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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凌壯志聽了那聲悲慼嬌叱,心頭不由猛然一震,疑是金陵待產的嬌妻宮紫雲,聞訊趕來了蓮花谷。
  繼而凝目一看,只見從人群中,仗劍飛向突崖空地上的女人,竟是一個年約二十六七風的端莊少女。
  端莊少女,身材略小,生得柳眉杏目,櫻口瓊鼻,手持精鋼劍,一身天藍衣,身法輕靈,直向以紅白小旗圍繞的空地上落去。凌壯志看得一愣這個少婦好面熟,似在什麼地方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她。
  驀聞跛足道人,脫口一聲輕啊,驚疑的低聲說:「啊,這不是『鐵鳩杖』簡大娘的兒媳婦嗎?」
  凌壯志一聽,恍然大悟,不錯,端莊少婦、正是簡大娘的二兒媳婦。
  繼而一想,心中略感不安,不知簡大娘的小兒子,那個二十一二歲的蘭衫英雄俊少年簡維英,是否也來了蓮花谷?
  假設簡大娘和她的小兒子簡維英也來了蓮花谷,稍時定會為癡情而死的萬綠萍,大費一番口舌,也許因而動武。
  心念至此,胸間氣結鬱悶,全谷為烏鶴到場的歡呼,頓時靜下來,數千道驚異的目光,一齊集中在端莊少婦的身上。
  同時,由西南角走向場中的十數人,也由人群夾道中走出來。
  凌壯志凝目一看,當前一人,正是殘帥仇人「烏鶴」惡道。
  惡道花著像貌,和丐幫二老述說的一般無二,頭帶九染道冠,身披白雪鶴毫,背插長劍,手持佛塵。
  惡道年約五十餘歲,鬚髮已灰,三角眼,掃把眉,尖嘴猴腮,一臉狡猾之色,一望而知是陰險奸詐之輩。
  緊跟在惡道身後,是四個身穿黑袍的中年老道,在玉山總寨逃命的妙光,亦然走在其內。
  之後,是七八個青年力壯的黑衣道士,當前二人,肩闊腰粗,各持一張鐵抬烏弓,腰懸一個鹿皮箭袋。
  這時烏鶴,軒眉展笑,目光閃爍,故作姿態的左右顧盼,頻頻頷首,作出滿面親切之色,對仗劍縱落場中的端莊少婦,正眼也不去看一眼,完全視如未見。
  但,明眼人看得清楚,惡道突然暴起的歡呼,由於端莊少婦的悲慼厲叱,而倏然停止了,減少了他不少沙場的威風,因而,在他含笑的瘦削臉上,隱隱透著悻悻之色。
  凌壯志一見烏鶴,怒火倏起,殺機陡升,心中為簡維英而起的那鬱結,頓時一掃而空。
  雙目精光一閃,正待高聲大喝,飛身撲下嶺去,驀見場中的端莊少婦,柳眉一豎,厲聲嬌叱:「惡道納命來!」
  厲叱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長劍一招「白蛇吐信」,幻起一道寒光,直向走進沙場的烏鶴惡道刺去。
  烏鶴惡道,故作長者之風,仰面哈哈一笑,身形微微一動,未見如何作勢,飄然閃開了。
  同時,以祥和的聲音,笑容朗聲說:「女施王請住手,貧道如有不是之處,請你當著天下英雄說個清楚,貧道果有無端殺害尊大人之嫌,貧道決不讓女施主虛此一行。」
  惡道話聲甫落,全谷各路英雄,立即暴起一聲如雷采聲,但心思精細的人,卻聽出惡道的話意含糊。
  端莊少婦似是有難之苦,厲叱一聲,再度飛身前撲,手中長劍一招「橫掃五獄」,幻起一道如銀匹練,再向惡道沿腰掃去,同時,厲聲說:「無恥之道,假仁假義,那個與你貧嘴!」
  惡道依然哈哈一笑,說:「看來女施主是有意有來擾亂今夜之會了。」
  說話之間,身形飄旋,再度閃開了。
  凌壯志擔心簡大娘兒媳婦不是烏鶴的對手,神色顯得極感不安,驀聞身旁的邋遢和尚,沉聲問:「小子,你要作什麼?」
  凌壯志略顯焦急的說:「晚輩怕簡大娘前的兒媳有失,將來見了簡大娘無法交待?」
  跛足道人立即解釋說:「在這種場合,惡道礙於身價,自是不會傷她,你不必為她擔心,現在最急要的是盡快研判出惡道為何利用邊臨絕壁的突崖為鬥場的問題」
  話聲未落,場中驀然一聲大喝,立在妙光身側的中年老道,翻腕撤劍,飛身而出,同時怒聲說:「現在三更已至,女施主既然無理取鬧,是必自恃身懷絕學,貧道少不得要代師請教了。」
  說話之間,振腕挺劍,也不經過烏鶴應允,逕向端莊少婦撲去。
  如此一來,不少英雄豪高手為之嘩然。
  烏鶴惡道,假裝未聽見,故意寬容的叮囑說:「妙明不可傷了女施主!」
  端莊少女冷冷一笑,不屑的怒聲說:「你的狗徒也配傷我!」
  說話之間,妙明長劍已到,嬌軀倏然一轉,刷刷攻出兩劍,匹練翻滾,劍氣生寒,妙明立被逼了個手忙腳亂。
  滿谷英豪看得一呆,立即掀起一片輕啊,似乎都沒想到崆峒派掌門人「烏鶴仙長」座前的親傳弟子,竟是如此不濟。
  驀然一聲嬌呢,場中光華大盛,千百銀鋒中,呼然一聲金鐵交鳴。
  一聲惶恐驚呼,一道寒光直射半空,妙明手中的劍已脫手擊飛。
  凌壯志看得秀眉一軒,他確設想到端莊少婦尚有如此精人的劍術。
  邋遢和尚嘿嘿兩聲,得意的問:「小子,怎麼樣,這就是所謂「來者不怕,怕者不來』!」
  說話之間,凝目再看,妙光大喝一聲,已飛身橫劍將簡大娘的兒媳婦敵住,驚得魂飛魄散的少明,已急滾快爬,逃至五六丈外,面色如紙,滿身塵土,狼狽已極。
  惡道烏鶴,雖然心地陰險,面皮極厚,當著滿谷的江湖英雄,也不禁老臉通紅,面帶惶色,三角眼凶狠的瞪著妙明。
  妙明惶恐滿面,無地自容,羞慚的躲在七八個持弓老道的身後。
  再看場中,端莊少婦與妙光,已激烈的打在一起了。
  兩團劍光,翻滾飛騰,幾乎看不清兩人的身影。
  這時滿谷眾人,掀起一片嗡嗡人聲,紛紛交頭接耳,似在推測誰勝誰敗。
  兩團劍光中,驀然大喝一聲,接著,一聲金鐵交鳴,數點火星中,妙光以十足的內力,拔開端莊少婦刺向他開靈的劍身——
  緊接著,寒光一閃,進步欺身,長劍直刺端莊少婦的面門。
  凌壯志和邋遢和尚等眾人看得心頭一驚,滿谷暴起一片啊聲。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端莊少婦視死如歸,臨危不亂,一俟劍尖刺至面門,身勢閃電下蹲——
  劍光過處,撥起無數青絲,端莊少婦高挽的髮髻,立被斬斷。
  就在青絲濺飛,妙光尚未撤劍的同時,端莊少婦柳眉一挑,杏目閃輝,脫口一聲厲叱:「狗徒納命來——」
  來字出口,開劍反臂揮出,幻起一道弧形匹練,帶起一陣懾人嘯聲,長劍疾如閃電般,已掃到妙光的腰部。
  劍光一閃暴起一聲淒厲刺耳慘叫,妙光撤手丟劍,立被攔腰斬為兩斷。
  邋遢和尚一見,不由雙手握掌,猛一跺腳,衷心的振聲喝了個好。
  凌壯志、跛足道人、黃飛燕以及丐幫二老,無不衷心佩服,端莊少婦這份超人定力,真是不讓鬚眉。
  全谷數千英豪先是一靜,接著暴起一陣如雷采聲,震撼山野,直上夜空,呼聲歷久不絕。
  烏鶴面色鐵青,渾身微抖,三角眼內凶芒畢露。
  一連兩聲怒喝,妙正,妙大,翻腕撤劍,同時前撲,齊向少婦刺去。
  谷中剛剛要歇落的呼聲,再度暴起群情激動的怒吼!
