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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朝陽道上,江面上泛起金麟霞彩,映得要凋衰柳別有一番畫境。
  岸旁擺著十數艘三篷巨舟已有四五艘曳帆急駕向江心而去,登舟之人多半都是武林人物裝束,石中泉嚴曉星三人疾奔而至。
  石中泉望了那些巨舟一眼,向一艘將要滿載欲行舟中走去。
  嚴曉星道:「這江岸停泊舟群均是往清水村去的麼?」
  石中泉答道:「正是。」
  嚴曉星隨著石中泉高雨辰登舟入船後,只見艙中已有十數人在,在他們三人接著魚貫五人入艙,瞧著那名偷天二鼠,病金剛孟逸雷,淮上隱叟祝秋帆,老化子孔槐易容改裝故作互不相識,正襟危坐艙板上,臉色肅森。
  只覺船身一陣晃動,已悠悠離了江岸駛向江心。
  忽聞艙內發出一聲森冷澈骨冷笑道:「石中泉,你還記得洒家麼?」
  石中泉循聲望去,只見一頭戴金箍,披髮垂頸,一臉橫肉灰衣短裝頭陀,不由哈哈朗笑道:「你就是骨化成灰,石某也認得出來,毒僧!令師火龍梭費光也來了麼?」
  毒僧陰惻惻笑道:「石中泉,你這是明知故問。」
  石中泉招之以冷笑道:「毒僧,你呼喚石某是否想攀親帶故欲石革帶入清水村,依石某之見,你入得清水村最好乖乖的循規蹈矩。不要倚仗一雙毒掌,暗算傷人。」
  毒僧陡地立起,目露凶光,抬著一雙肉掌,噙著森森獰笑,往石中泉緩緩逼來。
  艙中群雄面色大變,均捏著一把汗,為石中泉擔憂。
  但見毒掌掌心由紅轉青,由青變紫,分明已蓄滿真力,欲擊斃石中泉。
  石中泉面呈緊張之色,目光沉凝,雙掌橫胸待發。
  驀地,一道寒光疾閃,只聽毒僧發出一聲淒厲慘嚎,血光迸現,身形仰面就倒。
  艙板上多出一雙血跡淋漓斷掌,鮮血紅中泛紫。
  毒僧斷腕中鮮血湧如注,雙眼怒瞪,面色猙獰,身軀顫動了幾下氣絕而死。
  艙中群雄見確斷毒僧雙腕之人卻是站在石中泉身旁的嚴曉星,面露駭異之色。
  石中泉心中暗驚道:「羅剎門下怎麼有如此高的武功。卻不得不肅容稱謝,道:「石某不才,為趙兄帶來一場隱憂,毒僧雖死,他身後卻都是凶神惡煞,石某實感歉疚。」
  嚴曉星道:「江湖凶險,身為武林中人怎怕得這麼多。」說著走前將毒僧屍體及斷掌棄投江心並濯水沖洗血跡。
  群雄竊竊私語,只有坐在一角,面色冷肅,宛如老僧入定默默無語。
  船仍在繼續駛行者,寒風狂勁,船身不停地搖擺著,艙底水流潺潺。
  群雄似憚悚無聲,不時地偷觀嚴曉星神色。
  只見一髮鬚斑白老叟輕輕咳嗽一聲,在身旁抽出一支汀妃竹煙管,就唇咬住,從煙袋內撮出黑黃煙絲裝上,死火鐮石敲燃紙媒,呼呼的猛吸。
  驀地,老叟雙目怒瞪,悶哼出聲,身形歪倒在艙壁上,手中煙管墜下,口內噴出濃煙。
  突見一身長魁梧的大漢霍地立起,目注嚴曉星冷笑道:「這就是兄台的不是了。」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事實未明白之前,尊駕別妄自出言斥責在下,如不見信,哪位請吸一口煙試試。」
  那大漢聞言不禁一怔,目光向一白淨臉中年文士望去,中年文士似不信其事,取過煙斗就著紙媒重重吸了一口,突面色大變,天暈地轉,轟冬倒下,口中吐出白沫,面膚抽縮泛出痛苦不勝之色。
