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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峰頂上刮著冷寒的大風,一個高聳的大石碑獨立的豎在峰頂,拱起的墳墓平添無數淒涼,玄松目中含淚,悲涼的一指石碑,道:「師叔,那就是衛護崑崙血抵少林的七十五名死難的弟子」石砥中沉默的走了過去,彷彿浮現出少林血洗崑崙玉虛宮的一片慘景,那英勇的崑崙弟子個個拋棄已身的生命,用本身的鮮血保護自己的師門他黯然的掉下了二滴淚水,喃喃的道:「這到底是為什麼要化這樣大的代價發動二派的兇殺?」當他目光抬起之時,忽然瞥見在石碑的左側有一個大理石雕成的石像。神威凜凜的凝立於雪地裡,他心中一愕,只見一個栩栩如生的青年雕像手裡捧著一柄長劍,斜斜指向穹空,目光凝視著遙遙的遠處
  他怔了一怔,道:「這像是誰?」「那是師叔。」玄松肅然起敬的道:
  「掌門人為了激勵本門弟子努力上道,將師叔的雕像放在這裡,讓門中弟子知道一個永垂不朽的萬世英雄是如何的奮鬥,及如何的開創自己的生命」
  石砥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道:「我是英雄麼?」掌門人也太敬重我了!我那裡能成為同門的偶像,唉!蜉蝣的人生,朝露似的一剎」自古英雄皆寂寞,石砒中何嘗能逃過寂寞的煩惱呢,雖然他有過無數次的英雄事跡,可是他所到謹是無涯回憶,痛苦的心聲,在這忙忙碌碌的人生旅途上,他飽嘗了人生的苦澀,永遠沒有一絲甜蜜的憶念玄松態度恭敬的道:「你是神,是我們心裡的神」迥天劍客石砥中唯恐再增加無限的傷感,始終沉默不發一語的東方玉望了他一眼,緩緩的道:「怎麼?我們來了這麼久還沒有看到一個人」玄松黯然的道:「我也不知道,我下山時正好是少林派犯山,逃出以後,便處處躲避著少林派的追擊」正在這時,一聲沉重的鐘聲自玉虛宮裡蕩了出來,那低沉的鐘聲依舊,石砥中只覺心中一酸,沒有想到崑崙會突然遭此大變,裊裊的鐘聲輕輕躡過山頂,迴盪在山谷裡,使慘然的崑崙又抬頭了。
  突然一聲大笑傳來,石砥中臉色一變,陡地拔起身來,喝道:「來者何人?」
  「阿彌陀佛!」一聲低沉的佛號響起,只見一條灰濛濛的人影疾落而下,玄松驚呼一聲,連著倒退了二步,顫聲道:「他是少林金鼎大師!」那個大和尚濃眉舒掩,目中神光暴射,手中提著一根黑溜溜的大撣杖,他單手打了個問號,道:「施主可是崑崙弟子?」
  石砥中冷冷的一笑,道:「是又怎麼樣?」金鼎大師在少林寺輩份極高,故從沒有一個人敢如此的對待他,他神情略略一變,道:「施主是誰?怎麼這樣無禮?」石砥中冷漠的道:「你身為佛門中人,當知因果相報之說,崑崙何辜竟遭貴派殺死如此之多,我迥天劍客如果不替崑崙出口氣,少林寺恐怕不知要做出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石砥中!」金鼎大師對迥天劍客石砥中的大名仰慕已久,他驟見這個青年便是名震遐爾的迥天劍客,心裡著實吃了一驚,雙目一凜,緊緊投落在他身上。他口喧佛號道:「施主妄動無名,對我們二派發生重大之事沒有瞭解,使橫論敝派之不當,老衲對施主頗感失望」
  石砥中一怔,道:「這麼說是崑崙不對了!」金鼎大師深長的歎了口氣,道:「這事只有敝派掌門到了才知道始末。」石砥中一愕,沒有料到這事連少林派金鼎大師都不知道二派大動於戈的原因,他哪知這事因為牽得太廣,除了二派掌門人外,鮮有人知道其中真正內幕。他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
  「大師持著鐵杖上我崑崙不知是何居心?」金鼎大師在迥天劍客之前,始終保持著冷靜和緩的的態度,他低低的喧了一聲佛號,將大禪杖輕輕一點地面,道:「施主問得好,老衲太失禮了!」
