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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凌壯志看得暗暗心駭,他認為以宮紫雲這等武功奇高,機智絕份的少女,尚遭金艷娘的毒手,稍時和女淫賊動手時,倒真應格外小心。
  心念未畢,要聞一陣恍如銀鈴般的聲音笑著問:「我說小兄弟,你是乘什麼風來的呀,這麼年紀青青的就那麼大的火氣。」
  凌壯志聞聲轉首,定睛一看,不覺呆了。
  只見方才與晉德大師激烈打鬥的那道紅影,竟是一個一身紅衣,綴滿金星,看來年齡最多二十三四歲的妖艷少婦。
  紅衣妖艷少婦,瓜子形的嬌小粉臉上,膚細如脂,兩道柳葉眉,畫得似彎月初升,一雙桃花眼,似有情、似挑逗的閃閃生輝,懸膽瓊鼻,菱形櫻口,柳腰纖纖,嬌身健美,渾身上下,充滿了冶蕩狐媚。
  這時紅衣妖艷少婦,似嗔似怨,媚眼斜視,雪白的貝齒,輕咬著鮮紅的嘴唇,手中握著一方鮮紅綾巾,正深情含笑的向著這面走來。
  凌壯志一定心神,覺得妖艷少婦雖然光顏照人,但令人看了心中立生厭惡,因而冷冷的問:「你是什麼人?竟與在下稱兄呼弟?」
  妖艷少婦「格格」一笑,尚未回答,晉德大師已搶先焦急的大聲說:「凌小俠,小心她手中的綾巾『醉仙香』,她就是隱居此地多年的金艷娘。」
  凌壯志一聽向他走來的妖艷少婦竟是年近四十歲的女淫賊金艷娘,心頭猛然一震,再度愣了,假設不是晉德大師親口指出,他決不會相信女淫蕩賊仍是一個這麼年青的冶蕩少婦。
  就在他兮神一愣的一剎那,忽然一聲嬌叱,一團紅影已飛至面前。
  凌壯志大吃一驚,大喝一聲,身形暴退如風——
  晉德大師也怒喝一聲,縱身向金艷娘撲來。
  但,金艷娘一聲格格蕩笑:「倒下吧,我的小兄弟!」
  蕩笑聲中,嬌軀疾進如煙,手中那方鮮紅大綾中,飄然一旋,再向凌壯志的面門揮來——
  凌壯志大吃一驚,他確沒想到金艷娘的身法如此奇絕,只覺眼前紅影一閃,一陣濃香撲鼻,金艷娘的紅綾巾已撲在他的面上。
  同時,耳邊聽到晉德大師的怒極大喝:「金艷娘,你逼人太甚,老衲只得大開殺戒了。」
  凌壯志深怕金艷娘緊跟撲上點他的穴道,身形一閃,橫飄八尺。
  金艷娘一見,一聲驚呼,倏然停身,張著醉人的小口,呆了。
  飛身追撲的晉德大師,見凌壯志中了金艷娘的「醉仙香」居然沒翻身栽倒,心中一驚,急剎衝勢,也愣了。
  凌壯志在九華山紫芝崖習藝五年,連食兩世千年紫芝,身心已達寒暑不侵,五毒不傷的境地,金艷娘的「醉仙香」雖然絕毒無比,但仍敵不過千年紫芝的靈氣,因而,凌壯志毫無感覺,並未中毒。
  金艷娘一定神,以為凌壯志身上必然帶有什麼祛毒的珍物,於是強自狐媚一笑,蕩聲說:「小兄弟,看你年紀青青,居然身懷異寶,如此姊姊越發的喜歡你了。」
  說話之間,輕擺柳腰,再向凌壯志走來。
  凌壯志見自己沒被金艷娘迷倒,膽氣大壯,秀眉一剔,震耳一聲大喝:
  「淫婦閉嘴,今夜小爺前來,定要取你的性命,你已死在眼前,尚且搔首弄姿,自稱姊姊,真是恬不知恥,像你這等下賤女人,豈能留你活在人世。」
  說話之間,聚功雙掌,俊面注定金艷娘的櫻唇,也緩步向前迎去。
  由於宮紫雲中了金艷娘的「綻舌牛毫穿心針」,凌壯志心中有了顧忌,是以不敢留然出乎。
  驀聞晉德大師急盧說:「凌小俠,快去教官姑娘,子時已過,宮姑娘便有生命之憂,現在金艷娘舌下已無『牛毫穿心針』由老衲監視她,你儘管放心救人。」
  話聲甫落,飛身前撲,右掌一揮,猛向金艷娘的香肩擊——
  金艷娘沒有迷倒凌壯志,心中十分懊惱,這時見晉德大師飛身撲來,頓時大怒,身形一閃,橫飄兩丈,同時厲聲說:「晉德禿驢,你不要自恃輩份,倚老攻老,須知我金艷娘可沒把你放在眼裡,今夜如讓你們活著出了『羨訕宮』,我金艷娘立即焚燬莊院,舉掌自斃!」
  晉德大師毫不動怒,立即合什宣了個佛號,說:「阿彌陀佛,果真如此,實乃武林一大幸事!」
  金艷娘一聽,氣得渾身嗦嗦顫抖,牙齒咬得格格只響。
  晉德大師暗凝功力,慈同一瞬不瞬的盯著金艷娘,只要她不探懷取「牛毫穿心針」他決不先動手。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除數十火把噗噗的燃燒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羨仙宮的一群男女高手,俱都緊張的望著場中。
  凌壯志仰首看了一眼黝黑的夜空,知道必須將宮紫雲搶救過來,再見機殺女淫賊金艷娘。
  舉目看去,只見看守宮紫雲的兩個麗服侍女,柳眉微剔,杏眼圓睜,櫻口閉的緊緊的,手中各橫一柄精鋼劍,正傲然盯視著他。
  凌壯志暗審情勢,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能將宮紫雲救過來,否則,只要她們玉手一揮,手起劍落,一代佳麗宮紫雲便立時香消玉殞了。
  他看得出,羨仙宮的高手,俱都遠遠站立,唯獨兩個麗服侍女立身場中,再與昨夜二女的輕功加以對照,斷定她們必是羨仙宮僅次於金艷娘的高手,因而愈加不敢貿然救人。
  心念間,俊目注定二女,緩步向前逼去。
  前進中,驀聞金艷娘,陰狠的怒聲說:「你倆儘管放手搏殺,我不喜歡這種又瘦又小的軟綿貨。」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金艷娘居然當眾說出這些話,可謂無恥已極,他斷定兩個麗服侍女也決不是什麼好東西,因而,陡起殺機。
  但,他知事體重大,決不能盛怒衝動,於是冷冷一笑,俊面立變鐵青,冷電般的目光,注定兩個麗服侍女,沉聲說:「在下念與你們曾有一面之緣,特地奉勸一句,放下寶劍,各退五步,在下決不殺你兩人」
  話未說完,人影一閃,穿紅衣的麗裝侍女,飄身擋在宮紫雲的身側,怒哼一聲,冷冷的說:「好大的口氣,你自己的生命尚且難保,你還奉勸別人!」
  凌壯志冷冷一笑,繼續前進,正待答話,暮聞綠衣少女大聲說:「紅姊姊,小心上了他的當,誰和他有一面之緣。」
  凌壯志心頭一震,暗呼綠衣少女厲害,於是冷哼一聲,故意輕蔑的說:
  「昨夜三更,南峰怪林,在下尾隨你兩人甚久,一個說娘娘要修山,一個說不要銅羅漢」
  話未說完,兩個侍女面色大變,鬢角間,立時滲出汗來。
  一聲厲叱,紅衣侍女飛身向前撲來,手中長劍,一招」白蛇吐信」已猛刺凌壯志的前胸。
  凌壯志一見,心中狂喜,紅衣侍女果然中計,於是冷哼一聲,疾演「追魂幻蹤」,身形如電一閃,一連幻起無數白影。
  金艷娘一見,面色大變,驚得嬌軀猛然一戰,晉德大師雙手合什,立即低聲宣了聲阿彌陀佛。
  凌壯志,出手如電,右手一繞,已扣住紅衣侍女持劍的手腕,大喝一聲,暴起一聲尖銳嬌呼,紅伏少女的長劍已被凌壯志扣在手金艷娘雙目一亮,面現猙惡,脫口一聲厲叱:「快殺宮紫雲!」
  驚呆了的綠衣侍女一定神,一聲厲叱,長劍猛向地上的宮紫雲斬去。
  凌壯志勃然大怒,倏起殺機,震耳一聲暴喝,手中長劍幻起一道耀眼匹練,閃電擊向綠衣侍女的長劍。
  噹的一聲輕響,火花四濺,一道寒光,直射半空,綠衣侍女手中的長劍,立被擊飛。