  艙內群雄大驚。
  大漢漸惶愧疚已燃,朝嚴曉星深深一揖,道:「兄弟出言不慎,冒犯兄台,願領重責。」
  嚴曉星哈哈朗笑道:「情急出手,事出無奈,休說尊駕換在別人也一樣要責怪在下,此人雖志在在下,卻心懷歹毒諸位也一併計算在內。」
  石中泉道:「此人是誰,趙兄知道來歷否?」
  嚴曉星搖首答道:「不言而喻在與毒僧是一丘之貉,」說著走向老僧之前,卸開臂腿數處骨骼,解了穴道。
  老叟長長呻吟一聲,睜開雙眼,察覺四肢被卸,真力消失,面色不由慘變。
  嚴曉星冷笑道:「閣下最好將來歷姓名及前往清水村有何毒謀從實見告。」
  老叟獰笑了笑,道:「無可奉告!」
  嚴曉星微微一笑,兩指點在心腑中無名穴道上。
  老叟只覺遍體似蟲行蟻走,酸筋蝕骨,不禁滋淚橫流,雙肩顫抖,口中呵呵哀呼。
  那滋味委實難受之極,任是鐵澆銅鑄的漢子也無法挺熬,顫聲道:「小
  人願說」
  嚴曉星伸手解了老叟的穴道,冷笑道:「如有一言不實定要使你受盡七日陰火焚身之苦。」
  老叟痛定思痛,絲毫不敢隱瞞,說明奉了三魔雙判之命,察視雷玉鳴生死真假,施展絕毒烈火燒燬棺木,逼使雷玉鳴現身。
  嚴曉星道:「如此說來,三魔三判心疑雷老英雄詐死麼?」
  老叟道:「正是!」
  嚴曉星道:「這是何故?」
  老叟道:「今日系托定印證武功之期,雷玉鳴突然暴病死去,令人無法置信。」
  嚴曉星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生死二字豈能逆料,何況雷老英雄與三魔雙判並無不共戴天之仇,恐其中另有毒謀。」
  老叟苦笑道:「這就非小的所知了。」
  嚴曉星注視老叟一眼,道:「雙判三魔遣來清水村的決非你們二位,必還有其他人,速速說出。」
  老叟暗歎一聲道:「共是十三人。」接著詳細說出十三人各自形象及任務。
  艙中群雄不禁駭然色變。
  嚴曉星道:「這船內還有你的同黨麼?」
  語音尚水完了,艙中立有三人面色大變,身如箭射向艙外撲去。
  石中泉及高雨辰迅快出掌,虛空擊去。
  三人尚未竄出艙外,如受千斤重擊,慘曝出聲叭噠墜地艙中,心脈震斷氣絕而死。
  嚴曉星道:「有勞石兄施展凌波渡水輕功先行登岸入村通知雷老英雄家人弟子準備防患。」
  石中泉應諾飛身出艙而去。
  高雨辰暗道:「此人已不但武功臻化境,而且智慧才華無一不高,羅剎谷從此崛起武林,不可輕視矣。」
  船行泊停岸旁,群雄魚貫上岸,只見清水村外白幔白帳十里,鼓樂喧天,人群擁擠不堪,不見一點歡愉之色,似心頭沉重之極,冷肅漠然。
  突然見一玄衣勁裝漢子趨前,抱拳一拱道:「哪位是趙春城大俠及高少堡主?」
  高雨辰道:「在下就是高雨辰,這位是趙老師。」
  勁裝漢子抱拳道:「小的奉了少主人及小姐之命來此引接。」說著向同舟登岸群雄笑道:「朝鋪有白沙的小徑走去自有迎賓之人妝待前往靈堂,恕小的失禮了。」言畢略一沉忖,向嚴曉星高雨辰兩人欠身道:「小的帶路!」
  嚴高兩人隨著勁裝漢子,快步轉入一片陰暗林中。
  林內凋葉殘枝滿徑,風動狂嘯,寒氣刺骨,勁裝漢子竟越走越快。
