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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此倩自古已屬君

  雄鳳王梅一雙細長的眼,突然泛起奇光,她瞬也不瞬的逼視著蘇治泉,直似要看穿他的心腑!
  蘇治泉心頭一凜,趕緊收束住心底,怨天尤人的哀思,裝出一臉誠慌成恐的樣子,恭身應道:「小老兒久慕尊師之名,今得姑娘垂青,相邀入摩下,真個受寵若驚,自今而後,自當謹尊姑娘之命,竭誠為之服務……」
  雄鳳玉梅這才綻出了一絲笑意,追問了一句:「此言當真?」
  蘇治泉無可奈何,只好舉起右手,誓道:「蘇治泉若有半句虛言,定遭五馬分屍,不得善終!」
  雄鳳王梅嫣然一笑,竟然十分嫵媚,她邁步欺近蘇治泉的身畔,伸手在懷中掏出一柄精光閃閃的小鑽子,壓低聲音,溫和的對蘇治泉,道:「你張開嘴吧,讓我在你的牙上,裝點東西!」
  蘇治泉心中驚疑,但暗想今天既已入了她的殼中,還能不聽她的擺佈?
  因之便不猶疑,依言將滿唇蒼白鬍鬚的嘴巴張開。
  雄鳳王梅左手姆食二指,在蘇治泉牙上一撐,將他的嘴,撐得張大如碗,緊接著「呼」吹了口氣,將他的鬍子吹散!
  蘇治泉這一來,與她站得更近,雖因頭部微仰,看不見比他低了半頭的雄鳳王梅要做什麼,但卻立即產生了兩種感覺!
  第一種,那撐著他上下兩排牙齒的手指,其硬如鐵,堅硬異常,雖覺得被撐得十分難過,卻連想稍稍閉攏一些,卻不可能,而覺得這雄鳳王梅,真不愧為天下第一魔頭的謫傳門徒,功力確是不凡!
  第二種,則由於雄鳳王梅身上與所吹的那口氣,令他嗅到的,不僅非一般少女特有的幽香之氣,卻竟有類於一般男人的汗臭之氣息!
  這一點,再加上王梅粗如壯男的聲音,不禁使蘇治泉產生了玄想,心中暗疑:「難度她是男扮女裝的假貨不成?」
  只是,這問題沒在他心中盤旋多久,蘇治泉眼角下掃,但瞥見雄鳳王梅,右手中精光閃閃的鑽子,直往他嘴裡一插,下牙床臼齒突被刺中。
  那牙齒雖屬骨類,但其中也有感覺神經,故此這一鑽下去,蘇治泉直覺得,那鑽頭在牙中一轉一擰,「咯咯」連響,頓時痛徹心腹,被鑽了一個小洞。
  他本能的往後仰頭,喉中「呀呀」作響,舌頭亂動。但有雄鳳王梅的兩指,在其中硬給撐著,別說是閉嘴,連動都不能稍動。
  王梅手法熟練,一穿一擰一拉,在他臼齒上弄好了一個小洞,迅速將鑽子收起來,隨手又掏出米粒大小的一枚銀色小丸,一下子塞補在小洞上,雙手齊收,已立在五尺開外!
  蘇治泉「咯」的一聲,猛然閉上了嘴,差一點咬了舌頭。
  他愁眉苦臉,困惑的望著雄鳳王梅,忍著痛伸手想要掏摸那顆微傷的臼齒,那知玉梅神色一沉,低聲道:「不要動,現在我告訴你,在你的牙裡,我已替你裝上了一枚其毒極烈的「七步化骨丸」。此丸表皮極薄,不可隨便取出,否則平白枉送了性命,可不值得!」
  蘇治泉嚇了一跳,面色一慘,淒然道:「姑娘你這是為何?難道還不信任小老兒嗎?」
  雄鳳王梅微微一笑,安慰他道:「蘇治泉你不必過份難過,須知此乃是我門中的一項規矩,但凡入我門中,必須要安上此丸,便連我本人亦不例外!」
  蘇治泉這才好過一些,道:「這有什麼用途?……」
  雄鳳王梅道:「難道你沒聽人家講過,凡鐵面烏爪門下,被人生擒,無不立即身死的事嗎?」
  蘇治泉恍然大悟,悲哀的點點頭,雄鳳王梅又道:「此計實乃下策,但為了確保本門的秘密,卻也不得不如此,若將來萬一你被人識破行藏,只須暗中運功,咬碎右下方第三臼齒,必可毫無痛苦的得到解脫!」
  說到此地,她微微一頓,又繼續道:「本門徒眾無數,但多數各行其政,只有縱行傳受命令,橫行同輩,則最多三四人彼此知道,一旦上級有令,須集體行功之時,每人皆各以烏布罩住頭臉,不得彼此開xx交談!」
  說著,掏出一個烏黑布罩,拋給蘇冶泉又道:「這個你拿去妥為收藏,不得遺失,或被他人看見……」
  正說至此,林中忽傳來叫喊「師父」「爹爹」的聲音,蘇治泉一聽,知是金羽、蘇瀚的聲音,不由得十分著急!
  雄鳳玉梅邁步上前,抱起蘇巧燕,在蘇治泉耳畔低聲又道:「此時時間不多,你速去會合你的兒子,去到蘭州弧形劍客府裡,暗探各方消息,到時我自會親自前往見你,再作詳談,至於你這女兒,可以放心日我不僅要治好她的傷,同時要教她幾手絕藝,只待她學成之後,必可親自報卻今日之仇……」
  蘇治泉見她絕口不提「附骨毒針」之事,不由大急,低聲求告道:「姑娘,小老兒身上的……」
  雄鳳王梅微微一笑,道:「別擔心上這一針也同是大家都少不了的,不過,這毒針雖然厲害,發作卻要在三月之後的今天,這三月之中,只要你不生二心,至時必有人為你送來解藥,否則,嘿,嘿……」
  她「嘿嘿」冷笑著,並不說完,但意思卻在那陰森森的笑聲裡,完全表露無異!
  蘇治泉心中一顫,暗叫:「完啦!」眼前一花,雄風王梅,已帶著她那陰森森的冷笑,一閃掠上三丈多高的枝頭,幌身不見!
  蘇治泉當時只覺得全身麻木異常,六神若失其主,那蹩了多時的哀傷與辛酸,頓時一齊發作,使得他「噗」的一聲,跪倒在厚厚枯葉上,俯地哀哀的痛哭起來!
  他這一放聲痛哭,當真如巫山猿啼,杜鵲泣血,好不淒慘煞人!
  林中迷路,放聲叫喊的蘇瀚與金羽,初聞刺耳冷笑,繼聽見這一陣號哭之聲,兩人都不由覺得,一陣陣頭皮發緊,混身爆起雞皮。
  但,他倆傾耳細聽,那哭聲好生熟稔!心中奇怪,悄悄循聲尋找,臨近一瞧,不由得大驚失色!
  蘇瀚與金羽,在蘇治泉教養之下,長大迄今,倘無一次,看見過蘇治泉,表演過這等姿態!
  這時猛然間看在眼裡,第一個蘇瀚父子連心,亦是心頭慘然!
  他顫聲叫喊聲:「爹爹」一躍跳過去,把蘇治泉由地上抱了起來!
  蘇治泉淚眼模糊,望見了頰掛淚水的兒子。不由更加悲上加悲哀上添哀,大叫一聲:「兒啊!」一把抱住了蘇瀚的頸子,更加禁不住那如同長江大河一般的悲苦,盡情盡性的嗚嗚大哭起來!
  金羽生性薄涼,望見師父與師兄這般模樣。心底竟有幾分好笑。
  只是,他遍尋不見蘇巧燕,卻不由心中發毛,暗暗詫訝猜疑:「師父他所以如此這般,效那如婦人乳子,可能與師妹右關?」
  金羽對於蘇巧燕,倒真的一往情深,一想及此,不由得大感焦急!
  因此,他竟然不曉得先勸住師父師兄,一個人在附近授找一圈,仍不見蘇巧燕,方才走到那抱頭痛悲的父子倆人身邊,大聲叫道:「師父,你,你,你怎麼啦!師妹她那裡去了?」
  說著,又拉住蘇瀚,一陣搖撼,道:「師兄,師兄,你怎麼也暈啦!還不快勸勸師父,問問師妹的行蹤?」
  蘇瀚之哭,本來有點莫名其妙,如同小孩看見大人感傷,亦跟著大哭一場一樣!
  此際經金羽一陣猛搖,頓時清醒過來!
  他收起淚水,但聲音仍然嗚咽顫抖,焦急勸道:「爹,爹,你老人家是怎麼啦!妹妹呢?……」
  蘇治泉經過這一陣猛烈發洩,那一種屈辱、委屈墮落,怨天尤人,怨恨命運的複雜情緒,亦漸漸隨著漸弱的呼號,發散消失,如今經過蘇瀚一陣勸慰,迷亂的神志漸清,重又回到現實!
  他茫然的掃視四周,目光一觸到一子一婿,全身一頭,迅速的由地上爬起身來,拍掉身上的枯葉,心中考慮著是否應該坦述出蘇巧燕的去處!
  蘇瀚瞥見他爹的臉色蒼白,神色間似乎就在這剎那之間,蒼老了十幾年,所謂父子連心,心頭不由覺得慘然。
  他上前扶住蘇治泉,雙眼含淚,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去安慰老父的心!
  金羽與巧燕青梅竹馬,感情極厚,此際,他見四處均無有她的影子,不由得大為焦急!
  因此,他一見蘇治泉神志稍復,忍不住開口追問,道:「師父,燕妹妹呢?怎麼不見了她啊?……」
  蘇治泉一聽他提起巧燕,全身一震,兩眼霍地瞪起,注視著金羽,一字一頓的回答:「她……死……啦……」
  蘇瀚與金羽,均是一怔,而蘇瀚卻再也忍不住,流下了兩行痛淚!
