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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力拔山兮

  岳君青拔出了佩劍,對準那異服少年道:「要打便打,不必多說。」
  那異服少年抖手就是一劍當頭點到,岳君青晃身避過。
  那異服少年原來一臉輕率佻脫之色,這時一劍而出,面上卻是一片肅穆,寶相莊嚴,宛如老僧入定,君青不禁暗暗稱奇。
  那少年劍光霍霍,有如海底潛蛟,君青擋了一劍,暗叫道:「原來這廝使的是正宗達摩劍法!」
  他長劍一挽,攻出那式「卿雲爛兮」,只見劍勢舒捲盤曲,頓時把那異服少年無限攻勢膠纏住,他乘機看向那邊一眼,只見那白髮老者正自一掌劈向芷青——
  芷青似沒白髮老者掌重如山,大喝一聲,左右掌一搓,翻飛而出,施出了散手神拳的平生絕技「寒砧摧木掌」!
  達摩劍法乃是少林寺鎮山之寶,攻守之間自有一番廣博精深之勢,但是這劍法精微之處與施劍人的佛學造詣極有關係,佛道愈高的高僧,施出之時威力愈更驚人,但是大凡得道高僧,皆有慈悲之懷,是以施用達摩劍式威勢愈大,反而招式愈為平和,凶狠之招全數避而不用,其中精微道理,常非外人所能領悟。
  而這異服少年,年紀輕輕,舉手投足之間卻似有數十年佛門修為似的,而招式卻狠辣兼具,實屬異事。
  君青覺得這少年劍上造詣不在胡笠之弟子之下,當下專心一意,一招一式把那卿雲四式施將出來。
  那邊芷青運足十成功力,「寒砧摧木掌」招招全采攻勢,那白髮老者功力極深,卻也愈打愈是心驚。忍不住喝問道:「散手神拳是你什麼人?」
  芷青楊眉道:「小可姓岳一-」
  那老翁大大啊了一聲,暗道:「我怎麼糊塗如斯,范立亭和岳老兒是過命的交情,這小子自然會這『寒砧摧本掌」的了。」
  他心中一想,手上猛覺芷青掌力一招比一招重,宛如有一甲子的功力在身一般,他不禁又驚又奇。
  君青習劍以來,突飛猛進,這時碰上異服少年的達摩劍法,他前後把那四式使了六遍,到了第七遍上,他從「卿雲爛兮」轉為「虯縵縵兮」之間,忽然悟出三個偏式,那異服少年不虞及此,一連被迫退了三步。
  君青心頭大喜,第八遍施到一半時,他又悟出兩招,那異服少年初入中原,以為劍法除了自己師父,已可無敵天下,那知第一次遇上君青,就是一手聞所未聞的劍法,自己百般攻勢一觸之下,都如石沉大海,對方打來打去總是那幾個式子,他原想等到摸熟了對方這幾式,便要全力反攻,一舉創敵,那知陸續之間,對方又多出幾招新招來,霎時威力更增,他不禁又氣又急。
  那白髮老翁見狀喝道:「憂兒,快快抱元守一!」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都給老衲住手」!
  這聲音鑽入每人耳中,就如針尖驟刺一般,令人感到百般不舒服,眾人吃了一驚,都停下手來。
  那異服少年歡呼一聲,跑過去大叫道:「師父,師父,你老人家現在才來啊——」
  樹叢中簌然而動,一個白衣老僧走了出來,那白髮老者十分恭敬地道:「小人葉萬昌拜見大師。」
  那老僧看起來真不知究竟有多少高齡,滿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皺紋,精光卻是出奇地亮,他對白髮老者和聲道:「老弟,這麼多年啦,你何必還固執這個稱呼,老衲早就叫你喚老衲一聲苦和尚足矣。」
  那邊呆立著的少林智伯和尚一聽到「苦和尚」三個字,頓時大叫一聲,上前拜倒地上,叩頭道:「弟子智伯參見祖師爺。」
  那老僧怔了一下,雙袖一抬,智伯竟然身不由己站了起來,老僧厲聲道:「你是少林弟子?快與老衲滾回去告訴方丈,苦和尚早就不是少林中人了,苦和尚不尋少林寺的晦氣已不錯啦,哼!」
  智伯和尚待要下跪,卻有一股無形上勁道擋在前面,他急道:「即使祖師爺不願……也請祖師爺千萬見我百虹恩師一面……」
  那老僧面色如霜,暴叱道:「快滾!」
  說罷他伸手牽著那異服少年之手,臉上顯出慈愛之色和聲道:「憂兒,是誰欺侮你啦?」
  那異服少年此時竟如小女兒撒嬌一般,伸手指著芷青和君青兩人道:「就是他們。」
  老僧道:「好,讓師父殺了他們。」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比冰雪還冷,令人心中忍不住打個寒噤。
  那智伯和尚道:「弟子求求祖師……」
  老僧大袖一揚,喝聲:「去你的!」
  智伯不敢避脫,亦不敢運功相抗,登時如斷線風箏一般直飛而去。
  老僧這一掌好重的手法,智伯和尚身形如疾矢一般撞向一顆大樹,老僧只道他即使不死也得頭破血流,但聞「卡嚓」一聲,智伯和尚的身軀撞在大樹之上,那碗口粗干竟然應聲而折,智伯和尚身軀卻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老僧心中暗道:「這小子年紀輕輕,功力卻頗深厚哩。」
  智伯和尚也是聰明絕頂之人,他心中盤算道:「我留此處無益,不如全力快趕去請思師來……」
  他思索巳定,反身便施展十成輕功,飛奔而去。
  芷青和君青此時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葉萬昌……葉萬昌,這名字好生耳熟,好像是爹爹提過的……」
  那老僧見智伯和尚奔去,忽然臉色一沉,厲色對芷青及君青道:「你們這兩個小子,竟敢欺侮我徒兒,是不要命了麼?」ˍˍˍ
  芷青見這老僧年紀雖尊,卻是不講道理凶暴之極,不禁暗中皺眉,那老僧指著芷青道:「你先滾過來!」
  芷青心中甚怒,但見那老僧功力深不可測,便是原先那白髮老者也對他如此恭敬,心想,「苦和尚,沒有聽說過啊……」
  那老僧見芷青不動,以為他畏懼,頓時暴吼道:「膽小的東西,快滾過來!」
  芷青冷笑一聲,昂然走上上來,那老僧一手拉著那異服少年,一掌猛然一揮,打向芷青前胸。
  芷青忽覺眼前一花,那老僧掌勢已到,他見老僧招式飄忽已極,當下只得以攻為守,也是一掌搶出!
