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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風雪載途,寒風砭骨,落木蕭蕭,大地一片銀白。嚴曉星蕭文蘭比肩同行,寒風砭骨,但蕭文蘭卻感覺無比的溫暖。亭午時分,兩人走入官道旁一家小酒肆,揭開厚重的門簾,一股熱氣撲面襲來,嚴曉星禁不住低聲道:「好暖和!」店堂內黑壓壓的一片,已上了七成座,當中燒了一爐爐火,燒得又旺又紅。酒保急趨了過來,領著兩人入座。嚴曉星道:「三斤燒酒,有什麼下酒的好菜,揀幾樣送上就是!」
  俟酒保退下後,蕭文蘭皺了皺秀眉,低聲道:「怎麼此酒肆中均是武林人物?」
  嚴曉星也感覺氣氛有異,無人高聲說話,只竊竊私語,低聲喝著悶酒,心內暗暗納罕。
  他們兩人已變易形貌,不虞有人辯識,僅嚴曉星胸襟扣上掛著一對極為別緻的酒葫蘆。
  片刻,酒菜已送上,嚴曉星聽一縷語聲送入耳中道:「可容我入席共飲麼?」
  語聲柔脆,嚴曉星聞聽是許飛瓊語音,頓時一怔,抬首望去,只見一蒙面黑衣少女正欠身落座。
  蕭文蘭微微一愣。
  嚴曉星示意不要發問,與這黑衣蒙面少女似故友重逢,忙命酒保加添了一副杯筷,親自執壺滿滿為黑衣蒙面少女斟了一杯酒。
  蕭文蘭滿含疑惑凝眸注視著那黑衣蒙面少女面上,雖被玄紗覆蔽,卻彷彿甚美,暗道:「星弟氣質引人,難怪少女傾心!」
  只聽那黑衣少女柔聲道:「星兄來時,可否瞧出什麼不對麼?」
  嚴曉星聞言不禁一怔,道:「沒有啊!」
  黑衣蒙面少女微微一笑道:「星兄再想想看!」
  嚴曉星究竟早聰明穎悟之人,略一沉吟,道:「是否店外無一匹乘騎?」
  蒙面少女微頷螓首,道:「不錯,這店內武林人物,卻是應約來此聚會之人,並非同一來路,但此次聚會首領無疑是無極幫高手」語音略頓,又道;「咱們來此,他們疑心亦為應約來此,故不便詢問我等真正來歷,但稍時必有人來盤問,我等如何應付?」
  蕭文蘭道:「我等誤打誤撞來此,為今之計不如離去,說時神態之間流露憂急之色,「好不容易才脫離匪窟,現在何必重投虎口。」
  黑衣蒙面少女搖首道:「趁機離去並非明智之舉,他們聚會必有所為,我等應探出匪徒隱秘詭謀才是。」
  蕭文蘭心內雖委實不贊同,但無法宣諸口外,兩道眼神瞧在嚴曉星面上,瞧嚴曉星如何說法。嚴曉星微笑了笑道:「見機行事,坐而觀變!」寥寥八字說完了,即不再語,擎杯舉向二女,示意進食。
  約莫半個時辰,忽見一黑衣老者緩緩起來,重重咳了一聲,立時四座肅然,鴉雀無聲。
  黑衣老者薑黃長臉,疏須鷹鼻,目光炯炯有神,道:「諸位想必食用已飽,請從後門魚貫而出,檢示信牌,指明去處!」
  在座江湖人物紛紛起立,挨次向店後走去。
  黑衣蒙面少女低呼道:「糟了,星弟,我等無有信牌如何隨去?」
  嚴曉星笑道:「無妨,二位姐姐請稍坐,小弟須臾來。」霍地起立,閃入等候順序而出店後的江湖豪雄間。
  就只見嚴曉星忽自言自語道:「在下尚有半壺酒尚未飲盡與其等候,不可盡興。」說著又穿了出去,回身入座,向蕭文蘭低語了數句。
  蕭文蘭點了點頭,面呈笑意。
  片刻之間,江湖群雄已遠去大半,只見那發言的黑衣老者忽如風落在嚴曉星座前,沉聲道:「三位亦是與會來麼?」
  嚴曉星搖首道;「不是!」
  黑衣老者聞言神色突變,冷笑出聲。
  嚴曉星忙道:「各有差遣,任務在身,因逢逢其會,尊駕似不必節外生枝,自取罪戾。」
  黑衣老者不禁一呆,道:「三位是本門中人?」
  蕭文蘭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符,遞與老者,道;「尊駕不妨檢視真假!」
  黑衣老者接過,略一端詳,神色肅然道:「這怎會有假,不過風聞西門香主之遭」嚴曉星歎息一聲道:「西門香主已遭慘死,在下三人倖免逃脫,但奉命探聽金刀煞去跡。」黑衣老者交還蕭文蘭玉符,向嚴曉星道:「因何探明金刀四煞去跡,四煞不是神木令傳人麼?他們無疑隨行離去。」弦外之音,似責嚴曉星之言不盡實。
  嚴曉星微笑道:「尊駕有所不知,在下數人藏與積屍中倖免一死,神木令傳人先行離去,臨行之際,吩咐金刀四煞清除積屍,並另有所命,在下三人趁機逃出積屍之外,藏身密林中。」
  黑衣老者歎息一聲道:「此乃本幫前所未有之敗,兄弟徐海,職司巡壇使者,三位可否賜告神木令傳人洋情麼?」
  嚴曉星點點頭,敘說當時經過。
  驀聞店後門外響起爭吵聲。
  黑衣老者面色一變,霍地立起,道:「兄弟去去就來!」迅疾離座而去。
  嚴曉星微微一笑。
  黑衣蒙面少女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蕭文蘭笑道:「星弟盜了三面信牌,被竊之人此刻才發覺,但無極幫非顯露信牌不允與會,所以發生爭吵。」
  黑衣蒙面少女道;「只恐我等難脫隊盜竊之嫌!」
  突見五個身穿兵衫目面陰鷙的黑衫人快步走在座前,一個猥須的大漢,兩目一瞪,凶光逼射,冷笑道:「朋友,在下等身懷信牌可是朋友取去的麼?」
  嚴曉星寒著一張臉不答。
  兩女亦面挾濃霜,默不作聲。
  徐海已自返回,忙道:「郝老大錯了,這三位均是本門弟子。」
  那滿面蝟須大漢聞言不禁一愕,道:「這就奇怪了,兄弟入座飲酒時,信牌仍在,如何不翼而飛?」
  嚴曉星冷然一笑,道:「店家離去之人甚眾,你怎知不是其中之人所為?」