  但金羽一怔之後,心中卻立即充滿了懷疑,他暗想:「這怎麼可能?如果巧燕真的死去,她的屍首,可不致於會跑走的呀?……但,為什麼師父會這麼說呢?……」
  他怔怔的望著蘇治泉,不知何故,霍然間他在蘇治泉圓睜的雙目中,找出了一絲狠毒的光芒。
  他一時分不出,這狠毒是對何人而發,但在他的心中,卻暗自警惕著,怕他師父,會對他有何不利!
  他故意垂下頭,舉袖做抹淚之狀,但心中的懷疑,卻不斷的在擴大之中!
  蘇治泉本待就地殺了金羽,但到底是師徒多年,一時下不得辣手!
  他長歎一聲,暫時放棄了不利金羽的念頭,有氣無力的道聲:「走」!
  便當先向山下緩緩行去!
  蘇瀚這片刻又自回過神來,他覺得爹說的妹妹已死的消息,可能不真!
  不過,這其中必有曲折,否則,剛強如蘇治泉,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俯地痛哭!
  只是,他不願追根問底,刺激蘇治泉,故此懷抱著滿腹疑慮一聲不響的,尾隨他爹下山。
  金羽走在最後,他邊走邊東瞧西看的尋找蘇巧燕的影子,他心裡又恨又急,若前面非是他的師父,金羽他非得叫住他問個清楚不可!
  然而,他察顏觀色,知道這功夫不能詢問,無奈何只好將一腔急怒,壓在心底!
  在山巔,看熱閘的已然走了大半,場中央華倩倩卻已與韓茜茜答上了腔!
  韓茜茜十分欣賞華倩倩的端莊與華貴,她在蘇治泉一家匆匆離開之後,立即跳過去拉住了華倩倩一雙柔荑,親親熱熱的問她,道:「大姊姊,你真漂亮啊?你怎麼也和大哥哥認識啊?」
  華倩倩被蘇治泉搶白了幾句,正在發怔,忽然瞥見韓茜茜跑過來,巧笑倩兮的問她說話,起初甚是奇怪,及聽清她這串連珠追詢,尤其是態度親熱。神態真誠,不由得對她大起好感!
  她立即報以倩笑,柔聲兒答道:「好妹妹,我那及得上你美啊!我姓華兒可和你的一樣,也叫倩倩……」
  韓茜茜大為驚詫,她喜叫一聲,道:「真的嗎?姊姊你的倩字,也是個單立人,再加一個青字嗎?」
  華倩倩微點螓首,復又搖顫,道:「我的名兒,也是單立人再加一個青草的青,只不可上面,還有草帽兒……」
  韓茜茜大喜,叫道:「那敢情好,要不光寫名字,真不好分別呢!……」
  說著,一回頭瞥見敗事老人,已然悄臨揚中,立即對他招手叫道:「乾爹你快來見見我這位大姐姐,她也叫倩倩呢!」
  敗事老人對地做了個鬼臉,走近前來,嘻笑道:「乖女,你不用介紹啦!我和你這位大姊姊,可是老朋友!……」
  說著,又轉臉對華倩倩扮了個怪像,道:「小蝶兒,想不到你也長得這麼大啦!還認得我老頭子嗎?……」
  華倩倩斂衽行禮,道:「陰伯伯你好!你老健康如昔,一點未憂,侄女怎會不認得呢?今早我一聽他們講,就準備一來就找伯伯,替雙方和解,誰知……」
  敗事老人哈哈大笑道:「不是我老頭兒喜歡罵人,像侄女那位表姐,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所以我進來一看見你,便馬上藏到一邊去啦!」
  華倩倩微歎顰眉,道:「唉!巧燕姐從前本不是這樣子的,誰想數年不見,竟會變了樣子,不過伯伯你也不該不替侄女我留點情面啊?再說看適才巧燕姐的那付樣子,傷的必然不輕,若萬一此去有個三長二短的,家父豈不要怪罪侄女……」
  敗事老人哈哈笑著搶先道:「侄女你不必擔心,老頭子可以擔保,那丫頭絕死不了。……」
  說著,又對旁邊的羅天賜一擠右眼,道:「小子,你說如何?」
  羅天賜適才一旁觀戰,看得清楚,知道韓茜茜並未施展全力。蘇巧燕雖是疲勞之師,絕不致於喪命!
  此際他見敗事老人問他,及華倩倩、韓茜茜四隻含情的目光,齊齊掃注向他時立即微微一笑,道:「老前輩這話不錯,蘇巧燕受傷不重,只不過氣暈過去而已!」
  韓茜茜本來還在擔著心事,怕蘇巧燕當真死在她的手上,此際聞言寬心大放,長吁一聲,道:「這樣就好啦!要不然,我真要難過極啦!」
  說罷,妙目一轉,對華倩倩道:「大姊姊,你不會怪我打傷你的表姐姐吧!」
  華倩倩覺得這話可不好回答,她望望羅天賜,乞求援助,四目一對,羅天賜頓時替她解圍,道:「時已不早,茜妹妹咱們也該走啦!……」
  說著轉頭又向華倩倩,道:「華姑娘現居何處?……」
  敗事老人哈哈笑道:「那還用問,必定是住在什麼弧形劍客的府上,對不對?」
  華倩倩對羅天賜甜甜一笑,拉著韓茜茜的手兒,道:「我正是住在那裡,伯父、妹妹,還有羅公子,請到我住的地方玩玩如何?」
  韓茜茜喜悠悠的道:「好啊!大哥哥,我們到華大姊姊那裡去玩玩可好?」
  羅天賜卻不贊成,他道:「過兩天吧!那地方並非華姑娘自己的家,目下武林群雄,齊集彼處,我等去的早了,必有不便之處!……」
  韓茜茜不由十分掃興!雖未反對,卻已嘟起小嘴。
  華倩倩心中一陣悵然,覺得這俏俊的郎,真個是鐵石心腸……那知羅天賜語氣一轉,繼道:「不過,華姑娘若無要緊之事,倒可在鄙處蒙古包中玩玩,茜妹妹正無良伴,若是華姑娘願意折節下交,區區當真希望,你能與茜妹妹結成知友呢!」
  這番話,只聽得兩位姑娘,各個大樂,但見她二人,並肩而立,齊齊嫣然而笑,雖未出聲,卻已然看得個羅天賜,心潮波動不已上華倩倩更加堅如出谷之黃鶯,嚦嚦的道:「只要是韓妹妹不厭棄我,我是很願意與韓妹妹結為手帕知友的!」
  韓茜菕歡呼一聲,拉著華倩倩一躍而起,撲向一旁的巨鹿,一邊叫道:「好啊!大姊姊,你就到咱們帳裡去,和我叩頭去吧……」
  語墿中,二人已如同一雙翩翩蝴蝶,凝立在巨鹿背上,風馳電擎般,向山下疾馳而去!敗事老人望望羅天賜,做了個不懷好意的鬼臉。
  羅天賜無緣無故,忽然紅了臉!他瞪了敗事老人一眼,敗事老人不但不氣,反而哈哈大笑!笑聲中,頓足直迥,邊奔邊說:「小子,還不快追……」
  羅天賜本來想走,但一聽敗事老人話中有刺頓時慢住了腳步!只是他到底也不能不走,沒奈何,仍然緩步向山下行去!轉出怪石,,是片微微下斜的林地,林中多半是一些蒼松翠柏,故而枝葉仍繁!羅天賜經過林邊,垂頭而行,忽聽林中一陣輕響,扭頭一瞧,卻正是慼慼翁隱身在一株巨松枝頭,向他招手!羅天賜見他如此神秘,雖不知用意何在,卻先望了望四周,見周圍並無別人、方才以最為迅速的身法,向林中撲入!兩人都隱身在濃密的枝葉裡,竊竊私議了好半向,羅天賜方才獨自一人,施展出上乘的輕功,穿隙過葉,越林直奔下山,去尋找敗事老人,及兩位倩倩!帳外的銀牛,一見羅天賜,立即「呣(聲招呼。羅天賜走到銀牛的身畔,輕輕撫慰它一番,還未進帳,便聽見帳中傳出嬌喚之聲,道:「大哥哥,你怎麼還不進來?我和大姊姊已經叩過頭啦!……」
  接著,帳中走出個笑容滿頰的翩翩少女,一把拉住羅天賜,將他拖進帳去!
  帳中敗事老人,踞坐於地,大嚼食物,華倩倩卻是靜靜盤坐一邊,微微含笑!
  韓茜茜將他拉進來,又對華倩倩道:「大姊姊,大哥哥比你大,以後你得叫他哥哥噢!」
  華倩倩欠身而起,芳心中十分贊同韓茜茜這個主張,但事實上卻一時叫不出口,只好對羅天賜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羅天賜瞥見華倩倩,這一付端莊雍容的樣子,一時也覺得無話可說,故此也只好以笑作答!
  韓茜茜望望他二人,嚷著叫道:「喂!你們怎麼不說話啊?……」
  華、羅二人,經她這麼一嚷,都不由臉上飛紅。
  羅天賜知道韓茜茜天真無邪,想到就說,只得顧左右而言他,道:「茜妹妹,我肚子也餓啦!有東西吃嗎?」
  韓茜茜這才放過了他,忙著去張羅飲食,分擺在地上,讓二人與敗事老人,圍坐在一起,道:「大姊姊,你別客氣,這些都是我早上買的,雖然不大熱,確都是新鮮的呢!你……吃得慣嗎?」
  華倩倩學著敗事老人,也是以手作候,邊吃邊道:「妹妹你還和我客氣嗎?別忘了我也是常在江湖上走動的,吃慣了苦的啊!」
  敗事老人一邊吃著,一邊冷眼旁觀,他雖不開口,卻把三人的神色,看了個清楚,故此,他心中忽的產生一個奇妙的預感。
  他覺得,凡是與倩茜兩字有關連的女娃兒,與羅天賜似乎都有著奇妙關連,他想……羅天賜亦是默默不語,他心中亦與敗事老人有著同感。他望著眼前這一對如花解語的美人兒,想著遠在塞邊的「妻子」,一時五味霍而齊聚,使他分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華倩倩面對心中的情郎,芳心裡自難免亦蕩起無邊波器,這還不算,同時其中還夾雜著若干疑問,想向羅天賜問個明白!