  那老僧見他變招奇快,單掌一揚,掌勢一橫,「拍」一聲,兩掌在空中相對。
  老僧原意一掌把芷青立斃當場,卻不料兩掌相碰,芷青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咦了一聲,把那異服少年推開,向前跨了一步,猛可雙掌齊發。
  芷青見這老僧出招便是少林的路子,他深知這老僧功力深不可測,一上手就貫注十成功力。
  那老僧三招一過,掌勢忽然放慢下來,似乎體力不支一樣,君青大感奇怪,側目一看,卻見那白髮老者臉上露出不忍之色,他不禁驚異地看著芷青,只見芷青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驀然,那老僧身法快將起來。君青看了一刻。恍然大悟,不由心中大急——
  原來那老僧正施展一種「拖雲手」的功夫,這種功夫乃是蛻自山西太極門,用的全是內家功夫中的「黏」字訣,對掌之際,功力較低者略一不慎,陷入「黏」字訣中,則被功力較高之一方完全控制,彼快則已快,彼慢則己慢,彼不停則已雖欲停而不可得,直至脫力而死。
  芷青方才一個不慎,已是陷入絕境,老僧身法愈來愈快,芷青也只得跟著愈來愈快,君青一明此情,心中大急,揮劍便欲上前,卻見眼前劍光一閃,那異服少年持劍相阻。
  君青焦急之下,舉劍一招「日月光華」攻出,只見劍尖一溜烏光閃出,突然如水銀瀉地,攻勢斗盛,那少年被迫得就地一滾閃過,站起身來罵道:「小子你可認得我師父這「拖雲手』之厲害麼?不消半個時辰,你那哥哥就會精疲力
  君青聽得暗暗打了一個寒噤,待要抽身相助,又被這異服少年困住手腳,不由急如火焚。
  那老僧連聲陰笑,身形突如走馬燈一般轉了起來,芷青知道對方功力太高,自己已陷絕境,但他掙扎著發出「寒砧摧木」掌力,硬使自己不隨著老僧疾轉,但老僧出招一招快似一招,他也只得加速發掌,勉力硬撐。
  這「寒砧摧木掌」最費真力,幾十掌發出,芷青巳是氣喘如牛,但他仍然絲毫不慢地雙掌連揮。
  那老僧原以為轉到一百圈上,芷青必然慘號倒斃,那知百圈已過,芷青依然掌出如風,這老僧不竟倒抽一口氣,暗道:「這廝不過弱冠出頭,怎麼麼功力如此之厚?」
  他想到這裡,不禁冷哼一聲,忖道:「老衲九十年之修為,若是讓這小子在絕境中撐出百五十招以上,還有沒有老臉混下去?」
  他陰森森地乾笑一聲,猛然腳下施出達摩神行腿來,霎時速度又快了一倍。
  芷青只覺汗溫透衫,身不由己,但他仍然咬緊牙根,一掌接著一掌拒出,那白髮老翁忽然叫道:「大師,此人岳多謙之後……」
  老僧臉寒如霜,厲色道:「難道老衲看不出來麼?嘿嘿。秦允那廝既然用萬佛令牌把老衲招出,目的就是對付姓岳的幾個人,難道還不敢殺了他的兒子麼?」
  君青一面奮劍力拼,一面聽得此語,心中恍然,暗忖:「原來秦允千方百計到少林寺去盜得萬佛令牌,是要把這個老和尚招出,看來秦允必然另有一番野心……」
  他忽然之間,念頭又接到先前沒有想通的事情上:「葉萬昌,葉萬昌,爹爹提到過他的,怎麼我記不起來了?」
  「唰」那少年一劍當空而入,君青毫不思索地信手一揮,卻是攻敵之所必救,此時他劍上變招已達心與手合的地步了。
  那老僧面上殺氣愈來愈濃,身法也愈來愈快,芷青漸漸感到體力不支,眼花耳鳴,但是他掌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輕,他支著他的潛力,一招一式地力拼,牙根都被咬出血來,鮮紅的血從嘴角滲出,但是立刻和臉上流下的汗水會在一起了。
  那白髮老翁面上露出慘色,但他卻用左手緊緊握著右腕,抑住自己的衝動。
  君青瞥見大哥的危況,心想:便是拼著讓你劃一劍,也得趕過去——
  這時那老僧已轉到第一百三十九圈,芷青喘聲如牛,但是他始終不讓「寒砧摧木」掌力減弱下來,他自幼奠立的深厚內力已被透支得接近燈盡油枯的地步了。
  他奮力揮出兩掌,大聲喝道:「君弟,你……你快走,你快先走……我和他們拼啦……」
  君青心如刀割,他拚力一面攻敵,一面向芷青那邊移過去,那異服少年狡猾巳極,施出一套劍法來,既不攻,又不守,只是死死纏住君青,君青不由雙目噴火——
  驀然,一個記憶如電流般閃過君青的心田,他大聲叫道:「四十六年前,在廣西……」
  「呼」一聲,他舉劍封開敵勢,繼續叫道:「……在廣西,金家村。那個受人毒打的落第秀才……」
  「叮」,兩劍相交,君青喘口氣叫道:「正碰上剛入廣西的-個青年,那青年路見不平,為了救這秀才……」
  「叮」一聲,兩劍再次相交,君青奮力一絞,接著道:「為了救這秀才,這青年隻身力戰廣西綠林盟主……」
  他說到這裡,那白髮老翁突然大叫一聲,衝前兩步,大聲對那老僧道:「大師,快請住手!」
  老僧奇道:「你說什麼?」
  那白髮老人衝動已極,他大叫道:「快請停手,快請停手!否則——」
  那老僧聽出倪端,怒吼道:「否則怎的?難不成你要動手麼?」
  白髮老者葉萬昌道:「小人不敢,但……岳鐵馬對小人有恩……」
  原來君青忽然想起了這葉某的來歷,他所說的落第秀才正是葉萬昌,而那青年俠上就是岳多謙。
  老僧雙掌連發,口中道:「你快與我站開,只當沒有看見就得啦。」
  葉萬昌眼見芷青立刻要危險,他長歎一聲,一挽衣袖,就要上前相救……
  驀然,一聲焦雷般的吼聲從林上震下:「住手,那施『拖雲手』的給我住手!」
  接著一條龐大的人影如飛而下,正從君青身邊掠過,那異服少年舉劍一招快狠無比的妙著突襲而上,那人巨掌一伸,貼著異服少年劍身掌心一吐,「拍」的一聲,那長劍成了兩截!