  凌壯志一見,頓時大怒,殺機倏起,震耳一聲大喝:「鼠輩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已騰空躍起,一式「大鵬棲枝」直向嶺下谷中撲去。
  邋遢和尚四老和黃飛燕紛紛躍起,隨後緊跟。
  凌壯志的這聲大喝,挾怒而發,不啻平地焦雷,全谷人眾的怒吼,立時靜下來,數千道驚異目光,齊向橫嶺上射來。
  當他們看到由橫嶺上,飛射而下的奇快白影時,頓時大悟,不少人脫口疾呼:「啊!凌壯志!」
  凌壯志撲至嶺下已到人群身後,腳尖一點地面,身形更度騰起,飛越數百人頭上,再向場中撲去。
  凌壯志飛撲十數丈,腳下依然有人,但他不願踏人頭,只得大喝一聲,雙袖連番旋揮,一連幾個「雲裡翻身」,繼續向打鬥正激烈的崖邊空地上翻去。
  滿谷英雄,看了這等少見輕功,俱都暗暗心駭由衷讚佩,一聲暴「好」,直衝霄漢。
  就在暴起喝采的同時,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已經飛身撲至。
  兩位怪傑自恃輩份高,那管你對方願意不願意,飛越各路英雄上空,腳尖不停的踏著人家的頭頂,繼續向前飛馳。
  丐幫二老和黃飛燕,自是不便如此作,只得停下身來,請各路英雄讓開一條路,耐心的向前擠進。
  這時的烏鶴惡道,看了凌壯志的駭人輕功,心中暗吃一驚,但他的嘴角上,卻掠上一絲陰毒冷笑。
  再看了踏著人頭而來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心中不禁一慌,但想到自己萬無一失的周密計劃,又有恃無恐的笑了。
  凌壯志掠空一陣翻滾,飄然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妙正妙大的長劍,招招不離端莊少婦的要害,少女已經險象環生,於是,震耳一聲大喝;「鼠輩找死,以多為勝!」
  大喝聲中,急上兩步,右臂一圈,振腕劈出——
  一道剛猛無比的滾滾狂風,俠著塵土厲嘯,直向妙正、妙大,和端莊少女之間,滾滾捲去。
  烏鶴暗吃一驚,急忙沉聲大喝:「快些退下去!」
  沉喝聲中,急上數步,右掌運足功力,猛然推出——
  轟險一聲大響,勁風激旋帶嘯,沙塵飛揚彌空,場中淡淡月光,頓時一暗。
  蹬蹬連聲中,惡道一連退後三步,目光驚急的瞪著凌壯志頓時呆了。
  這時,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已到,場中的妙正妙大,也趁濃塵激揚中飛身暴退兩丈。
  端莊少婦以劍支地,內力已感不消,目含淚光,不停的嬌喘吁吁。
  跛足道人一見,立即沉聲說:「你父之仇,可由凌壯志代報,快些退出來吧!」
  端莊少婦,戚聲應是,立即退出場去。
  這時,凌壯志劍眉如飛,星目閃輝,俊面上充滿了殺氣,注定惡道緩步逼去。
  惡道烏鶴,原來有一套話要說,事到如今,突起變化,不得不急采措施,否則,凌壯志一掌劈下,前功盡沒。
  於是,強自一振精神,仰面哈哈一陣大笑,接著朗聲說:「凌壯志,你不要自恃『四大惡魔』的霸道功夫,到處恃技凌人,須知貧道可沒將你看在眼內」
  凌壯志逼進中,未待惡道說完,立即冷冷一笑說:「在下今夜來報殘師之仇,不是和你比武決鬥,要你看得起什麼功夫!」
  惡道一聽,再度哈哈一笑,說:「貧道今夜邀你前來,也並不是比武較技,而是要當眾揭開,葉天良昔年獲得『四大惡魔』手著武功靈的秘密。」
  說話之間,似是發現凌壯志已經逼近,於是,急忙舉手一指數丈外的絕壁,繼續沉聲說:「看,昔年葉天良獲得武功的位置,就是此地。」
  說罷,三角眼炯炯的注視著凌壯志,似是要他過去。
  凌壯志想到恩師曾來此地,心中頓生敬慕之情,意欲過去,又怕中了惡道的奸計,是以停身有些遲疑。
  這時,全谷雖有兩千人眾,但卻靜得毫無聲音,落葉可聞,數千道驚異目光,一齊射向立在崖邊的烏鶴惡道烽凌壯志。
  凌壯志見惡道垂手指著崖下絕壁,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當著這麼多英豪面前,如不過去豈不被人諷譏怕死。
  心念至此,微一頷首,舉步向崖邊走去。
  凌壯志腳步一動,全谷立即掀起一陣焦急不安的震動。
  驀聞邋遢和尚大聲說:「混球小子站住,既然為帥報仇,何必與他囉嗦,就在此地給他一掌,打下崖去,跌個他粉身碎骨。
  烏鶴一聽,仰天一聲大笑,故作悲痛的說:「貧道一生,廣交各路英雄,自信沒有對不起那一位江湖朋友,貧道與葉天良的一段過節,有許多人並不盡知,今夜貧道就要將昔年葉天良如何口是心非,如何欺騙貧道與阮陵泰和晉宇田諸兄的經過,公諸於天下英雄!」
  說此一頓,突然注定凌壯志,怒聲問:「凌壯志,那本『四大惡魔』武功秘芨,可在你的身上?」
  如此一問,全谷再度掀起一陣激動和人聲。
  凌壯志曾公開宣佈身上懷有秘芨,而他也正想以此誘惑掠去葉小娟和張師母作人質的惡徒。
  這時一聽,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同時冷冷的說:「不錯,正在在下懷裡!」
  話一出口,惡道立顯激動,全谷又是一片吃驚啊聲。
  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聽得同時一愣,他們問過凌壯志,曾說秘芨不在身上,這時為何又說放在懷裡?
  驀聞惡道激動的說:「當初這本武功靈是由貧道和你師父葉天良,以及阮陵泰,晉宇田二兄,四人同時在崖下絕壁中發現的,當時講妥,每人參閱三天,然後再轉交給另一個人。」
  說此一頓,平仰了一下激動心情,吐了一口氣,繼續說:「當時抽籤決定先後,你師父抽中了優生,但你師父得武功靈之後,立即悄悄隱藏蹤跡,避不再見」
  凌壯志明知惡道胡說,但沒機會反攻,這時聽他辱及恩師,頓時大怒,立即軒眉怒聲說:「烏鶴惡道,你如膽敢再出言辱及在下恩師,在下要你雖死不得整屍。」
  惡道哈哈一笑,肯定的說:「你如不信,可將武功靈的最後一面打開一看便知,上面有貧道和阮晉二兄的親簽標記!」
  凌壯志一聽,氣得渾身只抖,深悔方才未在見面之初,即將惡道揮掌擊斃,如今,明知惡道胡說,但已陷入他的陷阱,越陷越深了。
  這時,如不拿秘芨出來,無異承認惡道說的全是事實,同時,也不能證明秘芨確在自己身上,因而也無法將擄去葉小娟母女的壞人引出來。
  心念電轉,右手毫不遲疑的探入懷內。
  這時,全谷再度一靜,靜得聽到彼此的心聲,數千道驚異目光,一齊射在凌壯志的身上。
  惡道烏鶴,神情激動,腮肉顫抖,額角已滲冷汗,身不自己的緩步向凌壯志身前走來。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以及剛剛擠進來的黃飛燕與丐幫二老,俱都神情緊張,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凌壯志在懷中摸索的右手。
  驀然——
  黃影一閃,凌壯志的手中,竟真的多了一本薄薄的黃皮書,顯得誠惶誠恐的翻看,似是細心找尋烏鶴惡道說的標記。
  這本武林人物夢以難得的矚世秘芨,橫震天下,稱雄宇內的武功靈,竟在數千道炯炯的目光下突然出現了。
  有不少人想不顧一切,瘋狂的撲去,但他們也知道要想在凌壯志的手裡奪走那秘芨,不自是平步登天。
  邋遢和尚,俱都將一棵緊張惶恐的心,提到了胸口,也身不由己的向前走了幾步。
  但,當他們運足功力,凝目向凌壯志手中翻開的黃皮薄書一看,四老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見凌壯志正在查看的最後一面上,竟是劃著許多珠砂紅圈的一首七言古詩,細讀那首詩是: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立志時。
  黑髮不知勤學早,待到白頭後悔遲!」
  四老剛剛看畢,驀見凌壯志已抬頭頭來,同時,沉聲說:「在下這本秘芨上,根本沒有任何記號,標誌或暗記!」
