天下事,既被窮爺們遇上,說不著就要管上一管。」他說著就奮身衝了上去!」
  「誰知人家僅冷笑一聲:「螢火之光,也想與皓月爭輝,去你的吧!」話落,就輕描淡寫的賞給小癩子一掌,當場擊昏了過去!」
  熊幫主聽至此,隨惋惜的插嘴道:「憑小癩子手底下那點玩意,只可作點偷雞摸狗的事,要想救人,未免太不自量了!」
  熊幫主說著,臉上突然一紅,自知失言,隨不好意思的朝中州隱俠望去,而中州隱俠是何等人,那會不明白他的用意,隨故意兩眼望天,裝作沒留心聽的樣子。
  他見中州隱俠不在意之狀,便又向老化子問道:「後來的情形如何?」
  「小禿子本在小癩子身後,見狀即知不是敵手,忙抱起小癩子就走,但人家並沒追,便說:「大爺們現在沒功夫,請傳言熊幫主,梁子湖的事,待泰山大會之後,再一齊清算,希望他好生準備著!」的話!」
  「泰山大會之後,依我看,恐怕機會不多了,不過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就通知總舵先準備一下!」熊幫主說著,繼道:「那為什麼延誤了這麼久?」
  「幫主放心,總舵那邊,我已通知過了!」
  老化子回答著,就又說出了他們來此較遲的原因。
  原來老化子和幾位姑娘,自被那白衣少年一耍笑之後,即匆匆向嵩山方向趕來。
  這時,由於謝碧鳳心中滿不是味道,所以一直悶悶不樂,放在路上並無耽擱,便直到花石鎮邵美芙的家中。
  誰知他們剛一進門,首先出現的,竟是邵美英。
  小妮子已較從前長了不少,只是由謝碧鳳、年錦佩,和老化子,對他並無認識,放立即怔了一下,及看邵美芙也同來時,便高興的大叫道:「媽!姐姐回來啦!」
  「啊,還有她的朋友!」
  她一面叫,一面轉身朝內面跑去。
  可是當她尚未走到堂屋門口,便聽從堂屋內傳出哈哈笑聲,並聽說道:「總算我沒有白疼,她還能想到回家看爺爺!」
  話聲方落,即見從內面出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紅潤的面孔,張大著嘴,不住的發出哈哈笑聲。
  在老者的身後,又出現一雙中年夫婦,那男的,正是謝碧鳳在衡山見過,後來又在中途分手的邵容,女的則面貌娟秀,體態端莊,唯一美中不足的,則是已眇了一隻右眼,但仍掩不住她內心中的喜悅。
  這時就聽年錦佩首先向那老者稱了聲:「爺爺!」
  直樂得那老者連聲大笑道:「哈哈,年姑娘也來啦,快到裡面去坐!」
  他口中說著,就一把拉了邵美芙,先在她的面頰上觀了一下,笑得連咀都合不攏來,真是名符其實的笑面佛。
  邵美芙被親之後,卻薄嗔的道:「鬍子好長,弄得人養養的!」
  「哈哈哈哈,自然羅,爺爺年紀老了,那能比得年輕小伙子,臉上光溜溜的,不會有鬍子刺嘴的感覺!」
  「哦!我只顧高興,差點把件大事忘了!」邵寬說著,就用手往房內一指,又道:「你一點猜想不到,快看看房內坐的是誰?」
  邵美芙聞言,回頭向謝碧鳳望了一眼,就準備朝堂屋內走去,可是剛走有兩步,停下身來道:「我才不去看他呢,還不是麟………」
  「真是女大不中留,師父千山萬水在往你家奔跑,你卻連望都不想望我一眼!」
  邵美芙的話尚未完,堂屋門口,忽然出現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手中持□著根枴杖,打斷了邵美芙未完之言,就不悅的如此說著。
  這可使邵美芙大吃一驚,忙雙膝跪地,口稱:「芙兒叩見師父!」
  「起來吧!」那老嫗道:「你那小心眼中的事,師父還不明白,除了麟哥哥,就不會有第二個人!」
  「徒兒實在想不到你老人會來此!」
  「既然覺得我不應該來,我現在就走!」
  「大姐,小妹也給你跪下了,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蓮妹快起來」,那老嫗忙道:「我不過故意逗逗她,怎會和她一般見識,再說,她也想不到我會到此!」
  「哈哈,不要盡在外面磨搗了,這冷的天,大家快到內面坐!」
  邵寬說著,就作了個讓客的手勢,讓謝姑娘年姑娘及老化子等人,齊進入房中坐下。
  這時邵容就命美英送上茶來。
  待大家坐定之後,老化子首先站起身來道:「這位老前輩,想必就是人稱恨天姥姥吧?」