  但,事實上,卻又不便啟唇,因之,只好用食物將疑問堵在心裡!
  其中只有韓茜茜,毫無心機,她邊吃邊笑,也說著近來連續不斷的,發生的許多事故,她覺得快活極了,因為一切的幸福,卻已落在了她的頭上,在這一天一夜之間,她有了「乾爹」,有了「大哥哥」,也有了「大姊姊」。
  而另外,她過去日夜夢想的「俠女」頭銜,也於不知不覺間,被她毫不費力的贏了過來,這她還有什麼需求呢?
  淡淡的月色,淒清的風!
  山,城峙立在黑暗裡,寂然不動,像是在沉睡。
  由山腳下,通往城中的道路上,亦是寂然無人?
  不,仔細看,兩條人影,正忽由山陰掠出,其寂如風,但一到月光之下,又突然齊齊收住腳步!
  只是,他們倆在這茫茫的大地上,顯得太渺小了,因此,引不起什麼注意!
  這兩人是倦歸的遊子嗎?
  不,再細瞧,那是一男一女。
  那麼,該是情侶夜奔了?
  也不全是,聽!那男的開口說話了,他道:「華姑娘,你怎麼啦?是那裡不舒服嗎?……」
  是情侶那有像這般生疏的?但,那女的卻也不贊成他對她這麼生疏,她道:「羅大哥,小妹已與茜妹妹結為姊妹,你……你為什麼還對小妹這麼稱呼?是……是不肯收我這麼個妹妹?」
  那男的急道:「華姑……不,我是說倩妹你休要誤會,區區絕無輕視之心,區區……」
  那女的「嗤」聲脆笑,道:「哥哥你不用解釋啦!小妹是和你鬧著玩的!……」
  偏圓的月姐兒白烏雲之中,探出頭來。皎潔銀輝,映在這一男一女的身上,只見那女的嬌艷如花,雙眸亮如明燈,放射著萬縷柔情!不是別個,正是那華倩倩!
  那男的不消說得,也正是羅天賜!
  羅天賜望著華倩倩,瞥見她這付神態,一方面覺得心波蕩漾!另一方面,則不由暗驚於心!
  皆因,他雖則出道不久,但數月以來,連遇著數位絕色美女,個個都對他默默含情,暗裡傾心!
  這還不算,最糟的他在金泉園內,糊里糊塗的與張茜倩結成夫婦,雖後來他對張茜情由憐生愛,並未絕決。但是無論如何,心中多少還留著些反抗的情緒。
  尤其是,他早年在祁連山中,初遇韓茜茜,心靈中便已留下了深刻印象,當時雖未怎的,但等到情懷一開,第一個希望獲得的,便是那天真活潑的韓茜茜!
  偏偏張茜倩生性豁達,她自知憑自己多病之軀,絕難羈絆住丈夫的全部心神!
  故此,在她獲知羅天賜另外尚有兩個倩倩後,不但不吃以飛酸,甚切故示大方,告訴羅天賜盡量的隨著他的喜好而為!
  而她唯一的條件,只要求他不要遺忘了她這遠在塞外的妻子!
  羅天賜當時大為感動,甚至覺得張茜倩這麼偉大,這一生得妻如此,與她相守終生,亦不為過!
  但後來遇見了韓茜茜,卻又不由自主的悴然心動。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一者他與韓茜茜情根早種,再者「見異思遷」,「見賢思齊」,也正是人類的通病,何況他日夕面對名花,軟語溫存呢?
  不過,羅天賜終究是正人君子,不是好色的色狼,因此他瞥見華倩倩如此待他,一方面,雖也坪然心動,但同時也暗暗警惕,不可再蹈情網!
  然而,事實上,這位華倩倩,無論是人品、武功與容貌,卻偏偏又挑不出一絲瑕疵,尤其是難得的,她與韓蓓蓓一見如故,鞠心訂交,結成知友。
  韓茜茜人雖天真,尚不大瞭解男女燕婉之私,但她卻也並非是毫無嫉奼之情!
  不是嘛!蘭州酒樓之上,韓茜茜不是第一眼便不慣蘇巧燕,對羅天賜灼灼迫視嗎?
  因此,羅天賜此際,面對著華倩倩,不由得心波動盪,生出了陣陣暇思,他想:「如果這兩位茜倩,果能和好相處,如果……」
  華倩倩不解他何以不言,但瞥見羅天賜目光灼放異彩,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不由得又羞又喜!
  只見她粉頰上紅暈微現,梨渦深旋佯嗔宵喜的嬌啐,道:「賜哥,你這麼盯著人家,看什麼嘛!小妹臉上無字,難道你不認得小妹了嗎?」
  這一聲賜哥,這一個白眼,以及這整個的少女情態,都不由令羅天賜神魂大震!
  因此,他忘了警惕,也忘了兩人之間的生疏,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極其自然,也極其誠懇的讚道:「倩妹妹,你真美麗極啦!」
  華倩倩「嚶嚀」一聲,順著羅天賜輕拉之勢,偎入羅天賜的懷中,喃喃的道:「真的嗎?………但只怕趕不上金泉園主的千金,及茜妹妹吧!」
  她這話可是客套之辭,那知一傳入羅天賜的耳中,卻不啻如同晴空響雷!
  他悚然一驚,疾忙放開華倩倩,點腳退後三步,囁嚅的張紅著臉,道:「倩妹妹你說那裡的話,內子與茜妹妹雖然各有所長,但怎及不上你的雍容與高貴,小兄……」
  華倩倩驟然失去依憑,嬌軀連幌兩幌,訝異抬頭,聞聲羅天賜此言,不由得芳心大恨!
  這恨,倒不是恨羅天賜,而是恨自己太笨,如果她不提起張茜倩、韓茜茜,最起碼也可以和個郎多溫存一番的!
  但是,她心中雖恨雖怨,表面上卻不願顯露出來。她要另外設法,她要……她微微一笑,蓮步飄舉,順路緩行,同時也示意羅天賜一同前進,口中道:「賜哥,你還記得你我的午夜煩談嗎?……」
  羅天賜本以為她會生氣,那知她不僅十分平靜,同時卻又另提起初見之時,不由得心中納悶,猜不透她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因此,他默不做答,僅僅是點首示意,表示記得。
  華倩倩仍然不以為意,微笑著道:「那半夜的傾談,令小妹終身難忘。同時小妹也覺得,賜哥你絕非池中之物。但不料分別不久,江湖上便傳出賜哥入贅金泉園的消息。」
  羅天賜想待聲辯,那知華倩倩作勢不讓他發言,接著又道:「當時巧燕姐及姨父等,盡皆深信賜哥是看見了張家的億萬家產,但小妹卻是不信,以為這消息即使屬真,其中方必有曲折,而非如傳言一般。」
  羅天賜不由暗暗感激,這華倩倩當真是慧心蘭質,是個難得的知音,他道:「倩妹你說得不錯,這其中的曲折,一言難盡,說出來同時也難以令人相信!……」
  華倩情心頭暗喜。她抬頭望望月色,輕聲悄語道:「明月在天,銀輝在地,賜哥你若是不急於歸去尋夢,何不說出來,替小妹解惑?」
  羅天賜瞥見她一臉關注渴望之色,不忍令她失望,也不想驟然別去。心想既已有了話題,談談也好!乃道:「倩妹妹你既不厭煩!小兄亦願你能瞭解真像……」
  接著,羅天賜便把如何發現「啟事」,如何入園,如何中酒,如何成親,以及其後種種事故,都一古腦的說了出來!
  華倩倩聽見這種奇詭莫測的經過變化,除驚詫訝異外,同時亦不由對那位捷足先得的張茜倩,興起了同情之心!
  她覺得,羅天賜與她,當真也是天緣,否前怎會恁巧,羅天賜早不飲酒,遲不飲酒,偏偏要在那個節口上,吃得爛醉如泥,一睡七八天呢?
  因此,她不但不嫉柘張茜倩,在羅天賜說話告一段落之後,反而悠悠長歎一聲,幽幽的道:「賜哥你與張小姐,真可謂之天賜的良緣,張小姐她如今既蒙陰婆婆收錄門下,小妹想,憑她的天賦奇脈,不出數年,必可練成不世的奇功,與賜哥你並肩攜手,行俠江湖之上,豈非是珠聯璧合,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嗎?」
  羅天賜望著她那隱含幽怨的神態,聽見她這般說法,不由得大大驚奇於,她這極不調和的神態與語氣!
  本來嘛!若是按她的神態解釋,則她必是十分嫉姡張茜倩的。但聽她所言,則不但巧如其反,更且充滿了祝福二人之意。
  這,豈不令人奇怪她是在自相矛盾嗎?
  然而,羅天賜雖則奇怪,但卻深信華倩倩無論表情與語氣,全都是出於至誠,因為……華倩倩又說話啦!她的話,聲音低的不能再低,神色也更加黯然!她雙目注視著天上的月亮,像是已忘記了羅天賜的存在,像是在自言自語。羅天賜傾耳細聽,方才聽清,她道:「天哪!
  他們果然是萬分美滿,但是我和茜妹妹呢?……」
  羅天賜全身一震,內心大為感動,一時竟也怔在了一邊,忘卻了處身何地!
  須知,最難消美人恩!羅天賜面對絕艷美人,本已有點兒目眩神搖,而如今驟然聽得這一句露骨的話,任憑他再好的鎮定功夫,亦不由心潮翻湧,難以自抑了!
  皆因華倩倩這句話,表面上雖然沒有什麼,但骨子裡若與前一句連接起來,則不啻是說,張茜倩命大褔厚,獲得了你這麼一個佳夫,但我和韓茜茜一番愛心,豈不要全盤落空了嗎?
  華倩倩那句話,乃是因激動過份,忘情對月喃喃說出來的,但稍待片刻,心潮漸平之時,發覺到身邊還有個當事人,不由得怨上加羞,直羞得無地自容!
  故此,她妙目一轉,瞥見了羅天賜呆立在身畔,忍不住「嚶嚀」驚呼一聲,織腳一跺,飛快的往蘭州方向,捷掠而去!