  惡道烏鶴神情緊張,渾身微抖,三角眼一瞪,厲聲說:「讓貧道指給你看!」
  說話之間,身形猛向凌壯志撲去,同時,右手疾出如風掣閃電抓向凌壯志手中的那本黃皮薄書。
  凌壯志頓時大怒,豈肯讓他奪去,於是身形一旋,立即幻起十數的白影,急運「赤陽掌功」,兩手頓時通紅,大喝一聲:「惡道納命來——」
  大喝聲中,殷紅如火的右掌,猛向惡道的天靈擊去。
  烏鶴一手折空,不由大吃一驚,叱叱一聲,靈身一躍騰空,同時,惶聲怒喝:「還不準備,等待何時——」
  時字出口,雙袖疾揮,身形宣向立在崖邊的幾個持弓老道的身後躍去。
  凌壯志一時大意,竟讓惡道苦心鑽研的溜走,因而心中怒火更增,於是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去嗎?」
  大喝趨勢中,騰空而起,逕以「蒼鷹擄兔」之勢,凌空一擊。
  應他身形凌空的同時,妙正老道已由地上撥起一面小紅旗,急忙迎空一揮——
  一聲粗暴喝聲,逕由絕壁對崖傳來。
  凌壯志身在空中,正待俯衝下擊,聞聲心知不妙,急忙轉首一看,驚得脫口一聲輕啊,顧不得再傷道惡,身形疾瀉而下,頓時愣了。
  只見三十丈開外的對崖古松下,一個虯髯濃眉勁裝凶漢,正用繩索吊起一個一身白衣雲裳蓬髮垂首女人。
  蓬髮垂首人,垂直被捆,兩肩各有一根麻繩,正被虯髯凶漢緩緩拉起,吊在斜懸絕壁上空的古松橫枝上。
  這時,滿谷兩千餘眾,再度一靜,俱都神色茫然的望著對崖被吊起的白裳女人,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以及丐幫二老,也愣了。
  凌壯志早已看清那女人是誰,不由悲憤滿胸,目射冷芒,渾身戰抖不止,俊面上一片鐵青,額角上汗珠頓時滾下來。
  驀見跛足道人,雙目冷電一閃,瘋狂的惶聲大喝;「娟兒,小娟!」
  這聲大喝,聲嘶音啞,充滿了急痛悲憤。
  跛足道人大喝聲中,飛身前撲,倏然停在崖邊上,目光焦急的注視著對崖懸空吊在樹上的蓬髮垂首的女人。
  人影閃處,邋遢和尚和丐幫二老,同時縱至跛足道人身後。
  跛足道人焦急的回頭,看了邋遢和尚三人一眼,接著又望著對崖,大聲高呼:「小娟!小娟!」
  呼聲甫落,對岸懸空吊在樹上的白衣女人,緩緩抬起頭來,極吃力的悲聲低呼:「師怕」
  悲憤愣在當場,痛悔墜入惡道圈套的凌壯志一聽,急怒攻心,仰天大喝一聲,翻身栽倒地上。
  黃飛燕和簡大娘的兒媳婦,深恐凌壯志有失,同時一聲嬌叱,飛身撲了過去,身形落地,長劍已出鞘外,立將凌壯志護住。
  黃飛燕為人機警,迅速將凌壯志扶坐起來,急在「命門」上舒掌拍了一下,凌壯志大喝一聲挺腰縱身躍起。
  惡道烏鶴,仰天哈哈一陣大笑,得意的笑聲問:「凌垃志,對崖樹上的白衣少女,你可認識?」
  凌壯志尚未回答,全谷各路英豪,大部已明白了惡道的卑鄙行為,立即掀起一陣驚人怒吼,紛紛揮拳,群情激動!
  就在滿谷怒吼聲起的同時,凌壯志劍眉如飛,雙目睜暴,厲喝一聲,飛身向惡道撲去。
  凌壯志的身形一動,妙正、妙大,仗劍擋在惡道身後,同時舞起一道劍幕,立將凌壯志阻住。
  惡道烏鶴,再度狂聲大笑,接著厲聲大喝:「弓箭手何在?」
  喝聲甫落,一個年青力壯的持弓老道,暴應一聲,飛身而出,立即搭箭拉弓,弦聲響處,一支羽箭,直向對崖射去——
  查的一聲輕響,接著一聲嬌呼,葉小娟左肩吊在樹上的麻繩,應聲而斷,葉小娟的嬌軀,立失平衡,急烈擺動,隨著顛動松枝,搖搖欲墜,情形十分危急。
  凌壯志一見,急怒交集,星目冒火,掌心滲滿了汗水,果然不敢再撲向烏鶴。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和丐幫二老妄稱閱歷淵博的老江湖,在祠堂裡給凌壯志出了一百二十個戲題,讓他處置,只有這個「投鼠忌器,兵持人質」
  的奸狠毒辣的陰謀問題沒有提出。
  四老一見搖搖墜附的葉小娟,不由脫口一聲驚呼,四顆「老心」。緊張的一直提至腔口。
  這時,群情激動,滿谷叫罵怒喝:「殺了卑鄙無恥的烏鶴」
  「將弓箭手推下崖去」
  「娘的,真是武林敗類」
  叫罵怒喝之聲,響徹山谷,震撼群峰,不少急躁衝動的觀眾已開始向前擠來,情勢十分混亂。
  惡道看得暗暗心驚,但他仍然哈哈一笑,陰毒的說:「你們要想救葉小娟不難,只要答應貧道一個要求!」
  邋遢和尚當先罵聲問:「什麼要求,畜牲你快說!」
  惡道覷目看了激怒的群眾一眼,陰毒的笑著說:「你先讓他們靜下來,貧道自會提出要求條件來!」
  丐幫二老氣得瞪眼怒聲說:「群情激怒,如何制止?」
  惡道面色一沉,立即轉首大喝:「弓箭手何在?」
  方纔那個持弓老道,立即高聲回應,回手撤出一支羽箭來。
  凌壯志一見,震耳一聲厲喝:「惡道爾敢?」
  厲喝聲中,刺目寒光一閃,「穹漢劍」已撤出鞘外,但他卻不敢前進一步。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勁裝大漢,已擠出人群來,揮動著大拳頭,暴聲說:「凌小俠,殺了那個弓箭手,殺了那個弓箭手!」
  高材大漢,雖然義憤滿胸,但他沒有再前進,想是見站在最前面的人,多是年事較高,並有名望的老前輩,是以沒有衝過來。
  但他如此一喊,數百激怒群眾,同時高喊怒喝:「殺了弓箭手,殺了弓箭手!」
  惡道烏鶴看了這等情勢,也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深怕群豪湧過來,或者凌壯志不顧葉小娟而強幹。
  於是,故意不屑的看了壯漢一眼,似是自語似對凌壯志說:「你殺了弓箭手,對崖還暗伏著人。」
  凌壯志聞聲舉目下場看,對崖果然又多了兩名手橫雪亮大砍刀的勁裝凶漢,心知殺了弓箭手和惡道,仍然救不了葉小娟。
  這時,群豪包轉的圈子,被後面激怒的人推擠的愈來愈小了。
  跛足道人深知群情誤事,也想先聽聽惡道烏鶴的要求是什麼,於是,憤憤的望了惡道一眼,沉聲說:「讓我試試!」
  說著,轉身向前走了幾步,舉起雙手,遊目看了滿谷激怒的群豪一眼,接著,氣納丹田,緩慢的朗聲說:「諸位老友,俠士,和黑白兩道的豪傑們,這是一件令人髮指,痛心疾首,無法容忍的卑鄙行為,但是,事情總要解決的,希望諸位平靜下下來,聽聽崆峒派當代最傑出的掌門烏鶴,有什麼要求提出來。」
  話聲高昂,中氣充足,聲音遠達谷外,每個人都清晰的聽進耳裡,是以,全谷頓時靜下來。
  跛足道人把話說完,轉首注定烏鶴,沉聲說:「你有什麼要求,就當眾提出來吧!」
  惡道掃把眉一軒,一臉的得意微笑,「嗯」了一聲,沉聲說:「貧道也要向各路英雄朋友說幾句話。」
  說著,分開橫劍而立的妙正、妙大,走到兩人的身前來,惡道同樣的遊目看了滿谷的英豪一眼,朗聲說:「諸位」
  話一出口,滿谷英豪,立時掀起一陣憤怒的叱喝咒罵和不屑的虛聲。
  惡道烏鶴怨毒的看了全場激怒的群豪一眼,但也不顧滿谷的叱喝虛聲,仍繼續朗聲說下去:「諸位前輩,俠士,男女施主們,貧道烏鶴,亦為崆峒派本屆掌門人,自感德薄能淺,不足以當此重任」
  罵聲、虛聲,滿山滿谷,將惡道的話,完全淹沒了。
  邋遢和尚,憤怒的哈哈一笑,輕蔑的大聲說:「烏鶴,我勸你少費心機,乾脆說出你的要求吧,只要混球小子能做到,決不會令你失望!」
  邋遢和尚說完,跛足道人和丐幫二老,同時將雙手舉起來,連連擺擺,作出請豪群靜下來的手勢。
  群豪一見,果然靜了下來,數千道炯炯目光,一齊集中在鬥場上,俱都凝神靜聽惡道提出的要求。
  跛足道人立即轉首,注定烏鶴,冷冷的說:「你有要求,就當眾說罷!」
  惡道烏鶴,狡猾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一陣鐵青,一忽又飛眉瞪眼,咬牙切齒,充分顯示出他的內心的羞怒惡毒。
  他略微一頓,輕輕吐出一口惡氣,目光貪婪的看了一眼凌壯志手中的黃皮薄書,激動陰冷的沉聲說:「貧道只一個要求,那就是凌壯志手中的惡魔秘芨!」
  話一出口,滿谷暴起一片輕啊,再度掀起一陣激動,數千道貪婪、憤怒、驚疑的不沒目光,閃閃爍爍,宛如滿谷的寶石、寒星,分別集中在惡道烏鶴和凌壯志的身上。
