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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多事的江湖又起了一陣新的波動。
  自從鵬城初現之後,石砥中就神奇的失了蹤,有的說他死了,有的說他和東方萍相偕退隱了,於是紛紛猜測著
  也有人說他倆都死了,否則新任武林盟主西門琦絕不敢那樣猖獗,目空四海,任意非為
  相隔的時間大約有一年。
  海外突然崛起一個新的宗派,傳聞是由一個神秘女子所統馭,浩蕩的進軍中原。
  這女子是誰?沒有人能夠知道,唯有她敢與西門琦的幽靈宮相抗衡,也唯有西門琦知道她是誰。
  神秘的鵬城始終迷惑著江湖,傳言鵬城在大漠裡出現過一次,並且有一個絕世的高手進入鵬城裡面,可是誰也沒有看見過,那只是流言
  紛擾的江湖正醞釀著絕大的變動。
  而各派的新人輩出,紛紛進入了江湖,使江湖上又形成了一個新的局面。
  ××××
  春日明媚,處處鳥語花香,桃李爭光,群芳吐艷。初春的陽光柔軟的灑了下來,透過樹梢,投落在地上,搖曳的樹影投射在一塊斜坡。
  晨風捲起幾片枯葉,飄落在那綠色的草坪上。
  翠綠的青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迎著柔和的陽光泛現著金黃的艷光,一股春泥的氣息塞於空際
  「唉!」
  這聲低低的輕歎,自林後傳了過來,這感人肺腑的輕歎,含有多少幽?
  多少怨?多少恨
  這聲歎息方逝,斜斜的山坡上緩緩走來一個白素羅衣的少女,這少女論年齡不過二十許。
  論姿色算得上風華絕代,蓋世無雙,可是她黛眉深鎖,鬢髮如霜,雪白有如銀絲,端頂眉似春山難盡,鬢髮行雲更濃!
  她幽幽的一歎,自那黑溜溜的雙眸裡,淌下了二行潔晶的淚珠。
  茫然的望著穹空裡幾片浮雲,一縷空虛湧進了胸頭,使得她發出一聲蒼涼的大笑,笑得連枝葉都震顫了
  她笑意漸逝,突然淒愴的自語道:「又是一年春天,這美好的春日雖然給予一種新的希望,可是我的心卻凍結在寒冷的冬天裡唉!砥中,砥中,你若活著就該給我一個音信,你若死了也當給我一個徵兆,何必要讓我永遠活在美麗的回憶裡呢?我每夜相思夢裡,沉迷於無涯的往事,而今唉!」
  冷寒的震風拂亂了她那雪白的髮絲,飄起了羅衫的衣袂,她任那清風撲面,只是輕輕理拂著額前的二綹銀白髮絲。
  流不完的淚,填不盡的空虛,在那皎潔如月的臉上浮現著一層幽怨的神色,雙眸深深凝視著天邊的白雲。
  空虛自她心裡悄悄的溜去了,換來的甜蜜的回憶。
  剎時充滿了她的心頭,使她臉上展露出一絲真摯的笑意
  「萍萍!」
  東方萍正沉緬於無涯的往事裡,突然被這鏗鏘的呼聲震醒了過來,她急忙拭著眼角的淚痕,臉上變得十分冷漠,移動著蓮步緩緩往山坡下行去。
  茂密而濃郁的叢林裡,有一棟小小的竹屋,這竹屋依林而建,屋前有一泓清澈的池水,池畔植滿了奇花異卉。
  東方萍輕輕推門而入,只見屋裡擺設簡陋,卻給予人一種寧靜的感覺,使她紊亂的思緒立時舒展了不少。
  四方的客廳裡坐著一個白髮瞿鑠的老嫗,一根黑漆發亮的枴杖,斜斜靠在這老嫗的身上。
  東方萍輕輕叫了一聲:「趙大娘!」
  那自發老嫗一雙銳利的目光在東方萍的臉上略略一掃,鼻子裡突地發出一聲冷哼,只聽她冷冷的道:「你又哭了!」
  東方萍驚顫的全身直搖,淒然的道:「沒沒有,我只是想起他」
  趙大娘臉上冷漠至極的說道:「你要做摩西湖的主人就得放棄七情六慾,我當初找著你是因為你未老先白頭,正是我主人當年所形容的那人,趙大娘三十白髮,蒙先主青睞,傳了摩西派的武功,但這種武功是要心靜如死,才能練到極限,而你」
  東方萍遑然說道:「我知道,大娘!」
  趙大娘見東方萍那種淒苦的樣子,輕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的心跡惡劣,始終揮不掉石砥中的影子,其實男女間的情愛原是人生旅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環,我只是望你以事業為重,不可為情所牽,要知摩西派的武功天下無雙,只是鮮為江湖上所知而已」
  語聲未落,身形突然疾電射起,沉聲喝道:「外面是誰?」
  她身形才起,窗外已傳來一聲大笑:「大娘,是老夫柴倫和金羽莊鏞拜謁」
  只見人影閃處,七絕神君柴倫和金羽君莊鏞自外面轉進屋來。
  他倆態度甚恭,忙向趙大娘行禮。
  趙大娘又坐回原地,冷冷的道:「江湖上情形怎樣,有沒有石砥中的消息?」
  七絕神君柴倫不知怎的對趙大娘特別恭謹,他恍如是個晚輩似的,以前的那種狂傲盡斂,只見他微笑道:「石砥中消息倒沒有,可是贈予他的那匹汗血寶馬卻現了蹤跡,聽說是由一個羅姓少年騎著,每天在大漠裡奔馳」
  東方萍一聽石砥中毫無音訊,不禁感到十分的失望,她淚珠顆顆迸落,恍似失去了靈魂僵立在那裡。