  羅天賜被她這突發的動作,嚇了一跳,他稍一怔神,頓時也施展開絕世輕功,直追而去!
  他邊奔嘴裡邊叫,道:「倩妹,你停停,你,你怎麼啦!」
  華倩倩頭也不回,仍煞疾如飛矢流星般,往前飛掠,邊掠邊略帶嗚咽的答道:「賜哥,你請……請回吧!小妹很好……你放心!」
  她越是這麼說,羅天賜越是不能放心,但,事實上,他又能做些什麼?
  他默默的跟在後面,心中籌思怎麼才能脫解華倩倩的良策,但,事實上,除了他坦白的表示出自已的愛忱,與張茜倩的豁然大度之外,還有什麼好辦法,能夠解除掉她的幽怨呢?
  然而,這話他能說嗎?不,他覺得實在是說不出口,他不願意讓人家懷疑他是個好色的人,同時,他也不願意,在這初出江湖之際,便惹上一身情債、而無其他的建樹!
  但是,華倩倩在前面,卻是多度的渴望他能夠趕上前去,拉住她啊!
  雖然,她並不嫉妒張茜倩,然而,她心底的愛情,卻也並未曾因為使君已有婦而稍有滅滅!
  她想:「我不願奪人所愛,但卻可以與人分享啊!……是的,我願意,我不會計較名份的,只要你……」
  只是,她失望了,雖則她察覺得出,羅天賜尚還跟在她的身後,但,他仍默不出聲,這大大的剌傷了她的芳心!
  華倩倩直覺得陣陣心痛如絞,真氣浮動!然而她仍然狂奔如故,不肯稍作停息!
  她不知不覺,流下了悲傷的情淚。因此,她覺得眼前漸漸饃糊了!而氣息也由於抽搐的關係,而急促了!
  蘭州城在兩人放盡腳程的速度下,瞬息已至,那高大的城牆的陰影,迅即遮住了兩條人影!邊區的城牆,由來是特別高大的,蘭州自也不能例外,這還不算,在高約四丈的城牆之下,倘還有三丈多寬的護城河,河中水流滾滾,也足以構成阻礙!
  華倩倩淚眼饃糊,神志亦不大清明,一掠入陰影之內,雖知已近城牆,迷糊中,卻不但未看清護城河,同時腦海裡,也未右什麼印象!
  她一如循常一般的衝刺過去!起落之間,卻是三丈之內!
  羅天賜耳目聰靈,早已察覺到華倩倩呼吸有異!此際一瞥她起步乏力,身形並未拔起,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只當華倩倩意圖自殺,忍不住大叫一堅:「倩妹不可!……」
  華倩倩猛聽得羅天賜這聲斷喝,心頭一驚,神志為之一清,百忙中舉袖抹去淚痕,妙目掠處,這才發覺,腳下四尺處的一片水流!
  這一來不由便令她驚上加驚,但如今身懸空中,真氣濁而不純,欲待調吸換氣,已自無及。
  不由得雙眼一閉,長歎一聲,向下落去!
  羅天賜掠近她的身後,一瞥她身形已往下懸,頓時心中大急!
  至此,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了!立時猿臂一舒,一把抓住了華倩倩背上衣衫,雙足一蹴,頓時帶著她,向上拔去!
  華倩倩背上一緊,身形不墮反升,不由得先驚後喜。但,轉念之下,怨氣復升,不但不趕快調息輕身,反而手足掙扎起來!
  羅天賜帶著她斜斜上拔,挺升已有一丈,早已越過了河面。
  他本待先落護城河裡,城牆根下,那知目光掠處水城相接竟無落腳之地!
  他暗暗叫聲:「苦也!」左臂一舒,正待施展金剛指,扣住城牆,稍作休憩,那料到華倩倩竟在此時,掙扎了起來!
  這還不算,城頭戍守的兵卒,適才聽到他那一聲斷喝,已然驚起,此際也正巧探出頭來,喝問:「什麼人?」
  羅天賜大吃一驚,右手五指一緊,抓守華倩倩的背上衣服,猛的一提,將華倩倩提起一尺,口中低勸:「倩妹妹你怎麼啦!有……」
  同時左臂疾伸,已扣向城牆上,一塊凸出的磚頭!
  那知,就在他一語出完,五指尚差五寸未扣住磚頭之頃,華倩倩胸前的衣服,因為受不住他仍雙力的猛力抓、掙,而竟然「嘶」的一聲,由中一裂為二!
  華倩倩首先發覺,驚呼一聲,雙臂已然抱住了自己的酥物!
  羅天賜繼之垂頭一看,赫然入目的,乃是一片白花花,砌玉堆脂的雪肌,與一片鮮紅欲滴的肚兜兒。
  這一著不打緊,羅天賜頓時間意馬心猿,目眩神搖,有點兒把持不住了!
  這還不算,最可怕他因此真氣為之一洩,身不由己,與華倩倩齊向下墮去!
  城頭戍卒,亦聽見了華倩倩的驚叫之聲,剎時間,孔明燈直射而出,向城下照來!
  同時,更還弓弦連響,「嗖嗖」數箭!也亦隨之射出。
  羅天賜身形一墮,立時警覺,情勢不妙,忙即一定心神,左臂一抄,摟住了華倩倩的纖腰!
  雙腿猛的一提,「嘿」聲壯氣,猛力一蹴城牆,上身一仰,竟自硬生生煞住餘勢,用出「金鯉倒穿波」的身法,在護城河水之上,三尺之處,平平向對岸倒刺而出!
  華倩倩此際正是爬伏在羅天賜的身上,她身經這一串的意外之變,即羞又急既怨且佩!
  這功夫,她一見羅天賜使出這等險而又險的身法,可不敢再掙扎了!
  皆因,她倆人離水面不足三尺,橫疊空中,若是一掙,羅天賜真氣稍滯,就非得雙雙跌落河中不可!
  她可不是有意我死!其實,即使是有意,也不願拽著羅天賜陪她同死!
  故此,她乖乖的俯在羅天賜的身上,一動不動,耳中不但聽得見羅天賜胸中怦怦心跳,同時也聽得見四周漫無目標的「嗖嗖」箭響!
  二丈多河面,在羅天賜全力一登下,瞬即越過。羅天賜扭頭側掠,瞥見已達陸面,腰部一軟,將平射之力卸卻,復又巧妙的拔腰一扭,雙足頓時便已然落在地面之上。
  他腳一站穩,雙手猶抱著華倩倩不曾放開,腰幹一挺,便待站直身軀!
  那知由於他兩人相依彌近,他這裡一直腰,嘴唇不由自主的,立時在華倩倩的紅唇粉頰上,擦了一下!
  這一下,華倩倩與他,不由得均是如觸電殛!
  華倩倩不由禁「嚶嚀」一聲,埋首在個郎胸前,嗚嗚的痛哭了起來!
  羅天賜本來尚有點飄飄然,如同羽化登仙一般的感覺,那知這滋味尚未同味,便聽見了她的哭聲!
  這一來,他不由慌了手腳,想放手,又覺得華倩倩週身上下,都是軟綿綿的,無一絲可足支撐她挺立之處,不禁又怕她會跌倒!
  想不放罷,卻又覺得如今已出險境,再這麼抱著摟著,實在是說不過去!
  他為此急得直跺腳,唉聲歎氣的,勸道:「倩妹妹,唉!你……你是怎麼著啦!我實在……我實在不明白……」
  華倩倩哭得更痛,根本不理他的喳兒,羅天賜急的沒法,最後,只得道:「倩妹妹,你到底有什麼委屈,儘管告訴我好啦!若是我羅天賜能力所及,必不讓倩妹妹失望就是!」
  這話,等於是向華倩倩遞出了一半降表,華倩倩蘭質慧心,豈能聽不出話中之意!
  但是,她仍然不表滿意,她嗚咽半晌,幽怨的道:「賜哥……我只恨老天無情,故意戲弄我這苦命的人……我還有什麼好說……一切都完了嗎?……我沒有什麼希望了……從今以後,小妹我唯有以青燈古佛為伴……」
  羅天賜軟香溫玉抱滿懷,早已是心神不定了,此際一聽她這番消極的言辭,心中怎捨得讓這個美人兒,削去滿頭的烏雲,以青燈古佛為伴,去渡那孤寂的生涯?
  因此,在這一急之下,羅天賜竟而口不擇言,勸道:「倩妹妹,你蘭質慧心,美艷蓋世,怎能這般的浪擲青春呢!……再說,天下比我羅天賜強勝百倍之人,比比皆是,倩妹妹,你難道就不能……」
  到了這般時候,羅天賜他還嘴硬,不肯乖乖的遞上降表!
  但,華倩倩她豈是好相與的?
  她不待羅天賜把話說完,早已放聲,復又痛哭起來!
  哭還不算,她還斷斷續續的開了口,她道:「我……女孩兒……的身子,何等珍貴……如今在你……面前……如此……怎能……」
  「如此……」,「怎能……」不用言明,羅天賜便聽得懂了!
  他這一懂不打緊,可驚了他一身的冷汗!
  她心想:「乖乖,這一下可叫做自搬磚頭自壓腳,還有什麼好說?」
  他想放手,但是華倩倩整個的如同癱了一般,懶在他的懷裡,不容他放手,他想解辯,卻又覺得不解釋還好一點,越解釋麻煩越多!
  然而,他總不能不開腔啊?只是,如今華倩倩將整個的過錯都推在了他的身上,他能說什麼呢?
  幸虧華倩倩覺得,把整個過錯全推在他的身上,也不適當,又接著開了口了!
  「再說,小妹……我情有獨鍾……早已將此身,暗……暗許……如今,既已晚了一步……雖願……不計名份……但……人家能容得嗎!……所以……所以……」
  她這番斷續之辭,雖然語焉不詳,但傳入羅天賜的耳朵裡,卻起了極大的作用!
  羅天賜不但立時如卸重負,同時,一股沾沾自喜之氣,也在這瞬息之間,由髮梢一直下傳到十根足趾!