  四老一聽惡道要凌壯志手中的黃書,俱都佯裝震驚,同時瞪大了八隻眼睛,一齊望著烏鶴發愣。
  凌壯志早已料到烏鶴的陰謀企圖,只是他手中黃皮薄書,是這次回金陵,在家中書房內特製的贗品,用以來誘擄去葉小娟和張師母的惡徒專用。
  雖然,惡道烏鶴就是擄去小娟作人質的歹徒,但卻沒想到惡徒竟費盡心機布下了個絕毒圈套。
  如果,現在即時遞給惡道,勢必被他揭破,小娟的生命定然難保
  心念未畢,驀聞惡道烏鶴,厲聲說:「貧道數到十,你再不將秘芨交出來、可別怨貧道手辣心狠!」
  說罷,立即開始緩慢的沉聲數下去。
  惡道面色灰白,汗如雨下,額角上青筋暴漲,三角眼內凶光閃射,他內心的焦急,不安,由此可見。
  凌壯志右手橫劍,左手緊握黃皮書,神情也焦急的望著惡道烏鶴。
  惡道繼續緩慢的數著:「三四五」
  邋遢和尚四老,見凌壯志也神情焦急,額角滲汗,感到十分不解,不知凌壯志為什麼不將黃書皮交給惡道。
  這時,全谷一片死寂,但充滿了焦急和緊張的氣氛。
  惡道見凌壯志雖然焦急萬分,冷汗直流,但仍不把黃皮書交出來,心中愈發焦急,因而口裡的數字,數的愈加緩慢有力而深沉了。
  當他數到八的時候,三角眼中已佈滿了紅絲,額角上的青筋,暴的更高了,同時,切齒怨毒的將手舉起來。
  惡道的左手一舉,立在崖邊的弓箭手,急忙舉弓搭箭,目光炯炯的看著惡道的手勢,作著拉弦之勢。
  但,凌壯志悲憤的咬牙切齒,依然沒有交出黃皮書的意思!
  這時,谷中一片死寂,除了惡道怨毒有力的數字,聽不到任何聲音。
  惡道恨恨的終於數到九!
  邋遢和尚四老的嘴,也不知不黨的張大了,他們似乎鬧不清凌壯志為何遲遲不交黃皮書的目的!
  惡道雙目一亮,臉上倏露狡惡之色——
  凌壯志一見,驀然一聲大喝:「且慢!」
  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喝,不少人被震的心神一蕩。
  惡道驟吃一驚,左手故意作著下揮之勢,同時猙惡的厲聲問:「你還有什麼話說?」
  惡道未待凌壯志說,立即嘿嘿兩聲,沉聲說:「貧道身為一派之尊,豈有失信於你!」
  凌壯志不由仰天一聲大笑,譏嘲輕蔑的朗聲說:「你這卑鄙無恥的賊道,崆峒派千年大業就在今宵被你斷送了,你怎好再大言不慚,自稱一派之尊,可謂無恥至極」
  惡道頓時大怒,瞪目厲聲大喝:「你敢再說一句,貧道的手就揮下去!」
  凌壯志再度大聲一笑,輕蔑的說:「你如果不想活命,不想獲得絕世武功,而重振你們崆峒派的聲譽,你的手就揮下去!」
  惡道一聽,頓時愣了,佈滿血絲的三角眼,宛如兩盞紅燈,注定凌壯志鐵青的俊面後,切齒恨聲問:「凌壯志,你小子可是要食言反悔?」
  凌壯志又是哈哈一笑,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肯輕言背信。」
  說著,一手橫劍,左手將書伸出來,輕蔑的說:「要你就拿去!」
  凌壯志的左手一伸,整個蓮花谷立即暴起一陣憤怒狂呼:「不要給他,不要給他!」
  「殺了惡道,殺了惡道,殺了惡道的狗徒妙正、妙大」
  狂呼、怒吼、叫罵,聲震山野,驚天地動,每一個有血性的人,幾乎瘋狂了!但,他們也怕孤注一擲,殺了葉小娟,使凌壯志痛悔終生,落個師門罪人。
  惡道看了這等瘋狂聲勢,早驚得目閃驚急,汗下如雨,方才焦急漲紅的猴臉,剎那間變得蒼白。
  但他強自嚥了一口口水,激動的喘息著說:「放下,將武功靈放在地上!」
  凌壯志不敢亂丟,怕惡道看見黃皮書內的文字,因而謹慎的將書放在地上!」
  就在凌壯志將書放在地上的同時,滿谷瘋狂的呼聲更激烈了。
  惡道一見凌壯志將書放在地上,不由緊張的尖嘴緊閉,腮肉顫抖,鼻孔喘息如牛,嘶啞的厲聲大喝:「向後退,退到場外去!」
  喝聲甫落,驀聞跛足道人,震耳一聲大喝:「且慢!」
  正待後退的凌壯志,立即聞聲不動。
  烏鶴轉首望著跛足道人,厲聲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跛足道人怒聲說:「你如此卑鄙無恥,誰敢信你,說不定你拿到秘芨之後,仍以葉小娟的生命要脅凌壯志。」
  烏鶴惡道立即怒聲說:「我雖然攜帶武功靈離開,但我的三個徒弟仍留在此地。」
  妙正、妙大和妙明,三人一聽,面色大變,同時打了一個冷戰!
  跛足道人略作沉思,毅然應好,同時揮了揮手,示意凌壯志後退。
  凌壯志劍眉如飛,星目閃輝,慘白的雙唇,已閉成一個下彎的瓜形,目光注定惡道,緩緩向後退去。
  同時,暗運功力,直透劍身「穹漢劍」時而青芒暴漲,時而通體血紅。
  烏鶴神情激動,膽戰心驚,佈滿血的三角眼:一直盯著凌壯志,腳下每走一步,臉上便滴落幾滴汗珠,手中的金絲佛塵,不停的索索直抖。
  滿谷瘋狂的怒吼,不知何時停止了,數千道驚人目光一齊集中在惡道手上,似乎要看他如何將地上的黃皮手揀起來。
  惡道烏鶴,沉重的緩步前進,距離地上的黃皮薄書尚有一丈,便將彎曲如鉤,劇烈顫抖的左手伸出來。
  就出這時——
  一陣山風吹來,竟將地上的黃皮薄書吹開了。
  凌壯志一見,面色大變,額角上的汗珠,與惡道同樣的籟籟落下來,一個不詳的預感,倏然掠過他的心頭,葉小娟的生命恐怕難保了。
  ×××
  這時,邋遢和尚四老的心,也驚得幾乎由腔口內跳出來,四老惶急的望著烏鶴,掌心裡已急出了汗水。
  四老暗運功力,凝目向吹開的黃皮書上一看,心中愈發的焦急了。
  只見書上,同樣的劃了無數硃砂紅圈,上面寫著兩行較大定跡:
  「天有三寶日月星,
  人有三寶精神氣。」
  萬幸,惡道神色緊張,日光一直恐懼的盯著凌壯志,唯恐壯志突然發掌將他擊斃。
  是以,地上的黃皮書,雖然被風吹開了,而惡道的身軀,也正緩緩的蹲下去,但他的目光,卻一瞬也不敢離開凌壯志。
  惡道顫抖的左手,終於狠狠的抓住了地上的黃皮書。
  同時,沉寂了久久的蓮花谷,再度暴起一陣如雷怒吼。
  凌壯志見惡道沒有發現書上的字跡,不由悄然吁出一口長氣,舉袖擦了一下額角上的汗水。
  他的衣袖一舉,惡道嚇得倏然立起,極為惶恐的嘶啞厲聲說:「你動一動,我就叫他們將葉小娟殺死!」
  說話之間,目閃驚急,瘦瘦的臉目,汗如雨下,急步向身後疾退,但他的目光,仍沒有離開凌壯志。
  這時,西南角斜坡上,群雄振臂怒喝有百多觀眾,一見惡道退至近前,卻自動閃開了道出路。
  凌壯志一驚、秀眉一軒,恍然大悟,西南角斜坡上的兩百觀眾,正是惡道事先佈置的崆峒弟子或同路人。
  邋遢和尚四老,看了這情形,也不禁連連搖搖頭,暗讚惡道用心之苦。
  憤怒的群豪看了西南角自動閃開通路的情形,身形蹌踉,極快的退至人群讓開的缺口處,倏然轉身,沿著人群通道如飛向斜坡上逃去。
  斜坡橫亙宛延,與正東的嶺相連,斜坡高度數十丈,人群後面的不遠即是坡頂,頂上是一座廣闊無際的青竹茂林。
  任何人看得出,惡道衝出人群後,必然進入竹林,藉竹林的掩護逃走。
  凌壯志焦急的望著烏鶴沿著人群通道向斜坡上逃走,心中著實不甘,但為葉小娟的生命,又迫於不敢追趕。
  這時,滿谷熱血義氣的英雄,雖然怒火滿胸,但當事人凌壯志尚且投鼠忌器,大家自是不便多此一舉。
  因為,每個人都看出,凌壯志能將絕世武功的秘芨交給烏鶴拿去,自是秘芨輕,葉小娟的命重。
  惡道僅一兩個起落,已縱出人群外,回頭一看,發現凌壯志及邋遢和尚四老依然立在原地,並沒有追來,不由心花怒放的仰天狂笑了。
  凌壯志望著恩師殘體的切齒仇人,就要從容不迫的離去,空有一身驚人武功,而不能手刃惡道以慰恩師在天之靈,不由氣得渾身直抖。
  惡道狂笑已罷,怨毒的朗聲大喝:「崆峒大派,自此封山,所有門人弟子,暫時忍辱三五年,一俟本掌門人大功成就,崆峒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要他們血流成河,屍骨成山,屍首不全。」
  惡道朗聲喝罷,倏然轉身,直向數十丈外的青竹茂林馳去。
  各路英雄,頓時大怒,暴起一陣嘶喊殺聲:
  「殺烏鶴、殺烏鶴!」「殺惡道,殺惡道!」
  殺聲滿山滿谷,驚心動魂,撼天震地!