  那人絲毫不停地飛向老僧,一掌從中劈下,轟然-聲,老僧退了一步,芷青從「拖雲手」中退出身來。
  芷青本來覺得自己已經要完了,他心中暗暗向爸爸說:「爸,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
  忽然之間,他聽得轟然一響,接著壓力全消,他退了兩步,猛覺雙腿一軟,但是他仍然挺住了。
  他和君青一起看向那人,一望之下,不禁又驚又喜!
  那老僧強忍怒氣,冷冷地道:「施主貴姓?」
  那人道:「老夫姓班……」
  老僧摸了摸微微發麻的雙腕,一字一字地道:「四十年前神拳班大鏗是你什麼人?」
  那人道:「正是先父。」
  那老僧道:「便是你父親在此,也得對我恭恭敬敬。」
  那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老僧怒道:「你膽敢干涉苦和尚的事麼?」
  那人道:「我早知你是苦和尚——」
  老僧見他聽到苦和尚三字毫不在乎,不禁暴跳如雷,大聲道:「老衲可要代故人考較考較你的功夫。」
  他說的「故人」,敢情是指神拳班大鏗。
  那人道:「先父從未說過與苦和尚有交情的事,只曾提過和苦和尚略有梁子!」
  苦和尚老羞成怒道:「汝名為何?」
  那人雙臂當胸交叉,朗聲道:「老夫班卓!」
  苦和尚道:「班卓,你可敢和老衲對三掌?」
  班卓道:「有何不敢?」
  苦和尚左右齊揮,一聲怪嘯破空而出,少林達摩神拳如排山倒海一般隔空飛出,班卓雙拳當胸一合,硬硬接了下來。
  苦和尚雙掌一楊,又是一招當胸推來,班卓雙肩一震,不閃不躲又硬接住了,苦和尚大叫一聲:「你再接一招試試看!」
  轟然一聲,班卓臉色微變,但他的身軀仍然絲毫未移,苦和尚老臉-沉,冷笑道:「你比你老子還厲害……」
  班卓大聲喝道:「你敢接我三招嗎?」
  苦和尚狂笑道:「小輩無禮,便讓你口服心服——」
  班卓單掌半立,猛吸一口真氣,一揚之下,霹靂之聲暴響,那苦和尚白髯簌簌,大笑道:「還是班大鏗那老招,不過爾爾。」
  忽然之間,班卓虯髯根根倒豎,他的面孔漸漸發紅,他大喝一聲,舉掌待發——
  苦和尚忽然臉色大變,那白髮老人葉萬昌臉色大變,他驚呼了一聲:「霸拳!」
  苦和尚忽然一躍而起,一把抓住那異服少年的手,身形如箭一般竄向林中,那葉世昌也跟著竄入林中,但聞震天一聲暴響,無堅不摧的「霸拳」巳然發出!
  只見苦和尚原先所立之處五棵碗口大樹齊腰而折,一方山石成了粉屑!
  芷青和君青相顧駭然,若非親見,他們萬萬不信世上竟有這等威勢的拳招,稱之「拳中之霸」,實在不為過也。
  芷青向林中看去,只見苦和尚等人已走得不見蹤跡,回頭一看,只見霹靂神拳班卓此刻臉色漸漸由紅而白,最後竟帶有蒼白之色,他退了一步,坐在地上。
  芷青和君青嚇了一跳,連忙走進一看,只見班卓頭頂上冒出陣陣蒸氣,臉色又漸漸恢復。
  班卓一躍而起,對芷青笑道:「這一掌打出,耗我真力十之五六,是以非得調息一下。」
  芷青正要謝他相救之恩,忽然一陣頭昏眼花,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君青大吃一驚,趕上去相扶,芷青張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拚力以「寒砧摧木掌」在苦和尚「拖雲手」中苦戰。連發一百四十掌,內力已是大大受傷,方才一直處於緊張之下,這時精神略一鬆弛,立刻感到不支。
  班卓見他吐出鮮血殷紅鮮明,只道他內臟受了傷,連忙伸手把住他的脈門,一摸之下,只覺脈氣逆竄,心知他用力過度,傷了元氣,便以本身真力打入相度.
  班卓的真力發到七成,仍然不能把芷青逆亂之氣制服,他不禁暗暗稱奇,把真力又加上一成,才算使芷青之逆脈導入正途,他哈哈大笑道:「孩子你好深的功力,岳氏有後矣,哈哈。」
  芷青站起身來,正要措辭稱謝,班卓已搖手道:「老夫與令尊雖然相見不過一月,實則神交巳有數十年——喂,我倒問你,以你的功力怎麼會被那苦和尚以『拖雲手』相害的?你適才對敵時用的什麼拳法啊?」
  艾青臉上一紅,答道:「晚輩以『寒砧摧木』掌相對,是晚輩一時不慎,著了道兒——」
  班卓大笑道:「散神拳范立亭的絕學原來傳給了你,散手神拳一生不收徒弟,也幸好傳給了你,否則這等絕世神拳就得失傳武林啦。」
  芷青道:「班老爺那日在首陽山上大展神威,青蝠劍客幾無還手之力,晚輩欽佩不已。」
  班卓正色道:「說實在話,那青蝠劍客著是武林百年來第一怪傑,他一身浸淫拳劍輕功暗器各門,居然樣樣練到一等高手,實在令人佩服——」
  芷青心中暗想:「經此一戰,青幅之名只怕猶要駕凌武林七奇之上了。」
  班卓說到這裡,忽然歎道:「班某平生浸淫拳掌之中,天下各家拳理,雖說不能全通,但都想方設法有過目睹,惟有范立亭之寒砧摧木卻是僅有耳聞,而無目睹,一向總想有個機會和散手神拳聚聚,殊不知驟然之間,英雄長逝,從此是再也看不到散手神拳寒砧摧木掌的神威了……」