  語音一落,地上突然響起一陣削屑濺落之聲,那沉重的大禪杖恍如一枝矢一樣的穿射入地,謹留大禪杖的上半截在地上,一代佛門高僧微微一笑,單掌倏地立起,對著那根大禪杖頭上擊去,「彭」地一聲,整個禪杖沒入地中,這一著內家功力披露,使石砥中和東方玉同時一驚,尤其是玄松更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石砥中冷笑一聲,道:「大師好功夫,可惜崑崙不希罕這根東西」
  他伸出二指,挾著那個僅露在地上二寸餘的禪杖上,緩緩的拔了出來,等那禪杖拔出一截時,金鼎大師大叫一聲,滿臉駭異的往山下撲去。迥天劍客石砥中望著金鼎大師逃去的影子,面上泛起一絲不屑的笑意,正在這時,自玉虛宮裡並排走出二十餘個手持長劍的道人,在玉虛宮之前,排開一個劍陣,俱沉默的凝立在地上,恍如在等待著什麼人一樣,玄松大驚道:「不好,掌門人施出『金輪劍陣』今日少林必要大舉進犯了。」語音甫落,曇月大師和本無禪師神色凝重的自玉虛宮裡走了過來,兩大道門高手黯然的望著門下二十四名弟子,淒涼的臉上浮現出一片悲意。
  墨羽年少英武,將那劍陣排開後,走至本無禪師的面前,恭聲道:「掌門,弟子墨羽願以死禦敵」本無禪師黯然的道:「全靠你了,玄松和玄影遠在大漠尋你師叔石砥中還沒有回來,看是沒有希望了,今天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本掌門人唯有把希望放在你身上」墨羽眼中一亮,射出一股異采,道:「玄松和玄影如果找著師叔必會趕回來,只要師叔一到,少林寺准大敗而回!唉,但願師叔回來」本無禪師和曇月大師見墨羽提起迥天劍客石砥中,同時精神一振,在那絕望的意志中好像忽然抓住了一線生機,曇月大師露出一絲苦笑,道:「幽靈大帝西門熊血屠崑崙的時候,石砥中像個幽靈樣的出現,解救了本門一次大難,唉!這次恐怕沒有那樣的奇跡出現」
  突然,遠處傳來玄松的一聲大叫,道:「掌門人,師叔在這裡!」本無禪師和曇月大師心神一震,忙遠遠的望去,只見迥天劍客和東方玉並肩馳來,玄松恍如飛一樣的跑了過來,向本無禪師連著叩了三個響頭,墨羽迎上前去,緊緊抓住了石砥中的手道:「師叔,你回來得正好。」石砥中見這個一心尚武的少年那種激動的樣子非常感動,他淒苦的一笑,輕輕拍著墨羽的肩頭,道:「墨羽,在路上我已聽過玄松說起你的近況,難得你有這樣的毅力,將來成就不在我之下」本無撣師望著風塵滿面的石砥中,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辛酸的激動,他恍如又看見石砥中在玉柱峰頂力鬥幽靈大帝的神勇,那種豪情奔放,神勇無敵的威武,雖然事隔數年,至今猶在他腦海之中,他身上泛起一陣輕顫,道:「砥中」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僅僅喊了一聲,便噎住聲音,在那激動的聲調裡,可知他的感情是那樣的豐豫。石砥中連忙一揖,道:「掌門人,崑崙遭此大變,到底和少林發生什麼樣解決不了的事情,而弄得雙方非用武力解決?」「唉!」本無禪師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在那茫然無神的目光裡閃現出一層淚影,一縷思緒在腦中盤旋,他黯然道:
  「崑崙和少林本未甚是友善,雖無深交也無大惡,在三個月以前,本門弟子靈木在長白山巔發現四十三卷舊書,其中有達摩祖師手芨『練武真解』一套,靈木得此古芨連夜趕回師門,哪知在第二天,少林掌門慧情便領著經樓三老遠上崑崙」他語聲一頓,沉思了一會,又道:「慧情一代宗師,本掌門忙迎下山去,哪知慧情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本掌門交出靈木,由他發落」
  石砥中一愕,不知少林掌門慧情到底因何事要本無大師交出靈木,而由少林寺發落,他不解的問道:「靈木到底做出什麼事情,值得慧情親自遠上崑崙而來?」