  凌壯志飛眉如劍,面透殺氣,一聲厲喝:「賤婢納命來」歷喝聲中,寒光一閃,立即暴起一起尖厲刺耳慘叫,凌壯志的長劍已刺進綠衣侍女的前胸。
  紅衣侍女一見,飛身撲至凌壯志身後,一聲不吭,出手如風,戟指偷點凌壯志的「命門」。
  凌壯志聞風知驚,一聲冷笑,一個閃電轉身,手中長劍順勢掃向身後。
  寒光過處,再度暴起一聲尖銳慘嚎,鮮血飛濺,五臟齊出,紅衣少女已被攔腰斬為兩段。
  金艷娘驚呆了,晉德大師也驚呆了,所有在場的高手,壯漢,俱都驚呆了。
  方纔還是兩個美貌如花的年輕侍女,如今已是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中的兩具駭人屍體。
  這僅是眨眼之間的事,功力淺鮮,高舉火把的數十壯漢,只覺白影電閃,看得眼花繚亂,接著兩聲慘叫,最受娘娘喜愛的兩個侍女,登時倒地氣絕。
  羨仙宮的男女高手,俱都面色如上,目閃驚急,個個驚得呆若木雞。
  凌壯志一連殺了兩個惡婢,心中怒火愈燒,殺機愈盛,一聲大叱:「淫婦納命來!」
  來字出口,飛身向粉面蒼白的金艷娘撲去——
  驀聞晉德大師高聲疾呼:「凌小俠,不要殺她!」
  凌壯志聞聲立即剎住衝勢,轉身不解的望著晉德大師。
  晉德大師焦急的說:「現在救人要緊,宮姑娘生命己在片刻之間,只要金艷娘拿出解藥來,請小俠看在老衲的薄面上,饒她一次」
  話未說完,場外飛身縱進一人,直向金艷娘奔去。
  晉德大師和凌壯志轉首一看,只見一個面黃肌瘦,身背長劍的中年人,急急奔至金艷娘身前,即將背後的長劍交給金艷娘。
  接著,又飛身縱回原處。
  凌壯志看後,不由發出一陣輕蔑的冷笑。
  金艷娘握劍在手,膽氣大壯,加之宮紫雲已中了「綻舌牛毫穿心針」愈加有恃無恐,望定晉德大師和凌壯志,傲然一笑,說:「要想救活宮紫雲,只需本娘娘一粒金丹,但,姓凌的小子,你的師父是誰,是何門派,與本娘娘有何仇恨,必須說個明白」
  凌壯志未待金艷娘說完,切齒恨聲說:「像你這種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你與在下雖無仇恨,但你卻害慘了在下恩師的一生。」
  金艷娘冷冷一笑,說:「你不說出你帥父是誰,本娘娘怎知與他有何仇恨?」
  凌壯志不知恩師是誰,也無法說出與金艷娘有什麼仇恨,逼的他心中怒火愈熾,不由怒聲說:「你一生作惡多端,慘害過的人是誰,你自己心裡有數,何必明知故問?」
  金艷娘「格格」一陣怒極浪笑,尚惡毒得意的說:「有的人為我枯竭而死,有的人為我殘廢終生,被我金艷娘害慘的人,一生之中無計其數,誰知你的師父是誰?」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厲聲怒叱:「無恥淫婦,寡廉鮮恥,快些拿出解藥來。」
  金艷娘有恃無恐的冷冷一笑,搖著頭說:」你不說出你師承門派,本娘娘決不拿出解藥來。」
  凌壯志雙目冷電一閃,震耳厲聲請:「小爺就是不說,看你膽敢不拿解藥來。」
  話聲甫落,飛身前撲,刷刷刷攻出三劍,一片翻滾匹練,光華刺目耀眼,挾著一陣絲絲劍嘯,直向金艷娘擊到。
  羨仙宮的男女高手一見,俱都暗暗心駭,同是一柄精鋼長劍,但在場中白衫少年的手中施展出來,宛如一刃神兵利刃,寒芒飛灑,令人不敢直視。
  金艷娘自知今夜已是凶多吉少,因而心緒十分紊亂,加之凌壯志內力深厚,劍術精湛,俱是劍魔「烏衣狂生」的曠古絕學,是以三劍攻到,只能快封疾避,左躲右閃,頓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晉德大師看出凌壯志已動了殺機,如果殺了金艷娘,要想救官紫雲,勢必大費周折,因而大聲急呼:「事關大體,望凌小俠暫息一時之怒。」
  凌壯志連環攻出三劍,金艷娘已被逼的手忙腳亂,只要再緊逼一劍,金艷娘立即命喪劍下。
  這時聽了晉德大師的大聲急呼,只得剎住攻勢,怒目瞪著已經驚得面無人色,失去狐娓的金艷娘。
  晉德大師低聲宣了聲佛號,望著金艷娘,慈祥誠懇的說:「金艷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改惡向善,此其時矣,佛雲,種惡因豈得善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望你從今以後,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金艷娘未待晉德大師說完,冷冷一笑,輕蔑的說:「我拿出解藥來,救活宮紫雲,我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晉德大師慨然一歎,至誠的說:「為惡為善,在爾自擇,你拿了解藥來,即可證實你確已向善改過。」
  金艷娘櫻唇一撇,立即發出一陣陰毒冷笑,同時刁難的說:「姓凌的小子不願說出他的師承門派也可以,只要他自動斷去右臂,本娘娘立即將解藥塞進宮紫雲的嘴裡」
  凌壯志一聽,勃然大怒,暴喝一聲:「不拿解藥就拿命來」
  來字方自出口,身形疾進如風,挺劍向金艷娘撲去——
  金艷娘一生用劍自恃劍法不俗,今夜如能小心應付,或許保住生命,這時見凌壯志撲來,一聲歷叱,搶先出手,刷刷刷連攻三劍。上攻肩頸,下取雙膝,中刺丹田,一片劍光,寒峰如山,聲勢凶狠驚人。
  凌壯志一聲冷笑,如電一旋,身形頓時不見——
  金艷娘久經大敵,斷定凌壯志已至身後,一式「回首望月」長劍疾演」
  彩風展翅」劃起一絲劍嘯,閃電掃向身後。
  凌壯志為逼對方拿出解藥,不得不在晉德大師面前施展「九華魔女」的青罡氣了。
  這時見金艷娘揮劍來,倏然暗凝氣功,真力直透劍身,青芒暴漲,耀眼生花,大喝一聲,疾演「斷玉切金」猛斬金艷娘的劍身。
  金艷娘一見,心中大駭,頓時驚得面無人色,再想撤劍,已來不及了。
  喳——的一聲輕響,濺起數點火花,寒光一閃,轟的一聲,金艷娘的長劍立被削為兩斷。
  凌壯志大喝一聲,進步欺身,劍光一閃,青芒頓開,一聲凝厲驚叫,劍光已抵在金艷娘的咽喉下。
  這又是快如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羨仙宮」的男女高手,個個面色如土,同時發出一聲驚啊,俱都呆了。
  晉德大師,慨歎悲憐的搖搖頭,到了這般時候,他已不便再說什麼了,否則,即是犯了出家人乘人於危,威逼脅迫,以達私慾的大戒。
  凌壯志雙眉飛剔,星目圓睜,俊面上充滿了殺氣,他劍尖頂在金艷娘的咽喉上,注視很久,才毅然沉聲說:「金艷娘,你與在下恩師有仇,但你如能拿出解藥來救活宮姑娘,在下當眾公開宣佈,今夜決不殺你。」金艷娘面無人色,冷汗如雨,尖而美的下額,本能的壓著凌壯志的劍尖,那雙狐媚醉人的眼睛,驚恐怨毒的盯著凌壯志,始終不發一言。
  凌壯志心中一動,恍然大悟,知道金艷娘在拖延時間,仰首一看夜空,二更已經過半,不由焦急的怒聲說:「金艷娘,在下數到三你如再不拿出解藥來,在下定要將你粉身碎骨,要你死而不得整屍。」
