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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宮紫雲側仰秦首,覷目一看,不由「噗嗤」笑了,同時嗔聲說:「傻像,拿耳朵來!」
  凌壯志立即迫不急待的將耳朵湊至嬌妻鮮紅的櫻唇前。
  宮紫雲未言臉先紅了,最後,終於附在凌壯志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凌壯志一聽,頓時楞了,久久才驚喜的大聲說:「你為什麼不早說?」
  宮紫雲的臉更紅了,急忙嗔聲阻止說:「你嚷嚷什麼?這麼大的聲!」
  凌壯志立即興奮的壓低聲音說:「這怕什麼,哪個母親不生兒子?」
  宮紫雲立即沉聲問:「你怎麼知是兒子?你重男輕女是不是?」
  凌壯志慌的急忙分辯說:「不,不,我決沒這個意思,生個像你一樣的天仙女兒,比生個像我一樣的豬八戒要強的多了,快,快躺到床上休息」
  說著,鬆開雙臂,謹慎小心的將宮紫雲扶向床前。
  宮紫雲本來想罵他一聲「貧嘴」,這時見他緊張的什麼似的,真是啼笑皆非,不由一扭嬌嗔聲說:「你慌什麼,現在又不是馬上生」
  話一出口,驕靨紅飛耳後,羞的撲身倒在床上。
  凌壯志高興萬分,在這一剎那,所有沉重的心事,鬱悶苦惱,全都忘了。
  這時,他緊跟撲至床上,伸臂將滿面通紅的宮紫雲攬在懷裡,既關切又焦急的低聲間:「姊姊,幾個月了?」
  宮紫雲滿心得意,一個女人能生孩子,這是最驕傲的一件事,因而,微合著鳳目,緩緩伸出兩個春蔥似的纖纖玉指。凌壯志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緊張的問:「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宮紫雲睜眼笑著說:「現在說也不遲嘛!」
  凌壯志不解的問:「你可告訴給師母?」
  宮紫雲搖搖頭,含嗔瞪著凌壯志,笑著說:「這等羞人答答的事,怎好向母親說。」
  凌壯志立即焦急的說:「你真糊塗,這等大事怎能不讓她老人家先知道?
  明天我們馬上趕回恆山凌霄庵」
  宮紫雲悠然掙脫凌壯志的懷抱,瞪著大眼睛,急聲問:「為什麼?」
  凌壯志毫不遲疑的說:「從現在起,你便不能乘馬巔簸了,必須安靜休息。」宮紫雲立即反駁說:「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你把我送回那個冰冷的山洞裡,萬一有事,我一人如何應付?」
  凌壯志毫不思索的說:「師母自會派小沙尼照顧」
  宮紫雲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一歪頭,插言問:「分娩時呢?」
  凌壯志一聽,頓時呆了,這的確是個問題,分娩大事,決不能讓毫無經驗的佛門尼姑照顧,師母雖然有過生產經驗,但也不便以一庵之尊處理這等事。
  續而一想,雙目一亮,脫口急聲說:「有了,明日我們即返金陵,你可在我們自己家中生產,我也有五年未曾回去了,不知老僕凌富焦急成個什麼樣子了。」
  宮紫雲覺得將來生產,的確需要有個安定居處,先回金陵看看也好,於是微一頷首說:「明天我們先奔金陵吧,希望能在途中,遇到『窮酸書生』,打聽出萬姑娘的香塚位置。」
  談到萬綠萍,凌壯志立即由興奮中跌進痛苦裡,頓時沉默下來。
  久久,他才望著宮紫雲,黯然神傷的說:「姊姊,現在小弟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宮紫雲見凌壯志突然趨於沉默,對方才無意說出的話,感到非常後悔,這時急忙一頷首,肯定的說:「有話你儘管說好了,姊姊沒有不答應的。」
  凌壯志略一遲疑說:「我想將來姊姊生產時,是男孩叫承萍,是女孩叫亞綠。」
  宮紫雲啞然一笑,愉快的說:「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要求,原來是為小東西定名字的事,這是你作父親的責任,你有權為孩子命名,我才不管這些事呢!」
  凌壯志由不少次觀察出宮紫雲是個善妒的少女,但,自從結為夫婦後,她變得大方了,因而也笑一笑,說:「你是母親,當然也應該徵求你的意見。」
  宮紫雲立即頷首正色說:「我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俗。
  凌壯志心裡一陣感激,伸臂將宮紫雲攬在懷裡,並肩倒在枕上。
  宮紫雲對這個動作,似乎特別熟悉,因而惶急的低聲說:「你又忘了?