  本無禪師長歎一聲,道:「壞就壞在那本『練武真解』上面,少林掌門硬說那本『練武真解』是靈木偷盜。」「今日是三大期限的最後一天,日落之前慧情便會來本門拿書和要人,本掌門寧為玉碎也不願交出靈木,那樣崑崙派將永遠不能在江湖上立足」墨羽滿臉悲憤的道:「師叔,我們要拼到底。」石砥中深吸口氣,冷笑,道:「慧情如果真敢上門欺人,我會不顧一切的殺死了,不過,這裡面確實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墨羽年少氣盛,不服的道:「我們已死傷那麼多的弟子,這都是慧情老禿驢一人之過,為了本派的盛名,我們必須給少林一點顏色」
  「我不是這個意思!」石砥中冷靜的道:「第一,靈木得書之後連夜趕回,少林寺何以會知道那麼快,在第二天就追蹤而來?第二,靈木在長白山怎會發現少林寺失盜之物,像這等秘芨神書如何會跑到長白山去?這裡面顯然是有人暗中施出詭計,故意引動二派火拚,而收漁翁之利」雲月大師目光一射,道:「分析得對,這裡面確實有許多漏洞」「當——」清脆低迴的鐘聲突然響了起來,裊裊的鐘音曳著極長的尾聲緩緩消逝,玉虛官前的二十四名道人臉色同時一變,俱神色緊張的望著山腳下。在山腳下,出現七條靈捷的人影,這七個武林一流的高手行動如風,不多時便奔上山來,空中連著響起數聲嘿嘿冷笑,那冷漠的笑聲便是發自少林寺掌門人身旁的一個面目陌生的中年文士身上。石砥中見金鼎大師去而復回,鼻子裡透出一聲重重的冷哼,金鼎大師和其餘六人神色俱是一變,詫異的望著迥天劍客石砥中。
  墨羽緩緩走回劍陣裡面,長劍一伸,高聲喝道:「日輪金輪,衛我崑崙!」
  那二十四名道人唰地一聲,身形陡地一散,劍光斜指,將那六僧一俗擋在前面,只聽他們同聲大喝道:「晨光灰光,傲然自狂」。
  喝聲一落,劍陣中的墨羽緩緩的將長劍一顫,剎時一道青濛濛的劍幕湧起,二十多枝長劍全指向那七個一字排開的高手身上。虛無禪師自從迥大劍容石砒中出現之後,心裡的驚恐已減不少,他大袖一拂,對墨羽道:「先不要發動,這裡有我和你師叔作主。」
  慧情驟見崑崙擺出這個陣勢,心裡也是暗吃一驚,詫異的掃了那劍陣一眼,低喧佛號,道:「本無禪師,請你把靈木和那四十三卷古芨交出來吧,如果真要再這樣演變下去,我們可能兩敗俱傷」
  本無禪師冷冷地道:「掌門人講話好沒道理,靈木是本門弟子,怎會交給少林寺,他不管在外面做出何事,唯有本掌門才能發落!」慧情大師臉色微變道:「這麼說崑崙是決心要和少林一拼了」「嘿——」站在慧情身旁的那個藍衫中年文士突地嘿地冷笑一聲,目中寒光一湧,滿臉不屑的笑道:
  「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崑崙也這樣耀武揚威」
  石砥中滿面殺機的大喝一聲,「住嘴——」向前連著跨出三步,怒沖沖的瞪著那個目中無人的中年文士,冷冷地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這裡亂發狂言?」「嘿嘿——」那中年文士嘿嘿一笑,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金鼎大師忙道:「他是迥天劍客石砥中。」
  迥天劍客石砥中幾個字一出,使少林掌門人慧情大師和那中年文士同時一震,不覺得對這個雙手掀起江湖軒然大波的青年人注意起來。中年文士凝重的收起不屑的笑意,冷漠的道:「怪不得崑崙敢這樣目中無人呢,原來請來這麼一個好幫手,嘿我能會見江湖第一高手不算白來這裡」石砥中見這個不知來歷的中年文士如此狂妄,登時有一股怒火自胸間衝了上來,暗中將全身的功力運轉一匝,在那冷煞的目子裡,突然有一股凜然的神光射出,他冷冷地道:「以閣下這種狂妄的態度若不給你一點教訓,你將不會知道今天下能人異士多得不可勝數」「嘿——」那中年文士冷笑道:「你好像比我還狂麼,嘿」
  慧情大師到底是一方之主,他見雙方正題還沒有解決便生出無謂的糾紛,連忙走了出來,對那文士,道:「鮑得明,你先退下!」
  他目光朝石砥中身上一瞥,冷冷的道:「施主是否崑崙門下?」石砥中朗朗一笑道:「那位仁兄是否少林門下?」他學的口吻極像,慧情大師不禁一怔,旋即氣得臉色鐵青,怒哼一聲。