  惡道聽到殺聲,驚得頻頻回頭,身形驟然加快。
  任何人看得出,只要惡道進入竹林,再想追他勢比登天了,因而,各路英豪的殺聲,更高了,響徹雲霄。
  惡道的身形,快如輕煙,眨眼間已至林前。
  驀然——
  一聲嬌叱,紫光電閃,一道細長身影,逕由竹林內射出來,同時,厲聲嬌叱:「烏鶴惡道,留下命來!」
  嬌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長劍幻起一道紫光匹練,向著烏鶴惡道,疾如奔電掃去。
  烏鶴神智恍忽,正在得意,突聞嬌叱,大吃一驚,尚未看清對方是誰,刺目光華已經掃至。
  驚急憤怒間,大喝一聲,手中金絲拂塵,直向刺目光華封去。
  查的一聲輕響,暴起一聲驚叫,一柄金絲拂塵,齊尾悄斷,惡道頭的九梁道冠,也隨之不見。
  漫天金絲,挾雜著一逢灰髮,紛紛墮落地面。
  凌壯志凝目一看,面色大變,不由脫口驚呼:「娟姐姐殺不得——」
  驚呼聲中,身形騰空而起,越過群豪頭上,直向林前撲去——
  這時,滿谷群豪,形如瘋狂,一面歇力吶喊,一面如潮水般向斜坡上湧去。
  邋遢和尚四老,一見林內飛身縱出的竟是宮紫雲,不由大吃一驚,假設宮紫雲殺了惡道,葉小娟的命也就難保了。
  心念間,四老大袖一揮,身形凌空而起,依然是老方法,踏著湧向斜坡的群豪頭頂,直向竹林撲去。
  這時,惡道烏鶴神情惶急,面色如土,泊泊鮮血,由蓬亂的灰髮中流下了,他雖然已撤出背後長劍,但已無心戀戰,一面倉慌出招,一面閃躲縱躍,逐漸向正西數十丈外的崖邊退去。
  宮紫雲黛眉雙挑,步步緊逼,劍劍不離惡道的各部要害,看她凌厲的劍勢,似是決心將惡道置於死地。
  凌壯志深恐對崖的虯髯凶漢,對吊在樹上的葉小娟不利,因而飛身疾撲中,再度大聲急呼:「娟姐姐,殺不得!」
  宮紫雲聽到凌壯志兩次惶聲叫,心知有異,劍式不由慢下來。
  就在劍式鬆弛的剎那間,惡道烏鶴趁機倏然轉身,逕向絕壁崖邊亡命狂奔。
  也就在惡道亡命狂奔的同時,坡上蓮花谷的對崖上,倏然傳來一聲尖銳直上夜空的駭人驚呼!
  凌壯志聽得悚然一驚,渾身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急忙煞住飛馳身形,轉頭一看,懸吊在對崖上斜松枝上的葉小娟,已經不見了。
  接著傳來那面群豪的惶聲急呼:「繩索斷了!」
  「葉姑娘跌下去啦!」
  「是弓箭手射的箭」
  「繩索被封崖大漢吹斷」
  一片驚呼狂喊,情勢十分混亂。」
  凌壯志聽得心如刀割,目眥俱裂,轉首再看惡道烏鶴已到了正西崖邊!」
  於是,厲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急動青罡氣,疾演「身劍合一」,一道寬約八尺的耀眼青芒霹靂,挾著懾人劍嘯,快如閃電般,直向崖邊的惡道射去。
  到達崖邊,烏鶴惡道已躍過絕壁,神情惶張,逕向對崖數十丈外的一片亂石問踉蹌奔去!
  凌壯志神情如狂,已無暇去管三十餘丈寬的絕壁,惡道是怎麼飛渡過去的,於是,急煞身勢,厲聲大喝;「留下命來!」
  來字出日,持劍的右臂倏然一揚——
  一道殷紅光,挾著一陣懾人心神,震撼山野的「轟轟」雷響,直向對崖的烏鶴惡道射去!
  湧上坡來的近千英豪,早在凌壯志施展「身劍合一」的時候就驚呆了,這時再看了耀眼刺目,直射對崖的殷紅劍光,立即發出一陣驚恐喊叫!