  金艷娘漸漸閉上雙目,依然不發一言。
  晉德大師看得緩緩搖頭,他實在不瞭解金艷娘為何寧願犧牲自己,而定要將宮紫雲置於死地而甘心。
  這時,凌壯志已數到二,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緊張,他怕金艷娘誓死不拿出解藥來,即使殺了金艷娘,仍不能救活宮紫雲,因而,遲遲不敢數三。
  就在這時——
  羨仙宮的男女高手中,驀然響起一個沙啞聲音,惶急的大聲說:「牛毫穿心針,一經擊中,不過子午,除有絕高的精湛內力,無法將針溶於無形,根本沒有解藥可救,你就是殺了我們娘娘,仍然無濟於事。」
  凌壯志一聽勃然大怒,厲喝一聲說:「好陰狠的淫婦」歷喝聲中,神情如狂,手中長劍,閃電翻飛,向著金艷娘瘋狂斬去——
  一聲淒厲直上夜空慘叫,金艷娘腦漿四濺,蓋骨橫飛,肩斷臂落,胸開腹破,五臟一齊流出來。
  凌壯志咬牙切齒,俊面鐵青,眨眼之間,金艷娘的屍體已被他斬為數十段,順手一抖,長劍猛力擲向地面——
  嘟——的一聲,寒光一閃,手中長劍盡沒地,僅餘護手以上的劍柄,露在光滑的磚面上。
  這時,全場一片死寂,噗噗火把燃燒聲,聽得更明顯了。
  晉德大師神色非常沉痛,他確沒想到金艷娘明知自己沒有解藥,尚故意以此拖延時間,這個穢名滿天下的女淫賊,堪稱為十惡不赦了。
  心念間,抬頭一看夜空,面色大變,不由惶聲說:「凌小俠,三更已過,快帶宮姑娘去治療,再遲便回生乏術了。」
  凌壯志瘋狂般的殺金艷娘,神志仍未清醒,這時一聽三更已近,怵然一驚,縱身向晉德大師和宮紫雲倒身之處縱去。
  就在他身形飛動的同時,轟然一陣高聲吶喊,羨仙宮的數十高手,各揮兵器瘋狂撲來。
  凌壯志神智尚未清醒,殺機仍未平息,這時一見,倏然停身,仰天發出一陣直上夜空的哈哈大笑。
  晉德大師心慈面善,不願凌壯志多造殺孽,因而沉聲說:「凌小俠,時間無多,我們要速離此地」
  話沒說完,數十高手已經撲到,有的撲向凌壯志,有的撲向地上的宮紫雲,有的撲向晉德大師。
  凌壯志倏斂大笑,暴喝一聲,身形如電疾旋,兩掌如血通紅——
  晉德大師一見,驚得面色大變,不由急聲大呼:「凌小俠使不得」
  呼聲未落,向他撲來的十數高手已到,他飛舞寬大僧袖尚未出招,場中已暴起數聲刺耳的悠長慘叫。
  晉德大師飛舞大袖,奮力護住地下的宮紫雲,舉目一看,只見滿場白影旋飛,羨仙宮的高手抱頭鼠竄,血漿飛射,蓋骨橫飛,地上被凌壯志「赤陽掌」擊斃的屍體,已有十數具之多,俱是天靈碎破,面目殷紅如火。
  剎那間,鼕鼕屍體到地,當當刀劍墮落,驚呼喊叫,刺耳慘嚎,一片混亂。
  高舉火把的勁裝大漢,紛紛奪路狂逃,廳前立陷昏暗,愈顯得陰森可怖,令人膽戰心寒。
  晉德大師看呆了,攻向他來的十數個高手,早已亡命潰散,已有數人被凌壯志擊斃在地下。
  凌壯志神情如狂,眼布紅絲,宛如一隻撲入羊群的狂獅猛虎,紅掌翻處,血漿激射,慘叫驚心。
  晉德大師一定神,立即氣納丹田,宏聲宣了一聲「阿彌陀佛,」接著朗聲說:「人有惻隱之心,天有好生之德,望凌小俠即時住手,以免多造殺孽,三更將至,宮姑娘活命無望了。」
  凌壯志一聽那聲佛號,神智略見清醒,再聽了晉德大師的一番話,立即飛回晉德大師身前。
  但,昏暗的大庭院中,屍橫遍地,血漿橫流,僅存的五個高手,仍像著了魔般,驚呼嗥叫,東奔西竄
  晉德大師不忍再看,一指地上的宮紫雲,急對凌壯志說:「快抱宮姑娘隨我來,時間已無多了。」
  說罷,大袖一揮,身形騰空而起,登上房面,當先向南馳去——
  凌壯志一聲不吭,俯身抱起宮紫雲,一長身形,飛身跟在大師身後。
  這時,整個羨仙宮一片死寂,燈火全熄,房上再沒遇到有人攔擊。
  晉德大師在前,凌壯志抱著官紫雲在後,出了羨仙官,繼續向南疾馳。
  凌壯志心情仍在恍惚,他袍著這位風華絕代,眉目間有些熟悉的美麗少女,不知她是怎的遭了金艷娘的毒手。
  看看身前的晉德大師,僧袍飄拂,身法快如電掣,目光一直盯視著南峰角下的那片怪林。
  再看兩臂平托著的宮紫雲,秀髮蓬鬆,粉面如紙,鮮紅欲滴的櫻唇,已有些發烏,再一輕握玉手,已經冰冷了。
  凌壯志心中大吃一驚,不由脫口急呼:「大師,宮姑娘怕不行晉德大師一聽,急忙向左飄閃,與凌壯志並肩飛行,目光焦急的看了一眼宮紫雲,神色愈顯得悲痛了。
  凌壯志望著這位面目慈祥、神色悲痛的年老高僧,想到金艷娘狠毒的陰謀,心中的怒火再度燃起來。
  他雖然對宮紫雲仍有些懷恨在心,但也對宮紫雲眉目間的那絲熟悉,仍念念不忘,倍顯親切,是以他不希望宮紫雲死。心念間,他望著目光注定宮紫雲的晉德大師,焦急的說:「大師,要盡快找個避風的地方診治才好。」
  晉德大師沉痛的點點頭,當先向前馳去,身形驟然加快,捷逾電掣飄風。
  飛上怪林,踏枝前進,眨眼已至峰下,在峰角下一片大小不等的亂石中,有不少石洞。
  來至近前,兩人同時剎住身勢,晉德大師遊目看了一眼大小不一的石洞說:「我失去看看有沒有毒蛇野獸。」
  獸字方自出口,身形已騰空而上,直向數丈高處的一座石洞飛去。
  晉德大師一言不發,轉身匆匆向洞中走去。
  凌壯志緊緊跟在大師身後,凝目一看,洞深不足五丈,底部右側是一方室,來至方室前一看,凌壯志不禁呆了。
  只見方室內,僅有一方以許多塊小石砌成的一個石床,床上有細草,草上尚鋪有一張半新棉被。
  凌壯志看罷,不由急聲說:「大師,此洞有人住嘛!」晉德大師匆匆整理著棉被,說:「羨仙宮附近誰敢前來居住。」凌壯志覺得奇怪,洞中有床有被,怎會沒人來睡,繼而一想,似有所悟,也許是羨仙宮的偷情男女,不時來此幽會心念未畢,驀聞晉德大師急聲說:「快放下宮姑娘。」凌壯志依言將宮紫雲仰面放在被上。
  晉德大師伸手試了一下宮紫雲的鼻息,紅潤而慈詳的臉上,立時色變,接著又去摸宮紫雲的千膚,不由脫口一聲驚啊。
  凌壯志心知不妙,不由急聲問:「大師,宮姑娘怎樣了?」
  晉德大師惶聲說:「鼻息停止,脈搏也沒有。」
  凌壯志一聽,面色大變,立即惶聲說:「現在子時還沒到,怎的會
  晉德大師雙目冷電一閃,似有所悟,未待凌壯志說完,焦急的說,「快附在宮姑娘心口上聽聽。」
  凌壯志急忙俯首下去,側耳放在宮紫雲的酥胸上,當她的右耳剛剛觸及宮紫雲微微突起的左乳時,他又驚覺的倏然抬起頭來。
  晉德大師立即肅容說:「事迫眉睫,不容遲緩,宮姑娘生命已在剎那間,豈可因俗禮誤事。」
  凌壯志一聽,毅然將右耳俯下去,靜心凝神一聽,倏然抬起頭來,急聲說:「心臟尚在微跳。」
  晉德大師精神一振,肅容合什禱說:「蒼天護佑,吾佛慈悲,賜還宮姑娘生命,弟子願減壽十載。」
  說罷,即對凌壯志急聲說:「凌小俠,快上床去,盤膝坐好,查出宮姑娘胸前中針傷孔,即告我知,老衲在此為你護法。」
  悅著,逕自走至方室前沿,面向洞口,盤膝而坐,神情肅穆,賓相莊嚴。
  凌壯志聽晉德大師向佛祖許願減壽,心甚感動,因而,毫不遲疑,飄身縱上石床,盤膝在宮紫雲的身側。
  於是,雙目凝神,俯首細看,久久看不出針孔。
  晉德大師雙目合閉,焦急的說:「四周紅腫,中央一絲黑點,即是針孔。」
  凌壯志一聽,恍然大悟,不由脫口一聲輕啊!