  從今天起,都不可以」
  凌壯志俊面一紅,似有所悟的笑著說:「我知道」
  話聲未落,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就在房上一閃飛過。
  凌壯志心中一驚,倏然坐起身來,凝神一聽,急對宮紫雲說:「姊姊先睡,我去去就回。」
  宮紫雲已坐起,立即堅持說:「不,我也去,根據這人的輕功,可稱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也許大河教有疏於防範之處,江南武林人物已越河偷渡」
  凌壯志見宮紫雲說的與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加之又怕失的去那人的蹤跡,因而未待宮紫雲說完,不由一指她的小腹,急聲說:「可是你已」
  宮紫雲含笑接口說:「不妨事,早得很。」
  凌壯志斷定葉小娟母女,定是被位於江南的幫派掠去,因而對渡河北來的高手特別注意,於是急聲說:「既然不妨事,我們快走!」
  說罷,飄身掠至後窗,拉開窗戶當先縱了出去,一俟宮紫雲閃身而出,掩好窗門,騰空飛上房面。
  這時天已二更,前而街上仍有不少處亮著燈光,數十丈外的巍峨城樓上,高懸著一串斗大紅平,隨風飄幌不停。
  夜空深遠,滿天亮星,遠處一片漆黑,早已看不見那人的蹤影。
  宮紫雲不由悄聲說:「這人的身法果然快的出奇,決不是大河教中的高手,就是他們教主邱銅川的輕功,也不過如此。」
  凌壯志知道那人是由城內馳出,根據方才飄風的方向是奔了正西,因而,舉手一指正西,悄聲說「姊姊,追!」
  說罷,兩人展開絕世輕功,直向遙遠的正西黑暗處追去。
  凌壯志施展的是陸地飛行術,官紫雲施展的是百丈如咫尺,兩人身形快如流矢,捷逾驚鴻,但見兩道灰白輕煙,不見兩人身影。
  一陣越野飛馳,離城已有十里,驀見一團烏雲般的快速人影,直向數里外的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馳去。
  凌壯志根據那人的快速身法,斷定即是要追的那人,於是望著宮紫雲舉手一指,悄聲說:「在那裡了。」
  宮紫雲會意的點點頭,兩人腳下同時加快。
  再追二里,那道烏雲般的黑影,已進入前面那座廣大茂林,同時,兩人也發現茂林中隱約現出一角屋脊房影。
  凌壯志、宮紫雲斷定那人也許就在樹林中的房舍內。
  到達林前一看,兩人才發現茂林中,俱是高約數丈的合抱大樹,因而,也斷定那座屋脊房影,絕不是普通房屋。
  由於避免驚動那人,兩人屏息飄身,藉著大樹的掩敝,直向深處欺進。
  前進數十丈,前面林隙間已現出一道塌牆,來至近前一看,竟是一座久絕香火的破廟。
  山門似乎是向南,在凌壯志和宮紫雲的立身處,無法看見,對正兩人的是座殘塌過半的側殿後簷。
  凌壯志、宮紫雲覺得破廟內不可能住著有人,斷定那人已穿林而過。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轉身正待馳去,破廟內驀然傳出一陣談笑。
  經過側殿山牆,兩人目光同時一亮,急忙轉身形隱在側殿前簷的石柱之後,想不到正面殘破的大殿上,竟亮著燈光。
  側殿石粗如大樹,上面雕有翻滾雲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恰好將兩人的身形隱住。
  兩人悄悄探首一看,只見大殿前門已破,僅殿頂尚屬完好,神龕上的幾座高大神像,法身剝落,已無法辯認以前供奉的是什麼神了。
  腐朽的供台上,放著一盞孔明燈,由於四周漆黑,因而顯得燈光特別明亮。
  談話的人,共有六人之多,俱都分散的席地坐在石塊上。