  那老姻徵人了下身子道:「不必客氣,看你的模樣,大概就是窮家幫的陶長老,我們以往既無什麼淵源,還是平稱吧,這個老前輩,老身實不敢當!」
  此老嫗既是恨天姥姥,怎會在此地出現呢?在此不妨把她的來意說下子,將邵家的事作一交代。
  恨天姥姥雖以往有個惡名,可是這數十年的陶冶,已不若江湖上傳說的可怕,而變成和藹可親的人物。
  她自從在洛陽將邵美芙交給白瑞麟之後,便領著麥金蓮母女,返回廬山。
  大概也是所謂緣份,這位怪老婆子,對於邵美芙特別鍾愛,愛屋及烏,故在救助麥金蓮母子上,也特別費了一番心血。
  她在這段期間,不僅治好了麥金蓮的一隻眼,同時也教了邵美英不少武功。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麥金蓮的另一隻右眼,由於眼球已損,無法復明,而成為獨眼婦人。
  假若以佛家的看法,應該說是天理昭彰,上天給她應得的報應。
  但在麥金蓮來說,已經是喜出望外了,不但對恨天姥姥感激的五體投地,簡直視她為重生的父母,再世的爹娘,硬要拜恨天姥姥為義母,甘願孝敬她一生。
  可是恨天姥姥怎麼會肯呢,已經收了邵美芙為徒在先,這麥金蓮雖說以往曾有過錯誤,而丟下邵美芙不顧,到底她是邵美芙生身之母,假若收麥金蓮為義女,豈不變成亂倫嗎?
  所以恨天姥姥雖一生冷僻,在這種有關倫常的事,仍然看得很重,不願作出令人所不齒的事。
  於是在思忖之下,隨與麥金蓮結為異姓姊妹,同時又收邵美英為弟子,予以教導武功。
  直到近來,聞聽江湖傳言,說是紅雲教主符立,已東山再起,並約下中州隱俠,及八極神童,於正月十五,月圓之夜,在泰山丈人室比武,隨率領著麥金蓮及邵美英母女,齊向北來。
  因為自己雖未在邀請之列,但這種武林比鬥,乃是當前兩大高人,及傳奇式的小俠,到時同有一番盛況,若不去看看,今生恐怕沒有機會了。
  而況被邀之人中,她和中州隱俠曾有過不平凡的微妙關係,八極神童白瑞麟,自己也曾見過兩次,確實武林中所罕見的奇葩,且又是邵美芙朝思暮想,唸唸難忘的麟哥哥,和自己都有點關連。
  不過她此次另有用意,只是在行前未和任何人說明,她的這一用意,就是想設法使麥金蓮返家團聚。
  因為這老怪婆,到晚年的性情,確實變了,且設想的很周到,她覺得麥金蓮雖說以往做事荒唐,但那均是過去之事,而況因此而受了十來年的乞討之苦,也足以抵消她過去的罪愆。
  儘管恨天姥姥是如此設想,可是在離開廬山之前,卻未敢說與麥金蓮知道,怕她自慚無顏回家去見翁姑,而不答應這件事。
  直到了禹州,方才對麥金蓮曉以大義,並自願送她母女回家,促其立即上道。
  在麥金蓮來說,她何嘗不想回去,無奈礙於顏面,不好意思回去,現在經這位義姐熱心說合,便把不好十分反對,隨在半推半就之下,和恨天姥姥回到了花石鎮。
  誰知他們到達時,笑面佛邵寬到家並無幾天,而且正在家中與邵容抱頭而哭。
  皆因邵容自南嶽與白瑞麟等人,同行離去之後,走在中途,就和老化子等分手,逕返花石鎮。
  他到家的時間,和恨天姥姥等人,僅不過先後腳之差,所以正與父親在抱頭痛哭。
  而邵寬呢,雖以往對這個不肖的兒子痛恨,但總是兒女情深,時間久了,反而常常有些思念。
  現在回家的邵容,雖已變了面貌,而非當年英俊壯健的邵容,但常言道「父不嫌子丑,狗不嫌家貧」的情形下,也就不咎既往,而抱頭痛哭起來。
  誰知更出這位老人意外的,是正當他們父子痛哭未畢,突然來了一位老太婆,自稱是邵美芙的師父,而在她身後,倘跟著一位婦人,及一位小孩,逕然走進房來。
  他當時怔了一下,因為他並不認識,正欲詢問,人家已先開口打趣道:「人們常說笑面佛,怎麼今天也流起淚來!」
  邵寬不自然的,勉強笑了一下,遲疑的道:「你這位老人家,是找…………」
  「是找邵寬,特來給他送兒媳婦及孫女來的,看你這位笑面佛應該如何謝我!」
  來人不等他說完,就接口說著,同時毫不客氣的,就大方的坐於當中的太師椅上。
  邵寬突然的望望自己兒子,貝他那醜陋的臉上,更加難看,再看看那位婦人,雖覺得有點面善,卻就是想不起她是誰?唯有那個小女孩,卻很像離家時的邵美芙,只是嘴角卻多出一顆痣。
  再加尋視,則無邵美芙的影子,故一時怔怔的,成了個丈二金剛,無法摸清頭腦?