  他至此,再也不能猶疑,只好乖乖的遞出了降表,道:「小兄蒙倩妹妹你如此看重,當真受寵若驚,小兒前在金泉園,雖則與張小姐拜堂成親,卻也曾對張小姐講過,在小兄的心目中,倘有別人,張小姐十分豁達,她不僅不阻擾小兒,並聲言非常歡迎,能多幾位閨中的密友為伴。…」
  華倩倩哭聲漸低,顯然她正在傾耳靜聽!
  此際,她聽見羅天賜這般說法,一方面欣喜,一方面猜疑!她想:「賜哥心目中的別人,是誰呢?……啊!……莫非就是我和茜妹妹嗎?……」
  這功夫,她見羅天賜頓住不言,忍不住低聲問道:「賜哥你所說的,可是韓家妹妹?……」
  羅天賜「嗯」了一聲,又趕緊補了一句,招認道:「還有你……」
  華倩倩芳心大悅,霍的抬起螓首,驚喜交集的追問道:「真的嗎?」
  羅天賜俯首瞥見她嬌客上淚痕斑斑,卻是一笑嫣然。那神態,真比那帶雨的梨花,還要好著幾分!
  因此,他不禁又為之神搖目眩,有點兒飄飄然了!
  華倩倩與他四目一觸,發現他目光灼灼,充滿了憐愛之情,芳心中如飲瓊漿,又甜又喜,即樂且羞,不由得佯嗔的白眼相加,道:「賜哥,你怎麼不說啦!發什麼呆啊?……」
  羅天賜一向以為她端莊嫻靜,不苟言笑,那知她竟也有這付小女兒態?
  這還不算,此際他二人相距彌近,臉孔相距不足半尺,華倩倩這一吐氣如蘭的撒嬌,羅天賜直嗅得一股處子幽香,撲鼻沁肺,不由得食指大動,雙臂一緊,忍不住俯首向她那紅如櫻桃的稜唇吻去!
  華倩倩「嚶嚀」一聲,略一掙扎,卻只掙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一雙玉臂,而那兩瓣紅唇,卻正被羅天賜吻個正著!
  這一來,華倩倩生平破題兒第一遭,被心愛的男人親吻,週身上下,頓時如中電殛,骨軟肉酥,其軟如棉,一雙方才掙扎開去的玉臂卻自猛的一伸,纏住了羅天賜的頸子!
  羅天賜雖是個過來人,但如今久絕異味,更如同久旱逢甘雨般,緊緊的摟住了華倩倩,不肯放鬆。
  兩人這陣纏綿,也不知經過了多久,直到城樓上,驀地傳出了三更的更聲,方才將他們驚散。
  華倩倩嬌喘著微退兩涉,羞澀與甜蜜,仍然齊聚在她的心頭!
  她含羞帶笑,微兒個郎,正待開口,卻霍的驚覺自己的胸前,已然門禁大開!
  她趕緊雙手摸胸,轉過嬌軀。羅天賜本也是意亂情迷,但更聲一響,卻使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事!
  此際,他瞥見華倩倩這付嬌態,雖仍然心頭怦怦,躍然欲動,但卻極力的抑止住,干「咳」
  一聲,道:「倩妹妹,時已不早,我先送你回府,有事明日再議如何?」
  華倩倩芳心之中,雖不願離開個郎,但看看自己的衣服,實在是不能再穿!
  好在,今夜既已與羅天賜互通款曲,著意溫存,也就等如是訂定了終身大事,不怕他再有異變!
  故此,略一沉思,立即點頭應好!
  羅天賜上前環住她的纖腰,輕說聲:「走吧!」
  立即施展開上乘輕巧,半扶半抱的,帶著華倩倩!疾步向護城河畔掠去!
  在幽谷的暗影裡,一處隆起的反帳之中,明燈亮懸。
  帳中紅毯鋪地,紅毯上,垂目坐著一個滿面紅光,黑髮黑髯的老人,及一個明艷如花的少女。
  這兩人正是韓茜茜,和她乾爹,敗事老人!
  韓茜茜心趁不寧,有點兒坐立難安!
  她望著帳門,出了一陣子神,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自言自語的,道:「怎麼大哥哥去送大姐姐,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她站起身來,輕輕的想出去看著,那知敗事老人,忽煞睜開了雙眼,喚住她道:「茜兒,你怎麼又要出去?天賜他要回來早就回來啦!你出去看有什麼用處?」
  韓茜茜轉過身去,望著敗事老人,道:「乾爹,你用完功啦!那麼我到城裡去看看大哥哥去……」
  敗事老人道:「乖女,你又不知道地方,去了也找不著!何必空勞往返呢?再說天賜那小子,頗有兩下子,你還怕他會吃了虧嗎?何況,你服藥的時辰就快到啦,你若是出去,這一來一回,耽誤了時辰,又得遲延一天……」
  韓茜茜秀眉輕顰,道:「乾爹,你別老叫大哥哥「小子」好嗎?多難聽啊?」
  敗事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不叫就不叫,我說,你這位大哥哥,八成和你那倩姊姊日下談情說愛去啦!」
  韓茜茜雙目睜得滾圓,一臉又驚又喜的神情,道:「真的嗎?乾爹,你怎麼知道的?」
  敗事老人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帶點挑撥的語氣,試探她道:「乾爹是過來人,那會著不出他們眉目傳情,秋波傳的樣子?我說乖女你也真是,這羅天賜如此待你,竟敢公然當著咱們父女倆,和華倩倩要好,你都不生氣嗎?」
  韓茜茜在紅毯之上,來回的踱了兩圈,然後,天真的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生氣呢?我喜歡大哥哥,也喜歡大姊姊,我正希望他們能夠也彼此的喜歡呢?乾爹,你不喜歡他們好嗎?」
  敗事老人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道:「我?這本來不關我的事,所以也用不著去管他們。但現在可不同啦!乖女你既然拜在我老頭子的名下,我總不能著著你吃虧啊?」
  韓茜茜奇怪道:「我,我吃什麼虧啊?」
  敗事老人珍重其事的說道:「羅天賜這小子,萬一真的搭上了華倩倩,娶了她,乖女你將何以自處?這……」
  韓茜茜更加奇怪,她問:「怎麼?大哥哥不是已娶了親嗎?那怎麼能再娶大姊姊呢!」
  敗事老人歎了一聲,說:「乖女,這可算不得稀奇,要是姓羅的願意,愛再娶幾個就可以娶幾個!」
  韓茜茜第一次聽人家告訴她這些,不由得又是新奇,又是高興,她想也不想,立即衝口而出道:「真的嗎?這有多好哇!我還當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個呢!既然事實上不是這樣,就再好也沒有啦!」
  敗事老人望著韓茜茜喜悠悠的樣子,不由得萬分奇怪,問道:「這可有什麼好的?難道……」
  韓茜茜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釋道:「這怎麼不好,大哥哥喜歡大姐姐,可以再娶她,大哥哥喜歡我,同時也可以娶我啊!這不是太好了嗎?」
  敗事老人萬萬想不到,她會說這種歪理,初則一怔,繼一思索,這韓茜茜不但天真,而且善良,因之,他一時不由感動得再也說不出什麼挑撥的話兒來了!
  他站起身來,到帳外轉了一圈,回來對著喜意未消的韓茜茜,道:「乖女,時辰到啦!快將乾爹我送你的雪蓮子,取出服下一顆,盤作運功,待三轉之後,為父好助你一臂!……」
  韓茜茜在身上摸出敗事老人給她的見面禮,取出一顆蓮子,依言放入口中,盤膝跌坐,運起師傅的寒梅玄玉罡氣神功。
  在往日,她每一跌坐,總是很快的達到物我兩忘,返神還虛的道家至高妙境!
  但今夜,韓茜茜一者喜極,再者也牽掛著羅天賜,為何還不歸來二事,故此坐了半晌,仍不能袪除外魔,返混還虛!
  然而,雪蓮子乃是天生的靈物異藥,一入腹中,不足半盞茶時已下達氣海之上!
  頓時間,便即化成了一股,渤的極寒氣流,由丹田直往四肢逸去!
  剎那間,只見她全身顧戰,粉頰上亦漸漸由紅凍白。
  敗事老人在一旁看得明白,不由大吃一驚,忙輕聲叮囁,道:「茜兒,急速反神還虛,調息運氣,上走紫府,下達地闕!……」
  他一語未畢,帳門「呼」的捲了起來,人影閃處,羅天賜已然飛快的穿了進來!
  敗事老人本來嚇了一跳,錯掌護在韓茜茜的身前,正待劈出,一見是他,方才吁了一口氣,眉頭一皺,道:「小子你還記得回來呀!……」
  羅天賜玉面一紅,舉手作勢,打住了敗事老人的責問之詞,恍身閃過了他,一聲不響,立即盤坐在韓茜茜的身側!
  韓茜茜芳心中本就記憶著羅天賜,此際聽見敗事老人的話,雖未睜眼瞧著,已知是羅天賜已然歸來!
  她心頭因之一寬,丹田真氣,頓時由疏而密,將那團欲散的冰冷之氣,團團包住!
  羅天賜坐下之後,立即凝神運起了「大能神功」,雙臂一舒,在未觸及韓茜茜之前,立即先用傳音入密之法,輕輕的告訴她,道:「蓓妹妹,小兄且助你行功導氣……」
  說著,雙掌已分別貼在韓茜茜背後「脊心穴」,及腹。
  韓茜茜雖則天真無邪,但那處子之身,何曾被男子觸摸過?
  此隙,腹下驟然詭上了一隻熱烘烘的手掌,芳心不由自主的「怦怦」大跳,全身燥熱了起來所幸者,她已聽清了大哥哥相囑之言,故此,雖然感覺有異,卻仍能極力鎮定把持!
  敗事老人一瞥羅天賜二話不說,即已生了下去。雖則瞭解其意卻不由十分擔心!
  皆因,似這等借力傳真的大法,不但極易消耗施法者的真元,略一失慎,更易使兩人同時走火入魔,武功盡失!
  故此,這等「借方傳真」大法,非功力內力兩皆博大,不敢輕易施為!