  較居正中的一人,黑色道袍,高挽道髻,紫面膛,黑長鬚,看來四十餘歲,修眉長目,鼻正口方,背插一柄長劍,坐著靜聽的姿勢。
  微偏正中的一人,是個頭束儒巾,身穿灰衫的儒士,他白面短鬚,清眉秀目,正含笑向著身邊一個紅衣嫵媚少婦點頭,似是贊同她方才提出的意見。
  在少婦的身邊,是一個虯髯壯漢,重眉環眼,目光炯炯,腳前放著一柄大鐵錘,乍然看來至少百斤。
  在黑袍道人的這面,尚有兩個身著同一裝束的中年老道,兩人俱背長劍,似是與正中的長鬚老道出自同一觀院。
  凌壯志向宮紫雲正打量間,驀見灰衫儒士,轉首望著正中的長鬚老道,含笑問:「東雲道長認為敝師妹的意見如何?」
  長鬚老道謙和的一笑說:「大河教橫霸黃河,強索苛稅,百姓商旅不堪其苦,本派掌門師尊,久有除去之心,怎奈本派勢力孤單,不敢妄動,既然貴派有意解民倒懸,本派深感慶幸,以華山、終南兩派之眾,要想一舉消滅大河教,力量仍顯不足,不過,這項義舉一經發動,其他觀望門派,勢必群起相應,那時大河教勢必不敵」
  隱身石柱後的凌壯志和宮紫雲,聽了老道的話,不禁連連頷首,暗暗讚佩,在當前各派自保門戶之際,尚有關心百姓疾苦的門派,的確值得可敬。
  根據他們的裝束和談話判斷,道裝背劍的必是華山派,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婦、虯髯大漢必是終南派。
  心念間,又聽黑袍長鬚的東雲老道繼續說:「至於奪取凌壯志身上的秘芨,本派師尊決不容許,因為本派劍術精絕,武學淵博,足堪獨步武林,令師妹的意見雖好,貧道卻不敢苟同。
  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婦,臉上同時一紅,虯髯大漢也沉重的哼了一聲。
  凌壯志和宮紫雲,俱都心泛怒意,方才對終南派的讚佩敬意,頓時全消了。
  只見狐媚少婦不滿的看了東雲老道一眼,沉聲說:「小婦人的意思並不是要道長親自向凌壯志下手,其實就是我們六人一起上,在他手下也走不過三招,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要智取,不要力敵。」
  最外邊的那個年青道士,在旁插言問:「不知女施主如何智取?」
  紅衣狐媚少婦粉面一紅,略微一笑,說:「小婦人說出來,三位道長可不要見笑,江湖上無人不知凌壯志是個多情種子,長的英俊,人又年少」
  宮紫雲聽至此處,不由用肘輕輕碰了一下凌壯志。
  凌壯志只氣得渾身顫抖,俊面鐵青,恨不得大喝一聲,飛撲過去,舉掌將狐媚少婦斃了。
  又聽狐媚少婦繼續說:「小婦人欲用此法擒凌壯志,因而訓練了兩個俏麗小婢,至於如何擒他,現在不便多說,另一個計策就是貴我兩派合力挑了大河教,讓阻在黃河南岸的江南高手,渡河北上,在各大門派幫會群鬥凌壯志時,我們在乘機下手,從中漁利。」
  東雲老道一拂長鬚,淡淡一笑,說:「貧道希望女施主還是採用伺機漁利來得好!」
  久不發言的虯髯大漢,似乎有意岔開話題,突然望著狐媚少婦,沉聲問:
  「師姐是否看清那人果真是大河教的邱銅川?」
  狐媚少婦立即正色說:「那還會錯得了,我和他走了個對面,我來時尚特地去他房前暗中察看,還見他在房中飲酒喝!」
  凌壯志聽得異常不解,方才追的那人,分明是個寬大黑影,怎的會是她和如此嬌小的女人?」
  又見虯髯大漢不解的問:「邱銅川住的是那座客店?」
  紅衣狐媚少婦轉首回答說:「城內西街老和店!」
  灰衫儒士在旁向華山三道補充說:「據邱銅川的親信隨員說,這次邱銅川是得到他女兒的飛鴿報告說,已經盯上了凌壯志的行蹤,邱銅川知道他兒女決不是凌壯志的對手,所以才親身前來截擊」
  紅衣狐媚少婦立即輕佻的插言說:「有他美麗潑辣的女兒,足以用情絲纏住凌壯志了,邱銅川那老鬼何必御駕親征,真是多此一舉。」