  晉德大師由於沒聽到解衣聲,再度催促沉聲說:「心地光明,靈台淨潔、暗室不欺,天神共鑒,你再遲疑便是罪人了。」
  凌壯志悚然心驚,立即法慮凝神,伸手去解宮紫雲的衣扣。
  但,葉小娟的倩影和那夜的經過,卻一幕一幕的由他腦海裡閃過
  不覺間,外衣的扣解開了,露出一件粉地銀花的貼身小衣,緊緊地裹著兩座渾圓高聳,極富彈性的玉乳。
  凌壯志有了一次經驗,雖然神情激動,心跳的厲害,但他仍然小心去解緊身衣扣,以免玉乳壓抑太久,突然彈出來。
  緊衣的小扣,謹慎的解開了,衣襟隨著乳峰的高漲,自動的掙開
  在宮紫雲潔白如雪,柔似凝脂的酥胸和渾圓而富有彈性的玉乳上,赫然現出無數硃砂點。
  凌壯志低頭一看,只覺腦際轟然一聲大響,宛如當頭驟遭雷擊,不由驚的脫口一聲驚呼:「啊,娟娟!」
  這聲驚呼,使閉目端坐的晉德大師,驀然吃了一驚,不由睜開了眼睛。
  但,大師不便回頭一看,因為他知道凌壯志已解開了宮紫雲的衣襟,他不由驚異的問:「凌小俠」
  話剛出口,便聽到凌壯志悲傷痛悔的哭聲,自語說:「師父,志兒愚蠢,罪該萬死,娟師妹眉目間的那絲熟悉,志兒竟沒想到,有些像您師父,您的英靈不遠,快來幫助志兒吧,假設娟師妹無救,志兒決舉掌自斃,隨師父師妹於地下」
  晉德大師覺得奇怪,一時之間,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但他心裡一直想著如何救活宮紫雲,因而焦急的說:「凌小俠,此時救人要緊,必須盡快靜下心來,再過片刻,宮姑娘便無救了。」
  凌壯志望著宮紫雲雪白酥胸和兩座高聳玉乳上的點點硃砂字跡,流著淚急的說:「大師,如何救娟師妹,請您快說吧,只要晚輩能力所及,就是挖目割股,在所不計。」
  晉德大師無心問凌壯志與宮紫雲間的奇妙關係,但凌壯志這份熱情,他卻極為感動,因而問:「你看傷勢情形如何?」
  凌壯志望著宮紫雲一雙玉乳之間,惶急的說:「一個紅腫大皰,大如核桃,中央已變成黑紫了。」
  晉德大師吃驚的「噢」了一聲,心神似乎也慌了,急忙說:「你現在即將右掌平貼在針孔上,用『九華俠女』的青罡氣,緩緩吸引,試試針的動向,是否有退出的動靜。」
  凌壯志依言將右掌平貼在針孔上,祛慮凝神,暗聚罡氣,逐漸吸引,剎那間,周圍已泛起一團濛濛青氣。
  晉德大師見床上的凌壯志久久沒有動靜,知道他的青罡氣治療已經奏效,心情立時平靜了不少。
  半個時辰過去了。
  驀然,凌壯志一聲疲憊而興奮的低呼,將閉目端坐的晉德大師驚醒了。
  晉德大師聽得精神一振,知道宮紫雲胸內的「牛毫穿心針」已被吸出來了,因而也興奮的問:「取出來了嗎?」
  凌壯志有些微喘,激動的回答說:「是的,大師」
  晉德大師立即迫不急待的說:「快拿出來我看。」
  凌壯志恭聲應是,急忙移下床來,右手掌心中托著一根長約四分細如牛毛,藍光閃閃的絲針。
  走至晉德大師端坐處,立即將手伸至晉德大師的面前。
  晉德大師注目一看,慈祥的面容上,立即欣慰寬心的笑了,於是,讚許的望著滿臉汗水的凌壯志說:「普天之下,只有『九華俠女』的青罡氣和本門少林寺的大般若禪功能將這種細小暗器由體內吸出來」
  凌壯志一聽「少林寺立即插言急聲問:「大師是出身少林?」
  晉德大師慈祥的點點頭,含笑說:「老衲已有近二十年的時光沒有回嵩山了。」
  凌壯志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大師?」
  晉德大師慈祥的呵呵笑了兩聲,似乎不願回答這個問題,有意岔開話題,說:「呵,你快去為宮姑娘整好衣裳,我還有話問你。」說著,順手將凌壯志手中的絲針取了過去。
  凌壯志恭聲應是,轉身向床前走去。
  他小心謹慎的為宮紫雲將衣服整好,即聽晉德大師說:「試試官姑娘的鼻息。」
  凌壯志側臉俯在宮紫雲的瓊鼻上一試,心中大吃一驚,不由惶聲急呼:
  「大師快來——」
  晉德大師心中一驚,即就端坐的原勢不變,轉身向床前飄去。來至床前,急忙伸手去扣官紫雲的玉腕,驚惶的神色,立即恢復了不少,轉首望著凌壯志說:「鼻息雖然微微,但脈搏已經跳了,再睡三天即可醒來」
  凌壯志心頭一震,不由急聲問:「三天?要睡這麼久?」晉德大師壽眉一整,說:「拖延的時間太久了,如即時治療,半個時辰即可醒來,現在沒有靈丹妙藥,勢必要睡三天了。」凌壯志心中一動,立即面現喜色,急忙探手懷中,摸索了很久,才取出一片晶瑩發亮,色呈深紫,滿洞生香的小葉來。
  晉德大師一見,慈目倏然一亮,不由驚喜興奮的問:「孩子,這不是千年紫芝麼?」
  凌壯志聽晉德大師呼他孩子,心中感到倍加親切,知道晉德大師看到這等人間靈草太高興了,因而恭聲說:「是的,這是晚輩吃剩餘下來的一小葉。」
  晉德大師一聽「吃剩餘的」,不由驚異的看了凌壯志一眼,於是伸手將千年紫芝取過來,立即撕下一小片,輕輕撬開宮紫雲的潔白貝齒,謹慎的放進口內,即對凌壯志含笑說:「我們到這邊談,現在只需半個時辰,宮紫雲便可康復如前了。」
  說著,將餘下的半片千年紫芝依然交還給凌壯志保管,兩人即走至石室前沿,對面盤膝坐下來。
  凌壯志聽說宮紫雲半個附辰後即可醒來,心情十分興奮,消耗大量真力後而感到的疲憊,似乎也不太覺得了。
  晉德大師~俟凌壯志坐好,立即不解的問:「凌小俠」
  話剛開口,凌壯志立即恭聲要求說:「大師,晚輩仍希望您呼我孩子。」
  晉德大師慈樣的呵呵一笑,說:「你的確是個可愛的孩子。」
  說著,親切慈愛的看了凌壯志一眼,繼續笑著說:「孩子,月前在洪福鎮酒樓上,你一登上梯口,我便看出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少年書生,不過我可沒想到你就是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的那個白衫少年。」
  凌壯志知道晉德大師誤會了,急忙解釋說:「不,大師1您弄錯了,擊斃臥虎莊老莊主的另有其人,那夜阮陵泰被殺時,晚輩正在後花園聽宮姑娘不,聽娟師姊撫琴」
  晉德大師確實吃了一驚,不由輕「嗯」一聲,擦然問:「擊斃『卷雲刀』宋南霄?」
  凌壯志立即頷首說:「那是晚輩因他言語輕薄,暗計害人。」
  晉德大師壽眉一蹩,極為不解的問:「方纔在羨仙宮見你同時施展四種曠古今的絕世武功,矚目當今,極少有人是你敵手,不知你在臥虎莊為何故意藏而不露?」
  凌壯志回答說:「這是因先師一再告誡」
  晉德大師立即驚異的問:「什麼?先師?莫非尊師已經作古?」
  凌壯志蹩然點點頭,說:「是的,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晉德大師迫切的問:「尊師的大名是」
  凌壯志慼然苦笑一笑,真誠的說:「大師,不是晚輩有意故弄玄虛,而是晚輩有個離奇的遭遇,先師雖然將他的四種曠古絕學,悉數傳授給晚輩,但說來慚愧,直到今天,晚輩尚不知先師的名諱和他老人家的身世。」
  晉德大師只聽得發呆發愣,久久才不解的問:「既然你不知尊師的姓名身世,你怎的知道宮姑娘就是你的師妹姐娟?」
  凌壯志解釋說:「因為先師生前曾經指出,娟姊姊胸前有個特殊暗記,極易辨認,是以晚輩一看便知。」