  不過,敗事老人雖然擔心,但也知道羅天賜這人,功力不凡,行事謹慎,若無幾成把握,便絕不敢冒此大險!
  如此,他既然一聲不響的闖進帳來,速即施法,敗事老人,便也不去阻他!
  他只是轉過身去,凝神提氣面對帳外,為兩人擔任護法!
  羅天賜大能神功,乃天下內家正宗玄功之最,此際施展出來神妙無方,在他將雙掌一覆在韓茜茜身上之時,立即如南海泛潮一般,化成了兩股熱流,滾滾不斷的,導入了韓茜茜玉體要穴之中!
  韓茜茜身上的燥熱,乃是由於自然的反響,那知瞬息間,兩股熱流滾滾湧入,竟夾雜在自己的真氣之內,循經穿脈,向全身游去!
  片刻間,韓茜茜只覺那熱流行經之處,又酸又燙,頓時產生了一種待欲爆裂而出的滋味,十分難過!
  這還不算,丹田氣海中,那股冷氣,也即參加入真氣熱流之中,穿經過脈,週身串行。
  這一冷一熱,根本是互不相容。故此在經脈間,彼此爭鬥,各不相讓,反而是她自己本身的真氣,弄得首鼠兩端,不知該幫助那一方才好,成了個客體!
  就這樣約過了頓飯功夫,韓茜茜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被那一冷一熱的兩極之氣,充塞其間,而她本人,也被這種拉劇似的衝突搞得難過萬分!
  不過,韓茜茜心裡明白,這可正是緊要的關頭。
  故此,她緊緊咬著玉齒,除了強忍著,這一切難受的滋味之外,更且進一步的,把這一切的滋味,忘身物外,置若罔聞,默默的,一心一意的,運用著寒梅玄玉罡氣神功,循經遊行!
  一匝,二轉……漸漸的,韓茜茜真的忘記了這些痛苦難忍的滋味,而達到真正的,物我兩忘之境!
  漸漸的,那熱沛的勢力,消退了!而冷氣的寒凍,也散消了!
  於是,漸漸的,那二者之間,化敵為友,溶而為一,和她自己的真氣也相互的調和,而終致也溶成了一體!
  至此,韓茜茜突然間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泰感覺,她輕鬆的,毫不費力的運轉著自己的真氣,直如同羽化登仙,欲待冉冉飄起……最後,韓茜茜終於下了丹,她睜開雙眼,首先入目的,是週身汗濕的羅天賜的蒼白的面孔!
  她大吃一驚,遂即瞭解到,這整個的情形!
  她大為感動,不住迅速的滾出了兩滴感激的眼淚!
  她想撲過去,撲過去倒在大哥哥的懷裡,細訴自己的感激!
  她想撲過去,撲過去摟住羅天賜,細細的為他擦抹汗漬!
  但,事實上,她卻未動一動,她知道此際羅天賜正在運氣調息,以補滴才的消耗!
  她只是癡癡的仍然端坐在原地,呆呆的注視著羅天賜,瞧著他極其輕微的一呼一吸!
  在注視之中,她突然的,第一次發現羅天賜英俊的面孔上,除卻那一股懾人的氣質之外,還有一股引人入魔的稚氣!
  這一個發現,在韓茜茜的純真的心靈之中,突然產生了一股幻想,她覺得她不僅不再須要羅天賜的保護,反過來,她感覺得到,自己應該好好的保護他!
  這是多麼玄妙的變化啊?
  但,這一變化,卻正表示了韓茜茜已然趨於成熟!
  從今而後,她雖仍然是一個處女,但卻已真的具備了女牲的本能!
  晨曦永遠早清新而活潑的!
  但今天在羅天賜的眼中,卻更加比往常具有的蓬渤的青春生意!
  大清晨,他和韓茜茜、敗事老人,還未起身,準備入城,那華家堡主的千金華倩倩,卻已然擄帶著一籃精緻的食品,翩翩然光臨了他們的營地!
  起初羅天賜還覺得有點擔心,怕華倩倩不慎表示了什麼親熱的動作,讓韓茜茜著在眼裡,會不舒服。
  那知,韓茜茜一見了華倩倩,竟比對他還要親熱,一直拉著她,大姊姊長,大姊姊短的,不但談個不停,早餐之後,更且拉著華倩倩,離開帳蓬,出去密談了好大一陣!
  華倩倩初來之時,她對於韓茜茜,雖也是有問必答,但羅天賜看得出來,她也是同他一樣,怕韓茜茜曉得了他倆之間,昨夜發展的情形:故此,總不敢對羅天賜,表示得過份熟悉。
  但兩人密談之後,華倩倩與韓茜茜之間,似乎已達成了某種妥議,她二人不僅在神態間更見親蜜,而華倩倩之對於羅天賜,也自公然的巧笑輕睨,有說有笑,自然親切多了!
  羅天賜著在眼裡,心中又是奇怪,又是納悶。不過,雖則他一時猜不透兩人的葫蘆裡,是些個什麼藥,卻總是高興異常!
  敗事老人冷眼旁觀,卻能猜出兩女之間,大部份的秘密。
  他心中暗暗讚佩羅天賜艷福不淺,同時,也暗暗的驚奇,韓茜茜坦白爽俐,只花了這麼一點點時間,便能把華倩倩完全拉到她的一邊!
  他一邊看見這三個年輕人談得興高彩烈,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自傷年華老去,青春已失。
  故此,他不願意再加雜在他們之中,他覺得自己確實已不再屬於年輕的一群了!因之,他藉故對三人道:「唉!人老啦!也真不中用啦,我老頭子兩夜未眠,如今竟有點思睡起來!我說,乖女啊!你們在這兒玩吧!我可得要進城去睡一覺啦!」
  韓茜茜不知他故意這般,還當他真的眷了呢!
  因此,她也不攪阻,立即接口道:「好啊!乾爹你去睡吧!女兒等下午也要進城,到那時再旁請你老人家,一齊到大姊姊那裡去吧!」
  敗事老人漫應著,立即走了出去!
  華倩倩察顏觀色,發覺他神色間,有一絲不豫之色,雖不便直接詢問,卻立即追出來故意扣地開玩笑道:「陰伯伯,你要去那裡睡啊?可千萬別睡過了頭,讓侄女等找不著!」
  敗事老人匆匆疾走,邊走邊道:「那客棧茜兒他們去過的,賢侄女你放心吧!……」
  話未說完,人已轉出了幽谷,走得無蹤無影了!
  這舉動可大背敗事老人平日的為人!平日裡,敗事老人生性詼諧,無事都得去找點事兒,鬧上一鬧,而如今華倩倩與他玩笑,他卻竟置之不理,豈非奇事?
  不過,華倩倩回帳之後,只將這事放在心裡,並未對兩人訴說!
  羅天賜目送敗事老人離去,突然想到一事,對韓茜茜道:「茜妹妹等一會戚老兄就要回來,你見到他時,也好好的勸勸他,讓他好與你乾爹和好!……」
  韓茜茜拉著華倩倩,坐在自己身邊,奇道:「你怎麼曉得他要來啊?難道昨夜你見著他啦?」
  此言一出,羅天賜、華倩倩不由同時感覺到臉上有點發燒有些不好意思!
  雖則如此,但二人心中,卻也同時有一種甜甜蜜蜜的情意,故此忍不住對望一眼,微微而笑。
  韓茜茜不見羅天賜回答,纖手輕輕的推了他一下,佯嗔道:「大哥你,你怎麼啦!……」
  羅天賜「啊」了一聲,趕緊道:「沒有哇!沒有哇!……我,昨日中午,你們下山之後,我隨後下來,行經一座松林,遇見了他,當時我邀他回來,他說有敗事老人在,他是絕不回來………」
  華倩倩曉得這兩人反目的舊事,聞言雖也不以為怪,卻奇羅天賜對慼慼翁的稱呼,以及怎曉得他就要來!
  羅天賜發現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裡,疑惑的神色,微微一笑又道:「不過,戚老兄答應我,只要是敗事老人一走,他便可馬上回來!」
  韓茜茜白眼相加,佯嗔帶嬌的笑道:「大哥哥,你怎不當時勸勸他啊?還有,你怎可以這麼叫我的乾爹敗事老人呢?」
  羅天賜瞥見她那付樣子!嗔中帶笑,又俏皮又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我以後不叫就是,至於……」
  他說到至於兩字,忽聽到帳外傳來疾掠的衣袂帶風之聲,傾耳一聽頓時改口道:「至於我有沒有勸他,你問問他自己吧!」
  韓、華二人,都未聽見外邊的輕響!聞言一怔,還未詢問,就見帳門外人影一恍,攢進個龍鍾的老頭,正是慼慼翁!
  慼慼翁自從和羅天賜相交,與韓茜茜相處後日之後,性情已然改變了不少!
  故此,他進得帳來,竟改變了哭聲哭調的習慣,微微一笑,接上了口道:「問我什麼事呀?」
  韓茜一跳而起,奔過去拉住了慼慼翁的膀子,像是多年未見了一般,親切的叫道:「老大哥哥,這兩天你上那裡去啦!怎麼也不先說一聲,害得人家想東想西的,大哥哥他也壞,明明昨天見了你,卻到這時才告訴人家,你說氣不氣人?」
  慼慼翁一生坷坎,那曾有人如此關心過他?
  此際,一聞韓茜茜黃鶯歷歷的這一番話,表面上雖不怎的,內心裡卻實已感動得陣陣泛酸!
  他不避忌疑的,握住了韓茜茜纖細白潤的玉手,啞著嗓子,道:「小妹妹千萬別氣,老哥哥我實在是為了想探探雄鳳王梅那一夥的底兒,所以才不辭而別了的!」
  韓茜茜被他這句話引起了興趣,問道:「怎麼樣?有收穫嗎?」
  慼慼翁望望一邊的華倩倩,將責任推給了羅天賜,道:「怎麼?兄弟你還沒告訴小妹子嗎?」
  韓茜茜不知他乃是見帳內外人在此,不便洩機。還真的以為羅天賜有意瞞著她呢!