  趙大娘橫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你先不要難過,他的馬既現了蹤跡,大娘就有辦法找到著他,女孩家知道哭有什麼用」
  東方萍搖搖頭,淒笑道:「大娘,我不要做什麼派主,我只要找著他」
  趙大娘把眼睛一瞪,叱道:「胡說,摩西派已七十年沒現江湖,你是一派之主怎可這般輕易捨去,石砥中只要不死,我有方法逼他現身,但他若是個忘恩負義之徒,我可要先殺了他」
  語音一頓,突然又慈愛的道:「萍萍,你也許累了,先去歇歇吧,我要和他們兩位談談」
  東方萍突然跪在趙大娘的身前,泣道:「大娘,讓我去找石砥中」
  趙大娘摸著她的髮絲,道:「大娘會給你做主,你去吧」
  東方萍的面上綻現出一絲淒涼的笑意。
  她揮起羅袖輕拭著眸子裡盈滿的淚水,深深望了趙大娘一眼,才緩緩的離去。
  趙大娘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自那蒼老的面上湧現著一層特異的神色,雙目也禁不住被淚水所潤濕。
  金羽君主莊鏞趨上前去,輕聲的道:「大娘,你告訴她啦。」
  趙大娘搖搖頭,道:「沒有,這種事還是不告訴她的好」
  七絕神君柴倫急急的道:「大娘,你該告訴她,這種事瞞她有什麼好處呢?你是她的外婆,總不能讓她連自己的婆婆都不認」
  趙大娘搖搖頭歎道:「這孩子用情太專,一年來我始終冰冷的待她,她還是揮不掉石砥中的影子我看見她便想起了她媽,當年她媽就是這樣子,夜夜都喚著東方剛的名字」
  她忽然發覺自己把心裡多年的隱密無形的抖露了出來了,急忙的收住口,臉上又變得十分冷漠。
  趙大娘斜睨了七絕神君和金羽君一眼,道:「我現在把她交給你倆,希望你倆好好的照顧她,我知道我留不住她,石砥中的事也全交給你們了」
  七絕神君肅然道:「大娘放心,我倆的殘命是你救活的,拚了命也不敢讓她吃一點虧,她現是摩西派主,我倆自當效勞」
  趙大娘臉上現出欣喜之色,笑道:「這樣便勞二位了」
  笑聲傳出了屋外。
  江湖上因這幾人的談話,又掀起了驚濤駭浪,使整個江湖都震顫起來。
  ××××
  蒼穹有幾朵白雲悠悠飄過,大風自沙漠彼端吹來,揚起濛濛的塵沙,這是黃沙漫天的世界。
  無止盡的沙漠,無可減的沙丘,茫茫的黃沙中,一匹血紅色的健馬,凝立在黃沙裡。
  發著高亢入雲的悲鳴。
  它身上血汗淋漓,嘴裡吐著白沫,不時揚起前蹄扒飛沙泥,使得沙影飛射。
  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馬也通靈,這匹罕世名駒因遍尋主人不著,竟欲搗翻整個的大漠,急得它日夜奔馳,始終浪跡在沙野裡。離血汗馬不及丈餘之處。
  一個劍眉飛鬢的少年,斜插著長劍,浴著烈陽凝立在沙丘中,雙目不瞬的盯著這匹寶馬,似是守著它
  它也許累極了,悲鳴數聲後,寵大的馬軀忽然倒臥在沙堆裡,四蹄划動,急促的喘息著
  那少年搖頭一歎,自身邊拿起一個水袋,緩緩走至它的身前,憐愛的撫摸著它的鬃毛,向它嘴裡倒著水
  它也怪了,那長長的馬首,居然左右擺晃著,好似不願意接受他的恩施,連一滴水也不肯喝進去。
  那少年雙眉一蹙,不由歎道:「你這是何苦,幾天來滴水不進,想不到一個畜牲也有這樣的忠義石砥中,石砥中,你難道真的死了?」
  他的聲音極大。
  立時傳遍了漠野,那寶馬也真靈通,恍如聽懂了他的話,悲嘯一聲。
  忽然豎起了耳朵,凝神的聽了一陣。
  漸漸那少年也發覺情形異樣了。
  只聽沙漠裡蕩起了一片駝鈴的聲音,那鈴聲越來越近,不久,大漠盡處現出三點黑影,緩緩向這裡移動。
  這三點黑影雖然移動的緩慢,但在耀眼的陽光下卻很清楚地可看出是三匹駱駝,馱著兩個蒼老者和一個明麗銀髮的少女。
  那少年見了不禁一驚,疾忖道:「怎麼七絕神君和金羽君也來大漠了,那個銀髮少女是誰?我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他不知東方萍已經苦思索銀,乍睹她那熟悉的臉龐和白髮,思索著她的來歷,苦於一時沒有想到。
  七絕神君在雙峰駝下,一見自己那匹輸給石砥中的汗血寶馬倒仰於沙裡,心裡立時緊張起來。
  「大紅!」
  汗血寶馬驟聞這聲熟悉的長嘯,立即知道是誰來了,此馬最是認主。
  它發出一聲高亢的悲嘶,身形立時射了起來,撒開四蹄,往七絕神君撲去。
  那少年身形急急一掠,斜攔馬身前,喝道:「不准去!」
  那寶竟理也不理,整個身軀撞了過去。
  那少年冷哼一聲:「我羅戟為了你這畜牲整整耽誤了六天行程,現在你看見有人來了,竟敢忘記我怎麼救你的」
  說著,身形斜斜一移,左手電疾般地切了過去,他手法奧秘至極,只見他掌影一閃。
  抓住了寶的韁索。
  那寶馬悲鳴連嘶,身形倏地往後一拉,前蹄立起照著羅戟的小腹之處踢了過去。
  勢快勁猛,迅速異常。
  羅戟怒叱一聲,身軀斜移,順勢往前一帶,突然飛起身形掠了起來,整個身子落在馬背之上。
  七絕神君厲叱一聲喝道:「小子,你敢動我寶馬的主意」