  東雲老道修眉一蹙,說:「據貧道聽大河教榆社分舵主日落時對貧道說:
  『他們的總督察邱莉花,已在總舵主的家裡被凌壯志殺了。』」
  紅衣狐媚少婦,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脫口一聲驚啊,說:「真的呀?」
  東雲老道立即肯定的點點頭。
  灰衫儒士急忙興奮的說:「這個機會太好了,邱銅川心痛愛女被殺,勢必找凌壯志拚命,三五日內他絕不會返回總壇,我們正好乘此大好機會,發動兩派門人,將大河教的總壇挑了。」
  東雲老道讚許的頷首說:「本派弟子,多散佈在沁陽、平順一帶」
  灰衫儒士未待東雲說完,立即插言說:「本門師兄弟,居住武鄉陵川一帶的甚多,現在我們即可分途通知,齊到沁陽集結。」
  東雲老道頷首應好,六人相繼由石塊上立起來。
  凌壯志、宮紫雲,知道六人要走了,立即準備進入側殿暫避,兩人一轉身,只見側殿後角暗影中,赫然立著一個骨瘦如柴,髮髻如銀身穿一襲寬大黑袍,手握一根蛇頭杖的陰森老人。
  兩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各自倏退半步,險些呼出聲來,尤其宮紫雲,看了陰森老人那雙如燈大眼,皮包骨的猴臉,頓時呆了。
  人影一閃,風聲颯然,黑袍陰森老人、縱出側殿後簷,飛身進入茂林,眨眼已經不見。
  宮紫雲頓時一驚,正待脫口急呼,驀聞大殿上暴起數聲怒喝:「什麼人?
  ——」
  喝聲甫落,叟叟數聲,華山三道和終南三人,已飛身落在側殿階前。
  凌壯志、宮紫雲,無暇再想黑衣老人,只得先應付眼前,凌壯志想起狐媚少婦的那些話,頓時怒火高熾,緩步走前兩步,冷冷一笑,說:「在下就是諸位自知不可力敵,而要智取的凌壯志!」
  六人一聽,面色大變,終南三人心中有鬼,飛身暴退八尺,一臉震駭之色,俱都驚呆了。
  華山三道雖然也感到吃驚,但他們自侍無愧於心,因而只感到十分意外。
  凌壯志不齒狐媚少婦的鄙卑陰謀,又氣灰衫儒士的伺機漁利企圖,因而輕蔑的望著終南三人,不屑的沉聲說:「在下恩師平生嫉惡如仇,除暴務盡,對那些偽善作惡,沽名釣譽之輩,尤為痛絕,你們三人便是那些虛有其表,妄自貪心的小人」
  灰衫儒士雖然震駭凌壯志的威名,但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當著華山掌門人的首席弟子「東雲」的面前,就是殺了頭,也不能丟了這個臉,因而,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怒聲說:「閣下年紀青青,竟然說話如此刻薄,你去打聽打聽,終南派的『玉面秀士』,行俠仗義,助善除奸,可是你說的那種宵小之輩?」
  凌壯志不屑的冷冷一笑,說:「既是俠義之士,為何要乘人於危,伺機漁利,由此一點,足失光明磊落。」
  終南玉面秀士,立被說得滿面通紅,頓時無言可對。
  華山三道見凌壯志俊面鐵青,眉透煞氣,俱知他盛怒之下,揮掌可殺數十人,在凌壯志沒向他們發話前,自是不願插言。
  紅衣狐媚少婦,即在一旁插言說:「本派掌門師尊,命令我等見機行事:
  不可妄自逞能」
  凌壯志一聽狐媚少婦說話,心中怒火更熾,因而冷冷一笑,輕蔑的問,「貴派掌門人可曾叮囑於你,要你暗中訓練兩名小婢,以騙取在下身上的秘芨?」
  狐媚少婦粉面通紅,頓時惱羞成怒,嬌叱一聲:「快些閉嘴,小婦人和你拼了。」
  說著,即在腰間皮囊內,探手取出一條銀光閃閃索練來。
  凌壯志一見,震耳一聲厲喝:「你膽敢向前一步,在下立時要你濺血當地。」
  狐媚少婦頓時被震住了,想到邱莉花那等美麗年青的女中高手,尚且被他殺了,自己這點姿色焉能迷得住凌壯志?何況他身邊尚婷然玉立著一位高雅脫俗,國色天香的麗人?