  劍光過處,暴起一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惡道烏鶴的蓬頭,直射半空,無頭的屍體,立即栽倒。
  們是,那道耀眼刺目的殷紅劍光,宛如劃空閃電,挾著轟轟雷聲,斜斜上升,直向的夜空射去。
  宮紫雲一見,大吃一驚,脫口一聲尖叫。
  神志恍惚,緊握劍訣的凌壯志,聞聲頓時驚醒,看到穹漢劍繼續斜升,心中又驚又急,知道劍訣一鬆,那柄上古寶刃便永遠消失無蹤了。
  心念至此,萬分悲痛,想到重逾生命的寶劍,就此一去不回,立即湧滿了淚水,因而,心靈中渴望幻想著「穹漢劍」能夠自動飛回來。
  意念一動,遠至近萬丈高空的穹漢劍,果然有回頭的跡象。
  凌壯志心智一開,靈台明靜,頓時想起黃飛燕轉述她師父的——如不能悟透心、靈、劍三體合一的奇秘奧妙,決難成功。
  如此一想,突然而通,立即默誦劍訣,微合雙目,心意渴望著「穹漢劍」
  飛回。果然,心念一動劍光閃電飛回,挾著懾人雷聲,眨眼已至面前。
  凌壯志驚喜若狂,心情激動,劍訣一鬆,穹漢劍立變寶刃,右手疾出如電,伸手握著劍柄,穹漢劍果然收了回來了。
  但他驚喜之餘,仍沒忘了那跌進絕壁中的葉小娟,心中一陣悲痛,決心下去尋找她的屍首。
  於是、橫腕收劍,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腳下三丈處,雲霧瀰漫中竟有一道粗環鐵索,直在崖下。
  但他無心細看,衣袖一拂,身形直向崖下洩去。
  擁擠在蓮花谷和斜坡上的群豪高手,俱都如癡如呆,頭暈目眩,由於空中劍光幌然而沒,兩眼一暗,眼前生花,景物頓時模糊難辯。
  但,他們的耳鼓裡,似乎仍響著隆隆的雷聲。
  久久,群豪的雙目,才恢復了視覺,舉目再看,正南崖邊上,已沒了凌壯志的人影。
  宮紫雲關心愛夫的安危,不知他為何沒有回來,芳心一陣焦急,絕美的嬌面上神色立變,衣袂動處,飛身向崖邊撲去。
  身形一動,驀聞正北傳來一陣高呼:「凌夫人快來,葉小娟姑娘是這裡墜下去的。」
  葉小娟三字一入宮紫雲的耳鼓,嬌軀不由一震,急忙將身形停下來,轉首一看,只見斜坡角下立在群豪當前的竟是丐幫二老,跛足道人以及邋遢和尚四人,他們身後尚立著兩個絕美少婦,不知是誰。
  她由於剛剛趕到,尚弄不清全般情形,但丐幫的柳長老呼喚,不能不過去,尤其和自己有血親關係的葉小娟,墜入深淵裡,也不能不去問個清楚,但心愛的凌弟弟已不知去了哪裡,因而有些遲疑。
  邋遢和尚四老,早在葉小娟出那聲驚呼時,便和黃飛燕以及簡大娘的兒媳婦,折身奔了過去。
  但,就在滿谷群豪混亂的一剎那,惡道烏鶴的三個徒弟以及弓箭手等人,已趁機逃得無影無蹤了。
  六人愣愣的望著對要斷的斷索,聽著身後群豪的胡嚷亂叫,弄不清葉小娟是如何墜下去的。
  之後,看到劍光,聽到慘叫,四老和黃飛燕,簡大娘的兒媳婦,以及身後的群豪,俱都驚呆了。
  尤其黃飛燕,看到一直向夜空斜升的劍光,幾乎脫口驚叫,因為她知道,凌壯志已無法將劍收回來。
  但,就在她焦急萬分,欲將實情告訴邋遢和尚四老的同時,一道殷紅劍光,劃空一閃,接著全山一片黑暗,待等她恢復視覺,凌壯志已不在崖邊上了。
  這時見柳長老招呼宮紫雲,不由焦急的提醒說:「凌小俠不知怎樣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四老頷首稱好,六人即向立在坡上的宮紫雲迎去。
  黃廷燕曾聽展偉明呆傻的大讚宮紫雲,風華絕代,容艷無雙,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服,早就有心比比,宮紫雲是否比她黃飛燕少女時代來得更美麗。
  因而,一面飛縱,一面留意,她發現橫劍立在斜坡上的宮紫雲,在紫華劍光和月光映照下,直疑是下凡的仙女。
  只見她秀髮高挽,上插含珠金鳳,眉似遠山伏影。一對剪水雙眼,瓊鼻櫻口,膚如凝脂,一身淡紫衣裙,外罩紫絨長袍,如非手中橫著一柄寒光閃射的寶刀,任何人不敢不說這位麗質天生,艷美傾城的少女,竟是一位身杯絕技俠女,同時,也將是一位有了孩子的母親。
  尤其,那副超麗脫俗,端莊嫻靜的高貴氣質黃飛燕就自覺不如。
  她看到宮紫雲的那身淡紫衣裙,恰和自己的衣色相同,難怪不少人都說她黃飛燕亦是凌壯志的妻子。
  黃飛燕一想到這個問題,就感到芳心微跳,雙顏發燒,寂寞的心情,愈感淒涼莫落,腳下一步也不想走了。
  打量間,她發現宮紫雲那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正刻意的對她細察。
  她看得芳心一震,光艷照人的嬌面上,立即飛上兩片紅霞,她在心裡不安的問著自己,宮紫雲該不會知道我和凌弟弟在一起吧?
  簡大娘的兒媳婦,也正刻意的細察這位武功高絕,國色天香的凌夫人,在她認為萬家妹子萬綠萍,得不到凌壯志的愛,完全是被這位儀態雍容的凌夫人給比下去了。
  繼而一想,萬綠萍雖然沒有宮紫雲那副淡雅、高貴、溫暖而嫻淑的氣質,而萬綠萍的嬌小秀美,姿容娟麗的活潑嬌態,也是這位凌夫人所沒有的。
  在這一剎那,她發現宮紫雲與萬綠萍兩人的美麗,各有千秋,各有不同,一個似花中之王的紫牡丹,艷絕群芳,一個似美如雲錦的秋海棠。
  黃飛燕和簡大娘的兒媳婦兩人打量間,已到了宮紫雲的身前。
  宮紫雲早在看過黃飛燕之後,即將紫華劍收入鞘內,這時雖然心中牽掛愛夫,但四位老前輩迎過來,自是不能不向前見禮,於是,一俟邋遢和尚四老到達,當即向前施禮,同時恭聲說:「晚輩宮紫雲參見四位老前輩。」
  跛足道人和丐幫二老,俱都神色凝重的頷首還禮,一向談笑叫罵的邋遢和尚,由於葉小娟的墜人絕崖,也沒有了那份閒暇心情。
  丐幫二老和邋遢和尚,都是和宮紫雲見過面的人,跛足道人是成了名的老前輩,也不需介紹,但簡大娘的兒媳婦和黃飛燕卻必須引見。
  邋遢和尚大嘴一咧,伸手一指黃飛燕,即對宮紫雲介紹說:「丫頭,這位就是石門鎮已故總鏢頭趙永榮的夫人黃飛燕,人稱『飄萍女』。
  宮紫雲謙和的一笑,正待和黃飛燕寒暄,驀聞跛足道人不耐煩的說:「老三,正事一大串,還有心囉嗦這一套,一個是黃飛燕,一個是簡大娘的兒媳婦」
  說話之間,舉起手來指了指黃飛燕,接著又去指端莊少婦,但想到不知少婦的姓名時,頓時結口說不下去了。
  端莊少婦急忙含笑說:「李婉卿!」
  跛足道人一聽,繼續說:「大家辦完了正事,再敘也不遲嘛!」
  邋遢和尚雖被指責的怪眼直翻,但他心裡卻知錯處,因而,自嘲似的揮揮手說:「你跛腳也別囉嗦啦!」
  宮紫雲深恐兩位怪傑,因此爭論起來,因而有意轉開話題,關切的問:
  「方纔四位老前輩說我妹妹葉小娟怎樣了?」
  這個問題說來話長,四老互看一眼,似乎都怕再有囉嗦,因而都不願開口。
  柳長老呵呵兩聲,深沉的說:「這是正經事,由我柳老二簡單的說吧!」
  說著,轉身看了一眼已經湧過來看凌夫人的群豪,即以簡單的幾句話將惡道邀鬥的陰謀說了一遍。
  宮紫雲聽罷,鳳目中立即湧滿了淚水,痛心的戚聲說:「這樣說來,小娟完全是因我而死」
  黃飛燕和簡大娘的兒媳婦李婉卿,立即寬聲安慰說:「這也不能怨你,只怨惡道的陰謀太狠毒了。」
  柳馬兩位長老,也在旁欣慰的說:「所幸凌小俠已殺了惡道」
  話未說完,驀見邋遢和尚怪眼一亮,立即脫口說:「是呀!混球小子呢?」
  宮紫雲原本對凌弟弟的去向有些掛念,這時已經知道葉小娟墜進深淵裡,因而戚聲說:「恐怕是到崖下尋找小娟妹妹的屍體去了。」
  跛足道人舉手一指正西崖頭,肯定的說:「一定是在那裡下去的!」
  說著,當先向前馳去。
  邋遢和尚,丐幫二老,以及宮紫雲二人,紛紛起身,緊跟跛足道人身後。
  跛足道人當先到達崖邊,低頭一看,立即發現數丈下雲裡的那道直通對崖的鐵索,因而脫口說:「原來惡道早就計劃由此逃走!」
  緊跟而至的邋遢和尚一看,立即輕蔑的大聲說:我和尚正感奇怪,惡道的輕功怎的突然變得如此高絕,三十多丈寬的絕崖,一躍而過,乖乖,揭穿了一分錢不值,原來是踏索過去。」
  柳馬兩位長老,微搖蓬首,感慨的說:「惡道此番的確用盡心
  機,可惜,仍逃不了一死,得到的秘艾卻是
  邋遢和尚雖然嘻嘻哈哈,隨口笑罵,但他的機警卻毫不遜人。他發現身後群豪,又像潮水般的向這崖邊湧來,立即乾咳了一聲。示意柳長老禁聲說下去。
  柳長老頓時警覺,同時也想起了惡道手中的那本黃皮書,因而機警的看了圍來的群豪一眼,悄聲說:「惡道手中的那本書,必須去揀回來……」
  邋遢和尚立即頷首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快過去吧!」
  吧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直向鐵索上落去。
  丐幫二老,肢足道人,紛紛騰身,緊跟一躍而起!