  他單掌斜按雙峰駝身上,整個身軀筆直的射了過來,身形未至,已遙空一掌往羅戟躍在空中的身形擊來。
  羅戟身形尚未飄落。
  驟覺一股無形的氣體當胸撞了過來,他不敢硬接,急然一挫身形,落在地上。
  血汗馬乘著這個機會一蹬,恍如疾電一閃便落在七絕神君的身前,翻捲著舌頭舔著七絕神君的臉上。
  這一人一馬恍如是多年未見的摯友,互相扶慰,七絕神君感情激動,雙目裡湧現著閃閃的淚影。
  他輕輕摸著寶馬的身上,感歎的道:「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羅戟冷哼一聲,嘴角里揚起一絲傲然的笑意,他急跨數步,上前道:「閣下大概就是七絕神君吧!」
  七絕神君揚聲一笑,道:「不錯,小子你大概活的不耐煩了!」
  羅戟冷哼一聲緩緩的自背上拔出一柄寒芒四射的長劍,輕輕一抖,顫起了數個劍浪橫空而過。
  他橫劍而立,冷冷的一笑道:「閣下是不是為石砥中來大漠七絕神君見羅戟斜劍直指上空,那劍式怪異,一點都不像中原各派。
  尤其那份沉穩的樣子,真如一個名家風度,他看得心驚,暗暗折服,不由加倍留意起來。
  他傲然的捋鬚笑道:「不但是為石砥中,還是為了汗血寶馬」
  「好,小子你死定了!」
  羅戟斜跨一步,大喝道:「單憑石砥中三字,我就該殺了你!」
  「你」,你字一完,一道青色光芒,經天而起,半空之中,那枝長劍斜斜而起。
  「嗆」地一聲輕響,無數劍芒側灑而下。
  七絕神君突覺當空一道寒光閃爍而來。
  驟然一股重於泰山的壓力,罩滿了他的身軀,使他喘不過氣來。
  他大喝一聲,掌臂斜斜一舉,指掌所指之處,那無比壓力分向兩邊而去,羅戟急地面劍暴退。
  羅戟想不到七經神君會有這般高的功力?
  非但能把自己發出的劍氣逼了開去,還能乘隙撩指點向自己身上。
  他暗暗心顫,抖劍大喝道:「你再接我一劍試試!」
  那知他身形尚未移動,劍未發出之際。
  一眼瞥見凝坐在雙峰駝頭上的東方萍,這時忽然向七絕神君招手。
  七絕神君身形急退,走至東方萍的身前,道:「有什麼事嗎?」
  東方萍輕輕拂理飄亂的髮絲,道:「讓我問他幾句話。」
  羅戟站得遠遠的,驟聽這恍若鶯啼的語聲不禁有點呆了。他凝目望了她一眼,但見東方萍朝他微微一笑,那笑中蘊藏著的一抹哀愁,使他的心弦都不由一跳。
  「像她這樣的笑容,得是扣人心弦,我若非是年紀太小,當真會克制不住自己被她笑容所迷」
  這時東方萍滿頭的銀絲白髮,連羅戟誤以為她年紀一定是很大了。
  但當他的視線凝視於東方萍的臉上時,他的想法又立刻被否定了。
  那是一張白脂如玉,豐朗透逸的臉龐,黑白分明的眸子,紅紅的薄唇,微微上翹,雖然臉上薄罩愁雲,但也掩不住那麗質天生,國色天香的美艷。
  羅戟腦海思緒飛轉,由東方萍那美麗的笑靨,想到自己失蹤的姊姊羅盈,她不是也這樣美麼。
  東方萍落下身來,移動著步子向羅戟走來,笑道:「你遇見石砥中了沒有?」
  羅戟搖搖頭,道:「沒有!」
  東方萍失望的輕歎了一聲,雙目之中立時湧現著一片失意。使羅戟看得心神一顫,不覺也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遺憾,濃濃的罩滿了他的心潮。
  東方萍似是迷途羔羊,她痛苦的喃喃說道:「砥中,砥中,你到底在那裡?」
  嬌柔如鈴的細語,深深打動了羅戟的心戶,他的血液隨著話聲而沸騰,他莫名的嫉妒著石砥中。
  羅戟暗暗著急,他幾乎要大叫出來,卻因自己也不知石砥中流落何處。
  使他不知該從何說起。
  東方萍似是泥塑林雕的菩薩一樣,凝立在地上被那風沙吹襲,仰首望著天邊的殘雲,眸子裡潤濕了一片
  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墜落下來,滾落在她的斗蓬上,然後濺落在泥沙裡,使得松沙凝成一顆顆沙珠。
  羅戟難過無比,他以往從未見過一個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過,那純真的淚珠。連他都替東方萍難過起來。
  金羽君走至東方萍的跟前,愛憐的道:「萍萍,你不要難過,我們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
  語聲一斂,雙目突盯在羅戟的身上,冷冷地道:「你說沒見著石砥中,那汗血寶馬你是哪裡得來的?你若不說清楚,老夫可要不客氣了!」
  羅戟聞言一怔,旋即怒道:「這個你管不著!」
  金羽君正要發作,東方萍忽然淒涼一笑道:「你不要對他這麼凶,讓他慢慢說。」
  羅戟經她輕描淡寫兩句話,說得心裡舒服異常,使他原有的那股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一絲也發作不起來。
  他輕輕一歎道:「姑娘明察,在下確實沒有遇著過石砥中。」
  東方萍一怔,薄怒道:「你這就不該了,我好意向你探聽石砥中的消息,你又何必要瞞我呢?