  他說得連聲噓唏,芷青聰明絕頂,如何不知他意,連忙道:「班老爺子若是想看范叔叔的這手絕技,晚蜚雖然功力較之范叔叔何異天淵,但是那招式步法卻是得自范叔叔親傳……」
  班卓雙目一睜,精光暴射,歎道:「班某若能得窺寒砧摧木掌金豹,則堪稱遍覽天下拳掌之術矣——」
  芷青恭聲道:「晚輩功力有限,范叔叔絕學之精微處萬難充分表現,還請班老爺多多指教。」
  於是他把這套掌法重頭至尾打了一遍,到了最後一式「雷動萬物」,班卓眼中一亮,接著便是皺眉苦思,過了好一會,他才長歎一聲道:「散手神拳威震武林,端的良有以也,老夫敢說這套寒砧摧木掌精奇之處,普天之下再無第二種掌法及得上——」
  說到這裡,他對艾青道:「孩子,你把那裡後一招再施一遍。」
  芷青以為自己施得有什麼不對,連忙用心又施了一遍,班卓想了一想喃喃自語道:「這一招博大精深,攻守兼備,難道除了退閃之外當真再無破解之法?」
  君青和芷青對望一眼,心中卻道:「原來班神拳在思索破解這招之法。」
  班卓背著雙手,來回踱了十次,輕歎道:「這招端的是妙絕人寰,妙絕人寰……」
  忽然他停下身來,側頭道:「好啦。老夫走了。」
  芷青吃了一驚,叫道:「班老爺子——」
  只見林中簌簌,班卓一躍而過數丈,片刻不見蹤影,芷青和君青愕了半天,才相對道:「他們總是那麼來去無蹤,神龍不見首尾的。」
  芷青青了看天色,道:「我們走罷。」
  一日,又是一日,他們不停地跋涉長途。
  於是天又黑了……
  山野中有著無比的寂靜,尤其是夜。
  雖然快要黎明了,但是無涯的黑暗正在施展它最後的威力,把大地緊緊地裹抱在懷裡。
  一道刺目的劍光在黑暗之中有如蛟龍騰鳳舞般地劃過一道優美的半圓,卻突然停在那兒上下地跳動,接著,完全停了下來。
  過了片刻,那劍子再次飛騰而起,到了同樣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一聲輕歎劃破了寂靜,黑暗中那個練劍的人喃喃自語:「唉,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依照經上最上乘的理論,我這變招換式之間必應能產生一種左旋之力,然後下一招『旦復旦兮』施出,就能威力奇增了,怎麼老是不對呢?難道是我弄錯了?」
  嗦嗦聲起,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黑暗中他似能目察秋毫,熟悉地一翻,輕聲念道:「……當此之時,在旋之勁以輔右,而右暴之力則以養左,「旦復旦兮』由中旋出敵若以陰勁相抵,則變為威盛陽剛,敵以陰勁相制,則變為陰柔反克,故其隨心所欲,欲敗而不能得,是謂無敵於天下。」
  只見他一目十行,細細又看了數遍,瞑目沉思自己的劍式,卻再也覺察不出這其中有什麼地方不正確。
  輕歎一聲,望望手中長劍,不由坐在地上,胡思亂想起來:「芷青一再說要我千萬勤練這松陵老人的劍術,並還一口認定這是將來唯一能在劍術上勝得青蝠的希望,喝,我真愚笨,怎麼——怎麼這一共四招,卻始終領悟不通?」
  朦朧的月光下,看得出這是一個俊美的少年,並且從他那寬闊的上額也辨出他有一種先天內在的英雄本色,這是岳家的後代——岳君青。
  君青和大哥一路行來,兄弟兩不時談談武林趣事或討論武學上的疑問,倒也頗不寂寞。
  尤其是君青,他這才明白為何大哥會如此沉醉在武學之中,漸漸的,他自己也感到著了迷!
  「卿雲四式」的威力,芷青是目睹過的,他有一種奇想,想使自己最幼小的弟,以前絕口不談武學的弟弟成為武林最偉大的英雄,他認為這四招劍式,正是培養這個奇想的最佳本錢。
  芷青明白君青的心理,知道他絕無信心來達到這一個壯舉,於是他便口口聲聲稱讚松陵老人的劍式,用各種方式勸使弟弟下此決心。
  果然,君青漸漸從內心中萌發出一種逸興俱飛的壯志。雖然這點雄心仍是那麼幼小,但是已是使君青日夜沉於劍道而不疲。
  這一天晚上,兄弟兩人在一個小鎮上打尖,吃過晚飯,早早便歇息下來,而君青卻耐不往,一人偷偷起身趕到鎮郊的樹林中勤練劍術。
  「卿雲四式」中前兩式:「卿雲爛兮」及「虯縵縵兮」是君青在司徒青松的水底宮中領悟而出,這幾日更有很多的心得,自認過得去了,而且大哥也說這兩式已登堂入室,可算是練就成功。
  第三式「日月光華」本是這四式中具中間位置的,不但前貫後連,而且威力之大,亙古稀見,是以最是複雜難解。
  當初君青就始終不得要領,好在終於在那一次和龍豹幫主白哲元相逢時,為保護司徒丹,鋌而走險,被迫使出這一式,卻不知不覺中豁然而悟,當真是上天意旨,而這一式使出,就是連岳多謙也讚口不絕,其實君青自巳知道,卻始終不能和最後一式相連。
  最後一式喚作:「旦復旦兮」。