  大漢道:「他們都身懷有信牌,要我等之物何用?」
  嚴曉星沉聲道:「你再想想看信牌有何用處?」
  大漢不禁瞠目結舌,顯然盜去信牌欲混入與會,這無是敵對人物所為,一時之間,僵在那聲做聲不得。
  忽聞,陰惻惻冷笑傳來:「陰山五惡自不長眼睛,盜之人,已然首途離去。」只一條人影急如奔電掠入店內身影一定,現出一銀髮蒼蒼的白衣短裝赤足老者。
  白衣老人少說也有七旬上下年歲,瘦骨嶙峋,一雙黛黑枯瘦的手掌,蓄著銳利長爪。
  嚴曉星抬目望去,暗道:「這白衣老人是何來歷?」喝問徐海。
  徐海亦搖首不知來歷,低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似此節外生枝,我等恐難全身而退。」
  嚴曉星道:「此人似與本幫聚會有關,但不知本幫此次徐海立時接道:「絲毫無關!」
  嚴曉星道:「何以斷言無關?」
  突聞白衣老人怪笑道:「陰山五惡,你是否記得去歲重九深夜所犯的罪行麼?」
  滿面蝟須大漢聞言面色一變,獰笑道:「老怪於天標老兒逼人太甚,我陰山大寨被他放火一燒,蕩然無存,喪身火窟的多達五十七人,有道是血債血還,我郝人龍此舉並無任何不當。」
  白衣老人忽放聲大笑道:「事出必有因,何不說於天標為何放火燒你陰山匪巢之故?」
  郝人龍厲聲道:「多言無益,你我雙方何不就在店外手一拼,勝者為高!」
  白衣老人高聲長笑道:「老夫正要如此!」雙肩疾振,迅疾如風掠向店外耐台灣省。
  陰山五惡互望了一眼,面色凝肅,快步走出店外。
  蕭文蘭忽道:「我想起來啦,此人似外間盛傳息隱甚久的白衣銀神龍翱翔。」
  徐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道:「龍翱翔,竟是他麼?此人武功極高,癖性怪異,獨來獨往,手辣黑心,黑白兩道均罕有知交,陰山五惡恐性命難保!」
  嚴曉星道:「咱們出外瞧瞧。」活出人出。
  徐海急竄前一步,一把拉住嚴曉星道:「你我似不必趟這渾水。」
  嚴曉星冷冷望了徐海一眼道:「徐兄相信龍翱翔是一人前來麼?哼,這座酒店早在嚴密監視中,除了摒臂放手一拼別無他策可安然離去。」說著甩開徐海手臂,昂然邁步走出店外。二人亦隨之而出,徐海定了定神,硬著頭皮隨去。
  狂風四溢,雪地無垠。
  只見白衣龍翱翔立在一株巨木之前,後隨一雙面目逼肖年少男女。
  陰山五惡距龍翱翔三丈外一列人橫身沉樁兩立,郝人龍面目冷森目光注視那一對年少男女面上,臉色一變,低聲詫道:「看來那天晚上我等尚留了活口,一雙男女無疑是於天標孽種!」
  龍翱翔內功精湛,聽得極為清晰,大笑道:「一點不錯,被你郝老大猜著了,你還有何話說?」
  郝人龍獰聲怪笑道:「俗諺人在江湖,生死概不由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閣下何妨道出姓名。」
  龍翱翔聞言目中寒光暴射,哈哈大笑,笑聲高震雲霄,宛如震雷,數十丈內枝頭積雪震得籟簌落下。
  良久笑定,朗聲道:「究竟鳳兒於事明曉,鳳兒知否誰是元兇?」
  少女略一沉吟,答道:「無極幫主!」
  龍翱翔點點頭道:「不錯,目前你們應如何著手?」
  少女纖指一指嚴曉星四人,道:「他們四人與陰山五惡是一丘之貉,在他們身上應該可以找出無極幫總壇所在。」
  徐海聞言魂飛膽寒,轉身雙臂一振,穿空斜飛拔起。
  只聽於姓少年大喝道:「你走不了!」
  徐海身在懸空,只覺後頭皮一緊,命門穴上疾麻,叭噠一聲抖落在雪地上,無法動彈,昏死過去。
  嚴曉星三人仍屹立在寒風中不動,竟視若無睹,面色漠然如水,衣袂瑟瑟飛舞,宛如三具天神,令人望而生畏。
  龍翱翔一皺眉頭,暗道:「怪事,他們三人怎不心懼?」禁不住出一步,沉聲道:「你們三人有何話說?」
  嚴曉星冷冷答道:「在下無話可說!」
  龍翱翔詫道:「為什麼?」
  嚴曉星道:「不為什麼,令徒為父母清償血海大仇,雖孝行可嘉,但你我雙方毫無淵源,互不相識,故無話可說。」
  龍翱翔冷笑道:「好一張利口,此刻你就舌燦蓮花,也無法令老夫相信你等不是無極匪徒。」
  嚴曉星冷冷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龍翱翔目中泛出一抹殺機,道:「老夫絕不妄殺無辜,你等在店中與徐每說話俱被老夫聞悉,尚有顯露無極門中信牌,就此二點,足以證實你等是無極幫中匪徒,狡辯無益,只要實話實說,老夫絕不殺你。」
  二女心中頓感焦急,此刻縱有黃河水也洗洙不清,不禁同望著嚴曉星,瞧瞧他有何話回答。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請問老英雄,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到達燕京途徑只有一條麼?」
  龍翱翔聞言不禁一怔,詫道:「此話何解?」
  嚴曉星道:「在下與令徒一般,也是身負血海大仇,費盡心血混入無極幫中,欲在徐海陰山五惡身上找出無極幫總壇,不料竟遇上此事,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在下心中亦是滿腔憤怨,無奈令徒欲償血仇,故在下未便從中作梗。」
  於姓少年冷笑道:「尊駕說了半天,於某一句均未聽入耳中。」
  嚴曉星道:「在下句句實話,但自知也無法使賢兄發示見信,不過令兄妹如此盲目尋仇生事,前路險危可想而知。」