  唉!你這人也真不老實」
  羅戟心急了,這一急卻給他急出一點眉目來,你突然發現這個少女酷似石砥中的愛人東方萍,但他卻奇怪東方萍何以會突然白了頭髮。
  他急得手心沁汗,忙道:「不瞞姑娘,在下遠來大漠也是找石砥中,數天前,我萬里孤馬獨騎大漠,便發現血汗實為獨馳荒漠時,我因為認識這匹神騎,所以就追到了這裡」
  七絕神君一驚道:「這麼說石砥中果然是在大漠裡失蹤的了。」
  金羽君嗯了一聲道:「看來一絲不假,他果然是在這裡出事了。」
  東方萍聽得傷心透頂,粉面驟然變色,顆顆淚水紛紛自她腮頰上流了下來,那真是梨花裡帶雨,惹人憐愛,令人失意
  東方萍淒然長笑道:「完了,完了,他不是被流沙吞噬了,便是千渴而死,或者是因到大漠,遭龍捲風刮走了」
  羅戟這時忽然大聲一吼道:「不會,迥天劍客石砥中,一身出萃拔類的武功天下無敵,決不可能會這樣而死」
  這本是一時口急自我安慰之話,東方萍卻聽得精神一振,腦海裡立時又升起一絲新的希望。
  她滄涼的一笑道:「對呀,迥天劍客不會這樣死去的,他還有他的英雄歲月,他還有未完的使命,一切都等著他呢。」
  「哼——」
  羅戟鼻中重重一聲冷哼道:「英雄!他若真是個英雄就不應該隱藏著不敢出來!」
  「胡說!」
  七絕神君滿臉怒容的叱道:「石砥中豈是那種膽小之人。」
  羅戟一揚手中長劍,叱道:「七絕神君,你不要以為我怕你,我只不過是尊你是個武林前輩而已,假使你再幫石砥中說話,我就」
  東方萍幽怨的道:「剛才你還很敬重石砥中,怎麼現在又恨起他來了呢?」
  羅戟冷笑道:「以前我確曾把他看成天地間奇男子,現在他在我心目裡連個豬狗都不如,跟那些下三流小人無異。」
  東方萍面上倏然掠過一層寒霜,她冷冷地道:「你也是一個少年英雄,怎可這般的背後傷人」
  羅戟冷笑道:「你不知他如何可惡,我姊姊羅盈愛他有如金石,誰知他非但不珍惜這份感情,並且還下毒手殺了她,我這次來大漠,便是要替我姊姊報仇」
  東方萍驚得臉色蒼白,顫道:「你說什麼
  他殺了羅盈,不會」
  羅戟氣極而笑道:「不會?哈有人親眼看見難道還會錯了。」
  七絕神君對石砥中待人處事最清楚不過,他深信石砥中不是那種人,聞言之下,立時大怒。
  他怒喝道:「小子,你再胡說八道,老夫就毀了你。」
  羅戟怒瞪了他一眼,道:「我胡說八道,你看了我姊姊的屍體就知道了。」
  七絕神君怒笑道:「誰告訴你的。」
  羅戟一怔,道:「西門琦。」
  七絕神君怒罵道:「瞎了狗眼的東西」
  羅戟年少氣旺,一聽七絕神君叱罵自己,頓時大怒,他一撩長劍,急步跨了過來。
  怒笑道:「你罵誰瞎了狗眼?」
  「我罵你」
  錚然一聲沉吟自羅戟手中長劍發了出來,他手腕略顫,陡然劃起一道大弧,朝七絕神君的腹結之處刺來。
  七絕神君怒聲一笑,左掌往外一兜,將劍芒擋出六尺之外,右手疾抓而下。
  羅戟此時身兼海外劍術數家之長,臉色凝重的刺出一劍,突然斜斜翻腕劈了過來,發出一劍使人摸不著路子,他再也不敢輕敵,忙凝神意志的對付七絕神君。
  他沉聲大喝一聲,陡然當胸擊去一掌,澎湃的掌風氣旋勁激,絲絲縷縷的湧至羅戟身上。
  羅戟只覺這一掌剛猛有力,那擊落的一劍遭受著一層無形的壓力阻擋,使得劍式發不出去。
  他心裡一急,疾速的掌風已當胸推來,這時變勢已是無及,只得翻起左掌迎了上去,「彭」
  羅戟只覺胸口一緊,那奔放四溢的全身倏然翻流全身的經脈,他心裡大駭,忙不迭的回身而退。
  他深吸一口氣,身形一斜,弓身躍了開去,踉蹌地立穩了身勢,左掌緊緊地按住自己的前胸。
  他即怒視了七絕神君一眼,道:「七絕神君,這個仇非報不可。」
  七絕神君哈哈的笑道:「好老夫隨時給你機會。」
  羅戟一語不發,大步走了過去,他行至東方萍的身旁,深深的盯了一眼,冷笑而去。
  東方萍茫然的望著羅戟的身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輕歎一口氣,道:「羅戟!」
  羅戟回首冷冷的道:「你還有什麼事麼?」
  東方萍道:「你不要再恨石砥中了,他可能已死了,你若必須替你妹妹報仇,你乾脆找我好了!」
  羅戟沒有說話,站了很久才離去。
  曉霧朦朧,月影更移,夜空尚有幾顆閃閃的星光。
  塞外的夜,冷如涼水,滄涼的漠野上,黃沙無垠,遠處天地混沌一片,漠野靜謐得沒有一絲聲音。
  這時己是拂曉之前,遠處的沙石裡,現出了兩條孤寂的騎影,在星光下緩緩馳了過來。