  慧情大師低哼一聲,喧佛號道:「施主不知道二派之間的事,就橫加插手,將來是非施主得負全部的責任,那時休怪老衲」石砥中冷漠的道:
  「你這個糊塗的掌門,本派未盜貴派秘芨古書,貴派可有證據?」「這」
  慧情大師愕了一愕,道:「盜書人功力極高,自然抓不到證據」石砥中斜睨了本無禪師和雲月大師一眼,道:「既然沒有證據,掌門人為何會疑心到本派靈木身上?」那個中年文士冷笑一聲,道:「東西已在崑崙,那就是證據。」石砥中雙目寒光一逼,冷冷的道:「我不是問你,閣下最好滾開!」
  「嘿——」那中年文士一聽大怒,喝道:「我西域飛龍手真還沒有遇見像你這樣不進理的人物,來來來,我們倆口頭上多說沒有用,還是手下見功夫。」
  他身子一弓,通體響起一連串的密響,巨靈似的出掌在空中一揚,呃地有一股強大的勁風湧出——氣旋勁的掌風澎湃一湧,空中響起一聲疾嘯,石砥中長嘯一聲,道:「是你自找苦吃!」他深知西域飛龍手的功力極高,身形一移,那蓄滿掌心的渾厚勁力向外一吐,撞向擊來的那股掌風「彭一一」雙方剛猛的一接,發出一聲震天的大響,各人各自一晃身形,俱退了三步,臉上同時流露出駭異之色。西域飛龍凝重的道:「石砥中,你知道我是誰?」石砥中一怔,道:「我不需要知道,閣下還是出手吧。」西域飛龍手臉上忽然現出一陣痛苦之色,他長吸一口氣,右掌斜斜伸出,向前大跨三步,道:「我妹妹碧眼魔女,初來中原之前是你把她逼回西域,而使她憂鬱而死,我是來報仇的」迥天劍客石砥中心頭一震,想不到百毒門百毒尊者之徒碧眼魔女氣量是如此的小,只因一招挫敗而負氣病死,他想著想著心裡就有一股難過,腦海之中疾忖道:「真想不到一個少女又因我而死,我這一悲子情孽甚多,幾乎每一個和我一起的女孩子都沒有一個好下場」意念示逝,西域飛龍手撩起手掌拍來,這一掌沒有絲毫風聲,恍如是虛晃一掌似的。石砥中看得大駭,暗道:「這是化功血掌,我如果不施出『斷銀手』勢必全身化血而死,但如果施出霸道的『斷銀手』他必傷無疑」時間不容多想下去,在這個刻不容緩之際,一股炙熱的狂風流灩而起,加火一樣的閃過。
  「呃」西域飛龍手雖然在西域是頂尖高手,練就一身詭異莫測的功夫,但「斷銀手」是集各派內功之精華,他那化血掌一遇上這種神功頓時發不出威力來,他痛苦的呃了一聲,自嘴裡突然灑出一蓬血雨,點點飄落。慧情大師一驚,上前道:「你傷的如何?」西域飛龍手急促的喘了兩聲,道:「沒有關係」他連著咳了兩聲,一股血水自嘴裡湧出來,他拭了拭嘴角上的鮮血,恨恨的道:「石砥中,我會再找你比試一場」石砥中一掌擊傷了西域飛龍手,心裡暗暗的歎了口氣,他冷漠的道:「我等著你,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奉陪」
  慧情大師一探西域飛龍手的腕脈,突然一抖衣袍,自空中躍了進來,他將手中的大石杖在地上一頓道:「青年人竟這樣嗜殺成性,本掌門倒要領教」石砥是有意給少林寺一個警示,腦海之中一轉,突地有一個意念出現,銳利的神劍費費出現在空中一抖,閃現出一片冷寒的光芒。在腦海中忖道:「我必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此念一出,隨口道:「我如果在這一招之內擊敗你們,便把他們帶走」
  本無禪師和雲月大師一驚,同聲叫道:「砥中!」石砥中有意激怒慧情大師,朗朗一笑,道:「掌門人放心,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禿頭們,假如不給他們一點真本領看看,他們還以為人家怕他」這種諷譏不屑的話氣得少林群僧大怒,他們一晃身形,紛紛搶起大禪杖,把石砥中圍困起來。慧情大師勃然色變,大吼一聲,道:「好狂傲的小子,少林派雖然不行,但也不會以多勝少,施主只要能擊敗老衲,我們的事便一筆勾消」大師慢慢地道:「掌門,像這種狂徒,你還跟他廢話什麼,他既然說要一招打敗我們,我們就接他一招試」他大吼一聲,手中的大石杖在空中一輪,顫起一道黑溜溜的光弧,猶如電光石火直劈而去。