  於姓少年嘿嘿冷笑兩聲,霍地拔劍出鞘,道:「尊駕速說出無極幫總壇所在,於某可饒你不死!」
  嚴曉星冷然答道:「奉勸閣下,留著有用之身報卻父母大仇,亦可行俠仗義,為武林積德,須知刀槍無眼,動手不死必傷」聲猶未了,於姓少年已自一劍「游峰點蕊」攻出,幻出十數點寒星襲向嚴曉星胸腹重穴。
  嚴曉星身形奇快,退出兩尺,右掌揮出一股無形罡氣,將於姓少年劍勢逼開,左手兩指疾戮向於姓少年右腕,大喝一聲:「丟劍!」
  他出一招兩式,看似平淡無奇,其實神奧已極,此為嚴曉星首死施展師門鄔先生絕學。
  於姓少年只聽喝聲入耳,嚴曉星兩指已奔雷掣電般擊實在腕脈上,一柄青鋼劍脫手飛墜在數尺外雪地上。
  那少女驚呼出聲:「哥哥!」
  於姓少年驚悸未定,面色慘白,額角冷汗如雨淌下。
  少女一躍落在其兄面前,道:「哥哥傷了麼?」手足情深,關懷備至。
  於姓少年搖首道:「未有!」
  白衣神龍龍翱翔雙目炯炯,驚駭不勝,道:「閣下用的什麼武功擊落拙徒長劍,這手法老夫似曾見過,閣下是否賜告師承來歷?」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師門久隱世外,未便實告!」
  龍翱翔雙目一瞪,冷笑一聲道:「閣下委實狂妄得很,老夫恐誤傷了老友門下,故而忍讓,不然老夫一伸手,閣下不死必傷。」
  嚴曉星心中一動,但緊記師言慎勿洩露師承來歷,恐招來無謂煩惱,抬目望了龍翱翔一眼,冷然答道:「未必見得,不過雙方無怨無仇,何必妄動無名,方才在下點到而止,即是此故,老英雄如能讓,在下三人就此別過。」
  龍翱翔大喝道:「站住!」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還有何見教?」
  龍翱翔沉聲道:「老夫未能證實閣下三人不是無極幫匪徒,豈可如此輕易一走了之。」
  嚴曉星知不動手是不行的了,面色一寒,道:「老英雄要動手,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龍翱翔存心欲認出嚴曉星師承來歷,一聲「好」字出口右掌疾弧,一式「流星趕月」疾如雷奔劈了出去。
  忽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且慢!」
  遠處雷丘之後突冒出四條迅快如飛的人物,只見雷玉鳴率同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混元爪侯迪四人。
  龍翱翔攻勢凌厲,如同滿弦奔發,只有身形騰起,半空中一翻,將劍勢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定睛認明來人,不禁滿懷欣喜,哈哈大笑道:「雷兄竟脫險了麼?」
  雷玉鳴道:「不瞞龍兄,小弟就是承蒙這位暗中相助,才能安然逃出匪穴。」說著用手一指嚴曉星。
  龍翱翔不由愕然,面露歉疚神色道:「真的麼?」
  雷玉鳴面色凝肅道:「小弟何曾騙過龍兄。」
  龍翱翔長歎一聲,抱拳向嚴曉星施禮,道:「老朽小不忍則亂大謀,致令閣下功虧一簣。」
  嚴曉星欠身還禮道:「不敢,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但良機已失,恐需耗費甚多時日!」
  雷玉鳴詫異道:「這是何故?」
  嚴曉星搖搖頭,沒有開口。
  龍翱翔一揮手率著兩人從雷玉鳴等人隱去。
  嚴曉星示意兩女亦隱藏近側,伸出解開徐海穴道。
  徐海睜眼醒來,恍若在林中相見,定了定神爬了起來,說道:「龍老賊何在?」
  嚴曉星淡淡答道:「他跑掉了!」
  徐海心中大感困惑,四顧無一人影,雪地上仍棄留陰山五惡血污狼藉,猙獰恐怖的屍體,狂風怒吼,大雪紛飛,銀白的雲片一分一分地增厚,遮蓋那醜惡的屍體及埋了血跡。
  他不禁駭異茫然詫道:「龍翱翔老賊竟是兄台趕跑的了?」
  嚴曉星不禁泛出一絲尷尬的苦笑:「徐兄太看中在下了,以徐兄卓絕武軾,尚無能耐敵得過老賊,在下有何能為驅退他們?不過事有蹊蹺,在徐兄受制之際,我等轉身拔腿就跑,龍老賊等從三人窮追不捨,遠處忽出現四騎快馬,在下耳聞龍老賊驚呼道:「金刀四煞!」
  徐海驚道:「怎麼!金刀四煞也來了麼?」
  嚴曉星點點道:「在下慌不迭地施展八步趕蟾輕功從側向竄逃處隱身,窮極目力凝視遠處,卻無一人影。」
  徐海道:「兄台竟未瞧明他們之間究竟發和一了什麼事?」
  嚴曉星面色一冷,道:「當時逃命要緊,沒有心情留意這些,換在徐兄應如何處置?」
  徐海聽出嚴曉星語氣不善,自知失言,不由面色一紅,強笑道:「徐某失言,兄台萬請海涵我等返回覆命之際無法自圓其說,為此不勝優慮。」
  嚴曉星目中突逼射冷電般光芒,凝注在徐海面上一瞬不瞬。
  徐海不禁膽怯,道:「兄台為何如此望著徐某?」
  嚴曉星長歎一聲道:「徐兄還想回去麼?」
  徐海聞言不禁一呆,瞪著雙目道:「此話何解?」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徐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試問陰山五惡為何失去信牌?此事並非無端,定是為對頭人物偵知,是以盜去信牌,混入其中,此為其一,再從龍老賊及金刀四煞在此現跡,如在下臆測不差,本幫一舉一動,均難逃對頭人物耳目之下。」