  只聽馬上那個青年道:「爹,你真能找著鵬城的位置?」
  那白髯微拂的老者嘿嘿一笑道:「琦兒,自鵬城初現之後,爹爹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麼,石砥中在這裡進出鵬城,鵬城自然就在這地底下,只是爹始終想不通鵬城何以會浮現出來」
  西門琦嗯了一聲道:「爹,石砥中當真會死在鵬城裡面麼?」
  西門熊笑道:「鵬城裡面機關密佈,單單那幾個厲害的陣法已夠阻止他出來的,何況他又被埋進了地底裡面呢」
  西門琦放心的道:「爹爹,你說要利用石砥中,一個死人有什麼價值,我實想不通這個道理」
  西門熊嘿嘿笑道:「死了一個石砥中,我們不能再造一個石砥中麼?孩子,你年紀太輕,江湖的閱歷實在差得太遠,以後要多多學習」
  「我還是不懂。」
  西門熊斜睨了愛子一眼,搖頭道:「我問你,我兩個月前潛進中原是做什麼?」
  西門琦睜大眼睛,道:「你不是說要使天下人心服,必須要給各派一點恩惠!」
  西門熊詭異的一笑道:「這不就結了麼!
  這次爹爹潛入各派把他們的武功秘芨盜了過來,正是要給他們天大的恩惠,使他們永遠聽命於我,這樣不但利用了石砥中,而且哈哈。」
  西門琦幾乎驚叫出來,道:「什麼,爹把各派的武功密芨盜過來了,那江湖上豈不又要大大的震動了,怎麼我還從未聽說過」
  西門熊嘿嘿笑道:「你想想,誰願意把自己的醜事說出來,尤其這種不體面的事情,眼下江湖各派都是死要面子的人,他們只有啞巴吃黃蓮,有苦往肚子裡吞」
  西門琦想了甚久,還是有許多事不明白,終究耐不住心裡的疑團,沉思了良久,訕訕的笑道:「爹,這事我還是弄不明白,你還是從頭說給我聽聽,好讓孩兒增長一點見識。」
  西門熊嘿嘿地笑道:「這事我暫時不宣佈,總而言之,等會兒各派必須通通趕來,還有許多事都是你想不到的。」
  說至此處,西門熊的目光忽然凝視於前方五丈之外,只見在空曠的漠野裡閃著八九條人影,這些人影各自躲在隆起的沙丘後面,凝目前方。
  「他們恍如在企待著什麼人?」
  西門熊微微一笑道:「孩子,待會你可不要吃驚,這都是爹爹安排好的。」
  說著和西門琦飄然而落,緩緩往那些人移去。
  黑暗裡,有人問道:「前面是老前輩麼?貧道悟虛恭候多時了。」
  西門熊壓低了聲音道「道長勿驚,今夜西門熊定當替各位一勞」
  這些人見西門熊父子出現,各自出來見禮,他們有的來自武當,也有來自華山的,一時九派除了少林和崑崙外,各派都有弟子參加。
  悟虛道長趨上前來,道:「老前輩,這些人夠麼?」
  西門熊拍胸,道「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你們就是不派弟子來,我也要替你們從石砥中的手裡搶回來,我身為武林中人,江湖上居然有這等大事發生,我能不管麼?」
  他說得義正詞嚴,博得各派遠來大漠的江湖高手同聲一讚,使得他們心悅誠服,感激得幾乎零涕。突然,西門熊臉色一凝,道:「各位注意了,石砥中已經來了。」
  各派高手一聽立刻緊張起來了,藉著星稀的星光,只見漠野裡空蕩的沒有半絲人跡,這些人看得一愣,俱露出迷惘的神色。
  「哈」
  這笑聲來的突然,使得大漠裡空氣立時凍結起來,各派高手聞聲同時猛地回頭,只覺一個戴著低低帽子的人影,凝立在一個沙丘上面。
  這個人臉上冷漠得沒有一絲表情,但那雙冷酷的目中卻射泛著窒人心息的寒意,使得這些人冷顫不已。
  這個人正是當年石砥中的形象,這些武林高手一見頓時激動不已,有的人已緩緩的拔出了長劍。
  這時,自沙丘後面冒起一個虯鬚大漢,喝道:「石砥中,你私盜敝派的無上劍譜,到底是居心何在?是不是把我們各派沒放在眼裡」
  石砥中突然一笑道:「閣下是誰?」
  那虯鬚漢子冷喝道:「在下崆峒張力夫,閣下也該有個耳聞吧」
  石砥中冷冷地道:「久仰,久仰,等會兒死的第一個是你。」
  他說得冰冷至極,有若冰山裡刮來的冷風,那崆峒張力夫雖然天生神膽,也不覺的倒退了三步。
  「嘿」這時自人影裡走出一個獨臂的中年漢子,他陡然拔出了懸於腰際的長劍,沉聲道:「各位還等什麼,上呀!」
  這人是華山派的單臂神劍嚴和光,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他右臂一振,劍光握顫閃爍黠了過來。
  石砥中望著急射而來的長劍連眼都不抬一下,他等那劍尖離自己身前不及五寸地方之時,忽然斜伸一指,疾快的點了過去!