  顧名患義,這正是含有一套劍術週而復始,循環不息,有若天體間一切事物一般的意義,君青這幾日經大哥指點,巳將招式爛熟於胸,使將出來,也頗見威力,但這四式連貫之下,卻每次使到「日月光華」後,便連不住「旦復旦兮」。
  芷青也指不出這有什麼毛病,只以為是君青功力不夠,君青目己卻始終不能甘休,是以這一夜又偷偷起來練劍,卻仍是一無所成。
  且說君青呆坐在地上胡思亂想,好一會也得不到什麼結雖然這點雄心仍是那麼幼小,但是已是使君青日夜沉於劍道而不疲。
  這一天晚上,兄弟兩人在一個小鎮上打尖,吃過晚飯,早早便歇息下來,而君青卻耐不往,一人偷偷起身趕到鎮郊的樹林中勤練劍術。
  「卿雲四式」中前兩式:「卿雲爛兮」及「虯縵縵兮」是君青在司徒青松的水底宮中領悟而出,這幾日更有很多的心得,自認過得去了,而且大哥也說這兩式已登堂入室,可算是練就成功。
  第三式「日月光華」本是這四式中具中間位置的,不但前貫後連,而且威力之大,亙古稀見,是以最是複雜難解。
  當初君青就始終不得要領,好在終於在那一次和龍豹幫主白哲元相逢時,為保護司徒丹,鋌而走險,被迫使出這一式,卻不知不覺中豁然而悟,當真是上天意旨,而這一式使出,就是連岳多謙也讚口不絕,其實君青自巳知道,卻始終不能和最後一式相連。
  最後一式喚作:「旦復旦兮」。
  顧名患義,這正是含有一套劍術週而復始,循環不息,有若天體間一切事物一般的意義,君青這幾日經大哥指點,巳將招式爛熟於胸,使將出來,也頗見威力,但這四式連貫之下,卻每次使到「日月光華」後,便連不住「旦復旦兮」。
  芷青也指不出這有什麼毛病,只以為是君青功力不夠,君青目己卻始終不能甘休,是以這一夜又偷偷起來練劍,卻仍是一無所成。
  且說君青呆坐在地上胡思亂想,好一會也得不到什麼結果,一賭氣索性放棄思索,閉目養神起來。
  君青不知道,岳多謙在他幼小時已偷偷將最上乘的內功移入他體內,這時他的功力至少巳抵得上四五十年工夫,是以一靜坐下來,登時靈台空明,雜念全消,真氣回復一周,頭腦一醒,立刻跳起身來。
  驀然他想到一事,暗暗忖思道:「對了,那日首陽之戰,青蝠和劍神胡笠的一戰,有一式是那青蝠攻出的,簡直怪異之極,胡笠卻能破去,我且試試看,若是換著我在當場,有何法拆解沒有?」
  他因受芷青言語,激起豪氣,不知不覺中已存下和青蝠一戰之決心,是以思想中總是忘不了青蝠劍客的奇招異式。
  這時刻他的目力法眼,敢情早巳登堂入室,雖是青蝠與胡笠大戰,劍式奧妙無比,但仍能一目瞭然,熟記於胸。
  他既有這個思想,立刻行動,瞑目假思青蝠就在面前,一式攻出,飄忽古怪之極,全神飛快的移轉著,想找出一式解救。
  也許是他已看明胡笠的破解方法,是以思路一瞬間又想到胡笠的那一劍式,一連數次都是如此,心中一急,雜念又起,更是不成。
  須知這種最高深的劍道在鍛煉時那能有一絲一毫的分神,君青功力深厚,劍法雖高,到底氣血仍嫌浮燥,是以屢犯大忌!
  終於君青摒除雜念,沉著的想著當日的情形,不知不覺手隨心所動,比出一式破解之法。
  但想想又不對,心思如電,手也跟之而動,又改了一個方位。
  這樣手隨心動,一連擺出五六種劍式,口中不由喃喃說道:「這五六種劍式沒有一招一式能夠破解的,難道我在當場,就束手待斃不成?」
  他是自言自語,但不知不覺間聲調已增大許多,在萬簌俱靜的黑夜中,立刻傳出老遠,卻不料這時候在樹林邊正有一個人在暗暗的觀看摒聽著呢。
  君青又喃喃道:「那日胡笠老爺子一劃劍子,登時青蝠攻勢立時冰消之散,我卻始終想不出一個法子,那胡笠的劍法神奇是不用說了,爸爸也常道古今無出其右者……」
  樹稍尖上簌簌一聲輕動,偷聽著的人似乎感到一陣激動,君青絲毫沒有發覺,又自語說道:「但我——我卻一招也思想不出,何況當時在戰場中變化速捷,看來我是相差太遠了!」
  想到這裡,不由感到一陣子沮喪,半晌呆立不動。猛然手中長劍一揮,咬咬牙,比著一式向前直刺的模樣,狠狠的道:「哼,這樣吧,當時即使我思想不出破解之招,好歹也來個玉石俱焚,叫他也立時血濺當地!」
  他全神貫注,一心當青蝠就在前面,是以說話是咬牙切齒,殺氣騰騰,俊美的面孔露出極端正經的樣子,簡直可愛。巳極,樹梢上又是一陣輕搖,敢情那人也不由莞爾一笑!
  其實君青自己不知,當時在場的觀眾,包括武林其餘六奇外,能想出破招的人簡直寥寥無幾,而能想出破解招式的,也只是來一個同歸於盡而已!
  思路又連續下去,想到這-戰中其他的奇招異式,一一加以自己的破解。
  正比劃著青蝠的一招下斬之式,而自己以上封之式去封架的時候,猛然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樣——你會死的!」
  君青唰的一個反身,手中長劍護著門面,低聲喝問道:「什麼人?」
  只見身後約摸五丈開外站著一個蒙面的人,矮矮的身材,一聲不響!