  晉德大師聽了暗記在前胸上,也不禁笑了,繼而,他又感慨的說:「現在你應該感謝天神賜給你的機緣,否則,你終身難找到你的娟師姊。」
  凌壯志頷首應是,繼而心中一動,驀然想起宮紫雲的眉目間,有些熟稔的事,因而急聲問:「大師,娟師姊的眉目間,有些和晚輩的恩師近似,您想想看,昔年失蹤的俠士中有哪一位的眉目和娟師姊近似?」
  晉德大師慈祥的一笑,搖搖頭說:「這一點你不必擔憂,稍時宮姑娘醒來,一問便知。」
  說著,慈祥的老臉上,忽然掠過一絲光彩,接著,慈目注定凌壯志,含意頗深的笑著問:「孩子,尊師當時可曾指示你,假設你找到了你娟師妹」
  凌壯志未待晉德大師說完,臉已經紅了,立即訕訕的說:「恩師要我們彼此親愛,彼此照顧。」
  慈祥的晉德大師一聽,再也忍不住愉快的哈哈笑了。
  笑聲未落,石床上驀然傳來一聲低微嚶聲。
  晉德大師倏然大笑,凌壯志面現驚喜,兩人互看一眼,急忙挺身立起,匆匆向床前走去。
  來至床前,嬌靨蒼白,神色仍極萎靡的宮紫雲恰好側首望來,那雙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已失去往日的光采。
  晉德大師和凌壯志,確沒想到宮紫雲甦醒的竟是這麼快,兩人幾乎是同時興奮的急聲低呼:
  「宮姑娘!」
  「娟師姊!」
  宮紫雲是在神智逐漸甦醒中,被晉德大師的愉快笑聲而驚醒,這時她的神智仍在恍恍惚惚,是以沒有聽清晉德大師和凌壯志說些什麼。
  但,當他發現和晉德大師站在一起的竟是凌壯志,似乎頗感竟外,尚未恢復紅潤的櫻唇,一陣牽動,似是要說什麼。
  晉德大師一見,立即慈祥的笑著說:「這次多虧凌小俠適時趕到,殺了金艷娘和那兩個惡婢,並為你療治傷勢」
  宮紫雲聽到療治傷勢,斷定凌壯志曾經撫摸過她的酥胸,蒼白的玉頰上,立時泛起兩片紅暈,如果她知道凌壯志曾經解開衣裳,平貼玉乳,那她真要羞得紅飛耳後了。
  晉德大師繼續慈詳愉快的說:「凌小俠為了使你早些康復,特地贈你一片『千年紫芝』」
  宮紫雲一聽,立即含笑望著凌壯志,感激的點了點頭,同時,羞澀的看了一眼石室,接著不解的問:「這是什麼地方?」
  凌壯志搶先回答說:「馬鞍山南峰角下的一個石洞。」
  官紫雲一聽,黛眉微蹙,似乎有什麼話不願出口。
  晉德大師心裡明白,慈祥的一笑,說:「有些好了吧。」
  宮紫雲立即羞澀的笑了。
  凌壯志一見,急聲說:「我就住在西北七、八里的小鎮上,我去取些食物來!一夜沒回店,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說著,轉身向洞口走去。
  晉德大師見凌壯志如此熱心,慈祥的笑著說:「傻孩子,不要太心急,須知愈快愈誤事。」
  如此一說,凌壯志和宮紫雲的臉都紅了,這位德高望重的慈祥大師,有時也極風趣。
  凌壯志來至洞口,飄身而下,盡展輕功,直向西麓電掣馳去——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正代表了凌壯志這時的心情。
  他瘋狂的向前疾馳著,朱唇一直持著興奮的微笑,一直困擾著他的最艱難的問題,現在竟極順利的解決了。
  現在娟師妹找到了,明後天即可前往恆山凌霄庵,恩師的身世之謎,在不久的將來即可得到答案。
  想到恩師的切齒仇人,僅餘一個崆峒掌門「烏鶴仙長」了。
  崆峒距此,遙遙萬里,不定要走多少時日?
  想到能與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娟師妹雙棲雙飛,驕馬騁馳,雖披星戴月,餐霜露宿。終日冒著風吹雨打,太陽曬的痛苦,也會覺得甘之如飴,無比幸福。
  殺了惡道烏鶴仙長,和娟師妹即回九年紫芝崖,告慰恩師在天之靈,就在九華絕巔上築屋隱居,再不履身江湖了。
  那時和娟師妹相偎相依、形影不離,過著隱絕俗世的清雅生活
  想到興奮處,不自覺的出聲笑了。
  出聲一笑,頓時驚覺自己失態,定睛一看,距離小鎮已不足二里了。
  仰首一看夜空,四更已經過半,再有半個時辰大就亮了,小鎮上,一片漆黑,一切仍在沉睡中。
  到達小鎮店前,飛身越牆而入,前面店房中,已有了動靜燈火。
  凌壯志一心牽掛著宮紫雲,一人上房,即喚店伙備馬,並點了幾樣便菜,饅頭、熏雞滷菜和醬豆腐,有葷有素,因為,他也沒忘了他敬重的晉德大師。
  晨曦微現,大地甦醒,凌壯志飛馬馳出小鎮,直奔馬鞍山西麓。
  青鬃一夜休息,精神煥發,體力充沛,一聲震撼山野的悠揚長嘶,四蹄翻飛,快如飛電,揚起一道滾滾土龍。
  田野油綠,空氣清新,官道上寂靜無人,任由青鬃放蹄狂奔太陽還沒升起,已經到了馬鞍山西北。
  凌壯志往返已經四次,對於到達南峰下的路徑已經熟悉,青鬃奔馳在崎嶇山路上,驚險萬分,速度依然快的駭人。
  到達南峰角下,晉德大師早在洞口張望,想是聽到了急如驟雨的清脆蹄聲和震撼谷峰的悠長馬嘶。
  晉德大師一見,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孩子,你辦事堪稱『神速』兩字。」
  凌壯志報以快慰的微笑,飛身下馬,急忙卸下鞍轡絲韁,任由青鬃自由活動,於是抱起鞍轡、絨毯、氈墊,飛身縱上洞崖。
  晉德大師見前後四個鞍囊俱都圓圓鼓起,知道凌壯志帶來不少吃的東西,呵呵一笑,隨在凌壯志身後,向洞中走去。
  凌壯志抱著鞍轡匆匆前進,同時關切的低聲問:「大師,娟師姊是否好多了?」
  晉德大師呵呵一笑,愉快的笑著說:「忽然從天上掉下來一位關心她的好弟弟,當然好多了。」
  凌壯志知道晉德大師在他離去時,已將情形對宮紫雲說過了,這時聽了晉德大師的話,既欣慰又甜蜜。
  一聲懶懶親切的嬌美聲音,響自石室前沿:「凌師弟,回來得這麼快?」
  話聲甫落,嬌靨略見紅潤,櫻唇綻現微笑的宮紫雲,緩步迎了過來。那雙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溫柔的望著凌壯志。
  凌壯志見宮紫雲果然已經好多了,心中異常高興,因而未加思索的說:
  「我怕師姊你餓!」
  話一出口,突覺不妥,俊面頓時通紅,趁勢將馬鞍放在地上,晉德大師早已慈祥的哈哈大笑了。
  宮紫雲嬌靨微微一紅,依然是那麼高雅的淡淡一笑,由她閃閃生輝的目光中,可看出她內心的甜蜜、欣喜。
  凌壯志放好馬鞍,首先將氈墊鋪好,接著在鞍囊中取出食物來。
  晉德大師立在一邊,一直撫髯含笑,靜靜的望著凌壯志的動作。
  只見一堆是鹹蛋、滷肉、熏雞,一堆是香菇、麵筋、醬豆腐,另一堆是水果大饅頭。
  晉德大師看罷,不由欣慰的笑了,同時讚聲說:「你的確是一個設想周到的孩子。」
  說此一頓,舉目望著如病後西子的宮紫雲,笑著說:「過來請坐吧!這餐飯吃來,定然甘美可口。」
  說罷,當先撩袍坐在墊氈上。
  宮紫雲嫣然一笑,也走至墊氈一角坐下來,同時,深清的看了凌壯志一眼,示意他坐在她的對面。
  凌壯志依言坐好,三個立時愉快的吃起來。
  晉德大師不願在飯問說些不如意的事,因而,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的談起來,這對閱歷淺鮮的凌壯志來說,不啻上了一堂江湖課。