  「叮」
  單臂神劍嚴和光全身一顫,一股真力自劍上透了過來,逼得他身形踉蹌地連退了五六步。
  他身形未穩,張口噴出一道血劍,臉上神色立時變得蒼白,再沒有辦法握得住長劍,斜斜的落在地上。
  他在華山派中是後輩之中第一把高手,那知自己僅有一個照面,便受傷擲劍,直氣得他通體抖顫。
  他一抹嘴角上的血跡大喝道:「石砥中,從今以後華山派和你勢不兩立!」
  石砥中淡淡的一笑道:「回去告訴你的掌門,趕快解散華山派,否則,哼!我迥天劍客的手段你應該曉得」
  他輕鬆悠閒的擊敗了華山派後起之秀單臂神劍嚴和光的那手神技,剎時震懾住了全場,各派自認都有一身絕技的代表們,通通知道自己的能耐於來人差的太遠。
  石砥中的眼光略略向場中一瞥,忽然看見西門熊父子也插在群雄之間,他目光一冷,嘿嘿笑道:「我石砥中盜芨留箋上說得明白,各派僅能遣最年青的好手參加奪芨大會,並僅限於一人應約,現在我突然發現有於事無干的人來這裡,而且來得還是一對父子
  「嘿!你們以為請了西門熊父子替你們出頭便能索回各派的東西麼,那是做夢」
  西門熊冷哼一聲,走上前道:「石砥中,你這武林敗類公然盜取各派武功密芨,還私自挑起江湖上的血腥風,老夫身為江湖武林裡的一分子,自然不能坐視你這樣無法無天」
  石砥中冷漠的一笑,仰首望著天際的寒星,笑道:「我說得明白,這裡只要有一個不是我歡迎的人參與此事,在下便要撤手一走,讓你們空跑一趟」
  各路高手一見他要離去,剎時間惶亂起來,要知這次趕赴大漠,便是要奪回他們派中的無上的武功劍譜,石砥中若是脫身離去,這趟奪芨之會便要化成泡影了。
  崆峒派張力夫一時急了,沉聲喝道:「石砥中,你若這樣不要臉,我便要罵你十八代祖宗」
  他和其他人同一心思,身形一晃,便捨身往石砥中的身前撲來,此時高手環伺,石砥中身形未動,四面八方已湧來了人影。
  石砥中冷漠朝四周略略一掃,淡淡的道:「誰敢動手我就把你們的拳經劍錄震毀」
  只見他朝懷裡一摸,但見手裡抓著數本黃綢冊子,他輕輕托在掌心,向四周各派高手示鹹。
  各派高手見他抓的正是自己派裡輕易不露的拳譜劍芨,紛紛露出了緊張的神色,數十道寒冷的目光全投落在石砥中的身上,立時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崆峒派張力夫手裡緊張的泛現出汗水,他瞪眼喝道:「石砥中,你算那路子英雄,你有種盜取各派的秘芨,就該有種承擔一切責任」
  石砥中向他一望,冷冷的道:「我有種偷,你們就要有種奪,來呀,東西都在這裡。」
  這一群年青的高手紛紛被石砥中的豪氣懾住了,他們涵養功夫到底是差,聞言之下,各自暴怒起來,但他們卻不敢輕易的出手,因為石砥中剛才露出那一手天下罕見的工夫,在他們心裡尚留下深深的陰影。
  崆峒派張力夫氣得虯鬚一顫,大喝道:「石砥中,我跟你拼了!」
  這時他氣得臉色鐵青,大喝一聲,身軀迅捷的往前飄了過來,雙掌奇快的一閃,朝石砥中劈來。
  石砥中面上露出一絲詭異凶狠的笑意,嘴角微灑不屑的揚聲一陣震徹穹空的大笑,掌輕輕一揮,便有一股浩濤如浪的暗勁直撞而至。
  「彭」
  崆峒派張力夫身軀一抖,登時發出有如狼嗥的慘哼,整個身子斜拋而去,叭地一聲,摔落地上泥沙裡。
  他面上一陣抽搐,痛苦地慘笑一聲,指著石砥中沙啞的顫道:「你
  好毒的手段。」
  石砥中冷漠的道:「我說過今夜死的你是第一個萬里迢迢的漠野裡又增加了一個孤魂野鬼,哈哈」
  他的笑聲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情味,這種笑聲,這種毒辣的手段,使各派的一干高手都駭得面無血色,但也激起他們敵愾同心的怒意,各自暗暗的準備猝然一擊。
  崆峒派張力夫目中泛射著怨毒的神色,他額前汗珠迸落,自嘴角里噴出了血漬,他奮起了體內殘餘的力道,緩緩的扒動著沙泥往悟虛道長的身前移去。
  他企求的抬起頭,抓住悟虛道長的腳,顫聲的道:「道長,請你轉告敝派替我報仇」
  他聲音略略抖嗦,說至這裡通體一顫,便氣絕身死,那臨死前的神色,使漠野裡染上一層哀愁
  悟虛道長臉上掠過一層陰影,悲憤的瞪了石砥中一眼,他仰天一聲激勵的大笑,顫道:「好,好,石砥中,貧道倒要領教!」
  說著一抽身上斜掛的長劍,大步往石砥中身前走了過去。
  西門熊眼看著華山派單臂神劍嚴和光受傷,又眼看著崆峒峨眉派張力夫死去,也眼看著武當悟虛揚劍走了出去,他似是有意看他們受傷與死去,自始至終都冷漠的看著這幕慘事的續演,令人懷疑,這武林公認的魔頭到底是存了何種心思。