  宮紫雲關心愛夫的確實行蹤,也急於要過崖看個仔細,由於和黃飛燕,李婉卿在一起,她不便爭先過去。
  而黃飛燕和李婉卿的想法,卻各有不同。
  黃飛燕看了數丈下的雲霧中的搖擺鐵索,雖然長達三十餘丈,但以她的輕功火候,點索而過,自是沒有問題,她不願先過的原因,目的要看看宮紫雲的輕功,是否勝過她以輕功出了名的「飄萍女」。
  李婉卿的想法則不然,她自覺飛渡三十餘丈的鐵索沒有把握,她電知道,面前的兩位夫人,不但劍術高絕,輕功也到了純青地步。
  是以,她想走在最後,一方面是在禮貌上謙讓,一方面是在兩位成名的夫人身上,學點經驗技巧。
  就在三女遲疑問,遺遏和尚四老,宛如四支巨大的編幅,三兩個起落,已到達對崖,把一條鐵索,踏得搖擺不停。
  這時,潮水般湧來的群豪,已在宮紫雲三人身後四丈處停住身形,而左右崖邊也已立滿了人。
  當他們發現崖下有道鐵索時,俱都忍不住搖頭慨歎,暗讚惡道用心良苦,可惜沒用至正途。
  這時看了四老驚心駭人的輕功,立即掀起一片讚歎之聲,數百道炯炯目光,閃爍著驚羨的光輝。
  同時,也把驚異疑問的目光,又轉移到這位令人眩目,超塵脫俗的凌夫人身上。
  宮紫雲見四老已經到達對崖,正身立在崖邊,關切的向這面張望,因而謙和的含笑:「兩位夫人先請」
  黃飛燕和李婉卿,同時謙遜的說:「還是凌夫人請!」
  宮紫雲見兩人神色誠懇,又怕四老等得不耐,只得謙虛的頷首一笑,低聲說:「如此有禮了。」
  說罷轉身,面向絕崖,不望對崖,不看鐵索,反而仰首凝視夜空。
  群豪看得不解,俱都屏息靜立,目光有些茫然。黃飛燕一見,面色立變,她知道宮紫雲在看頭頂上空是否有樹橫阻,斷定宮紫雲要施展「點水橫渡」
  的驚人絕技。
  心念未畢,衣袂風響,一道紫影,直衝而起,宮紫雲一式「彩風凌霄」
  身形已經騰空——
  繼而,足尖一點,雙袖疾揮,一式「梯雲縱」,身在空中再升數丈。
  這等輕功絕技,不但各路英豪看呆了,即使在對崖的邋遢和尚四老,也不禁搖頭讚歎不止。
  空中驀然一聲嬌叱,宮紫雲揮袖挺身,一式「海燕戲水」平伸雙臂,俯衝斜飛,直向十數丈外的絕壁中央搖擺不停的鐵索上撲去群豪一看,立即掀起一片驚啊,不少武功低,膽量小的人,急忙低頭迅即閉眼,渾身毛骨悚然,四腳顫抖發軟
  宮紫雲掠空下撲之勢,看似慢,實則快,眨眼已至中央上空,身形落處已過其半,足尖一點鐵索,身形緊跟彈起,直向對崖射去。
  看看到達對崖,一聲嬌呢,疾演「飛鷹升空」,翠袖激旋,直飛崖上,飄然落在四老面前,氣不喘,臉不紅,神情自然。
  邋遢和尚四老一定神,同時興奮的笑著說:「丫頭,真有你的,你簡直要逼我們這些老骨頭退休了。」
  四老說罷,同時愉快的哈哈笑了。
  笑聲一起,驚愣了數百的英豪,神志一清,立即暴起一陣,震動山野,直上夜空的熱烈采聲。
  宮紫雲本待向四老謙遜幾句,但,震耳欲聾的喝采聲,令她無法開口。
  四老看了群豪由衷發出讚佩呼聲,俱都感到既驕傲又高興。
  邋遢和尚愉快的笑著說:「丫頭,你今天當眾施展這招『凌虛飛渡,點索騰空』的絕技,今後你『凌夫人』三字,恐怕要與混球小子相並馳名了。」
  宮紫雲立即恭聲謙遜的說:「晚輩和凌弟弟的一切成就,旨得諸於老前輩等的諄諄教海和栽培。」
  跛足道人和丐幫二老,俱都頷首讚許,邋遢和尚卻樂不可支的哈哈笑了,同時,笑聲說:「我和尚一生最不喜歡人家恭維,今日聽了宮丫頭的話,自覺由心眼裡就感到舒坦,得意!」
  如此一說,跛足道人和丐幫二老,立即哈哈笑了,宮紫雲忍不住掩口笑了。
  又是一陣采聲。
  五人同時謙笑,轉首一看,只見黃飛燕和李婉卿,同時以「蜻蜒三點水」
  的輕身絕技,踏索縱了過來。
  人影一閃,香風襲面,黃飛燕和李婉卿,相繼登上崖來。
  四老也照例讚許了兩人幾句,但,黃飛燕和李婉卿、自覺輕功與宮紫雲相差的太遠了,因而兩人的嬌面上,卻有一縱澀然。
  邋遢和尚遊目一看,突然揮手一指,脫口說:「在那裡了」。
  說著,當先向十數丈外的草地上奔去。
  跛足道人等人,緊跟和尚身後前進,舉目前看,發現那片深草中,隱約捲縮伏臥著一個黑影。
  來至近前,果然是烏鶴惡道的屍體,身上一片鮮血,人頭已不見了。
  四老關心那本黃皮薄書,柳長老急掀開惡道的黑袍一看,左手張開,右手握劍,那本黃皮薄書,竟然不見了。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遊目看了一眼附近,根本沒有書影。
  馬長老霜眉一蹙,遲疑的說:「恐怕是凌小俠拾起來了。」
  黃飛燕立即關心的問:「為何一直沒有看到凌弟弟呢?」
  這聲「凌弟弟」,黃飛燕是由於關心凌壯志脫口說出,而遊目四顧的宮紫雲,卻特別留了意。
  她在來黃山的沿途,已聽到有人傳說:「赤掌銀衫化雲龍」凌壯志與嬌妻並騎奔玉山的消息。
  這時聽了黃飛燕對愛夫的親切稱呼,斷定被外間誤傳的「妻子」就是這位青春貌美,光艷照人的寡婦了。
  心念至此,芳心不由暗暗生氣,決定稍時見到風流愛夫,定要好好的問個清楚。
  邋遢和尚四老,雖然也在遊目四顧,但四人俱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宮紫雲雖然神色依舊,但她的黛眉微微一蹙,四老便已看透了她的心事。
  四老互相遞了一個眼神,不由慨然的搖搖頭,似乎在說,情孽纏身,終有那小子的苦頭吃。
  個性爽朗的黃飛燕,尚未察覺宮紫雲神色有異,這時見四老搖頭,尚以為沒看到凌弟弟之故,因而提醒說:「凌弟弟也許去了那邊的現場!」
  說著,舉手指了指葉小娟被吊的方向。
  邋遢和尚四老一聽,同時看了宮紫雲一眼,讚許的說:「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宮紫雲正要去看看葉小娟被吊的現場,因而恭謹的頷首應是。
  於是,七人展開輕功,沿著絕壁,直向正北馳去。
  前進中,轉首一看對崖前來參觀盛會的各路英豪,大部離去了。
  這時,五更已盡,天將黎明,東北方向的蓮花谷中,冷清寂靜,灑滿了朦朧月輝,已沒有了一個人影,只有插在崖頭上的一圈紅白小旗,隨風搖動,徐徐飄動,李婉卿冒生命危險,劍斬兩斷的妙光屍體,亦然仍分置在地上。
  七人打量間,已進入與蓮花谷相對的橫生松林中,遠遠倒看到那顆斜伸絕壁上空的古松上,仍然懸著一段麻繩。
  黃飛燕舉手一指,即對宮紫雲說:「葉小娟姑娘就是吊在那棵樹上。」
  宮紫雲一見那段懸空麻繩,立時湧滿了淚水,她雖然沒有見過葉小娟,但葉小娟卻與她有直系血親的關係。
  尤其,葉小娟是因攔截惡道,而被弓箭手射斷麻繩,或被看守的凶漢斬斷吊索而墜進絕崖中。
  七人來至近前,驀見跛足道人,雙目一亮,脫口急呼:「有人!」
  如此一呼,眾人同時一驚,紛紛暗凝功力,舉目一看,只見樹下深草中,果然躲臥著三個人影。
  到達樹下一看,除宮紫雲一人外,邋遢和尚,以及黃飛燕兩人,都楞了。
  只見倦臥在深草中的三人,竟是看守葉小娟的三個虯髯勁裝凶漢,兩柄雪亮的厚背大吹刀,就壓在他們的身下。
  馬長老俯身一看,立即驚異的說:「他們是被點了穴道!」
  邋遢和尚一聽,對準一個凶漢,飛腿就是一腳。
  但,凶漢翻了個身,依然沒有醒來。
  四老頓時一驚,相繼蹲下身去察看。
  黃飛燕在玉山西麓已有過一次經驗,因而提醒似的說:「恐怕是被特殊手法點暈了。」
  說話之間,跛足道人又在另一個凶漢的命門上拍了一掌。
  但是,凶漢依然昏睡如故,毫無一絲要醒的意思。
  四老緩緩立起身來,彼此驚疑的對著,跛足道人又看了地上的三個凶漢一眼,疑惑的說:「莫非她又跟著咱們來了?」
  黃飛燕知道說的是誰,不由神色一變,立即打了一個冷戰!