  鐵杖遞進一半,突然收手一退,道:「你怎麼不還手?」石砥中冷冷地道:「你們如果不一起來,我是不動手的!」慧情大師見這個冷漠的青年人如此的高傲,暗地搖搖頭,他以掌門之尊自然不會加入,低喧一聲佛號,默默地退了回去。金鼎大師嘿地一聲,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們」他招呼一聲,五道沉重如山的杖影分自不同的方向朝石砥中劈來,這五大佛門高手俱有一身幻化無比的功力,這時聯手攻擊,端是威勢嚇人。
  哪知他們身形才動,只覺眼前一花,一道耀眼的光華閃過之後,迥天劍客石砥中陡地躍出圈外,慢慢的將長劍放回鞘中。慧情大師顫聲的道:「『接戟四野』這是失傳之藝!」此言一出,金鼎大師和其餘四僧同時一驚,低頭看去,只見每人胸前被削下一塊袍角,金鼎大師狂吼一聲,沒命的往山下逃去。
  慧情黯然的一揮手,道:「施主神功蓋世,老衲自取其辱」他黯然的一聲長歎,步履踉蹌的往山下走去,一場血劫被迥天劍客石砥中化於無形,使之百年之久的銳器依然屹立在武林之中。
  雲天現出一束柔和的光暈,透過雪層斜透而下,連著幾天雪使地上更泥濘了,那輕柔暖和的陽光灑落,地上的積雪漸漸溶化
  遠遠的雪地裡,清澈的傳來一陣蹄聲,溫和的陽光下一紅一白兩匹健騎結髻而行。朝這裡慢慢而來。東方玉看了看天色,道:「石兄,少林寺這次鎩羽而歸,慧情那老和尚必不會默默了之,這次回去可能還會再上崑崙」
  石砥中搖搖頭,道:「這件事還不可慮,唯一令人頭痛的是那個西域飛龍手,他度量太小,日後恐怕會惹出一場大麻煩」東方玉自從見迥天劍客石砥中力挫少林眾僧,掌傷西域飛龍手後,對他那身武功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神色一振,大笑道:「量他一個人也做不了什麼大事,江湖上最難鬥的是幽靈大帝的指使」
  石砥中想起自己結仇遍天下,心裡就有一股說不出的辛酸,他茫然的望著淡淡的雲天,長歎了一口氣,落寞的搖了搖頭。「唉!」石砥中淒涼的道:
  「將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我們只有等待命運的裁判了」東方玉一怔,道:「你也相信命運?」
  石砥中苦笑道:「一個人在沒有友情的滋潤下,往往會把一線的希望寄托在命運上,事實上命運是要人去創造」東方玉怔怔的出了一會神,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麼,他聳聳肩,那多日的愁情在這一剎忽然淡去了不少,一句無心的開導,卻使一個青年人重新振作起來,倒是出乎石砥中的意料。東方玉指了指前面,道:「渡過那條河,就是『浪人莊』,那裡有我一個多年的老朋友,我們不妨去看看江湖浪人會聚之所」
  他倆輕輕一踢馬腹,兩匹驃騎長嘶一聲,如電的來到河邊,只見在那冰屑初溶的河上,孤零零的有一雙小船。東方玉一招手道:「船家,船家!」
  河上的舟子輕輕一搖櫓,分開殘碎的冰塊向這裡劃來,東方玉突然一怔,想不到這渡河的船上坐著一個冷漠的漢子,那漢子背朝船頭,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船雖然不大,足可容下二騎,東方玉和石砥中將馬牽到船上,各尋一個位置坐下。船家望著東方玉比了比手勢,伸出二個指頭,東方玉一笑,腦海中陡地一轉,疾快的忖思道:「敢情這船家是個啞巴。」他笑道:「銀子少不了你的,快搖船吧!」
  船家點點頭,將船向前劃去,船行一半,那船家忽然停了下來,打了一個手勢,指了指汗血寶馬。石砥中一愕道:「怎,怎麼不劃了?」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他看上你這匹馬,希望你拿這匹大宛國寶馬當船資,否則他就不劃了」語音之冷,不下於冰冷天雪地裡吹來的寒風,那個坐在船頭上的漢子雖然在說話,卻連頭都不回一下,東方玉和石砥中一愕,想不到這雙船上竟有這樣冷傲之人。「混蛋!」東方玉大聲的道:「天下哪有這樣貴的船資」