  一絲隱藏於西門熊臉上的笑意,終於淡淡的浮現了出來,他想時機己至,不能再耗時光了,當下向前移動了過去。
  他乾笑一聲,上前抓住悟虛道長的肩頭,道:「道長,這時由老夫來吧」
  悟虛道長激動的道:「老前輩,我們不能再忍受了」
  西門熊淡談一笑道「還是由老夫來吧,道長暫請退下,倘若老夫接待不下,這最後的責任可要交給道長了。」
  石砥中冷冷一哼道:「西門熊,你敢與我對敵」
  西門熊冷冷的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對老夫說這種話?」
  石砥中似是暴怒異常,斜掌一推喝道:「去你的!」
  一股暗勁有發無形,飄然的襲了過來,西門熊單掌一撩,微微上舉也是一股暗勁迎了上去。
  兩人身形同時一晃,各自退了兩步,石砥中面上流露出一種至為奇特的神色,怒視著西門熊。
  他厲聲喝道:「西門熊,石砥中非把你這幽靈官拆了不可」
  西門熊臉色驟變,叱道:「狂徒拿命來!」
  他身形驟然的激射起來,有如一隻大鷹似的在空中旋轉一匝,而雙手掌當空向石砥中擊了下去。
  石砥中神色凝重,沉聲大喝一聲,右掌斜舉,對著自空中飛落的西門熊身軀迎了一去。
  「彭」
  矗然一聲巨響過後,石砥中身形劇烈的一晃,臉上立時掠過一絲痛苦的樣子,他步下蹌踉每退一步,足下深深陷於沙泥之中,深入足踝。
  他硬接一掌之後,那左手緊握著的各派武功秘芨紛紛飄落於地上,各派高手一見臉上俱露出一種激動的神情,各自收回自己本門中的拳經劍譜。
  石砥中一抹嘴角上流下來的鮮血,厲喝道:「西門熊,這筆血仇我唯你是問了。」
  西門熊哈哈笑道:「好說,好說,閣下若有興趣不妨把所有的罪加諸在老夫的身上,老夫一切都承擔了」
  西門琦這時臉上露出一種惶急的樣子,他上前急道:「爹,你」
  西門熊嘿嘿一笑道:「孩子,你是他們的盟主,當該以他們的事為你自己的事,爹爹此舉完全是本著江湖道義」
  語音未落,穹空裡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銀鈴響聲,這鈴聲「叮噹!」的響著,黑夜裡非常悅耳動聽。
  各派高手這時目光全驟集在石砥中的身上,誰也沒有去理會這一連串的鈴音,但是西門熊卻注意了,他的臉上漸漸變得露出不自然的樣子。
  華山派單臂劍嚴和光身上負傷甚重,此刻見自己派的劍譜已追歸回來,不禁惱恨著石砥中。
  他身形歪斜的走了幾步,道:「老前輩,好事做到底,你千萬不能放了石砥中。」
  西門熊略略一掃石砥中,道:「我輩武人講究的是義氣二字,石砥中雖然罪無可數,但我等也不該趕盡殺絕,看在老夫的薄面上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
  石砥中怒喝道:「西門熊,我沒有要你替我留命」
  西門熊回首冷冷地道:「閣下自信今夜能活著離開這裡麼?」
  石砥中臉上神情很是難看,他好像似知道自己受傷極重,當時他牽強的一笑,冷冷地道:「迥天劍客至今還未遭栽在人家手裡,不過栽在你的手裡也不算丟人。我們後會有期」
  各派高手見石砥中口氣忽然軟了起來,當時全都怔住了,傳聞迥天劍客石砥中是天地間的奇男人,有名的年青英雄,那知他這時忽然軟弱起來,與傳言的那種勇敵萬人氣概完全是兩回事。
  悟虛道長有些惹疑之色,逍:「老前輩,你真放了他」
  西門琦只是微笑不語,各派高手知道事已完了,紛紛向西門熊道謝離去,剎時這些人走得一乾二淨。
  西門熊望著各派高手逝去的身影,臉上流露出一種神秘的笑意,他哈哈大笑一陣,只見石砥中自沙丘裡轉悠了過來。
  石砥中上前恭身的道:「宮主,我扮得如何?」
  西門熊笑道:「一切都像極了,只是聲音太粗,還好來的是些晚輩,若是他們的師傅來此,準得出亂子」
  「鈴」連串如雨的駝鈴聲,愈來愈近,這陣鈴聲來得瞬快無比,只見夜光裡顯現出一道騎影,在那匹馬後尾隨著二頭雙峰駝。
  這時夜暗星稀,使人極難發現來的是些什麼人,西門琦以眉緊蹙,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極目遠眺良久,沉思道:「那是誰?怎麼騎的是」
  正在沉思之間,東方萍已急馳而來,但誰也沒有聯想到那匹曠世神駒會突然呈現他們的眼前,尤其那紅紅的鬃毛確實使西門熊父子和石砥中嚇了一跳。
  石砥中臉上神情大變,欲避業已不及,西門琦連連向他施個眼色,他只得冷漠的站在那裡。