  君青松了一口氣,但立即又不服地道:「方纔,你說——我,我會死?」
  那人點點頭,沉聲道:「死!立刻死!」
  君青驚咦一聲道:「死?我死於誰?」
  那人哼一聲道:「死於青蝠,因為,你在和他交手!」
  君青大吃一驚,心中暗忖道:「我方才自思那日一場大戰,卻料不到這廝一一這廝竟知我在思想和青幅交手,難道——是他將一切都看去了?」
  那人見君青滿面驚異之色,冷冷道:「不是麼?」
  君青茫然點頭。
  那人冷冷道:「就是了!」
  君青見他說話總是簡簡單單幾個字,心知必是奇人異士,已存崇敬之心,但仍不服問道:「我怎麼會死?」
  那人半晌不語,瞧著君青,哈哈一聲才一字一句說道:「青蝠一劍斬下,你-劍封上,結果——你的劍子失手而飛,他的劍子在你的頭上留下一個痕跡。」
  君青不由大怒,但立刻又想到這是一絲不錯的,憑自己的功力,那能和青蝠硬對,想到這,不由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人冷冷望著君青,心中卻不由暗笑,驀然一反身,緩緩走去。
  君青一驚,追聲問道:「請問——你是何人?」
  那人略一停身,理也不理,又走向前去。
  君青見他不顧而去,心中不由萌起一點疑念,再加上好奇心驅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人頭也不回,但卻似乎知道君青跟來,腳下微一墊地,整個身子有若羽毛,突地向前輕輕一飄。
  君青心中一驚,忖道:「好俊的輕功!」
  心念一轉,也加快速度跟上前去。
  那人越行越快,乍見簡直有若足不點地,身體象行雲流水般,美妙巳極。
  君青不覺已使出十成輕功,雖則輕巧他並沒有學過一日,但由於身懷高深內力身體行動也自然變得輕快伶俐了。
  半盞茶時分,那人已走出好幾十丈,君青一看兩邊,只覺叢林密密麻麻,似乎更入深林,他到底經驗不足,不由冒出一股寒意。
  正打算駐足,前行那人猛然-停身子,也不見他如何反身,飄忽之際,一掌巳遞了過來。
  君青大吃一驚,耳邊聽那人哈哈笑道:「你跟到這兒作什麼?」
  但眼兒只覺一花,對方五指並立如戟,一送而至,已不過只有三分距離。
  好在他長劍一直緊握手中,大驚之下,本能一揮長劍,劍光一閃,反削向對手雙指。
  那人一沉手掌,肘部一摔,不但閃過君青的劍勢,而且又攻出一式。
  君青長劍走空,不及帶回,慌忙一連跳後三步,才避開這一式險著。
  這一下君青可再不敢冒然動手了,長劍當胸,虛虛拉了一個架式,正是卿雲四式的起手式。
  那人冷冷望著君青準備,漫不經意說道:「準備好了麼?」
  君青不敢分神,那人也不見絲毫行動,僵持半晌不見動靜,君青心中不由暗暗心急。
  那人驀地一晃,雙手一左一右,並立而飛,直襲過來,這一下發難太快,君青只覺雙目一花,百忙之中,長劍左右齊動,寒光閃閃,有若雲霧,迷濛不清,劍身跳動之際,正是「卿雲爛兮」絕招。
  那人卻視而無睹,空手一伸而入,君青可真料不到這一式竟遭對方如此破解,大吃一驚,猛力壓腕削出一劍,「嘶」一聲,已換招為「虯縵縵兮」。
  「卿雲四式」的威力自是極大,而每一式的威力都順次而增,到第三式「日月光華」是為極頂,又末招「旦復旦兮」卻巳改攻為守,儲招換式,備作使第二遍之用。
  這一式「虯縵縵兮」使出,威力果然較第一式又增,那人何等深慮,何等經驗,一瞥之下已知下面的招式威力更將增強,決不能讓對手使下去。
  一念方興,雙掌一收,左右雙肘齊飛,一撞而出,手掌同時一沉,摔將而出,力道自是大增。
  君青只覺劍上一沉,有若千斤之力附著其上,大喝一聲,連連三步,才化開力道。那人毫不放鬆,節節進攻,雙掌才走空,立刻一翻而出,君青來不及使出卿雲劍式的絕招,忙舉劍一封而退。
  這樣一來,君青形勢大危,再也騰不出手來施展卿雲四式,僅用一些普通的招式封阻著,登時連連後退,幾乎達十餘丈之遙。
  君青的武學是最近才偶爾得到的,劍式上除了卿雲四式,幾乎沒有什麼學習過的,只憑平日操練時觸悟的一招半式,和芷青指點的數種招式使出抵擋,自然威力大大減弱,若不是對方手下留情,怕不早已一敗塗地。
  君青也自知如此,是以越戰越感沮喪,精神也漸恍忽,手中招式自然散漫不成,眼看便得棄劍而降。
  那人深知君青此時心理,突地右臂一斬而下,君青一驚,勉一封架,卻料不到對方這乃虛招,左臂一搭,「叮」一聲,雙指巳搭上君青劍身。
  君青一挑,卻紋絲不動,心中一歎,卻聽那人和聲道:「高深的劍道,首在於心神,心與劍合,神劍合一,才能使施深奧的劍術!」
  這幾句話聲音極是微小,但一字一語清晰不遺的傳入君青耳中,君青當中有若當頭棒喝,猛一清醒。
  雙目一翻,只見對方雙目神光湛然,心中一凜、雜念全消,連躍三步,一擺劍子,攻了上來。
  劍光一閃,正是那「卿雲四式」的首招。
  「卿雲爛兮」。
  那人暗中頷首,忖道:「可教!可教!」
  君青心中此時卻充滿泰然的感覺,根本不曾想到對方的用意,只是覺得對方方纔那幾句話正是自己最易觸犯的毛病,而這毛病,是自己所覺察不著的,經他一提,茅塞頓開,心神一蕩,全心沉醉於劍道中,是以法度謹然的攻出一劍。
  那人見舊式重演,君青這一式分明已較前次沉穩的多,不敢怠慢,一閃而過。
  君青攻勢斗盛,長劍一轉又使出那獨步武林的劍式來,這一次,乃是第二招:「虯縵縵兮」。
  寒先繞體而生,連轉三匝,一收而止。
  那人左右一攻一守,化去君青這一式,卻故意留了機會讓君青發揮下去。
  君青但覺身前壓力一空,左手一蕩,右劍舉起,微微指天,一劃而出。
  這一劍劃的好不艱辛,生像是劍上吸力甚大,一劍劃完,果然氣流一穿,大氣竟產生真滋之力,長劍一閃,光華大盛,整個森林有如白晝,威勢好不驚人,正是松陵老人畢生的絕學:「日月光華」一招。
  那人雖明知君青這一式必然猛烈異常,卻不料竟是如此威力,慌忙一個跟斗倒翻而出,閃出尋丈,才脫開威力圈,但覺衣袂飄飄,敢情是那磁力所吸。
  那人畢生浸淫劍道,一瞥即知君青若能再發出一劍,使首尾相沖,則這劍式立刻可達完美之境,功力再高,招式再奇著,等他這一劍發出,要想取勝,至少須在千招之後——那就是說,這劍術反覆回轉數百遍之久。
  是以要破解這套劍式,必須在對方劍式未貫通之際下手,但昔年松陵老人何等沒有想到這裡特別費盡心機研創這式「日月光華」,在使用時可產生真磁引力,使再強的對手也得退出丈外,而自己好從容不迫使出第四式:「旦復旦兮」,以串連劍式。