  這位德高望重的老禪師,到處受到武林豪俠尊敬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是少林寺的上代長老,當代掌門人的師叔,因是由於他心地善良,慈祥可親,為人隨和,從不自恃身份,尤以和小一輩的人處在一起,他同樣能談得津津有味,妙趣橫生,忘了他已是八十多歲的高齡老僧。
  這餐飯,在極愉快的氣氛下吃完了,洞中光線,已極明亮,氈墊油紙上,饅頭,滷菜仍剩餘了很多。
  晉德大師呵呵一笑,首先站起身來,慈祥的說:「你們師姊師弟,初逢乍會,定有許多要事急特辦理,老衲有位友人就在附近鎮上,我想順路前去看看」
  宮紫雲和凌壯志一聽,知道晉德大師要走,因而同時急聲說:「大師何必如此匆促,稍待半日再去不遲。」
  說著,兩人急忙由氈墊上站起來。
  晉德大師微一搖手,慈祥的說:「我意已決,你倆不必挽留。」
  說此一頓,神色立變肅穆,慈目注定宮紫雲和凌壯志,正色說:「現在武林中,對『金刀毒燕』和『鐵弓玉環』兩人的被擊斃,感到非常震驚,江湖上對身著白衫的少年極為注意,這一點宮姑娘極為清楚。」
  說著,又望著恭謹靜聽的凌壯志,鄭重的說:「在昨夜以前,白衫少年在武林黑白兩道中,一直是個秘密人物,如今,你以赤陽掌連斃羨仙宮數十高千,可說真像已露,至少人們會傳言你的衣著像貌和年齡,並且知道你姓凌,今後作事行動,都應該處處謹慎。」
  說此一頓,壽眉微蹙,輕聲一歎,繼續說:「江湖是非,有時無法說得清楚,在近百年來,武林中一口氣斃數十高手的人,恐怕除了老魔頭『東海仙翁』和震懾中原各大門派的『赤陽神君』,可說絕無僅有,羨仙宮的事,如在武林中傳揚開來,少不得給你加一頂「小魔頭』的帽子。」
  凌壯志聽得暗生愧意,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晉德大師又以慈祥安慰的聲調說:「不過,金艷娘穢名四播,她羨仙宮的高手,當然也是一丘之貉,這一點或許能得到大多數人的諒解,至於『金刀毒燕』和『金弓玉環』被擊斃的事,你必須設法找出真兇公諸武林,因為江湖上大都認為他兩人是俠義道的人物。」
  凌壯志一聽,怒火倏起,不由輕蔑的忿聲說:「什麼俠義道的人物,他倆人不但是晚輩恩師的切齒仇人,同時也是『四俊傑』之一,『朱腕銀筆』葉大俠的切齒仇人。」
  晉德大師驚異的「噢」了一聲,急聲問:「這件事你是怎樣得知?」
  凌壯志只是坦誠的說:「因為晚輩已查出以『赤陽掌』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鐵弓玉環』晉字田的白衫少年。」
  晉德大師和宮紫雲,聽得同時一聲輕啊,面色立變,同時急聲問:「那人是誰?」
  凌壯志毫不遲疑的說:「就是『朱腕銀筆』葉大俠的獨生女兒葉小娟。」
  宮紫雲一聽,鳳目立時一亮,肯定的一頷首,附聲說:「不錯,那夜我追擊那個白衫少年,見她身材纖小,穿著寬大白衫,我一直懷疑她是個女扮男裝!」
  晉德大師「噢」了一聲,驚異的說:「有這等事,來,我們坐下來再談談。」
  說罷,三人又回至氈墊處坐了下來。
  晉德大師一俟兩人坐好,立即望著凌壯志,問:「孩子,你說說看,是怎樣的追上葉小娟的?」
  凌壯志不敢照實直說,略一沉思,慨略的說:「前幾大的深夜經過黃山,那時二更已過,暮見一點白影,突出雲海,直向天都峰上升去,身法奇快無比,當時晚輩心中一動,立即追了過去。
  待晚輩登上天都山峰,那點白影已換回女裝,正和一位身著綠衣身背鴛鴦劍的中年美婦立在兩座石屋前。
  晉德大師一聽,立即頷首插言說:「那可能就是葉大俠的夫人,雙劍無敵『黛鳳』張雲霞!」
  凌壯志立即頷首說:「不錯,正是她,後來她們母女約鬥『花花太歲』」
  晉德大師一聽「花花太歲」,不由壽眉一蹙,輕聲一歎,感慨惋惜的說:
  「唉,黛鳳張雲霞,和葉大俠,原是一對美好眷屬,只因有這個惡賊『花花太歲』以至鬧得夫婦失和,一個失蹤,一個隱居。」
  凌壯志無心打聽別人的私事,就是問,大師也不見得肯講,因而繼續說:
  「花花太歲人多勢眾,群起圍攻她們母女,晚輩不得不現身相助」
  晉德大師一聽,立即驚異的問:」你又將那些人盡悉殺絕了?」
  凌壯志俊面一紅,立即搖搖頭說:「沒有,只殺了『盤山三惡』三人和一個獐頭鼠腦的老道!」
  晉德大師聽了,只搖頭。
  宮紫雲雖沒說話,但她對葉小娟極注意,於是插言問:「你施展了『赤陽掌』所以才引起葉小娟的注意。」
  凌壯志未加思索,立即解釋說:「不,我是用風姑娘的寒玉寶扇當作兵刃。」
  宮紫雲目光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由急聲問:「你已去過了石門鎮?」
  凌壯志立即頷首說:「前天已經去過了。」
  宮紫雲冷冷的說:「那位鳳姑娘也是女扮男裝?」
  凌壯志頓時驚覺宮紫雲神色不悅,只得低聲應了個是。
  晉德大師也看出了宮紫雲的黛眉逐漸微蹙,於是,急忙轉變話題問:「後來你怎知葉小娟就是擊斃阮老莊主的那個白衫少年?」
  凌壯志見宮紫雲的嬌靨上,剎那間已罩上一層寒霜,心中極為不安,因而說話特別提高了警惕,這時見問,只得含糊的說:「是破足道人前去找張雲霞前輩,追問『鐵弓玉環』晉宇田的死因,才知阮老莊主和晉字田均是葉小娟擊斃的。」
  宮紫雲冷冷一笑說:「真怪,跛足道人對我和大師說『鐵弓玉環』晉宇田是你殺的。」
  凌壯志心情不安的額角已有些見汗,因為他看得出娟師姊對他開始有些不滿了,這時一聽,立即解釋說:「那是因為跛足道人已經知道了我會赤陽掌的緣故。」
  宮紫雲不解的問:「為什麼?」
  凌壯志說:「因為師父和他是好友,平素時常談起跛足道人,所以小弟才向他打聽師父的身世,由於師父被困洞中年月已久,四肢已殘,衣著像貌,具都無法辨認,加之小弟又說不出師父有何特徵,是以跛足道人命小弟施展一兩招向師父學習的武功,因而他才懷疑晉宇田是小弟擊斃的。」
  凌壯志一氣說完原因,宮紫雲的粉面上,已掛滿了淚水,父女天性,骨肉連心,聽說自己的父親慘遭殘肢,禁錮至死,怎能不悲痛欲絕。
  宮紫雲流著淚,哭聲說:「師弟,你隨我父親學藝多久?」
  凌壯志見宮紫雲哭了,頓時想起禁錮十九年,突然死去的恩師,星目中也流下兩行淚水,回答說:「五年!」
  神色沉痛的晉德大師,本不願打擾他們姊弟的談話。
  但,這時靈機一動,不由急聲問:「除了昔年『四惡魔』的四種曠古絕學外,尊師生前另外尚傳你一些什麼其它武功?」
  凌壯志搖搖頭說:「沒有了,恩師說,有此四種武功,足以稱霸天下。」
  晉德大師感慨的搖搖頭,說:「難怪自稱『百事通』的跛足道人,也不知道尊師是誰了。」
  凌壯志解釋說:「恩師臨終時,一再叮囑晚輩,找到娟師姊時,即赴恆山凌霄庵」
  宮紫雲也極希望盡早弄清自己的身世,因而不解的插言問:「到恆山『凌霄庵』去找誰?」
  凌壯志略現難色,說:「恩師說,到了凌霄庵自然便知。」
  宮紫雲聽了,感到萬分失望,內心極為痛苦,想到自己悲慘迷離的身世,不由掩面哭了。