  那個啞船夫恍如聽懂這句話一樣,哇啦哇啦的怪吼了幾聲,作勢要向東方玉撲來,狀似拚命似的。船頭的漢子冷漠的一笑,道:「他又沒有請你們來坐,是你們叫他船的,他的船資就是這麼貴,給不給隨你們」這時船行一半停在河心之中,距離河岸尚有一段距離,石砥中和東方玉看了看河岸,頓知這船家和那不知名的漢子有意刁難。
  「哼」東方玉冷哼一聲,道:「朋友,真人不露相,你到底是誰?」
  那漢子驀地一回頭,冷冷地道:「在下家住西山落碧處,我姓房」「西山落碧處!」東方玉大驚道:「你是六詔山大煞手房玄鈴!」東方玉家學源淵,對江湖上各門派都知之甚諗,他腦海之中有如電光石火樣的想起此人,不禁驚得神色大變,全身泛起一陣輕微的抖顫。那漢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的道:「你果然不錯,竟一眼便認出我來了,你爹爹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便算不錯了」東方玉神色略定,一指船家道:「這位大概就是啞僕韓文通了,二位不在六詔山納福跑到這個地方,不知有何事情?」
  大煞手房玄鈴,嘿嘿一笑,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從大漠一直追蹤到這裡,始終沒有機會和二位相見,現在我斗膽向這位大名滿天下的迥天劍客石大俠商量一事」說著目光落在石砥中身上,那種冰冷的目光有如二枝利刃射進石砥中的心裡,他心神一震,從對方的目光裡,已知大煞手房玄鈴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石砥中冷冷地問道:「你有什麼事情不妨說出來,如果事情有商量的地方就談談,不能商量就各走各的路」「嘿——」大煞手房玄鈴冷嘿地一聲道:「好說,在下有一幼弟,已得六詔祖傳秘學之真傳,有人說將根難求,神兵利劍又何嘗好求,在下之弟神藝已成,可惜沒有一件乘手的兵器,我走遍天下僅發現一柄寶劍才能配得上我弟」東方玉頗感興趣,問道:「什麼樣的兵器能入六詔山的眼裡?」
  大煞手房玄鈴哈哈大笑,指著石砥中道:「那就是石兄的天下一煞劍—
  —金鵬墨劍!所以請石兄忍痛割愛,成全我弟」
  「那怎麼可以?」東方玉幾乎要跳起來,他憤憤的道:「劍如武人的靈魂,石兄的劍專為蕩魔防身之用,他給了你們六詔山,他自己用什麼?」大煞手房玄鈴嘿嘿地道:「我知道他不會割愛,不過我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那就是把他殺了丟在這條江裡,他即不會難過,也用不著再保護自己」
  「什麼話?」石砥中沒有料到六詔山大煞手房玄鈴竟會說出這種不近情理的要求,他怒氣一湧道:「你簡直不是人!」
  大煞手房玄鈴雖然從未出過江湖,但六詔山始終給人們一個神秘的感覺,江湖上僅知六詔山功力奇詭莫測,誰也沒有真正見過,他嘿嘿兩聲,道:
  「我本來就是人,我也不需要人家稱我是好人,只要他們稱我是仙就行了,你不要以為我真正看上你那柄寶劍,其實我手下就有十柄名震天下的利刃,只是我小弟要你的那柄劍,否則。」他向那個啞船夫一施眼色,啞僕韓文通身形一蹲,便自船艙裡拿出十二三柄古色斑斕的長劍,放在大煞手房玄鈴的面前。
  大煞手房玄鈴隨手掣出一柄長劍,在那冷清的江上立時閃過一條長虹,濛濛的劍氣泛體生寒,他輕輕一抖,但見劍刃上青光繚繞一片龍吟聲,端是一柄好劍
  他不屑的一笑,道:「這是彩虹劍,雖比不上你的墨劍犀利,倒也是一件不多見的神器可惜我的小弟不喜歡」他隨手一擲,彩虹劍化作一縷寒光向江中射去,頓時沉入河底,他一連拿出七八枝長劍,統統擲落江底,使東方玉和石砥中一愕,想不到這個人如此之怪,竟對這種千古神刃毫不珍惜,一一甩落河底,江湖能有如此壯舉的,恐怕僅他一個。
  當大煞手房玄鈴又掣出一柄神劍之時,忽然沒有在甩落河中,他冷漠的哼了一聲,「嘿嘿」兩聲,道:「我一連甩了這麼多的神器正表示我的決心,今天如果得不到你的金鵬墨劍,我誓不住六詔山」