  就在邵寬茫然無所適從之際,那老嫗又道:「蓮妹英兒,還不快見過爹爹和爺爺!」
  那老姻剛說完,就聞兩聲「爹爹!」那中年婦人及小女孩,即分別撲向邵寬及邵容的懷中,同時已經嗚嗚咽咽泣不成聲,就連穩坐的恨天姥姥,此刻也雙目濕潤,面色有些黯然!
  良久,忽見邵容陡然推開懷中的邵美英,怒喝道:「滾開,你不是我的孩子!」
  邵美英被推開,哭得更傷心,旋也撲向那正在痛哭的麥金蓮身旁,淒慘的道:「媽!他不認我們!」
  說著,竟放聲大哭起來。
  這時可惱了旁觀的恨天姥姥,只見她把手中的枴杖,用力往地上搗,堅硬的地下已被她搗了個大坑,並聽她憤然道:「邵容,說話可要清白點,不要橫鼻子豎眼的,老身可不願看這一套…」
  她怒喝著,把話一停,轉向邵寬道:「看在芙兒的份上,我稱你一聲老先生,由你來說句公道話,你看英兒的長像,那點和芙見不一樣,能忍心讓自己的親生骨肉,到處流蕩嗎!」
  邵寬一手拉過邵美英,撫摸一下她的秀髮,兩眼一陣端詳,然後點點頭,神色非常激動。
  恨天姥姥見狀,又憤然道:「再說蓮妹雖當年一步走錯,致忍受了不少活罪,但她寧肯沿街乞討,忍饑挨餓,來給你們邵家撫養英兒,而不顧再蹈以往的覆轍,假若兩者相較,邵容,你自問能比得上它的萬一嗎?」
  「她沿街乞討你怎麼知道?」邵容仍崛強的道:「我邵容雖自忖力不如人,但也不能為暴力所服!」
  「嘿嘿嘿嘿嘿有種!」恨天姥姥連聲冷笑道:「在我老婆子面前,你少玩這一套,既如此說,我今天就先劈了你,看你究竟長的是什麼心!」
  恨天姥姥說著,就陡然舉起手中的枴杖,猛向邵容頭頂砸去!
  既存這千鈞一髮之際,麥金蓮就大叫一聲:「姐姐!」
  一個身子,就連滾帶爬的,猛然抓住了恨天姥姥手中的杖尾,往後拖。
  饒是如此,但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轟」的一聲暴響,地面上被枴杖砸有三尺方圓一個大坑。
  恨天姥姥的力道何等驚人,何況是氣憤之下出手,設非麥金蓮拚命的將杖尾往後一拖,就是有十個邵容,也均將被砸成一堆肉醬。
  這時,邵寬也拉著懷中的邵美英,雙膝跪地哀求:「逆子無知,冒犯了你老人家,我這裡也給你跪下了,請看在芙見之面,就請饒恕他吧!」
  恨天姥姥見狀,只得住下手來,但仍氣憤的道:「這東西太可惡了,憑良心說,你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蓄妻子,流蕩半生與匪為伍,請問你對得起誰?設非白小俠手下留情,給你個恩施格外,能活到今天嗎?別人不向你挑剔,已經夠寬大了,反而向別人挑鼻子挑眼睛,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目前的那副尊容,能配得上我的蓮妹嗎!」
  她大概今天是特別憤慨,故滔滔不絕的說至此,始又坐下,作了個手勢,令跪著的邵寬、邵美英,以及麥金蓮等人起來。
  邵容這時,大概被恨天姥姥的話感動,隨也雙手抱頭,蹲在牆角飲泣,滿面慚愧之色。
  邵寬恨天姥姥的火氣已消,隨向邵容喝道:「還不快謝謝姥姥老人家?」
  邵容聞喝,立即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塵土,恭恭敬敬的向恨天姥姥施了一禮,誠懇的聲:「謝謝你老人家手下留情!」
  「不必謝我了,應該先謝謝蓮妹才對,設非她死命的一拖,你還想有命嗎?」
  邵容這時踟躕了,不和麥金蓮見面嗎?自己在良心上也說不過去,見嗎,又實在覺得內心慚愧!