  心念至此,手中握著亮銀索,進退維谷,難堪至極。
  手提大鐵錘,一直怒目瞪著凌壯志的虯髯大漢,舉手一指狐媚少婦,即對凌壯志,怒聲說:「她是我們掌門侄女,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們終南全派便與你拼了。」
  凌壯志一聽,不由仰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殿瓦,如同虎嘯,震得積塵紛紛飄落,接著斂笑朗聲說:「莫說是你們掌門人的侄女,就是勢力龐大,勝過貴派數百倍的大河教主的女兒,在下同樣敢殺。」
  玉面秀士,故意以威脅的口吻,沉聲問:「如此說來,閣下是成心與本派為敵了?」
  凌壯志劍眉一軒,再度傲然一笑,說:「普天之下所有的教派,只要它掛著光明正大的招牌,而實際盡在武林中為非作歹,在下都要悉數殺絕。」
  話聲甫落,虯髯大漢環眼一瞪,暴喝一聲:「好狂妄的小子,我們要試試你有如何驚人的本領!」
  暴喝聲中,飛舞鐵錘,一招「泰山壓頂」,挾著懾人輕風,直向凌壯志的當頭砸下,聲勢十分駭人。
  凌壯志頓時大怒,大喝一聲:「你也配!」
  配字出口,對方鐵錘已經砸到,身形一閃,疾演撥雲見天,右手五指趁勢一揮,百斤重的大鐵錘,脫手而飛,直向身後側殿中飛去。
  虯髯大漢,右臂震麻,虎口痛裂,驚嗥一聲,飛身暴退。
  玉面秀士和狐媚少婦,以及華山三道等人,俱都驚呆了。
  轟隆一聲大響,鐵錘已擊中側殿的後牆,煙塵暴起,殘瓦橫飛,半面高牆,應聲倒塌下來,華山三道和終南三人,連退數步,目閃驚急,額上冷汗頓時滲出來。
  凌壯志有意藉玉面秀士三人廣為宣傳,因而雙目冷電一閃,注定終南三人,再度厲聲說:「就煩你們三人,轉告那些狂妄貪心,企圖攫取在下懷中秘芨的江南高手,如果他們的身軀不是鐵澆銅鑄,人不是百練不壞的金鋼,他們的命運就如同這尊石爐。」
  爐字出口,倏然轉身,右掌一翻,如火殷紅,對正大殿前的一座五尺青石大香爐猛力推出——
  掌心紅芒一閃,暴起一聲震天霹靂,爐石炸裂,塊石橫飛。青煙瀰漫半空,大殿上的積塵飄拂,斷椽跌落,磚石墜地之聲,此起彼落。
  剎那間,天昏地暗,飛石帶嘯,正側三座破殿,顯得搖搖欲墜,危危欲倒。
  終南三人和華山三道,何曾見過這等石破天驚的駭人威勢,俱都驚得眼花繚亂,頭腦發漲,幾呼暈倒就地。
  凌壯志收掌轉身,望定驚呆了的終南三人,繼續怒聲說:「在我未反悔殺你三人之前,快些去吧,下次再企圖攫取在下懷中秘芨的場合中遇見你們,定要你們三人頸上的人頭。」
  玉面秀士三人,早驚的面色如土,冷汗直流,三人慌的一定神,同時轉身,騰身越過殘塌廟牆,直向黑暗的茂林中馳去。
  凌壯志一俟三人離去。立即一整臉色,面向東雲三道一拱手,謹和的含笑說:「在下凌壯志,尚未請教三位道長道號,方才失禮之處,尚請三位道長不要介意。」
  華山三道,俱都有些愛寵若驚,急忙稽首,同時宣了聲「無量壽佛」,由東雲老道回答說:「貧道東雲,奉掌門師尊之命,率領東清、東惠兩位師弟,下山暗探大河教虛實,不意在此得會小俠,貧道等倍感榮幸。」
  凌壯志知道東雲是大師兄,也就是華山派的下代掌門人,因而謙遜的說:
  「方纔聽得道長一席義正詞嚴之話,令在下由衷欽佩,暗讚道人不愧是出身大派,受教名師,未來華山一派之尊。」
  東雲道長,再度一稽首說:「小俠過獎,令貧道深感不安,聽小俠口氣,貧道等計議之事,小俠和這位女施主全部聽到了。」
  說著,謙和的望了一眼走近凌壯志身旁的宮紫雲。
  凌壯志似乎想起什麼,急忙一指宮紫雲,含笑介紹說:「這是賤內宮紫雲。」