  那人也深明此理,但無奈身在丈外,搶攻巳不可能,心中一怔,不由暗暗忖道:「是誰——是誰能思想出這等玄妙的劍招。」
  這個念頭一瞬而逝,但見光華一斂,君青長劍巳竭力劃出,一道劍光在黑暗中有如蛟騰飛舞,卻突地停在半空,上下不住跳動著,這正是君青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關,到這時,仍然不能領悟。
  那人陡然一見,先還奇念怎麼君青不立刻搶守一式,以沖連前後招式,但他是何等法眼,立刻醒悟敢情是君青還沒有領悟這一式的妙處。
  一個念頭閃過他的頭際,只見他身形一掠而至,乘君青劍式停頓之際已欺身而入。
  身法之快,君青幾乎尚未看清,只見對手一臂手伸,已對著自己額際「百會」穴道,心中一寒,垂著手中緊握的長劍。
  那人面色猛可一沉,雖是隱在布幕後,但君青只覺他雙目中神光透出一股嚴肅的味道,自然包涵有一種威猛氣勢,不由心中一凜。
  耳邊卻聽那人柔聲道:「我雖不知你的劍法,但想來必是你未曾領悟完全……」
  君青這才有機會回想方纔的情景,敵情這人是毫無惡意的,一念才興,猛然醒悟忖道:「他——他是來傳授我的!」
  那人見他臉色數變,似巳猜中他心中所思,不由莞爾一笑說道:「方纔我旁觀你單獨練劍,便發覺你總是停頓在這個地方,難道有什麼難以領悟麼?」
  君青聽他語氣柔和,敵意早去,心中不由生出一種親切之感,吶吶道:「是的……這個……這個……唉,其中難處,弟子也難道其然……」
  他心中存虛心求教之意,是以口中也不由自稱弟子,完全視對方為師長,那人微微一笑道:「是啦,我料到你必然說不出這招式中難解之處,假若你能說得出來,老實說,你早就已經領悟了!」
  君青驚咦一聲,聽得似懂非懂。
  那人又是一笑,說道:「你曾否思念過,你——是否在氣勢上的轉變——不適應——我是說不能配合這一式?」
  君青心中一震,喃喃道:「氣勢上?氣勢不能適應,不能配合……啊,是了,是了……我明白了,這,這,這正是我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人也不料君青會領悟如此迅速,不由暗中稱讚,含笑望著君青的憨態。
  君青聆此一言,頓如百弊齊通,思想有如潮流,立時明白為何自己一再失敗的原因,敢情是氣勢上不能達到心如止水的地方,逞戰時總是雜念紛紛,是以這一式遞承轉接,改攻為守的絕招始終使用不對。
  這一醒悟,心中暢快簡直難以形容,大聲道:「啊!伯伯一-你怎麼知道呵?」
  此刻他心中已視這人為至親恩人,是以「伯伯」相稱,那人哈哈一笑道:「i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孩子,你明白劍術是一切武技的宗祖麼?」
  君青茫然點點頭。
  那人又道:「研究劍術到達頂峰,我想,那是全可以貫通的啊!我雖沒看見你的劍法,但我卻憑經驗可肯定的說,你這一式的功用,乃是用作承前接後,轉變整套劍法,是以最為重要不過,而前一式攻式奇強,便是為了將敵人逼後,好從容反覆施展,前一式攻勢最然鋒利,但如此招轉接,這套完美的劍法便至少減少大半效果——而且,我說,這套劍式最多只有四個招式——」
  君青睜大雙目,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的話和「定陽真經」上的字句幾乎不謀而同,果真到達最高地方,可以串通為一麼?
  思潮起伏間,又聽那人道:「方纔我聽你說,要和那青蝠拚鬥,你雖已領悟這套劍式,但較之青蝠,仍達有距離,不過只要你上手使出這劍法,要分勝負,至少要到千招之後!」
  君青只聽得熱血沸騰,滿面激動之色,那人一笑,低聲道:「總算咱們有緣,得令日一會,後會有期!」
  話聲一落,反身便走。
  君青如夢方醒。大聲道:「伯伯!伯伯……」
  那人一騰身已隱入黑暗,傳來陣陣笑聲。
  君青驀然跪在地上,大聲道:「伯伯既不肯停身,請容我一拜,這授教之恩,沒齒不忘。」
  黑暗中沉寂無聲,似乎那人早已走遠去了。
  君青恭恭敬敬拜了兩拜,方才站起身來,不由呆怔在一邊。
  半晌,驀地俯身拾起地上長劍,略一揮動,使出那卿雲四式來。
  但見劍光吞吐自如,尤其在那「日月光華」一式時,更是靈光四射,這也是這一式的特點;當日君青雖手持銹劍和君青聽他語氣柔和,敵意早去,心中不由生出一種親切之感,吶吶道:「是的……這個……這個……唉,其中難處,弟子也難道其然……」
  他心中存虛心求教之意,是以口中也不由自稱弟子,完全視對方為師長,那人微微一笑道:「是啦,我料到你必然說不出這招式中難解之處,假若你能說得出來,老實說,你早就已經領悟了!」
  君青驚咦一聲,聽得似懂非懂。
  那人又是一笑,說道:「你曾否思念過,你——是否在氣勢上的轉變——不適應——我是說不能配合這一式?」
  君青心中一震,喃喃道:「氣勢上?氣勢不能適應,不能配合……啊,是了,是了……我明白了,這,這,這正是我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人也不料君青會領悟如此迅速,不由暗中稱讚,含笑望著君青的憨態。
  君青聆此一言,頓如百弊齊通,思想有如潮流,立時明白為何自己一再失敗的原因,敢情是氣勢上不能達到心如止水的地方,逞戰時總是雜念紛紛,是以這一式遞承轉接,改攻為守的絕招始終使用不對。
  這一醒悟,心中暢快簡直難以形容,大聲道:「啊!伯伯一-你怎麼知道呵?」
  此刻他心中已視這人為至親恩人,是以「伯伯」相稱,那人哈哈一笑道:「i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孩子,你明白劍術是一切武技的宗祖麼?」
  君青茫然點點頭。
  那人又道:「研究劍術到達頂峰,我想,那是全可以貫通的啊!我雖沒看見你的劍法,但我卻憑經驗可肯定的說,你這一式的功用,乃是用作承前接後,轉變整套劍法,是以最為重要不過,而前一式攻式奇強,便是為了將敵人逼後,好從容反覆施展,前一式攻勢最然鋒利,但如此招轉接,這套完美的劍法便至少減少大半效果——而且,我說,這套劍式最多只有四個招式——」
  君青睜大雙目,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的話和「定陽真經」上的字句幾乎不謀而同,果真到達最高地方,可以串通為一麼?