  晉德大師發現宮紫雲粉面逐漸蒼白,頓時驚覺她重傷初癒,經不起過度刺激,因而勸阻說:「宮姑娘重傷初癒,尚未恢復正常,這些事還是等宮姑娘康復後再說吧!」
  說著,轉首望著惶急不安的凌壯志,繼續說:「現在,既然知道了黛鳳女張雲霞隱居在黃山天都峰上,老衲必須去看看她們母女兩人,她們也是身世淒苦,遭遇坎坷的人。」
  說著,即由氈墊上立起來。
  凌壯志聽晉德大師要去黃山,心中十分不安,繼而一想,覺得大師去後也許對自己有利,談起葉小娟的事,大師自會向她們解釋自己的苦衷。
  掩面哭泣的宮紫雲,聽說大師要走,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失去親長之感,不由放下雙手,急忙和凌壯志同時站起來,流著淚問:「大師,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晉德大師慈祥的呵呵一笑,親切的說:「黃山事畢,我也要去一趟恆山,我們中途定會遇上。」
  宮紫雲黛眉一蹙,舉袖拭了一個淚珠,擔憂的說:「此地距恆山遙遙數千里,大師怎知我們走的是哪個省份?」
  晉德大師再度呵呵一笑,慈祥的說:「現在江湖上無人不知白衫少年凌壯志,你們現身何處,勢必轟動當地武林,老衲自是不怕找不到你們,恐怖屆時你們自己還要消聲匿跡,避人耳目,那時老衲便無從追起了。」
  說罷,又是一陣爽朗的愉快大笑。大步向洞外走去。
  宮紫雲、凌壯志,兩人緊跟大師身後相送。
  晉德大師來至洞口,仰首向上一看,峰壁上懸松突石,蘿籐橫生,於是望著凌壯志、宮紫雲,慈祥的說:「老衲黃山事畢,即行北上追趕你們,最多旬日我們即可再會,現在老衲要先走一步了。」
  了字出口,大袖微拂,身形直向峰上如飛昇去——
  凌壯志、宮紫雲一見,同時高呼:「大師慢行,恕晚輩不遠送了。」
  呼聲甫落,那道飄飛上升的寬大灰影,一陣祥和哈哈大笑之後,瞬即消失在峰腰浮雲斜松中。
  凌壯志見宮紫雲仍望著峰腰的浮雲發呆,絕世風華的嬌靨上較之方才尤為蒼白,兩滴晶瑩的淚珠,正由她秋水般的鳳目中滾下來,他心裡即惶急又不安,不由關切的低聲說:「娟師姊,進去吧,大師登上峰頂了。」
  宮紫雲聞聲低下頭來,溫柔的望著凌壯志,輕頷螓首,舉袖拭了一下淚珠,逕向洞中走去。
  凌壯志緊緊跟在宮紫雲身後,想到恩師的叮囑,不知該如何照顧這位娟師姊,因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宮紫雲走到床前,凌壯志殷切的扶她倒在床上,接著,飄身取來絨毯,為官紫雲小心的蓋在身上,順手在懷中取出那片千年紫芝來,同時親切的說:
  「娟師姊,將這些也食下去吧!」
  說著,即將紫芝送至宮紫雲的櫻唇邊。
  宮紫雲自覺傷的太重,真氣一直不能凝固,因而也不推辭,感激的看了凌壯志一眼,立即張開了櫻口。
  紫芝一入口內,滿腔生香,立即化為津液,順喉流下,轉瞬之間,丹田中立時升起一股陽和熱流分竄四肢。
  宮紫雲知道紫芝的靈氣已經開始流動,立即合上鳳目,暗自行功,徐徐引導靈氣運行。
  凌壯志見娟師姊閉上了眼睛,立即屏息退出石室,將便菜食物放回鞍翼內,就在氈墊上調息起來。
  由於療傷過程消耗真力,加之又飛馳往返小鎮,他的體力已極虧損,他沒有感到疲憊的原因,正因為驟然間找到了娟師姊,這是他一直認為絕難實現而永遠不能讓恩師瞑目泉下的事。
  如今,他將把整個的心,所有的熱情,無限關懷和敬愛,俱都集中在這位絕世風華,美如西子的娟師姊身上。對宮紫雲在臥虎莊房內,猝然點她的要穴,而一直耿耿於懷,潛在他心中的那絲恨意,早已煙消雲散了。
  他對宮紫雲持有的這份熱誠,並不是為了她國色天香的麗姿,而是基於恩師的叮囑,和報答恩師五年來的教誨之恩。
  他每當想到如何去找娟娟的時候,他便想到了恩師的叮囑——志兒,只要你善待娟兒,就是報答我對你的恩惠,我就是死在泉下,亦當瞑目含笑了,同時,我也希望你和我娟兒彼此相愛,相互照顧
  現在,他果真找到了娟師姊,也就是由恩師面許的妻子,尤其令他興奮的是,還可以在妻子的酥胸上,學到稱雄天下的絕世武功。
  這時一經打坐調息,心裡寧靜,始知他的身心已極疲憊,幾個周天之後,他才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凌壯志才眼開眼來,洞中已經昏暗,洞外景物已經模糊。
  心中一驚,急忙望向石床,只見宮紫雲依然仰面倒在床上,一雙玉手,重疊放在頸下,那雙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閃閃生輝,一直望著室頂發呆,似是正在沉思,微微起伏的酥胸,愈顯得豐滿了。
  凌壯志一轉首,宮紫雲頓時驚覺,急忙從床上坐起來,愉快的一笑,說:
  「凌弟弟,你這一覺好睡!」
  說著,即由床上走下來。
  凌壯志這時才發覺宮紫雲容光煥發,艷麗如前,神色間已沒有一絲倦態,因而心中一喜,挺身立起來,笑著問:「姊姊覺得是否已經復元了?」
  宮紫雲嬌美的一笑,風趣的說:「有你這麼一個慷慨弟弟,怎能不復元的快?」
  凌壯志見宮紫雲神情愉快,心中極為高興,這時聽了她的讚美,俊面一紅,也湊趣笑著說:「為了姊姊傷勢早愈,一片千年紫芝算得了什麼」
  宮紫雲柔情的睨了凌壯志一眼,立即笑著說:「這比挖目割股容易多了。」
  凌壯志一聽,俊面頓時通紅,知道晉德大師將療傷的經過,已一字不漏的向他說了,於是淡淡一笑,有意岔開話題的關切問:「姊姊恐怕早餓了吧!」
  宮紫雲嫵媚一笑,立即輕點螓首。
  於是,兩人取出午前的剩餘便菜,相對坐在氈墊上吃起來,那份心情,有著說不出的愉快。
  由於關係的明朗,宮紫雲視凌壯志猶如自己的弟弟,她似乎在凌壯志的身上,聞到了父親的氣息。
  她對凌壯志殺了阮自芳和二十幾個壯漢的事,原極氣憤,如今也一字不提了,但她對萬綠萍仍時時記在心裡。
  於是,她接過凌壯志撕給她的一隻雞腿,笑著問:「凌師弟,那天你和鐵鉤婆、萬姑娘出了臥虎莊,在什麼地方分手的?」
  說著,一雙明亮風目,一瞬不瞬的望著凌壯志,似是急切等著他答覆,又似是怕他說話不實。
  凌壯志已有了一次經驗,方才和晉德大師談到展偉鳳和葉小娟時,這位娟師姊已經有些不快,這時聽她問起萬綠萍,因而特別提高了警惕,於是,毫不遲疑的說:「就在莊林外面的大道上。」
  宮紫雲黛眉微微一動,似乎有些不信,略一沉思笑著說:「分開的那麼簡單?鐵鉤婆那等刁蠻難惹的人物,會輕易的放你走?」
  凌壯志聽得心頭一跳,但他仍佯裝不解的問:「為什麼呢?她們要去莫干山,我要奉還寒玉寶扇,我往西,她們往東,根本無法同行。」
  宮紫雲似乎不願再加爭論,僅含意頗深的淡淡一笑置之,她吃完了手中的雞腿,又以漫不經心的聲調問:「凌師弟,那位展姑娘你素昧平生,乍然相逢,僅交談數語便將師門至寶,自己防身的兵刃贈給你,又是為了什麼呢?」
  凌壯志早已看出宮紫雲的那副看似平淡的微笑,正顯示出她耿耿於懷的心聲,因而一俟宮紫雲說完,立即佯裝氣惱的沉聲說:「哼,娟師妹也相信世上有如此糊塗的人?她是藉小弟為她擋災!」
  宮紫雲黛眉一蹙,不解的問:「為什麼呢?」
  凌壯志愈加氣虎虎的說:「哼,原來那天酒樓上有個黑道高手,暗中覬覦她手中的玉扇,」