  她憤憤的纖腳一頓,皺著玲瓏的小鼻子,道:「大哥哥,你,你怎的老是欺負我呀!」
  羅天賜可真是受了不白之冤,他不解的望著慼慼翁,苦笑道:「這不是老哥哥你吩咐的,暫時不讓兄弟我說給她們聽的嗎?」
  慼慼翁「啊,啊」兩聲,以手拍額,埋怨自己,說:「你看我真是老糊塗啦!我不是這麼說來著嗎?……」
  他歉然的望了聖羅天賜,卻對韓茜茜岔以他語,說:「小妹妹,這位姑娘是誰?怎麼生得和你一樣美呢!」
  韓茜茜「啊唷」一聲,放開他,跳到華倩倩身邊,道:「你看我也喜糊塗啦!她啊!是我的大姊姊,姓華名倩倩,乃是華家堡主的千金!」
  其實,慼慼翁何嘗不認得她,遠的不提,昨日中午,他隱在人叢之中觀戰,豈有不聽人提起之理?
  華倩倩對於慼慼翁更是耳熟能詳,只是,她初次見他,卻發覺慼慼翁並非如傳言之中的那般怪癖!
  此際,她見韓茜茜為她們介紹,不等韓茜茜再行開口,立即斂衽施禮,道:「華倩倩參見戚叟前輩……」
  慼慼翁聞聽韓家小妹妹對她這般稱呼,知道她們的交情,已然打得不壞,他一方面愛烏及屋,另一方面,也實覺得華倩倩,端莊雍容,溫文可喜。
  故此,連忙搖手阻她行禮,道:「姑娘不必客氣,老頭子一來受不了這套俗禮,二來姑娘你和我老頭子的小妹妹,既這麼好,也算不得是外人,故此也請免了這前輩二字才好!」
  羅天賜在旁邊,也幫腔說道:「對啦!倩妹,這戚老兄真的不算外人,還請不必拘泥!………」
  慼慼翁一聽這話,不由大詫!
  他心裡想:「怎麼?這小兄弟又和人家大閨女稱兄道妹,這……這……」
  口中卻連忙應道:「正是,正是!」
  韓茜茜卻不慣說客套的話,她首先席地坐在毛毯上,叫道:「老大哥哥,你快坐下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慼慼翁見她真像然有介事一般,心中雖然納悶,不知她這天真的小妹妹,要說什麼,卻依言乖乖的坐在了她的對面!
  華倩倩、羅天賜隨著坐下。四人佔住了四個方位,只聽韓茜茜珍重的問慼慼翁,道:「老大哥哥,茜兒有一件事求你,但不知你能不能答應茜兒?」
  慼慼翁不由一怔,道:「當然,當然,但……」
  韓茜茜這才面露喜色,應聲道:「真的嗎?那茜兒先謝謝你,只是你可不許反悔!」
  慼慼翁望望羅天賜,希望能從他那裡得著暗示,那知羅天賜不知有意抑或無意,竟而昂頭望著帳頂,若有所思。
  慼慼翁無可奈何的搔搔頭皮,道:「好吧!有什麼事小妹妹你就說出來吧!」
  「前夜敗事老人,隨我和大哥哥回來,老大哥哥你是知道的吧!」
  羅天賜心中暗笑,看不出她這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倒有無限心機!……慼慼翁點點頭,韓茜茜觀察他並無不悅之色,繼道:「他和我們談了很多的話,自然,也談起與老大哥哥你,早年的一些舊事……」
  慼慼翁「哼」了一聲,卻未再表示什麼!
  韓茜茜掃了羅天賜一眼,看見他暗示鼓勵,又道:「他說,他很寂寞,他不但沒有兒女,甚至連個真正的朋友。他又說,他很覺對不起你,當時由是少年氣盛,一錯再錯,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後悔萬分。我當時見他說的那麼孤單可憐,自思身世,亦覺得與他是同病相憐,所以我就對他說,如果他肯與老大哥哥你,握手言和,我就拜在他的名下,做他的乾女兒……」
  慼慼翁大吃一驚,忍不住叫道:「什麼?……」
  韓茜茜微微一頓,似是毫無所動,接著又道:「當時他表示,並非沒有此意,只因過去,太對你不起,怕你不肯原諒他,與他化敵為友!……」
  慼慼翁差一點便要衝口說出:「當然!」
  但他瞥見韓茜茜那一付安然無邪的模樣,與一對明媚的大眼,竟而發作不出來!
  華倩倩著在眼中,不由覺得稀奇,怎麼這麼個有名的怪癖人物,會對韓茜茜如此服貼?
  韓茜茜瞥見慼慼翁面色瞬息數憂,微微一笑,算是安慰,又道:「當時,我想到老大哥哥你,既然與他,是幼年的朋友,當然也總有一份友情存在,雖然說後來因種種事故,導致反目,但內心之中,未始不有悔意,故此我見他這麼誠懇?不禁替老大哥哥你一口答應下來……」
  慼慼翁不由大急,道:「這,這怎麼……」
  韓茜茜不等慼慼翁說完,伸臂握住了他的雙手,連拉帶搖的,顯露一付懇求的神色,道:「所以老大哥哥,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茜兒我失信於人哪!再說,再說……」
  她好像沒有什麼辭兒了,羅天賜見狀,接上了口,勸道:「老哥哥千萬不可固執,想人生百年,如夢如幻,原不過是一場戲,老哥哥生具英雄肝膽,對這等事,何必這般看不開呢?再說茜妹妹,她也不是故意搗亂,她全是為著你倆著想,她覺得你們都待她好,都是好人,不該這麼彼此敵視,而令她左右為難的!……」
  華倩倩對整個的經過,雖然不大清楚,但卻也不能袖手一旁,不問不聞的,因此,她也道:「老前輩,茜妹妹適才請你答應她的,也就是此事……」
  她沒有繼續下去,但是其中的意思,卻是誰都能聽得憧,是在暗示慼慼翁,你適才百然答應下來,可不能出爾反爾!
  慼慼翁垂下頭來,許久也不開口,他覺得,剎時間,一切的童年舊事,都兜上了他的心頭!
  那已是塵封已久的事了?
  這此際,自從他與敗事老人變成敵對的仇人之後,他便堅拒再去想它,他用厭恨與傷悲的塵土,撤在心靈的明鏡上,使它那明面被深深的埋藏了起來!
  但,想不到,那他自以為厚重的灰塵。竟是這般的輕如無物,只要是被人使用感情的手,輕輕一拂,頓時隨之飛揚而起,露出了鏡中的一切!
  他有些酸楚,然而,這種酸楚的份量,卻不敵追懷的喜悅於萬一!
  他霍然感覺到一陣輕鬆,像一個肩負千斤的人,突然卸下了重擔一般。
  他長長的「吁」了一聲,這噓聲,連他自己聽起來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其中包含了這麼多的滿意之意?
  羅天賜心思靈敏,他立即向韓茜茜施了個眼色!
  韓茜茜會意,微微一笑,立起身來,卻又翩然下拜,道:「茜兒敬謝老大哥哥的恩准……」
  慼慼翁驟然抬起頭來,伸手相扶,道:「小妹何必如此……說實話,老夫才是真正該謝你呢!……」
  他目孕淚光,臉上卻一反悲慼之色!
  羅天賜、華倩倩見狀,均皆大喜,同時內心裡對於韓茜茜的才能,又加重了一分估計!
  蘭州城弧形劍客孔儀,最有名的當伸俠客!他府上,屋宇連雲,僕從成百,平常日子裡,已然人來人往,如今正當群雄畢集之時,便加是熱鬧萬分!
  這日,離中秋還有三天,孔儀家前園後廳,已然聚集了不少客人!
  下午,具有半個主人資格的秦州華家堡主的千金華倩倩,由外面陪同兩老二少,三男四女,返同弧形劍客孔儀的住宅!
  本來華倩倩在此地居住了十幾天,進進出出,自由自在,如同在自己的家裡,根本用不著一般的傳稟禮節!
  但今兒門房裡,望見她陪了客人同來,非同往日,立即傳進話去,通知大管家蘭州犀向大可。
  華倩倩接來的不是別個,正是那剛剛和好的敗事老人與慼慼翁,心上人羅天賜,以及活潑天真,美艷無比的韓茜茜等四人!
  韓茜茜年紀最小,性情兒也最天真,她一到了弧形劍客孔儀的門前,遇見的許多武林人物,卻皆是第一眼便都是看她!
  這且不算,那一干人目光之中,除卻好奇驚艷之外,多半還含有懼畏欽服之色,這一點敗事老人著得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扭頭對亦是睜大了雙睛,左顧右盼的韓茜茜,道:「乖兒,你看你,臬蘭山二約一戰,已使你成了熱門的人物啦!」
  慼慼翁如今已然是愁顏大開,他一反常態,高興的堆下笑容,道:「陰兄說得不錯,小妹你已煞名滿蘭州,成了個名實相覆的俠女啦!……」
  他一語未完,孔府大管家蘭州犀向大可匆匆迎了出來!
  蘭州犀向大可榮任孔府總管,可也有他的一套,他不僅體軀雄偉,方大如虎,更且有博識於眾的長處!
  故此,他雖然很少離開這蘭州地面,對於江湖上,稍有名聲的武林人物,卻均了如掌紋,即便是從未識遇,但只要經他看上一眼。頓時能從對方的穿章打扮,表情神態上,判斷出對方的姓名來歷,而八九不離其十!
  此際,他一瞥當門邁步而入的兩個老人,不由得就是一怔,心中疑惑道:「這位可不是慼慼翁嗎?他,他,他怎的和敗事老人一齊來了?看他的樣子,不但非如傳言,與敗事老人有誓不兩立之仇,反到談笑生風,像是多年的朋友?這,這……」
  故此,他不敢貿然肯定,那老人便是慼慼翁,卻自堆下一臉笑容,躬腰抱拳施禮,洪聲道:「鄙府今日得蒙兩位前輩,與兩位少俠連袂寵臨,誠令家主人戶蓬壁增輝……」
  客套話交待過去,轉身請示華倩倩,道:「大小姐……」
  華倩倩得他的意思,不等他把話說完,便接口笑道:「向管家就煩你費神稟報一聲,就說敗事老人與戚叟兩位前輩,與羅大公子、韓女俠連袂而至……」
  向大可心中稱怪,應聲轉身往請奔去!