  東雲三道,心頭同時一震,急忙稽首為禮,齊聲說:「原來是凌夫人,貧道等失敬了。」
  宮紫雲高雅的淡談一笑,衽襝還禮,同時說:「方纔三位道長和終南玉面秀士的會談,也被大河教主邱銅川聽去了。」
  話一出口,東雲三道面色同時大變,脫口一聲驚啊,俱都楞了。
  凌壯志也驟吃一驚,不由急聲問:「姊姊說的可是那個骨瘦如柴的陰森老人?」
  宮紫雲立即頜首說:「就是他,我當時還未來得及告訴你,三位道長和玉面秀士他們就出來了。」
  東雲一跺足,十分懊惱的說:「夫人一時遲疑,放走這個老賊,今後再想除他必然大費周折,而且,老賊此番回去,必然向本派及中南發動殘酷攻擊,也許不再去五台找單掌摧碑趙其南了。」
  凌壯志和宮紫雲聽得暗暗焦急,不由脫口問:「以道長之見,我們應該如何除此老賊?」
  東雲微蹙修眉,鄭重的說:「邱銅川老謀深算,陰毒多智,不但功力深厚,一根蛇形杖在武林中也鮮少敵手,否則,大河教也不敢猖狂至今了。」
  宮紫雲黛眉一蹙,不解的問:「那他方才隱身殿中,為何不向道長等人下手呢?」
  東雲略一沉思說:「據貧道判斷,老賊必是剛剛到此,因為玉面秀士的師妹『纖手銀索』江玉薔,也到達不久」
  年青的東惠在旁插言說:「江玉薔來時曾先至邱銅川的老和店暗中察看,以貧道看來,在她認為已極慎密,實則已被老賊發現,因而跟蹤到此地來。」
  凌壯志立即搖搖頭說:「據我判斷兩人並不同途,因為邱銅川的輕功已極驚人,我與賤內奮力直追,並未發現老賊身前有人,再說,江玉薔的輕功,與老賊相比,似是相差的極遠。」
  東雲肯定的頷首說:「這是當然,既然老賊一直奔此前來,必是事先已獲報告,賢伉儷追至時也許老賊剛剛隱身立穩,由於兩位被大殿上的燈光等所吸引,故而未加注意。」
  東清似有所悟的說:「老賊遲遲不敢下手的原因,必是因凌小俠伉儷隱身柱後,邱銅川暗察形勢,自知極不為利,凌小俠他已無制勝把握,何況還有夫人及我等六人?」
  東雲贊同的頷首說:「這就老賊的聰明處。」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接著慎重的說:「賢伉儷是否急於離去?」
  凌壯志不明東雲何意,因而不答反問:「道長有什麼吩咐?」
  東雲立即謙遜的說:「吩咐不敢當,小俠太謙虛了。貧道的意思是邱銅川現宿老和店,這是一個難得機會,如果小俠不急於離去,貧道願即時前去通知老賊,約他明日辰已之間來此與小俠相會」
  凌壯志已經會意,未待東雲說完,立即欣然頷首說:「這樣子太好了,在下明日準時到此。」
  東雲遲疑的說:「恐怕老賊不敢前來應約。」
  東雲肯定的說:「愛女的血仇,秘芨的誘惑,加上稱霸武林的野心,老賊早將生命置諸腦後,定會前來,不過那時決不會是他孤身一人了。」
  凌壯志深怕店中有人發現後窗虛掩,因而匆促說:「一言為定,明日準時見,愚夫婦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拱手,挽起宮紫雲,轉身縱出廟外。
  華山三道,同時愉快的說:「明日準時見。」
  凌壯志挽著宮紫雲馳出茂林,直奔榆社城的西關,這時三更已過,西關街上已沒有一絲燈光。
  來至店前,兩人越牆而入,回到室內,桌上燭台上的油燭已快燃完了。
  凌壯志進入房內,第一件事便是指著嬌妻的小腹,關切地問:「怎麼樣?」
  宮紫雲一見,心裡又氣又笑又甜蜜,不由深情的盯了愛夫一眼,含笑嗔聲說:「放心,不礙事,快倒下去睡。」
  說罷,立即溫柔的服侍著凌壯志上床就寢
  一陣吵雜的旅客吆呼店伙聲,將一對相擁甜睡的小夫妻吵醒。
  凌壯志首先睜開眼睛,一看前窗,滿是陽光,驚得倏然立起,同時急聲說:「什麼時候了。」