  徐海不禁臉色大變,道:「兄台此話委實不錯,你我速速趕往聚會之處」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畫蛇添足,這大可不必了!」
  徐海聞言再度呆住,張口結舌,忖道:「此人鋒芒畢露,機警料事無不過人,但猜不出此人究竟存何用心。」
  半晌,徐海才囁嚅問道:「徐某之意你我急趕去才是必要,兄台為何責備徐某畫蛇添足。」
  嚴曉星冷笑道:「徐兄你是否主其事之人?」
  徐海答道:「主其事者為本幫內堂李成藩香主。」
  嚴曉星沉吟道:「李香主才具徐兄自比如何?」
  徐海道:「李成藩香主武功才華無一不高,徐某瑩火之光,怎敢比擬李香主。」
  嚴曉星望望徐海一眼,道:「李香主此刻尚不知陰山五惡失去信牌及徐兄無故失蹤事麼?」
  徐海赦然答道:「看來李香主已知。」
  「這就是了!」嚴曉星道:「李香主機警過人,必改弦易轍,將聚會處移往他處,否則,此刻必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無一倖免。」隨之微微一笑道:「徐兄認為在下言過其實,你我何妨趕往。」
  徐海聞言沉思有頃,徐徐歎息一聲道:「兄台之言甚實,徐某怎敢腹誹,但我等除了返回總壇外,別無他途。」
  嚴曉星冷道:「四海之大,何處不可身。」
  徐海面色大變。
  嚴曉星忙道:「徐兄指身罹禁制,無法甩脫,否則恐遭慘死了。這倒無坊,在下身旁藏有解藥。」說著取出四顆黑色藥丸,遞與徐海,接道:「此藥可保一年不發,在一年期中保可求得解除禁制之策!」
  徐海接過不勝驚異,說道:「兄台如何身懷解藥,徐某從此不回總壇,本幫高手必天涯追蹤,仍然難躲慘鍇之禍。」
  嚴曉星道:「徐兄不妨虛與委蛇,保全性命要緊,須知神木令傳人立意與本幫為敵,本幫瓦解之期不遠,何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徐海面色一變道:「兄台要叛幫麼?」
  嚴曉星正色道:「三日來在下已是驚弓之鳥,是以在下慮之再三,只覺人生百年,不過電光石火轉瞬間事,我等處世立身,不可不慎!」
  徐海不由面紅耳赤,半晌做聲不得。
  龍翱翔雷玉鳴等人藏身雖遠達十數丈外,雙方對答之言卻清晰入耳。
  雷玉鳴不禁感喟歎息道:「這位老弟才智委實卓絕,看來攻心之計已收效。」
  龍翱翔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默然不語,繼續凝耳傾聽嚴曉星與徐海對答之言。
  只聽徐海咳了一聲道:「目前你我應如何行事?」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在下雖決意離開無極幫,但從此隱姓埋名,退出江湖,更不願與無極幫為敵,至於徐兄在下決不勉強,徐兄是否需趕往聚會之處,在下護法至地頭後即須告別。」
  徐海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台相救之情,永銘五衷,日後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隨即黯然一笑,接道:「兄台立意離開無極幫,徐某也不便問兄台尊姓大名,兄台兩位同伴咧?」
  嚴曉星道:「逃難分散,不知現在何處。」
  徐海道:「那麼你我走吧!」
  兩人相偕而行,快步如飛而去。
  雷玉鳴等人遠遠遙躡兩人之後,龍翱翔忽見道旁驚鴻疾閃般掠出兩條人影,正是蕭文蘭與黑衣蒙面少女。
  兩女疾掠在雷翠瑛身側,娓娓低語。
  雷翠瑛巧笑嫣然,如遇故舊。
  徐海所擇之徑,均是偏僻崎嶇小路,愈行愈險,浩途只見懸崖百丈,峭壁千仞,天風狂勁,人行其間,搖搖欲墜。
  徐海忽身形停在一處懸崖上,面現詫色道:「兄台料得果然不錯,由此崖下得絕壁,谷內隱藏著一所寺院,乃今日聚會之處,但崖上埋有伏樁,怎麼一無動靜,顯然李成藩香主已改弦易轍。」
  嚴曉星道:「不論如何,你我應下去瞧瞧!」
  徐海應了一聲好,兩臂一張,躍身落上一座崖嘴,緊握著一株山樹,腳尖點在崖壁上滑下谷去。
  嚴曉星如法泡製,瞬息間落於谷底。
  谷中多生長常青喬木,聳干入雲,枝葉濃翳遮空蔽日,陰森森地令人寒噤。
  嚴曉星目力絕佳,林木遠處隱隱現出一角廟牆,及至臨近,只見這寺院已荒涼殘敗,久無人居住,積雪掩蓋下愈顯得清冷淒涼。
  嚴曉星低聲向徐海囑咐道:「徐兄不可多說話,李香主雖似已去,必留下伏樁暗中監視,若不慎失言,恐罹喪生之禍。」
  徐海聞言,心神猛剔,不由自主的泛上一股奇寒。
  兩從並肩步入大殿,不由面色大變。
  原來昏暗大殿內,燃著一隻巨燭,紅光搖曳下,可見殿中放著七個蒲團,其上端坐著兩僧、一道、二尼、二俗,低肩彎眉,宛如入定靜坐模樣。
  嚴曉星咳了一聲道:「徐兄,李香主已離去,你我何去何從?」
  徐海似聽而無聞,兩道神光凝神在一具坐像上,久久才出聲道:「這七人都死去了麼?」
  嚴曉星頷首答道:「徐兄目光銳利,他們均死去不久,此非善地,你我速離,尋覓李香主行蹤,免得金刀四煞跟蹤而至。」
  突聞一聲陰森刺耳語音傳來道:「徐海,你是說金刀四煞跟蹤而來麼?」
  一條黑影由殿角宛如鬼魅凌風疾掠而出,瘦長面龐,鷹鼻獠牙,禿眉豆眼,目中逼射兩道懾人藍芒。