  勁裝漢子似賣弄輕功,但察覺嚴高兩人始終隨著身後兩尺之處,如影隨形,不即不離,不禁心中暗驚。
  樹林外隱隱可見一片櫛比連綿高牆大屋,一道黑漆小門外站立著一人,正是石中泉,目睹嚴高二人走來,急趨著數步迎著說道:「毒僧同黨十一人俱在嚴密監視之下,雷老前輩哲嗣雷俊峰及雷翠瑛事前已有萬全的準備,他們現在靈黨不能分身,托石某轉致歉意。」
  嚴曉星道:「這不敢當,請石兄領路帶往靈堂弔祭。」
  降魔八掌雷玉鳴住屋異常宏偉,重門疊戶,精舍樓閣,氣派非凡。
  走近前院,隱隱聽得哀樂奏鳴之聲。
  高雨辰道:「雷老前輩真的仙逝了麼?」
  石中泉面色莊肅,答道:「眼前仍是一不可能之謎,依石某猜測,恐雷俊峰雷翠瑛均無法知情。」
  高雨辰詫道:「為什麼?」
  石中泉道:「哀痛悲苦,須出自內心真誠流露,絲毫作偽不得,若雷老前輩詐死,他們兄妹神態之間便可察出真偽來北弔祭的不乏目光銳厲,料事如神之輩,恐難瞞得過去。」
  高雨辰不禁恍然大悟。
  嚴曉星行走之間,默不作聲,似在沉思。
  前院中拱蓋成一座寬大天棚,素幔輓聯林立,佔地甚廣靈堂佈置得極為堂皇。
  嚴曉星三人弔祭,哀樂奏喧,拈香下拜,孝子伏地拜謝嚴曉星偷觀棺木滾黑烏亮,架著棺木的板登四足下陷甚深,心中已瞧料了幾分。
  弔祭已畢,三人卻不退出靈堂,趨在一旁與孝子雷氏兄妹寒暄。
  雷俊峰年歲約二十五六,玉面朱唇,英氣逼人,太陽穴微微隆起,分明內家功力練達不可想像之境。
  雷翠瑛玉貌花容,亭亭若仙,兄妹二人雙目紅腫,淒悲不勝。
  靈堂內氣氛悲愴,雷玉鳴子侄晚輩均為他戴孝,幃後啼哭啜泣之聲不絕。
  嚴曉星等三人與雷氏兄妹略事寒暄數句,迅速退至壁隅哀樂奏鳴又起,雷氏兄妹雙雙跪伏在地,突入來兩人,一個身高鳶瘦,目光閃爍,長髮披垂,鷹鼻薄唇,一望而知乃心機陰險之輩,另一人是五旬胖矮老者,滿頭花白短髮,長得似肉球一般,眼胂頰浮,雙目開闔之間卻精芒電射。這一瘦一胖並肩跪拜如儀,與孝子答禮之際,瘦胖二人突身形一側,右掌疾揚,兩點紅星疾如電奔向棺木而去。雷翠瑛雖在跪伏答禮,卻極留神這一雙怪人,驚覺有異,身形猛地飛起,嬌叱一聲,雙掌疾推,一點紅星暗器遇阻震回,擊實在矮胖老者腹上。
  只見矮胖老者發出一聲驚呼,跌翻在地上亂滾。
  另一顆紅星叮的聲響打在棺木上墜地,如擊金石,瘦長怪人憬悟出這具棺木系生鐵所鑄,又見同黨情狀,不由駭極猛凜,反身圖逃。
  雷俊峰疾閃落在瘦長怪人身前,怒喝道:「朋友你走不了!」
  旋臂出掌,施展大手印法「橫雲屏峰」劈去,帶出一股急風狂嘯。
  瘦長怪人除了硬接外無法閃避,右掌平胸拂出。兩掌猛接,叭的一聲,瘦長怪人面色慘變,右掌五指根根斷折,血湧如注,真氣反逆,哇的張口噴出一股鮮血,身形踉蹌倒退,仰身倒在棺木旁,正巧壓在自己發出的紅星暗器上。但見一胖一瘦衣人冒出青煙,由淡轉濃,轟的一聲火焰冒起,一雙怪人身軀瞬眼均為一團烈火罩沒發出淒厲慘嗥,燒成焦炭。雷俊峰冷笑一聲,雙掌分擊出一片無形罡氣,將火焰壓熄,命家丁迅速清理屍體。兄妹二人似無事般依然跪在蒲團上,靈堂外群雄目睹不勝駭然心驚。嚴曉星暗忖:「雷氏兄妹身負絕學,遇事沉穩若定,不愧為武林名宿傳人。」驀聞一聲宏亮佛號,棚外走入一個魁梧灰衣僧人,年在五旬開外,粗眉大眼,灰衣芒鞋,肩後搭著連鞘戎刀,合十頂禮膜拜於地。僧人雙掌閉合之間,送出一股無形陰勁,直推棺木而去只覺一片潛罡由橫向逼來,將自己無形陰勁卸消於無形,不禁心神大駭,緩緩立起,目光注視在雷氏兄妹身上,冷冷一笑道:「令尊雷老檀越罹受何疾西歸的?貧僧一步之差,致貧僧心願難償。」壁隅突掠出石中泉,沉聲道:「有道是人死不記仇,大師有何悲怨不如隨之泉下清償。」