  敗事老人望見這蘭州犀的臉上,充滿了驚疑之色,忍不住扭頭對慼慼翁眨了眨眼,笑道:「戚老兒,你看見了嗎!你和我如此出現,可真個令人吃驚不少呢!」
  慼慼翁愁懷已開,心中受到敗事老人以及韓茜茜的感染,變得喜歡笑了!
  他一聽敗事老人之言,想想果然有趣得緊,忍不住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敗事老人見狀,擠眉弄眼的取笑他道:「你看你這付樣子,當真是名不符實,依我說今後你乾脆改個名號,叫做「哈哈叟」好啦!」
  其他三人聞言,不由都被他逗得大笑不止!
  他四人邊笑邊往裡走,穿入遊廊直入內圍,一路上遇著許多英挺人物,都不由注目而觀!
  諸人舉步迅速,片刻間,笑聲猶自未停,已走進了第二進內園的月洞門!
  月洞門內,是一座寬大而且精緻的花園,花園裡林木深邃,飛簷隱露,氣勢較前面尤為雄偉!
  非但不像一般城中住宅那般侷促,便是在城郊野外,也是難得一見!
  諸人除華倩倩外,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那知,就在這一怔之頃,林深處,突然傳出數聲朗朗笑音!
  那笑聲好生雄壯,笑聲起時,猶似甚遠,卻不料就在轉眼之間,便已經出了樹林!
  羅天賜不由暗讚,發笑人武功不凡,定睛一著,那林中迎出來的,果然是兩個年逾六旬的老人!
  只見其中一人,紅光滿面,葛布錦袍,盼顯間閃射懾人威芒,氣勢十分威猛的老人,搶前一步,飄飄然到了敗事老人的面前,哈哈大笑,聲如洪鐘的道:「陰兄多年未睹,風彩如舊,好教華某羨慕……」
  說著語氣一頓,又道:「大嫂如何不見?這位……」
  他說著,那一雙稜芒四射的眸子,已然在掃了一圈之後,停在慼慼翁的面上,又道:「這位想必就是戚老兄吧!」
  敗事老人也更是喜笑顏開,握住了那人的雙手道:「華兄何必給我老頭子戴高帽子,像華兄威鎮四方,有兒有女的,才真的令人羨煞呢!……」
  說著,又扯對慼慼翁道:「戚兄快來見過,華家堡秦州一君……」
  秦州一君華蒼元聽得他這麼說,不啻是正面答覆了他的問題,故此不待敗事老人說完,立即對慼慼翁抱拳為禮連道:「久仰!久仰!……」
  與華蒼元同來的另一老人,面色薑黃,頷下三縷山羊鬚,稀稀落落,若非是有那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別人還當他是個疾病纏身的老頭兒呢!
  他與華蒼元出得林來,電目四射,對華倩倩微微一笑,目光卻迅即落在羅天賜的身上!
  就在華、陰、戚三人,互相客套,說話的工夫,他已將羅天賜上上下下著了個清楚。面上顯露出十分驚疑的神色!
  華蒼元對慼慼翁道罷久仰,扭頭招呼他道:「孔兄你身為主人……」
  一語未竟,著清他這付神色,華蒼元心中暗奇,不由自主順著他目光一轉,落在羅天賜的身上,頓時也被他那清標風格,俊逸風度吸住目光,而一時忘卻下面的詞兒。
  倒是另一老人,被華蒼元半語提醒,驚覺自己的失態立時踏前一步,對敗事老人等抱拳敝聲笑道:「區區孔儀,不知貴客臨門,有失迓迎,倘祈海涵……」
  華蒼元亦自接口對女兒道:「倩兒,這兩位想必是近日名震蘭州的少年俠客,羅少俠,與韓女俠吧?」
  華倩倩向父親微笑點頭,卻又向羅、韓二人道:「茜妹妹,賜哥哥,這位便是此宅主人,孔儀伯父……」
  羅天賜、韓茜茜一齊對孔儀行了一禮,又轉對華蒼元行禮拜見。羅天賜道:「小侄等來得冒昧,祈尚賢主人與伯父勿怪!……」
  華蒼元一聽女兒對二人的稱呼,先是一愕,但旋即展顏大笑,道:「好,好,二位既與小女交厚,何必客氣,請,請……」
  這後面的兩聲請字,卻是對四人所發。
  弧形劍客孔儀,也自舉手肅容,敗事老人與慼慼翁,本皆不耐俗禮,見狀亦不多話,立即當先向林中走去!
  宅主人孔儀,搶前一步,走到兩人前面,道:「此林經孔某布下個小小的陣式,雖難人方家之目,但用於防範肖小,倒也稍具功效,諸位初來,尚不熟悉,孔某無禮,只有先為前導了!」
  說著人亦入林,眾人跟蹤而進,果然見杯中光線黯暗,岐道繁複。林木之間,交錯而生,有點予人以陰氣森森的印象!
  眾人魚貫而行,曲曲折折,片刻之後,方始穿出林外,而來到了一所建築華貴的樓台之前!
  那樓房白石為階,紅漆塗柱,釉彩塗牆,色彩十分鮮艷,石階上廳門四敞,傳出來嗡嗡的談笑之聲!
  弧形劍客孔儀行至階前,這才轉身讓客,敗事老人一手挽著華蒼元,與慼慼翁並肩而進。
  羅天賜三人隨後,步入廳內,但見那大廳廣大十分,中央雁形排開了兩列高背靠椅,椅子上共坐著四個人,均是年在五十以上!
  這些人羅天賜就只認得一個,那正是稱霸隴西的隴西掌蘇治泉!
  韓、羅二人,不由得一怔,扭頭看著華倩倩,卻見她也是一臉疑色!
  孔儀隨後入廳,未言先笑,道:「諸位仁兄,兄弟為諸位介紹幾位好朋友……」
  那干人聞言,都打住了談笑,齊齊站起身來,孔儀迅速的朝了幾人的名字。同時又對他四人,介紹其中三位的姓名,正是太白神叟白向明,京都一霸董奇、武當的外家高手,與當今掌門人同輩九宮劍客石駿明!
  羅天賜曉得那太白神叟白向明,乃是隴西一掌蘇治泉之長子,蘇瀧的師父,故此特別注意!
  只見他並不多高,身穿葛衣,手執羽扇,白鬚白髮白眉毛,既濃且長,且還胡髮結垂相互糾結在胸前,披散在背後,面上白眉,則將他那紅光四散的臉孔,遮住了大半,顯得他那對出毛髮糾結中射出的兩道目光,格外凌厲!
  韓茜茜也覺得這位老頭怪得有趣,不過她可沒聽過他的名字,故此對於所知的五霸之一的京都一霸董奇,格外留意!
  那京都一霸,不愧為京裡出來的人物,不但長得方面大耳,鼻直口方,一付貴人之像,便但著他那沉穩的舉止,與一口京片子官話,或是一身湖綢所製的衣衫,便令人感覺到,他不凡的氣質中,隨時隨地流露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華倩倩家學淵源,對武林掌故,早已耳熟能詳,故此她深深知道,那武當俗家的九宮劍客石駿明,雖未被列入「雙俠五霸鎮四海」內,其真實的功力,卻實不在武當掌門人萬法真人之下!
  若論其輩份來,這九宮劍客石駿明,實乃是萬法真人的師兄,只因他後來不曾出家,故此武當的掌門一職,才落在他師弟的頭上!
  石駿明生性篤實,倒並不因為未得掌門的大位,而對師門不滿,只是他家中人口頗多,下山回家之後,便在父母之命下,娶妻生子,主持其一家之政來了!
  因此之故,他很少出現江湖,但有幾次與人發生衝突,後奉了掌門師弟之命,聯合少林寺群僧與蟠龍劍客等人之力,圍剿「鐵面烏爪」,與鐵面烏爪手下邀戰數次,均仗著武當絕藝,九宮劍法,將賊子殺了個落花流水,因而而贏得九宮劍客之名。
  不過,聽說他這人心慈面軟,一生之中,從未曾親手殺過一人,故此,那鐵面烏爪雖則凶橫殘暴,卻不會去找過他的麻煩!
  華倩倩家學淵源,曉得這九宮劍客的故事,卻未見過其人,如今一聽孔儀的介紹,不由對他多著了兩眼!
  那知道,不看尤可,一看之下,只見這所謂的九宮劍客,一身粗布衣衫,足踏草鞋,裹著他削瘦短小的身材,十足的鄉下小老頭兒,不由大為失望!
  但羅天賜一見這九宮劍客,不由心中暗讚這位老人家精光內蘊,分明是內家玄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
  這一段算來甚長,實是不過一瞬之間。
  那三人聽來者是敗事老人、慼慼翁,心中均是一怔,表面上卻已哈哈大笑,互道仰慕之情!隴西一掌蘇治泉,此時卻十分尷尬,他站在一邊,漲紅著臉,不言不動,表情地分外木然!
  秦州一君華蒼元,已然曉得了和治泉與敗事老人之間的糾紛。
  他一待眾人寒暄告一段落,立即將蘇治泉拉到敗事老人面前,半認真,半玩笑的道:「來,來,來,我替你們雙方和解一下,兩位仁兄,請看華某薄面,就此揭棄成見口重複舊好,共禦對敵之策如何?」
  敗事老人一者因與慼慼翁握手言和,心情愉快,二者生性詼諧豁達,聞言立即接口笑道:「華兄之命,小老兒敢不尊從?蘇大場主也千萬別把過去之事放在心上,小女不是之處,待會讓她問賢父陪罪如何!」
  蘇治泉聽他提起女兒,一絲狠毒之色,掠過臉上,旋即裝出一臉假笑,勉強的含糊應道:「陰老太客氣了,蘇某實不敢當……」
  話罷,退回坐位,再也不發一言!
  敗事老人頗氣,但暗想他乃是敗軍之將,自然是意猶未釋,於是便也不再發作!
  那知,這由於他這一念之仁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