  說話之間,已經下床,匆匆穿上長衫。
  宮紫雲睜開惺忪睡眼,也不由急忙撐臂坐起,懊惱的說:「最近越來越愛睡了,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
  凌壯志已開始梳洗,立即體貼的說:「你是情有可原,而我睡至此時不醒,一旦誤了今日的約會,那就決不可寬恕。」
  宮紫雲已整理好衣服,也寬然解釋說:「這是你心情鬱悶之故,昨天你還不也是睡到日上三竿!」
  說罷,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兩人略進早點,匆匆走出店外,青鬃、烏騅早已繫在店前,凌壯志去結帳,宮紫雲徑向兩馬走去。
  這時,街上已極熱鬧,進城購貨的商人,出城趕路的客旅,熙來攘往,絡繹不絕。
  凌壯志知道時間無多,匆匆付過店資,即向繫馬樁前走去,只見宮紫雲手中拉著青鬃,神色迷惑的正和一個恭謙店伙談話。
  宮紫雲和店伙一見凌壯志,立即停止談話,齊向凌壯志望來。
  凌壯志走至近前,立即不解的問:「什麼事?」
  宮紫雲迷惑的說:「小二哥說,方才有個身穿綿緞黑袍的黑臉客人要進店去找你。」
  凌壯志輕「噢」一聲,秀眉一蹙,不解的自語問:「是誰?」
  店伙立即一躬腰,笑著說:「那位黑爺還說,這兩匹馬都是他的。」
  說著,含笑指了指烏騅、青鬃。
  凌壯志、宮紫雲頓時恍然大悟,不由脫口說:「那是展偉明,他怎的會到此地來?」
  說著,望著店伙,焦急的問:「你為何不帶他去見我們?」
  店伙怕得罪人,趕緊恭聲堆笑說:「小的對他說,爺和夫人還沒起來,那位黑衣人便說他先去城內店裡取大錘。」
  凌壯志仰首看了一下天色,萬分焦急的說:「現在卯時快過了,怎麼辦?」
  宮紫雲斷然說:「去遲了可非兒戲,東雲道長三人是否能接得住!」
  凌壯志知道情勢嚴重,於是毅然說:「姊姊,我們走!」
  說著,即由繫馬棒上將烏騅解下來。
  一見,不由急了,立即惶聲說:「那位黑爺一再叮囑小的,要爺和夫人千萬等他。」
  凌壯志即對店伙說:「那位展爺來時,你說我們在西北十里一座破廟等他。」
  說話之間,早已登鞍上馬,一抖絲韁向隘口馳去。
  宮紫雲坐在馬上,覷目看了一眼凌壯志的背影望著店伙機警的低聲說:
  「那位黑爺說:是否還有其他人?」
  店伙連連頷首說:「有的,是位什麼姑?」
  宮紫雲敏感的接口問:「是位什麼姑娘是不是?」
  店伙抱歉的搖搖頭,笑著說:「小的沒有聽清楚,聽展爺的口氣是位女的已經無疑。」
  宮紫雲知道是展偉鳳,氣得怒哼了一聲,撥轉馬頭,直向凌壯志追去。
  她坐在疾馳的馬上,櫻唇緊閉,嬌靨凝相,五內妒火如焚,她望著凌壯志的背影,嬌哼一聲,忿忿的自語說:「哼!你今天對展偉鳳要有一點熱情的表現,哼,咱們是你奔西,我就奔東。」
  追上凌壯志,見她一直往前馳,好像忘了她似的,心中的妒火愈熾,不由暗恨展偉鳳不知羞恥。
  繼而一想,他們認識在她之先,定情比她早,心中一陣難過,又怨自己的命薄了。
  但她總認為展偉鳳作的過份大膽,居然膽敢將師門至寶,恩師仗以成名的「寒玉寶扇」,交給一個陌生青年。
  照武林規矩說,這項罪過該是收回武功逐出門牆,甚至開壇處死。
  宮紫雲心念至此,不由忿忿的搖搖頭,她覺得展偉鳳太不知害臊了。
  驀然,數聲暴喝,劃空傳來。
  宮紫雲急忙一定神,舉目一看,前面已到破廟茂林的前沿了。
  凌壯志屑梢一挑,切齒恨聲說:「想不到他們已動上手了。」
  宮紫雲急忙看了一眼身後尚不太高的朝陽,焦急的說:「辰時還沒到嘛!」
  話聲未落,兩馬已衝進林內。