  石砥中自得天下第一煞劍金鵬墨劍踏入江湖之後,還少有遇這樣的一個怪人,他冷笑道:「你的心機恐怕要白費了」
  大煞手房玄鈴一怔,冷冷的道:「不會,我做任何一件事都沒有失過手,像這些東西只不過花了三日時光而已,每至一處,他們雙手把劍獻上,唯有你不給我面子」
  「呸!」東方玉不屑的一啐道:「你這簡直是敲詐!」
  大煞手房玄鈴當真臉皮厚的很,東方玉這樣的譏諷他,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處之泰然的道:「江湖本來就是一個極詐的世界,想當初你老子闖進六詔山的時候,如果不是我放了他一次,他還有今天?你那老子被我一招驚得逃去,再也不敢上六詔山」
  「胡說!」東方玉上前一步,道:「我爹爹怎會在你的手裡哈哈,原來六詔山是靠著吹牛混吃混騙,我東方玉卻不屑理會你大煞手房玄鈴冷冷地道:「你不信可以回去問你的老子,他必不敢向你提出這件事情,你如果想洗涮你老子的恥辱,可以先向我僕人動手,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東方玉出道至今在江湖上是傳得非常響亮的名聲,他見大煞手房玄鈴如此的瞧不起他,頓時一股怒火衝了上來。
  他氣得全身一顫,濃濃的殺意瀰漫而起,身形向前一欺,簡掌斜斜的抬起,大喝一聲,怒叱道:「我先殺了你再說!」一掌斜劈而出,掌影如山,當空罩下。哪知他身形一動,掌勁尚未吐出,陡覺有一股暗勁自旁側襲來,那股暗勁極大,恍如一座山移來一樣,他心中一駭,嚇得連著倒退了兩步。
  啞僕韓文通比了兩個手勢,嘴裡一連串的怪異聲音,指了指東方玉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煞手房玄鈴冷冷地道:「他說你先和他鬥上一鬥,如果你能通過他那一關,你才有資格和我動手,否則你甭想」
  「哼!」東方玉受不了大煞手房玄玲的冷激熱諷,氣得大吼一聲,在鼻子裡透出一聲重重的冷哼道:「我先收拾了他再找你算帳」一道常影排空擊出,那股沉猛的勁風立時巡旋而出,好似一個濤天巨浪樣的向啞僕韓文通劈去,啞僕韓文通怪叫一聲,身形陡然疾轉,黑色的大袍一陣抖動,身形已躍在空中,輕輕彈出一指。
  強勁的指風如電,劃過空阱一閃而去。東方玉想不到一個默默無聞的啞僕都有這樣一身幻化無比的功夫,心裡一驚,腳下立時一旋,脫出指風範圍。
  他大喝一聲,道:「你有種接我一掌!」
  他暗中已將全身勁氣蓄物掌心之中,等著啞僕韓文通身形一落之時,迅速的一掌劈出。啞僕韓文通絲毫也不含糊,身形一落,右掌如電的迎上,輕鬆的一聲大笑,恍如夜鳥一樣的難聽。
  「砰!」沉重的一聲大響,震得小船都幾乎要翻了過來,東方玉只覺手臂一麻,通身劇烈的一震。啞僕韓文通揚手大叫道:「喀!喀!」他身形如風一下便闖了過來,未容東方玉變招抗拒的機會,舒出了一指,點將過去。
  石砥中心頭一震,急喝道:「東方玉,小心!」但時間已晚了一步,東方玉只覺全身一顫,身上已著實被點了一指,僵死在地上,連動都沒動一下。
  石砥中一掌把啞僕韓文通逼退,伸出一手在東方玉身上連點了幾下,哪知啞僕韓文通點穴手法怪異,以石砥中心中所學竟無法解得開。
  大煞手房玄鈴冷漠的一笑,道:「你若能解開六詔山獨門的點穴手法,六詔山怎能稱為天下最神秘的地方,嘿」
  石砥中冷笑,道:「六詔山並非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閣下自信六詔山的人都可天下無敵,那可是太小視天下了」「嘿!」大煞手房玄玲低聲,道:「現在該我們兩人的事情了,我知道你的功力不錯,如果我們也像俗人那樣動手太俗氣了」石砥中神色凝重的吸了口氣,道:「隨你怎樣,我都奉陪就是!」大煞手房玄鈴嘿嘿兩聲,道:「我這兒有個小小的玩意,我倆各吃進一個再動手如何?」