  邋遢和尚早已仰起頭來,聳著鼻子,開始不停的狂聞。
  跛足道人一見,立即沒好氣的沉聲說:「歇歇你的狗鼻於吧,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你還能聞得出來?」
  邋遢和尚聞了一陣,泥臉上果然充滿了失望神色。
  四老看了一眼昏沉大睡的三個凶漢,蹙束眉愁臉,顯得刺手無策。
  突然,邋遢和尚的怪眼一亮,身形騰空而起,飄然落在懸有斷索的橫枝上,伸手拿起繩頭一聞,立即脫口大叫:「是她,是她!」
  說著,取下斷繩,飄身而下,隨手交與跛足道人,同時,肯定的說:「跛足,你聞一下看,仍有餘香。」
  跛足道人神色驚急,接過斷繩一聞,立即嗯了一聲,頷首說:「不錯,是她。」
  說著,順手交給黃飛燕。
  宮紫雲看得異常不解,不由插言問:「老前輩說的是誰?」
  邋遢和尚沉重的回答說:「香魂!」
  宮紫雲一聽,反而更迷惑了。
  黃飛燕急忙將聞過的繩頭,送至宮紫雲的瓊鼻前,期望的問:「凌夫人可熟悉這種香味?」
  宮紫雲微蹙黛眉,不解的一聞,一陣清人醒腦的淡淡幽香,直透內臟,不由茫然望著黃飛燕,驚異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跛足道人立刻解釋說:「前幾天我們四人去玉山,遇上一件奇異的驚人怪事」
  宮紫雲對凌弟弟去玉山的事,特別注意,因而關切的插言問:「四位老前輩也去了玉山?」
  柳長老心中一動,頓時想起方才宮紫雲眉宇間的一絲憂然,因而搶先說:
  「我兩個花子沒去,是他們兩個老怪物和凌小俠,黃女俠四人同去的。」
  宮紫雲疑慮頓釋,那顆不安的心,立是平靜下來,因而,不自覺的輕頷微首,絕美的嬌面上,立即升上一絲掀慰之色,她覺得又錯怪了一次凌弟弟。
  跛足道人見柳長如此說,頓時會意,立即將在玉山遇到「香魂」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
  黃飛燕也是冰雪聰明的人,這時見跛足道人對她與凌弟弟,雙雙夜探玉山之事說的含糊心中頓生警惕。
  又聽跛足道人繼續說:「根據燕丫頭看到的那個身材修小,長髮下垂,身形恍忽的影子來看,我們斷定她是個女鬼」
  宮紫雲和李婉卿一聽到「鬼」,不由粉面微微一變,同時脫口一聲輕啊!
  邋遢和尚在旁補充說:「因為這個女鬼身上有香味,所以我們叫他『香魂」」
  宮紫雲不由驚異的望著黃飛燕,疑惑的問:「你真的看見了女鬼?」
  她聽到女鬼,芳心已經發慌,自己這時脫口說出女鬼,立即感到毛骨悚然,因而急忙改口說:「你真的看到了『香魂』,趙夫人?」
  黃飛燕心虛,極不願談她與凌弟弟單獨在一起的事,這時見問,不由粉面一紅,微一搖頭說:「我當時心情緊張,似是看到一個恍忽飄緲的細小影子,不過不過兩位老人家和凌弟弟都說看到。」
  說著,舉起細細玉手,指了指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似是強調他們四人一直在一起,讓宮紫雲不要起疑。
  馬長老一蹙霜眉,說:「如果能將這三具凶漢的穴道解開一個,就知道當時的情形了。」
  宮紫雲在枕邊與凌弟弟纏綿密語,曾經口授過「赤掌神功」這時的功力,果然仍不如凌壯志的二分六七,但解開穴道,仍是足足有餘。
  只是,方才四老都沒有解開,如果這時再解,似有逞能之嫌。
  因而黛眉微蹙,神色遲疑,不知該不該將三個凶漢的穴道解開。
  邋遢和尚一見,立即自嘲似的哈哈一笑,說:「丫頭,有本事就盡量的施展出來,你放心,我們四個老不死的臉厚的很,你就是解開他們的穴道,我們四位老人家也不會臉紅。」
  如此一說,大家都笑了!
  宮紫雲謙遜的一笑,恭聲說:「讓晚輩試試!」
  說著,走到二個仰臥的凶漢身側,蹲下身去,以翠袖掩敝,細掌撫凶漢的命門,默運赤陽功,暗勁一吐——
  凶漢一聲悶哼,緩緩睜開眼來。
  邋遢和尚一看凶漢醒來,立即咧嘴瞪眼的走了過去。
  凶漢一定驚魂,大喝一聲,挺身躍起,揀起雪亮大砍刀,猛向邋遢和尚撲去。
  邋遢和尚嘿嘿兩聲,身形一旋,出手如電,立將凶漢的手腕扣住,同時,沉喝一去:「去你的去!」
  沉喝聲中,振腕一抖,凶漢立被提起來,接著飛起一腳,暴起一聲殺豬叫聲,凶漢的身體,立被踢至兩丈以外。
  那柄雪亮的大砍刀,也脫手飛了。
  跛足道人一瞪眼立即沉聲怒喝:「滾過來!」
  凶漢面色蒼白,額角滲汗,渾身微微發抖,戰戰兢兢向前爬了幾步,終因踢得太重,而爬不動了。
  眾人只得走了過去,依然是跛足道人,怒聲問:「吊在樹上的葉姑娘呢?」
  說著,側身舉手,指著崖邊的那顆懸空斜松。
  凶漢見問,急忙向樹上一看,發現繩索斷了,驚得渾身一戰,臉色大變,似乎想起什麼,急忙搖晃顫抖的右手,惶恐的大聲說:「不是小的砍斷,繩索不是小的砍斷的」
  眾人一聽,心中同時一驚,面色俱都大變,四老心知不妙,幾乎是同時厲聲問:「誰?是誰斬斷的,快說!」
  凶漢急忙舉手,一指地上的另一凶漢,以肯定的語氣惶聲說:「是他,是『吃心鬼』砍斷的」
  眾人一聽,俱都大起驚慌,轉首一看,發漢另一個兇惡大漢,兩手前撲,一腿彎曲,雪巒大砍刀壓在臂下,他距離斜松果然最近。
  柳長老注定跪在地上的凶漢,再度慎重的問:「你當時是否看清楚了?
  千萬不能胡說?」凶漢肯定的說:「不錯,『吃心鬼』,是看到有人在竹林前將烏鶴仙長的道冠斬掉了,他也將葉姑娘的麻繩砍斷了。
  宮紫雲一聽,心如刀割,痛悔萬千,立即掩面哭了。
  就在這時,一陣疾速的衣衫破風聲,逕由正北傳來。
  眾人循聲一看,只見兩道快速人影,一高一低,快如電掣,沿著崖邊,正向這面馳來。
  驀聞邋遢和尚的雙目一亮,脫口急聲說:「是老二、老四來了。」
  宮紫雲忙擦乾眼淚,凝目一看,只見來人,是個頭大如巴斗,身高不足四尺的「大頭矮腳翁」,一個是,一身破舊淡灰長衫,面白無鬚的中年雅士,想必是「窮書生」了。
  打聽未完,兩人已到近前,矮翁一見四老,立即張開大嘴笑了,同時朗聲說:「酒肉和尚,快拿酒來,我和窮酸都快餓病了。
  邋遢和尚理也不理,反而粗暴的埋怨說:「一個腳短,一個窮酸,這樣大的事,你倆偏偏是晚了。」矮腳翁和窮書生,發現眾人神色有異,心知發生了重要大事,對向前施禮的宮紫雲、黃飛燕和李婉卿,僅揮了揮手,一齊望著老四,急聲分辯說:「我們聽到消息,整整跑了一霄,肚子都跑餓了。
  說著,突然一頓,四目炯炯的左右一看,發現宮紫雲的香腮上掛著眼淚,不由大吃一驚,脫口急聲問:「混球小子呢?」跛足道人緩緩的舉手一指絕崖,說:「就從那裡跳下去了?」矮腳翁和窮書生一看,面色大變,急聲說:
  「天呀,混球小子這一死,真把大事給誤了,我們是特地趕來告訴他小子,萬丫頭的古墓位置的呀」話未說,一聲清銳長嘯徑由絕崖上直衝下來。
  邋遢和尚四老一聽,俱都脫口急聲說:「啊,混球小子,一定是找到葉姑娘的屍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