  凌壯志恨聲解釋說:「你別忘了邱銅川是個陰毒多智的老賊。」
  宮紫雲一聽,不由惶聲說:「看來東雲道長三人恐怕十分危險了。」
  說話之間,已達破廟近前,厲叱暴喝,挾著忿怒狂笑,逕由廟內傳來。
  凌壯志、宮紫雲,騰空離馬,飛身縱上側殿,府首一看,只見五個青衣勁裝大漢,飛舞兵刃,圍攻華山東雲三人,東清右頰已被劃破流血,東惠道袍已被劃破下擺,只有東雲尚有守有攻,不時環顧師弟兩人。
  大殿石階上,二十餘名灰衣勁裝大漢的身前,傲立著骨瘦如柴,一臉獰笑的大河教主邱銅川。
  凌壯志看罷,氣忿填胸,忍不住仰天一聲怒笑。
  笑聲一起,二十幾名灰衣大漢,頓時色變,老賊邱銅川也舉目望來,神色沉靜,目光怨毒,撫髯哂著冷笑。
  激烈打鬥中的五個青衣勁裝大漢,一聞笑聲,紛紛躍出圈外,怒目向側殿上望來。
  宮紫雲滿腹的妒火,立變無窮殺機,一聲不吭,疾洩而下,同時恨聲說:
  「那有這等不要臉的人!」
  說話之間,橫肘振腕,一片龍吟聲中,耀眼紫光一閃,紫華劍已撤鞘外,身形閃處,已到了五個青衣大漢的身前。
  東雲三人急忙喘了幾口氣,一見宮紫雲仗劍撲向五人,不由惶聲阻止說:
  「夫人使不得,五人都俱是邱銅川的親信,號稱『大河五虎』」
  宮紫雲未待東雲說完,立即恨聲說:「他們就是五條龍,我今天也要殺他們!」
  五個青衣壯漢一聽,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各揮兵刃,齊向宮紫雲瘋狂撲至。
  宮紫雲冷冷一笑,說:「不信你們就試試。」
  試字出口,身形旋飛如煙,紫華劍揮閃如電,一聲嬌叱,疾演『太虛九劍』」
  老賊邱銅川一見,立即驚惶暴喝:「快快退下來。」但,這時被困在凶湧劍浪,翻滾匹練中的五人,已無法脫出劍光重圍了。
  邱銅川頓時慌了,大喝一聲,飛身奔下台階,一掄手中蛇形杖,就待向滾滾劍林中衝去。
  驀然一聲大喝:「無恥老賊,也想以多為勝嗎?」
  大喝聲中,白影閃動,凌壯志振腕劈出一道剛猛掌風,立將老賊的進路阻住。
  邱銅川深知凌壯志的掌功厲害,大袖一揮,橫飄五丈。
  就在老賊閃身橫飄的同時,千百紫鋒劍光中,相繼暴起數聲刺耳驚心的淒厲悲叫,接著是折棍斷刀的「通通」的倒地聲。
  劍光過去,宮紫雲黛眉如飛,嬌靨鐵青,櫻唇蒼白如紙,在她周近血泊中,已赫然倒著五具血肉模糊的青衣屍體。
  東雲三道,完全驚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如此貌若天仙的麗人,居然能夠揮劍殺了威震黃河七省的大河五虎。
  立在高階上的二十幾名灰衣大漢,個個面色如紙,俱都噤若寒蟬。
  卓立在一傍,蓄勢監視邱銅川的凌壯志,內心感到十分不解,他猜不透愛妻今天何以會大動殺機。
  邱銅川,鬚髮俱和,環眼如燈,骨瘦如柴的身軀,頓時大了一倍,同時,全身發出格格的響聲,目光凶殘的望著宮紫雲,一步一個腳印的緩步逼來。
  就在這時,塌牆外面,驀然傳來一聲沉雷似的焦急大喊:「小妹夫,大事不好了,你快些逃命吧!」
  凌壯志心中一驚,轉首一看,正是身穿黑緞棉袍,面如鍋底,手提一柄大鐵錘的展偉明,但,在他身側並肩飛馳的不是嬌美秀麗的展偉鳳,而是一位看來年約二十八九歲,一身淡黃道裝的青春艷美道姑。
  忿怒若狂的邱銅川,一見電擊馳來的艷麗道姑,頓時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運滿週身的功力頓失,不由暗暗叫苦,心說:怎的她也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