  因為他自己也清楚,當初事情的造成,並不完全怪麥金蓮,假若他不醉心習武,麥金蓮便能得到閨房之樂,即從前有點不規,也快就忘去的。
  偏偏自己未見及此,而任令她空房獨守,當然會使她失望與傷心了。
  他由自反自省,歸根結底都是自己的不對,故現在羞愧中,而怔怔的像個木頭人般,站著不動不言。
  正當他自責自咎,茫然怔立之際,忽聽恨天姥姥道:「自己夫妻,多年不見,應該親熱一下,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誰知恨天姥姥的話聲方落,麥金蓮卻先向邵容飲衽一禮,畏縮的道:「以往的事,都怪我不好,容哥,你能原諒我嗎?」
  她的話音不但淒切,而且十分動人,直聽得邵容十分激動,只見他猛然抬頭,低叫了聲:「蓮妹,都怪我…………」
  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就張開雙臂,緊緊把麥金蓮抱住,而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們冷靜下來時,房中已不見了邵寬和恨天姥姥,即連邵美英,也不知跑往何處?心知他們都是故意避開的,也不再追問。
  「蓮妹雖損了一隻眼,但風韻依舊,而我弄成這個樣子,真像廟中的惡鬼,恐怕難以與蓮妹相配!」
  「容哥,不要說這種話,我們都能保住生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何必因這點小事而不安,再說你也並非生來如此,只願我們的孩子,不要再蹈我們的覆轍,已心滿意足了!」
  「你們放心,以自小俠純厚的心性,決不會虧待芙兒!」
  不知什麼時候,恨天姥姥和邵寬已笑吟吟的,拉著邵美英同走進來,口中如此說著。
  老化子說至此,中州隱俠同熊幫主,都在感歎之餘,暗替這對歷盡滄桑的夫婦,給以無限的同情。
  「你們何時才到達那裡?」熊帑主問。
  「就在第二天我們即到了,但僅住了一晚,因擔心會期已近,所以辭別邵寬而往穿雲峰,不想恨天姥姥要同來而外,邵寬也堅持要來見識一番,所以便一齊到了穿霎峰,可是出人意外的,那裡竟一個人也沒有!」
  「那裡還有人!」中州隱俠道:「龍兒東海未歸,我一直躲在此地,連我那老伴,也突然發了老興,匆匆到此地來了呢!」
  「是呀!」老化子道:「就是因為見不到人,可把令愛急的不得了,以為家中出了什麼不幸哩!」
  「這孩子也太多心了!」中州隱俠豪邁的道:「將來不敢說,但在目前,誰要想到穿雲峰去撒野,我想他須得仔細思考一下!」
  「你不要吹大氣,就今天來的那位白衣少女,你自問能否勝得過!」
  中州隱俠的話剛落,鐵扇書生即從旁接口說著,立刻把個一代大俠問得無言以對,面色黯然的隱憂起來。
  「老窮酸,不要盡長別人的志氣,我不信她能高過我們的白小俠!」
  「老漁翁,此刻不是勝不勝過的問題,就是不能勝,我們也不會打退堂鼓,捨上這把老骨頭也得和符立拚一下!」
  「大家不要爭了,還是先把人手分配一下,等白小俠一到,我們立刻就走!」
  「對!快分配任務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正叫著,忽見窮家幫的一個弟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來報告一個驚人的消息,直把大家聽得不住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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