  徐海一見此人,不禁嚇得魂不附體,躬身施札,顫聲道:「荊香主,你老人家還留在此地麼?」
  那黑衫人陰陰一笑道:「金刀四煞為何知道此處,分明是你不慎,敗露行蹤,引他們來此。」
  徐海面色大變,道:「荊香主明鑒,屬下怎會引他們來此?」
  嚴曉星朗聲道:「是非尚未察明,荊香主不可妄自斷黑衫人大喝一聲道:「你是何來歷,竟敢出言犯上?」
  嚴曉星道:「屬下乃西門玄香主字字段主,這話並無犯上之意,香主何能用莫須有之罪加之。」
  黑衫人不禁氣得為之語結,目光炯炯露出殺機,冷笑一聲道:「好,你只要能說出理由,本香主可饒你不死。」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身在江湖,本就不畏死,屬下投效本幫,忠誠不二,香主以生死二字脅迫,令人齒冷。」
  黑衫人大喝道:「你真不怕死麼?」
  徐海心中大點,深知這黑衫人乃無極幫中武功高絕,最心狠手辣,人稱毒手閻羅荊廣,暗責嚴曉星為何觸怒這魔頭不禁心急如焚。
  嚴曉星冷笑道:「屬下兩人性命本屬微賤,不足掛齒,但香主性命亦恐難保,金刀四煞一至,這座大殿立時橫屍三具,血濺七尺。」
  荊廣面色一變,獰笑道:「金刀四煞又非三頭六臂,豈奈我何,你們依然免不了一死!」
  嚴曉星朗笑一聲道:「就請香主賜屬下一死。」
  荊廣聞言一呆,不知從何處泛上一股寒意,膽怯不敢出手。
  徐海忙道:「香主明鑒,屬號出在陰山五惡身上,五惡血洗口外鎮北鏢局於天標滿門,卻不料於天標的一雙子女於中龍於中鳳在事前投在白衣神龍龍翱翔門下,聞得噩訊,天涯追蹤陰山五惡」
  他滔滔不絕地將詳情敘說了一遍。
  荊廣面色略霎,目光注在嚴曉星面上道:「如此說來,龍翱翔似非金刀四煞同路?」
  嚴曉星道:「屬下那時逃命要緊,無暇顧及他們雙方是否同路。」
  荊廣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說過不怕死?」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之別,豈可一概而論?」
  一陣寒風湧入,隨風傳來一聲清徹長嘯。
  嚴曉星不禁面色微變道:「金刀四煞!」
  徐海嚴曉星兩人身形一躍,杳入殿後沉沉陰暗中。
  荊廣突轉身掠人破敗神龕中。
  殿內沉寂似水,陰森恐怖。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殿外雷疾風票鎰入,四條黑影,落在七座人身座像前,現出面目森冷的金刀四煞。
  四煞肩後四柄金刀,泛出閃閃寒光,生似欲奪鞘飛出,只四煞相顧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冷出聲道:「這七人分明是武林知名人物,不久前遭無極幫毒手,借我等兄弟在此之前從未行走江湖,未知這七人是何來歷。」
  另一人冷笑道:「不料無極幫倒行逆施,屠戮無辜,竟不知斂跡,速稟白主人,及早殘除無極幫,須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好,我弟兄四人暫將七具屍體掩埋好再行離去。」
  金刀四煞正欲移動七具坐屍。
  忽聞不遠處傳來毒手閻羅荊廣陰惻惻冷笑道:「不要妄動,這七位均是活生生的人,若以掩埋,豈非永無生還之望。」
  「尊駕是誰?」一人目中神光凝注在神龕內,右掌徐徐抬起。
  荊廣冷冷答道:「閣下別問兄弟是誰,兄弟可以把這七位來歷給四位說明,左首第一位銀鬚清瘦老僧乃五台明月禪師,第二位乃少林蒲田下院七雲上人,第三位乃勞山清宮普法天尊,那面目逼肖的一雙中年尼姑,就是滇中圓海青螺嶼無相雙劍追運動耀魄賊尼。兩位俗裝老者,一是青城綿掌呂子元,一是崆峒三絕手邊烈。」
  金刀四煞聞言駭然猛凜,這七人都是卓著盛名,譽滿四海的武功要名宿,不料竟被無極幫主暗算,四煞中一人大喝道:「他們七人遭何人暗算?」
  荊廣陰惻惻一笑,答道:「七人系罹受無極幫主之極奧奇的手法制住,不明解救之徒,最好不要妄自出手解救,否則心眼立斷而亡,愛之反而害之!」
  四煞暗暗心驚:「尊駕向我等四位說明七人來歷何故?」
  「無他,借四位之口,傳揚江湖,七人同門至友定聞訊,趕來搶救,無極幫主說只要有人能得他這奇特手法,立時退隱江湖,永不再出。」
  「這話是無極幫主親口說的麼?尊駕空言無憑,我等無可採信。」
  荊廣冷冷答道:「相信與否,端在四位,兄弟無法勉強,可惜無極幫主片刻之前離開此處,四位他日若有緣必然晤而,那時問他也不遲。」
  「不論尊駕之言是否真實,那無極幫主暗算明月禪師等七人並非無因。」
  「不錯!」荊廣答道:「凡事有有因,明月禪師等七人自負望重非但不允與無極幫主結盟為友,而且出言觚辱,故無極幫主,無可容忍,施奇奧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將七人制住。」話聲略略一頓,又道:「也藉此警告神木令傳人,別妄念與無格胡為敵奪取驪龐谷藏珍,非是無極幫主懼怕神木令傳人,而是敬重神木令,若執意為敵,禍恐延及。」
  金刀四煞中一人,立時揚聲大笑道:「我等主人未必懼怕無極幫,危言恫嚇無用,尊駕是否也是無極幫中人,說時右臂行功,突然一翻,欲朝神龕劈去。
  荊廣大喝道:「住手!你不要這七人活命了麼?兄弟一手之間,這七位武林名宿便從此永絕入寰了。」
  「這與我何干?」