  宮紫雲一聽,心中冷冷一笑,立即冷漠的插言問:「是哪一位大膽的黑道高手,膽敢在天山派『瓊瑤子』的女徒身上打主意?」
  凌壯志似乎沒料到宮紫雲有此一問,只得搖搖頭,笑一笑說:「這就不知道了。」
  宮紫雲又追問了一句:「那個黑道高手可曾向你下手?」
  凌壯志依然搖搖頭,同時解釋說:「也許是因為有鐵鉤婆母女同行,加之沿途去臥虎莊賀客絡繹不決,那人自是不敢下手搶奪。」
  宮紫雲一聽,似乎想起什麼,忽然岔開話題問:「你即然偽裝書生,為何還和鐵鉤婆母女同去臥虎莊?」
  凌壯志一直避免談到鐵鉤婆和萬綠萍,以免引起宮紫雲不快,但偏偏又拖到她們母女兩人身上,心中不停叫苦,口裡卻正色說:「因為『金刀毒燕』阮陵泰是恩師的切齒仇人,小弟又不是被邀的客人,所以我必須隨她們混進莊去。」
  宮紫雲見凌壯志說的理所當然,頓時把心中那絲妒意給沖淡了,但她仍有些憂心的說:「可是,你當時應該想到後果的棘手」
  凌壯志知道宮紫雲指的是萬綠萍抱他越牆的事,但他想到當時在臥虎莊高牆前,所痛起的決心,毅然向宮紫雲說:「當時小弟心切師仇,內心焦急萬分,深怕當夜不能手刃老賊,如讓老賊次日當著天下各路英豪,謝罪江湖,封刀息隱,再行下手雖無不可,但勢必為恩師的清譽招來天下武林俠士的非議。」
  凌壯志愈說愈激動,神色也愈嚴肅,他繼續激昂的說:「再說,為師報仇,拋頭頗,灑熱血,生命尚且置之度外,當時那還顧到後果堪慮,若上麻煩」
  宮紫雲聽了這份大義凜然的話,未待凌壯志說完,已忍不住垂首哭了,同時,流著淚說:「我這些年來,居身賊府,尚不知老賊就是慘害父親的仇人,這時想來,愧悔天地,心神難安,不知將如何慰先父於泉下!」
  說話之間,聲淚俱下,舉目望著凌壯志,悲忿的說:「先父唯一最痛恨的『金刀毒燕』阮老賊,競沒有死在你我之手,而讓一個莫不相干的葉小娟搶先了。」
  凌壯志唯恐宮紫雲再問小姐的事,因而,急忙轉變話題說:「恩師還有一個最大的仇人未死」
  宮紫雲鳳目冷電一閃,立即停止哭泣,恨聲問:「那人是誰?」
  凌壯志劍眉微剔,也恨聲說:「就是現任崆峒掌門『烏鶴仙長』!」
  宮紫雲一聽,立即切齒恨聲說:「即是這個惡道,我們何不即日前往崆峒派,斃此老賊」
  凌壯志未待宮紫雲說完,立即搖搖頭說:「恩師曾經一再叮囑,找到師姊後,第一件事是即赴恆山凌霄庵,否則,我們師出無名,報仇無因,對方問起,無言答對,小弟不知授業恩師是誰,師姊也不知生身之父何人,名不正,言不順,處處不便」
  宮紫雲看似雅靜,實則外柔內剛.未待凌壯志說完,倏然立起,毅然說:
  「即是如此,我們即時動身,父仇一日不報,終朝心神難安!」
  凌壯志也由氈墊上立起來,一指不遠處的馬鞍說:「小弟必須先將青馬還給展氏兄妹,因為由他們口中才知道女淫賊『金艷娘』隱居在馬鞍山中。」
  宮紫雲正愁沒機會一見展偉鳳,因而略一遲疑,隨即頷首說:「事急也不在這一夜時間,要去我們現在就動身吧!」
  於是,凌壯志抱起馬鞍,宮紫雲整理好氈墊絨毯,逕向洞口走去。
  來至洞口一看,山中暮色已濃,大翠谷的羨仙官,已模糊難辨
  再看洞下,那匹青鬃大馬,立在不遠處的怪石間,正翹首向他們兩人望來。
  凌壯志不知如何招呼青馬,舉舉手中馬鞍,吆喝一聲,和宮紫雲飄身而下。
  兩人雙腳剛達地面,一陣清脆蹄響,帶來一陣勁風,青鬃馬一聲低嘶,已奔至兩人面前。
  凌壯志兩手一舉,立即將氈墊馬鞍放在馬背上。
  宮紫雲見青馬異常聰慧,芳心甚喜,不由伸出春蔥似的玉手,撫摸著長長青鬃,讚聲說:「這匹青馬神駿無比,頗通人性,看來腳程定也快的驚人。」
  凌壯志聽宮紫雲讚美青鬃,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因而他大為青馬宣揚一番它的來歷,說:「這匹青馬是昔年聞名皖贛邊區趙鏢頭的坐騎,質資自是不凡。」
  宮紫雲似是對趙總鏢頭沒有什麼印象,也許是因愛青馬的神駿,一心撫摸馬鬃,因而沒有答話。
  青鬃的確通達人性,它望著配備馬鞍的凌壯志和撫摸它的宮紫雲,不停的搖頭擺尾,低嘶連聲,顯得親熱至極。
  凌壯志繫好馬鞍,立即望著宮紫雲,訕訕的說:「姊姊坐鞍上,小弟立在馬後。」
  宮紫雲嬌靨微微一紅,含笑斜睇了凌壯志一眼,嗔聲說「那多危險,尤其在山路上奔馳。」
  凌壯志看了宮紫雲宜嗔宜喜的嬌態,幾乎看呆了,同時,也給了他十足的勇氣,於是,飛身縱上馬鞍,興奮的說:「姊姊坐在前鞍上試試!」
  說著,俯身下去,伸手去拉宮紫雲的玉手。
  宮紫雲嬌不勝羞,紅飛耳後,澀然一笑,趁勢縱上馬鞍,纖腰立被凌弟弟的手臂攬住,芳心狂跳不止。
  終而一想,他是父親面許的夫婿,有什麼害羞的?因而那顆緊張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
  凌壯志輕抖馬韁,一聲吆喝,雙腳微催馬腹,青鬃一聲長鳴,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馳去——
  宮紫雲依偎在凌壯志的懷裡,陣陣男子具有的特殊氣息,薰的她心醉神迷,目光眩暈,愈覺前面的巨木岩石旋轉如飛。
  青鬃果是一匹寶馬,在崎嶇的山路上,四蹄翻飛,宛如馭風騰雲,鐵蹄過處,火星激射,石屑橫飛,馬速依然高的驚人。
  凌壯志最初尚有些忐忑不安,雙目凝神前視,對娟師姊飄飛的秀髮,幾乎無法應付,真是揮之不去,拂之又來,那絲絲淡雅的髮香,不時撲向他的鼻孔,更令他心旌搖蕩
  一陣飛馳,已達山下,四野已經暗下來,十丈以外,景物已不能見。
  宮紫雲倚在凌壯志的胸前,發現官道上昏暗無人,芳心竊喜,心坎上不時升上陣陣甜意。
  驀然——
  狂奔中的青鬃,豎耳立鬃,馬目閃驚,昂首發出一聲悠長怒嘶,聲震四野,直上夜空,馬速驟然加快。
  凌壯志,宮紫雲,心中同時一驚,不由凝目前瞻,只見官道前面,隱約現出兩點塵影,兩匹快馬,同樣的向西飛馳。
  青鬃大發神威,快如脫眩之箭,眨眼之間,距離前面兩馬,已不足十丈了。
  凌壯志功力深厚,凝目再看,不由驚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險些脫口呼出聲來,他作夢都沒想到,在此時此地會碰上離家出走的秦香苓!
  假設他一人遇到她們,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他可告以大義,嚴詞勸她們回太平鎮,如今,偏偏有位外柔內剛,也極善妒的娟師姊坐在馬上。
  這時,宮紫雲也看清了,她發現前面兩馬上,一個是紅衣長裙背插寶劍的少女,一個是身穿花衣,年青俏麗的丫頭。
  青鬃再度一聲怒嘶,前面馬上的秦香苓和春丫頭,聞聲同時回頭,一齊怒目望來。
  凌壯志一見,嚇得急忙低頭,悄悄隱在宮紫雲的頸後心中暗暗褥告,千萬別讓秦香苓將他認出來!
  正在萬分焦急之際,驀聞宮紫雲慌忙的悄聲說:「凌師弟,快,你快立到馬股上去,這副樣子被他們看見了,羞也要羞死了。」
  凌壯志一聽,暗暗叫苦,他這時真是到了欲呼無聲,欲哭無淚,叫天不應,呼地不靈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