  東方萍驟見石砥中站在星光下,幾乎認為自己的眼睛產生了幻覺,她揉了揉眼睛,登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喜悅自她心田升了起來。
  他激動的愣了一愣,顆顆的淚珠如泉般的自眼眶裡湧了出來,凝視了良久,她輕輕的飲泣著
  這是久別重逢的淚水,她欣欣的自馬上翻落在地上,嘴唇蠕動著都說不出一句,一時千言萬語情難盡,相思重逢兩心知,她只是流著欣然的淚水
  東方萍淚水濛濛,振開了雙臂歡呼道:「砥中,砥中」
  她有如一小鹿般的扭動著身體,星眸噙著熱淚,如雲的銀髮,絲絲的自肩後流瀉下去,她無法克制住激動奔放的情感,飛奔著往石砥中的身上撲去。
  這一剎那,她驟然覺得自己生命又開始充實起來,她的芳心自寒冷的冬天裡又回到了溫暖的春天裡,那鳥鳴,那花香,使東方萍輕柔的蓋上了星眸
  她需要那沉猛有力的雙臂摟著她,她更需要愛情融合,這剎那的希望使她跌進了幸福的被褥上
  突然,一聲冰冷的喝聲自她耳邊響起,只見石砥中輕輕和閃,東方萍頓時撲了一個空,神智也清醒了過來。
  石砥中冷哼道:「你是誰?」
  東方萍的心劇烈的震撼著,有似一柄穿心的箭銳利的刺傷了她,她覺得整個的心,片片的在碎裂著,自她臉上浮現著一層難以形容的痛苦樣子,泛起了陣陣輕微的抽搐,泣聲隨著淚水絲絲縷縷鑽進了各人的心思。
  她悲笑一聲,顫然的道:「砥中,你連我都不認了」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天下女子何其多,我那能一一認識」
  這陣語聲粗得極為蒼老,東方萍和石砥中深愛相處,他的音容舉動都熟悉得可以背出來,她聞聲一怔,急忙的拭抹著淚水,仰首望去。
  她的臉色一變,喝道:「你不是石砥中,你到底是誰?」
  傍立的西門琦這時和東方萍的目光一接,頓時全身一顫,那美麗嬌柔,面靨又顯現在他的眼前,東方萍的一顰一笑,在他腦海裡印象特深,當他看清這女子是誰時,那隱藏於心底的情焰不覺又觸發了出來。
  他雙目平直的喃喃的道:「萍萍!萍萍!是她!」
  他走上前去,目中一片柔和的愛意,輕聲的道:「萍妹!」
  東方萍回眸冷冷的道:「閣下鴻運當頭是武林新任盟主,還會認得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麼?」
  西門琦一時口急,竟不知如何答話。
  西門熊見東方萍,七絕神君和金羽君同時出現之後,他臉色微變,暗地裡已捏了一把汗,腦中電快的一轉,頓時計上心來。
  七絕神君和金羽君緩馳而來,一見石砥中面流露著一絲驚惶之色,兩人心裡頓時一楞,竟猜不透他何以連他倆人都不認識。
  七絕神君急飄下來,哈哈笑道:「砥中,你連本君都不認識了麼?」
  東方萍回首淒笑道:「他根本不是石砥中。」
  說也奇怪,神勇不可一世的迥天劍客,在東方萍面前居然湧出了汗水,身上的衣衫也潤涅了一大片。
  幸好他久經苦戰,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會想到這汗是急出來的,但卻瞞不過西門琦父子的眼睛。
  西門熊嘿地一笑,上前道:「萍萍,你怎麼知道他是假的」
  說著暗暗向石砥中施著眼色,自己卻一閃身形擋住了七絕神君和金羽君,暗蓄功力連於雙掌之間。
  石砥中目光一冷,乘著東方萍回眸流轉之際,驟然大喝一聲,雙掌電疾的往東方萍身上劈來。
  七絕神君一見大寒,急喝道:「萍萍小心!」
  東方萍一怔之間,一股寒冷的掌風迫面推劈而至,她急挫身形,揚掌斜斜推了上去,兩股渾厚的掌風在空際一交,頓時發出一聲巨響,激揚於漠野裡。
  石砥中卻乘兩掌相交的反震之力,身軀倏然的射了出去,整個身子在空中一翻,往黑夜裡逝去。
  東方萍身形疾晃,追了過去。
  七絕神君一掠身形喝道:「鼠輩那裡走!」
  那知他身形才動,靜待於一側的西門熊突然掄起一掌朝他的身前劈來,西門熊嘴裡卻大聲的喝道:「柴倫,有種接我一掌。」
  七絕神君剎身形閃了過去,他氣得臉色鐵青,凝首一望,只見東方萍和金羽君連袂的追了上去,眼見兩人的身形就要消逝於黑夜裡了。
  七絕神君心裡大急,道:「西門熊,本君改天再同你清算」
  他唯恐西門熊有意拖著他,喝聲甫落斜掌擊拍而出,身子卻拔高數丈往東方萍的背後追蹤而去。
  夜,漸漸褪逝,東方露出了魚白色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