  荊廣冷冷一笑道:「豈不知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四位將何以為武林交待?」言畢語聲戛然,微微可聞一陣衣袂帶風之聲。
  金刀四煞情知荊廣已離去,相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向明月禪師腕脈探去
  荊廣迅疾無倫掠離神龕,閃出寺外,只覺心神猶悸,面對金刀四煞禁不住地泛起一股無名寒意,他決定回轉總壇覆命,也顧不得再問徐海嚴曉星生死吉凶了。
  他猛感頸後一陣噬痛,不禁面色大變,顧身四顧,卻不見一人影蹤,頸後噬痛仍然,伸手一摸,觸指有物,五指迅即捏住拿下,只見一隻白色,大如古錢般蜘蛛,鼻中冷一聲,用腳踩死,一臂一振,疾步如飛,瞬即杳失在白雪茫茫遠處。
  寺外樹後人影閃,陸續出現冷面秀士龐雨生,百足天蜈皇甫炎等黑道知名豪雄十數人。
  百足天蜈皇甫炎至今身份未明,他自稱寧為雞首,毋為牛後,何能為無極幫主為虎作倀,雖然如此辯解,但黑道人物本利害相關,互為利用,哪還有什麼道義存在。
  冷面秀士龐雨生目光凝望毒手閻羅荊廣遠去消失的人影緩緩轉面冷冷一笑道:「我等且去寺內瞧明有何踩蹺!」
  黑道豪雄隨著冷面秀士魚貫入寺,只見金刀四煞面對著五台明月禪師七具坐身漠然不動。
  殿角散立著雷玉鳴及子女雷俊峰雷翠瑛混元爪侯迪,尚有白衣神龍龍翱翔及兩徒於中龍於中鳳。
  還有多人散聚在殿內,其中冷面秀士僅相識東斗天君葛元良神鷹七式廖獨處,余外嚴曉星、徐海、許飛瓊、蕭文蘭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塞上隱叟祝秋帆、病金剛孟逸勇、元中怪乞孔槐均易容改裝以掩來歷。
  冷面秀士一眼瞧出那七具坐身上是何人,不禁面色大變,向葛元良望了一眼,詫道:「此處發生了什麼變故?」
  葛元良冷冷地答道:「龐老師明知故問,葛某也不知明月禪師等人為何這般模樣。」
  冷面秀士低聲道:「金刀四煞為何在此?」
  葛元良搖搖頭默然無語。
  冷面秀士只覺氣氛變得異常恐怖,令人喘不過氣來。
  突聞金刀四煞中一人輕喟一聲道:「不知無極幫主用的什麼手法,制住七人,體內真氣相互逆沖,若妄行我妥穴,心脈立斷,口噴鮮血而,各位中不管武功卓絕,才華極高之士,也許可以解開這七位武林名宿,恐氣血久滯,落得一個終身殘廢!」
  冷面秀士走了過去,伸手細察七人脈象,心震懼異常,暗道:「這是什麼武功?」
  他本才華極高之武林奇才,一身所學正邪博雜,聰穎異常,無論什麼奇奧武功,大部觸類旁通,而且還有過目不忘之能,但此次卻難倒了他,從明月禪師等人體內真氣運行情形,竟無法察出以鑒端倪。
  嚴曉星一直目光凝神殿外不聲不語,跌入一片沉思中。
  許飛瓊忽向嚴曉星低聲道:「星弟,你在想什麼?」
  嚴曉星哦了一聲道:「小弟在想應如何解救這七位武林名宿,免引起一場武林血洗浩劫,當然解鈴還是繫鈴人,但無極幫主絕不可能出爾反爾,不過凡事總有一個解決之策,小弟不信除了無極幫主之外就無他人可以解救。」
  許飛瓊突用語聲傳道:「星弟是神木令傳人,你那兩位恩師一身所學均曠絕蓋世,難道你竟束手無微策麼?」
  嚴曉星搖首郝然道:「雖然得天獨厚,但武學一道,浩瀚若海,窮畢生之力所得者不過十一,更非一蹴即成」
  說此,但聞金刀四煞中一人道:「龐老師有解救之法?」
  冷面秀士答道:「信如閣下所言,七位武林名宿體內真氣逆沖,妄行解穴,必心脈立斷,口噴鮮血而亡。」話聲略略一頓,又道:「四位主人何在,他必有解救之法。」
  「敝上方才離此,他有解救之法,何能袖手不答。」
  冷面秀士長歎一聲道:「如此說來,無極幫主無人可制的了?」
  「這倒未必。」廖獨不禁冷笑道:「無極幫主必有所懼,天下之大,奇人輩出,他此舉實含有深意。」
  冷面秀士微露驚容道:「莫非無極幫主施展的金鉤釣餌之策。」
  廖獨點頭道:「不錯,正是此意。」
  冷面秀士略一沉吟道:「在下有一點不明,明月禪師等均是當代武林名宿,功力已臻化境,憑他們七人之力聯臂合攻無極幫主,雖未必勝也不致落敗,何能七人同時被制,請問四位可曾察出端倪麼?」
  嚴曉星突咳了一聲道:「此話不難臆測」
  冷面秀士冷笑道:「你是何來歷,誰人與你問話!」
  混元爪侯迪大笑道:「龐雨生,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就憑你這點微末技藝,他還不將你瞧在眼內。」
  冷面秀士不禁滿面通紅,眼中逼閃怒芒。
  只見嚴曉星手掌一擺,道:「倘在下猜測不錯,明月禪師七人至今仍在夢中,除了七人外,尚有一位與他們相交莫逆,用傳柬邀約他們來此聚會」
  冷面秀士沉聲問:「閣下從何斷言尚有一人?」
  嚴曉星微微一笑,手指地面道:「明月禪師坐處左側,尚遺有一蒲團痕跡,雖經撤除,匆促拂拭,仍依然隱約可辨,殿內光線幽暗,燭光搖閃,不窮極目力,無法察見。」
  群雄聞言,凝注嚴曉星坐處左側,果有一圈蒲團微痕,不禁暗暗欽佩嚴曉星心細如髮,目光銳利。
  雷玉鳴道:「正如閣下所言,然此人必為無極幫主收買。」
  嚴曉星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無極幫主就是此人,這兩者均是猜測之言,不難水落石出,真像大明,在下料測明月禪師等人正坐息行功時,為迷魂魔法所乘,一時之間,神智為控,失去抗拒之力,使無極幫主從容施展辣毒手法制住七人。」