  石砥中朝他手中一望,只見兩個鮮紅的桃子托在掌心之中,那桃子呈紫紅色,皮上泛起一種紅色的光芒。大煞手房玄鈴陰陰一笑,道:「這雖像是桃子,卻不是桃子,這是『奪命紅色果』服下之人在半個時辰之內發作,我倆各服一個再動手一拼,看看誰克服劇毒,等我倆拚完,你也差不多要死了」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你想得周到,我死了之後你好拿劍一走」
  大煞手房玄鈴冷冷笑道:「這個自然,雖然我也無法抗拒『奪命紅色果』的劇毒,但我自信那啞僕會把我背到六詔,只要給我服下一種解毒草便會好了,而你」石砥中一生之中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他一見大煞手房玄鈴以一種挑戰的神態望著自己,登時大怒。
  他一把搶過一個「奪命紅色果」道:「一個小小的果子也能毒死我
  哼!」他明知道「奪命紅色果」服下無藥可救,但是為了一生的英名,他不惜下一次生命的賭注,張口一咬將那「奪命紅色果」服下。
  一股甘酒的甜液順喉而下,石砥中急忙運起神功施出苦修的先天真氣克制住那嚥下去的劇毒。他一拭嘴角,只見大煞手房玄鈴也一口吞了「奪命紅色果」兩人互望了一眼,各冷哼一聲。
  大煞手房玄鈴冷冷的道:「拿出你的劍來,我的目的就是它,如果你不把它交出來,我六詔山大煞手的陰毒手段,你會很快領教到石砥中將全身勁力運轉全身一匝,那無窮的勁道倏地佈滿全身,他目中寒光一湧,冷笑道:
  「閣下的嘴唇功夫,不錯,你只要有本領我自然會把金鵬墨劍雙手奉上,遺憾的是閣下沒有這個本領」
  「嘿嘿」大煞手房玄鈴,嘿嘿地冷笑兩聲,陡地自空中躍了過來,他右掌斜斜的一舒,五指突然的抓向石砥中身上。
  石砥中只覺一陣目玄,竟無法看清這一抓是從何來,他心裡寒驚的一驚,足下一著退了三步,單掌一揚劈將出。大煞手房玄鈴冷咦了一聲,道:「你的功力比我估計還高,這樣看來我們必須做一個公平的決鬥,你才會輸得心服口服」
  語聲稍微一歇,向那啞僕韓文通道:「給我拿傢伙來。」石砥中見大煞手房玄玲的功夫超過意料之外的高,頓知今日遇上生平之輕敵,他以為大煞手房玄玲的兵器必是一件前古罕見的神刃,哪知啞僕韓文通拿的是一枝銅桿大筆和一盒研好的墨汁。大煞手房玄鈴將筆拿在手中一揮,道:「我生平與人空手慣了,沒有什麼稱手的兵器,今日見你是我罕見的一個勁敵,只好將我多年未用的『寒山大筆』拿出來應個景兒」他臉上陰陰地一笑,又道:
  「你如果能在『寒山大筆』下走過一百招,已難能可貴了」他向啞僕韓文通一施眼色,啞僕韓文通立刻又拿出一塊絲絨的白綾,鋪在大煞手房玄玲的腳前。
  石砥中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兵器,暗中不禁一凜,雙目緊緊投落在那枝大筆上,冷冷地道:「閣下不要拖延時間了,我那位朋友還得解救呢!」
  大煞手房玄鈴斜睨了東方玉一眼,道:「他死不了,你快拿出金鵬墨劍抵抗」「嗆!」一聲龍吟般的劍嘯之聲響起,空中立時閃過一道淒迷的光芒,冷寒的劍氣一湧,使那河上的冰塊又凝一層寒氣。「好劍,好劍」大煞手房玄鈴連聲贊讚道:「面對如此好劍,我房玄鈴更加技了」語音一落,他突然盤膝坐在那塊長綾之前,「寒山大筆」沾了墨汁的陡地向空中一點。
  一點墨汁化作一縷黑光倏地向石砥中面門上射來,石砥中一愕,沒有想到大煞手房玄鈴會如此的攻擊自己,他心中一驚,疾快的搶劍上迎那點墨汁。
  「叮!」石砥中只覺手臂一震,劍刃上響起一聲清脆的響聲,逼得他身形連晃三晃,他詫異的疾忖道:「這人功力難道真的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僅僅一滴墨汁便能以內家真勁傷人,看來我非小心不可」大煞手房玄鈴點出一滴墨汁之後,便低頭在那長綾上揮筆寫了二個字,他恍如作詩一樣,對石砥中連正眼也不看一眼。
  良久,他方抬起頭冷冷地道:「你怎麼不動手?」石砥中冷哼一聲,長劍一抖,道:「你準備接招吧!」「他深知房玄鈴敢這樣悠閒的振筆揮書,定有過人的功夫,深吸口氣,一縷劍光陡地彈射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