  思潮起伏間,又聽那人道:「方纔我聽你說,要和那青蝠拚鬥,你雖已領悟這套劍式,但較之青蝠,仍達有距離,不過只要你上手使出這劍法,要分勝負,至少要到千招之後!」
  君青只聽得熱血沸騰,滿面激動之色,那人一笑,低聲道:「總算咱們有緣,得令日一會,後會有期!」
  話聲一落,反身便走。
  君青如夢方醒。大聲道:「伯伯!伯伯……」
  那人一騰身已隱入黑暗,傳來陣陣笑聲。
  君青驀然跪在地上,大聲道:「伯伯既不肯停身,請容我一拜,這授教之恩,沒齒不忘。」
  黑暗中沉寂無聲,似乎那人早已走遠去了。
  君青恭恭敬敬拜了兩拜,方才站起身來,不由呆怔在一邊。
  半晌,驀地俯身拾起地上長劍,略一揮動,使出那卿雲四式來。
  但見劍光吞吐自如,尤其在那「日月光華」一式時,更是靈光四射,這也是這一式的特點;當日君青雖手持銹劍和白哲元等對薄,這一式使用,也立刻光華大盛,雖是銹劍,也烏光閃閃。
  這一式一過,光華陡然一暗,卻見一縷寒光繞身一匝,驀然一暗又復明,登時攻式又如長江大河,滔滔不斷,敢情已轉承了前招後式。
  先前幾次,君青還施得不甚順暢,連試數次,巳然得手應心,而且其餘三招也越練越精,四式反回使用,簡直攻守完美無比。
  這一練幾乎練了一個時辰,直到東光微露曙光,才停下劍來。
  君青休息一會,正待收劍走回客舍,心中也不斷思慮那蒙面者到底是何人,猛然身後風聲微動,一驚之下,霍地一個反身道:「什麼人?」
  晨曦中,站立著一個潤肩厚背的英俊少年人,笑吟吟的望著君青,仔細一看,竟是大哥岳芷青。
  君青一驚,失聲問道:「大哥,是你——」
  芷青含笑點首,說道:「君弟,怎麼啦?那卿雲四式練就得如何?」
  君青登時喜上眉梢,說道:「成功了,成功了!」
  芷青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成功了,方纔的一切,我卻看著了……」
  君青驚呼一聲道:「你都看著了!」
  芷青頷首道:「你以為我不知你偷偷出店麼?我就是一直跟隨著你來此林中!」
  君青大聲道:「啊?那麼方纔那人大哥可曾看見——」
  芷青點首道:「怎會不見?呵,君弟,咱們回客會談談吧!」
  君青點點頭,滿懷驚奇的隨著走去。
  兩兄弟的輕功都很為上乘,騰身數奔,巳回到客舍,由於天色太早,店門尚未開開。
  兄弟二人摸索入屋,各自瞑目休息一會兒,恢復澈夜未眠的疲乏,然後並肩而坐。
  君青忍不住問道:「大哥,那人到底是誰?」
  芷青略一沉吟才道:「咱們先撇開這個不談——」
  君青一怔,搶著插口道:「咱們先談些什麼?」
  芷青微笑望著天真未泯的幼弟,緩緩道:「君弟,你可知道今日的形勢很危險麼?」
  君青吃驚道:「什麼?」
  芷青緩緩道:「你睡不安定,起身出房練劍,我——明知,本想隨你一個人去靜靜思索,但突又想起希望能在暗中觀察你的缺點,反正我也睡不著,於是便緊隨而去。」
  君青微覺驚詫的「啊」了一聲!
  芷青皺皺眉又道:「——出店門,卻不見你的蹤跡,好不容易摸到這森林,便瞥見你一個人正練得起勁。突然我又瞥見另一樁事——」
  君青一驚道:「什麼?」
  芷青正色道:「無意中我看見一個人端立在樹梢上盯視著你!」
  君青驚聲道:「什麼?難道便是那人?」
  芷青一點首道:「當時我不敢斷定那廝是否對你有惡意,於是耐心守下來,那知那人似早已知我來到,猛一回首,衝我一笑。」
  君青睜大雙眼,芷青接著說下去:「我心中一怔,卻正聽到你喃喃自語道如何破不了青蝠的怪招,那人一笑,比了一個手勢,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面孔,但他分明能清晰的看見我。
  他這個手勢大約是叫我莫聲張,突地撕下一片布巾,蒙起面目。
  「這時我實在猜不透他是何居心,但有一種直覺告訴我,這傢伙的功夫,高深莫測——」
  「以後他躍下樹去,逼著你動手,好幾次我都想下去相助,但越看越清明,那人分明是藉此而傳授你劍道上的道理。
  「我看出這一個道理,心中漸放,心想你大約也已領悟!」
  君青用力點點頭:「正是!正是!」
  芷青微微一笑道:「這人的一番言語,連我也聽得心悅誠服,直覺茅塞頓啟,心中平日很多不解的疑問,也可用劍道上的理論解釋,不知不覺也聽出神,想不到那人竟一夕之間,連授我們兄弟兩人哩!」
  君青一怔,半晌才道:「大哥,你方才說危險得很,是指什麼事?」
  芷青一頓道:「你一心致於練劍,有這等高人伏在身側竟不知覺,若是那人貪念你劍招奇妙,下手相奪,我雖在場,但也決非敵手,豈不危險?」
  君青一聽,心中一凜,忖道:「我自見得那人,總是感到一種直覺的欽佩,根本未想到這一頭,照大哥說,方才確實萬分危急啦?」
  芷青又道:「那人揚長而去——」
  君青搶口道:「大哥,你可知道伯伯是什麼人麼?」
  他心中甚是崇敬那人,是以口中仍以「伯伯」相稱。
  芷青微微一笑道:「那人——君青,你不見——唉我說,當今誰人的劍術造詣,及上那人?」
  君青如夢初醒,失聲道:「胡笠——胡笠——」
  芷青頷首道:「我雖不見他面自,但見他身材,口音,及劍術,斷定必是此公,但——」
  君青大聲道:「大哥,劍神為什麼要教授我?」
  是的,劍神為什麼要將這武林最高深的武學示之於人?
  芷青歎口氣道:「我——我,不知!」
  君青一怔,芷青又道:「先前我總有一個潛在的思想,那便是爸爸的功夫蓋世無敵,今日才知胡笠的功力簡直絲毫不在爸爸之下,唉,七奇之中,何嘗有任一弱者?」
  君青為之默然。
  「大哥——」君青叫了一聲。
  芷青輕應一聲,奇異的望著嚅嚅欲言的弟弟,他明白弟弟的心情,這——這一切都是那樣的複雜。
  劍神——胡笠——-
  「喔」——荒野第一次發出了黎明的呼喚。
  夜,神秘的一切,不解的一切,像夜一般,飄飄而去,不留下一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