  冷面秀士內心極為讚許嚴曉星剖理入微,無詞可答。
  只見嚴曉星太息一聲道:「無極幫主手段委實辣毒無比,非但使我等無法妄行伸手解救,而且不能搬移明月禪師等七人離此寺外。」
  雷玉鳴大聲道:「這為什麼?」
  嚴曉星道:「一經搬動,心脈立斷!」
  群雄聞言不禁大驚失色。
  冷面秀士忽然想起一事,道:「就在龐某來此之前,發現一人在寺內竄出,諸位並無察覺麼?」
  金刀四煞中一人道:「此人乃是無極幫中高手辣手閻羅荊廣。」
  冷面秀士詫道:「四位為何輕易讓他逃離?」
  雷玉鳴接道:「荊廣以七人性命作脅,為保全七位武林名宿活命,才讓他安然離去,他不過是未徒之輩,殺死他也未必有多大益處!」
  冷面秀士頷首微笑道:「英雄所見略同,龐某在他身上已做了手腳,可逼使荊廣自動找上龐某。」
  百足天蜈皇甫炎不禁失聲驚道:「可是那只毒蛛麼?」
  冷面秀士點點頭道:「:「正是,只是龐某獨制解藥可治。」
  金刀四煞忽轉面目注了冷面秀士一眼,道:「我等必須趕上去與主人會面,望諸位同心戮力,共殘此獠,不然武林之中將永無安寧之日了。」說罷快步如風走出殿外面去。
  冷面秀士目光望著殿外,冷冷一笑道:「金刀四煞雖非常人,但似嫌倨傲,竟然我等之中無一可使他們信賴之人!」
  廖獨冷冷笑道:「當年神木令主者獨來獨往宛如天際神龍,難見首尾,俗諺青出於藍,他縱然信賴,也未必到你姓龐的頭上。」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大喝道:「廖老師處處言語相逼,存心為何?」右掌忽起如電光石火擊向廖獨天靈蓋,掌沉力猛,他已動殺機,欲一擊將廖獨斃命。
  只見一條人影飛快疾掠而至,五指奇巧無比扣向冷面秀士腕脈穴,冷笑道:「此處怎是你逞兇的地方!」
  指風如割,冷面秀士心神一凜,趕緊撤掌倒躍開去,定睛一瞧,只見是嚴曉星。
  嚴曉星道:「難怪廖老師出言譏諷,似你這等出手陰毒,委實令人齒冷,江湖中傳說冷面秀士只知利害,擅用心機,不能與人同舟共濟,器重狹隘,無法共事,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冷面秀士朗笑道:「燕雀豈知鴻鵠之志?龐某雖然偏激剛愎,手底從未妄殺無辜。」
  嚴曉星道:「廖老師與你並無不解之仇,如非在下及時搶救,豈不是作你掌下冤魂。」
  廖獨大笑道:「兄台太小覷廖某了,就憑他也取得了廖某性命?」雙掌一分,接道:「倘不見信,就在此處拚個高下如何?」
  冷面秀士心機卓絕,察覺群雄對自己有不滿之意,縱然分出高下,也難善了,眼珠微微一轉,道:「龐某此刻想明白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恕龐某不奉陪了。」轉身颼地掠出殿外。
  皇甫炎等人亦相繼快步離去。
  嚴曉星道:「無極幫主此著辣手高明之極,使人棘手難措,有勞諸位搜覓殿內外有無賊徒凶邪潛隱,再行商量大計。」
  群雄應聲紛紛走出,僅餘下嚴曉星許飛瓊、蕭文蘭、雷翠瑛四人。
  嚴曉星在殿內來回踱步,腦海波濤起伏,這是一極辣手難題,應如何釜底抽薪解開此一死結。
  三女聚在一處也不打擾嚴曉星,竊竊私語。
  約莫半頓飯光景過去,群雄紛紛走回大殿。
  雲中怪乞孔槐道;「寺外五里方圓這內,均無人潛跡,老朽已布下伏樁,如有人侵入,立來傳訊報知。」
  嚴曉星道:「無極幫主此舉非欲借我等之口傳播開去,後來武林黑白兩道高手再一網打盡,所以在下料測三日後,無極幫主必遣人前來佈伏,這三日期中他須遍佈耳目,偵視武林一舉一動」話聲略略一頓,又道:「故我等在此三日期中必須將這七位武林名宿移去,另換七具假身。」
  呂鄯詫道:「老弟不是說過不能移動麼?」
  嚴曉星道:「在下片刻之間忖出暫行解救之策。」
  武林群雄聞言不禁面泛喜容。
  嚴曉星道:「這消息萬不可傳揚開去,即是明月禪師等同門亦不能顧預聞。」
  姜年大年說道:「這為什麼?」
  嚴曉星道:「在下相信江湖各門派中均有無極幫黨羽臥底,人心難測,我等不可不慎重行事。」
  武林群雄點點頭。
  在兩日內,群雄分頭行事,尋來七個必死的死囚,以易容之術作為替身,迅疾離去趕往燕京。
  第三日。
  寺外銀雕玉琢,寒梅吐蕊,散出淡淡清香。
  牆外一株斜枝柯奇松後突然閃出面目奇醜,猙獰恐怖的雙判,穿著一身寬大白色長衫,迎著狂風瑟瑟飄舞,令人不寒而慄。
  大判田敦明忽雙掌交擊,啪啪啪三聲,清脆遠播,牆內迅疾冒出三條人影,悄然落地。
  其中一面色瘦削的漢子躬身掌道:「兩位香主,寺內外遍無人跡,看來武林群雄均已離去了。」
  男敦義雙眉一皺,道:「他們無法解開明月賊禿等七人穴道,知難而退,但武林群雄卻可逗留寺內三日,其中必有蹊蹺。」
  大判冷笑道:「你情太多疑了,武林群雄不能見死不救,是以留此欲設法施治,但幫主武功如何奇奧,不敢妄自伸手一如幫主所料,你我速依計行事,靜待武林人物人伏。」
  雙判颼地飄身而起,翻越寺牆,進入大殿,只見七具坐身宛如木雕泥塑般,竟無法察覺其偽。
  田敦義忽面色一變,道:「老大,你瞧那樑上是什麼?」
  大判仰首一望,只見樑上釘著一隻人手,並一方白紙,雙肩微振,倏地騰身拔起,五指接下那張白紙。
  紙上留有字跡:「敬告汝主,勿倒行逆施,速解開明月禪師等七人穴道,如有損傷毫髮,無極幫定遭血洗。」
  下款繪有一隻神木令及四把金刀。
  酆都雙判雙肩猛剔,目中逼射懾人凶芒,傑傑怪笑。
  田敦明道:「老二,神木令傳人無法救治明月賊禿,尚敢危言恫嚇,那只人手是何人的?」
  田敦義搖首道:「這就不知了,情勢發展至此,幫主說此乃一鬥智之局,不可力取,幫主偵知對方十二月初,欲去天後宮查探本幫隱秘。」
  田敦義大驚道:「對方是如何偵知的,必是本幫有人洩漏機密。」
  田敦義冷笑道:「幫主佯裝蒙若無知,在天後宮內設下陷地井,若然來人是神木令主者,必可生拎活捉,永除後患。」
  殿樑上一條黑影疾如狸貓一閃而出,身法奇快,迅即無蹤。
  十二月初八,當地俗稱臘八日,京中大家小戶均充滿著過年氣氛,但大雪紛飛,寒風如割,街巷中依然行人熙來攘往,滿街叫賣,隨風飄揚。
  大街盡頭胡同忽轉出一種馬車,車把式戴著一件厚厚的披風,羊皮祆褲,約莫三十上下年歲,濃眉大眼,黃淨臉膛,透出英悍神態,挺捧著長長馬鞭,不時拍地抽動,高踞在車轅上,吆喝出聲。
  馬車華麗異常,一望而知系官紳富豪家御,兩匹口外烏雲踏雪良駒,馳騁如風。
  車後隨行奔馳著四騎,騎上人一色僕隨模樣,錦衣鮮明神態倨傲。
  馬蹄得得,車行轆轆,片刻間已穿行了五條巷街。
  車內傳出嬌滴瑩聲道:「李二,天生宮快到了嗎?」
  車把式高聲道:「小姐,別急,這就到了。」
  須臾,車把式呵唷一聲,馬車停下,已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前停下。
  車後同騎霍地躍了下來,先行入廟。
  李二緩緩下得車轅,搬開縫簾,高聲道:「,少爺,小姐,天後宮到了,請下車吧!」
  車中首先走下一個俊美如玉少年,頭戴軟帽,星目膽鼻,唇紅面白,身著一襲天青團花襖袍,霜白色毛裘隱現袖角襟底,口角含笑,愈顯得俊俏迷人。
  接著兩個老媽子挽著一身紫緞襖褲明艷照人少女,嫣然嬌笑道:「弟弟,這就是天後宮麼?」
  那少年點點頭道:「不錯,這麼寒冷的天,娘怎麼想起叫咱們姐弟來敬香的。」
  少女嗤的一笑道:「如不是娘發怒,你還賴著不來,這是娘的心願,你我不順著點,爹回來有你罪受的啦。」
  少年雙肩微微一振,仰首一望,只見門楣上緊立著一塊「天生宮」金匾。
  門側分書一聯:「皇恩浩蕩常流海,自神禹後一人善德在水,後德巍峨獨配天,由大宋來千古宗祀配天」。
  字體剛毅雄渾,筆力千鈞。
  四個僕隨領著廟祝走出,道:「小姐,少爺,可以進香了。」
  少年道:「老太太嚴命不可草率進香,致褻瀆神靈。」取出一錠白銀,接道:「吩咐廟祝,準備一席齊銀香供,我等在靜室中敬息。」
  廟祝接過銀兩,連聲稱是,眉目間現出重憂。
  那少年負手走入,一雙僕婦挽著少女蓮步姍姍後隨著,穿過側院,走入一間靜室中。
  這間靜室倒也窗明几淨,案頭熱著一爐檀香,瀰漫著沁人肺腑的清香。
  天起慢慢的暗了下來。
  廟祝入房點著了一盞油燈,張羅花水素食點心,眉目間憂慮之色仍未消除。
  少女忽向廟祝嫣然一笑道:「你老人家似有什麼心事般可否說出,咱們多少可出點主意。」
  廟祝年歲約莫六十開外,背部微駝,顯然老邁龍鍾,聞言搖首苦笑道:「小姐少爺不要多問,不要為了小的招來進一步危難。」
  俊美少年劍眉一剔,道:「這是什麼話,你有什麼危難趕緊說出。」
  廟祝廟巍峨囁嚅道:「今晚有江湖凶邪在此天後宮中內聚會,只求小姐少爺盡快的回府,小的就感激不盡。」
  少年冷笑道:「京畿內哪容得什麼江湖盜匪圖謀不軌,李二,速將老爺的名片拜帖請徐海總捕頭。」
  廟祝神色大變道:「梅少爺最好聽小的之言,否則禍將莫測。」
  少女秀眉一皺,低聲道:「弟弟,最好別生是非。」
  俊美少年鼻中輕哼一聲,右掌一揮,道:「你走吧!咱們與他們河水不犯井水,你去通知他們另擇時地。」
  廟祝喏喏連聲退了出去。
  須臾——
  案頭燈火一暗,室內忽多出一黑衣老者,面目森冷如冰,懾人凶芒注視著貌美少女,嘴角忽咧著一絲獰笑道:「想不到兵部右侍郎有這麼一個美貌的女兒,可惜老夫生平不喜美色。」
  少年大喝道:「你是何人,怎敢闖入我等靜室。」
  老者冷冷一笑道:「別說這小小的天後宮,就是紫禁大內老夫亦如入無人之境!」
  少年右腕一抬,迅如雷光石火般抓出。
  老者面色一變,道:「想不到你也是會」右掌平封一抓去。
  言尚未了,少年手法迅快奇奧,五指一把扣住了老者腕脈要穴。
  少女發出銀鈴般嬌笑,纖手微揚,數線銀芒電閃射了出老者只覺胸腹數處要穴一麻,不禁面色大變。
  少年冷冷一笑道:「燕京城乃藏龍臥虎之處,憑你這點微術技藝,也敢橫行無忌,你是何來歷,速速據實道出!」
  老者只覺體內蟲行蟻走,真氣逆竄,便知必無境理,但又不敢倔強,道:
  「老朽是無極幫中人!」
  少年詫道:「無極幫!少爺從未聽說過江湖中有無極幫之名。今晚聚會尚有多少人?」
  老者答道:「尚有十七人。」
  少年道:「他們都來了麼?」
  老者道:「五鼓時分俱至,此刻僅老朽一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無極幫在此聚會何故?」
  老者默然不答。
  少年五指一緊,只見老者額角冒出豆大汗珠順著淌下來,面色慘白如紙,目露驚悸。少女忽纖手再度一揚,數縷銀芒穿窗射出。只聽窗外傳來一聲悶哼,轟然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