  僧人一瞪眼道:「這話是施主能說的麼?」石中泉冷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大師如果不忿,在下願在棚外了卻大師心願。」
  灰衣僧人宏聲大笑,笑聲如雷,靈堂震搖不已。
  雷俊峰雷翠瑛不禁勃然作色。
  石中泉大喝道:「大師,須知眾怨難犯,不要自討苦吃!」
  灰衣僧人面色一寒,道:「貧僧要血洗這清水村!」
  石中泉冷笑道:「你還不配!」
  灰衣僧人目中神光暴射如電,道:「施主諒是黃山赤松居士門下,你那老鬼師們尚不敢向貧僧如此無禮」
  說著突然身一竄,落在一個身著素服,懷抱稚齡幼童中年婦人之前,手出如風,將幼童搶去,身法逾電竄向棚外。
  幼童受驚哇的一聲大哭。
  石中泉大喝道:「禿驢,你走得了麼?」隨著竄出。
  那搶去的幼童是雷玉鳴最心愛的侄孫,中年婦人受驚竟昏厥過去。
  一霎那間,靈堂內紛紛大亂。
  雷俊峰雷翠瑛身形倏地立起欲待掠出,突見面前人影一閃,嚴曉星橫身攔住。
  嚴曉星微笑道:「禿賊必逃不了,賢兄妹不可自亂,那搶走的幼童是何人?」
  雷俊峰已自石中泉口中得知嚴曉星智比諸葛,武功極高,當下答道:「那幼童是在下堂兄之子,先父所最鍾愛。」
  嚴曉星道:「賢兄妹如若追出,必中了禿賊調虎離山之計,若非另有強敵趁虛潛入,就是志在逼使令尊現身,因三魔二判認令尊詐死。」
  雷俊峰不禁一怔道:「但舍侄必然無倖。」
  嚴曉星搖首微笑道:「無妨,容趙某出外瞧瞧。」他瞥見高雨辰已躍了出去,話音未落,即身長電閃緊隨而去。」
  只見灰衣僧人身形如飛,懷抱幼童已奔至江邊,似遇阻攔倒飄回來丈外定住,那石中泉率著多人追前將灰衣僧人圍住。
  灰衣僧人目中怒光暴射,注視在一黃發老者面上,手中幼童尚在聲嘶力竭掙扎啼哭著。
  黃發老者沉聲道:「禿賊,將幼童放下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必定將你折挫骨灰!」
  幾人想出黃發老者系東獄高手震天雙鉤龐琦,一身武學高不可測,均要瞧瞧龐琦身手,聚精會神,注視對方動靜。
  鐵沙和尚大怒道:「貧僧與龐施主並無恩怨,請即閃開,否則別怨貧僧心辣手黑。」
  龐琦冷笑道:「鐵沙和尚,你已是涸澈之魚,速束手被擒,免自取禍殃。」
  話音甫落,只見一條人影似電迅快無比,掠過鐵沙和尚之後,不知用何手法將禿賊手中幼童搶在手中。
  石中泉高雨辰定睛一瞧,察見那迅快人影正是嚴曉星,不禁又驚又喜。
  鐵沙和尚突感手臂一麻,幼童即被搶去,料不到清水村中有此能手,不禁心神猛駭。
  嚴曉星微笑道:「鐵沙大師,請憑恃武功自作了斷。」說著縱身一躍奔回靈堂,瞥見雷氏啊妹已救醒那婦人,便將手中幼童送回婦人懷中。
  婦人見童失而復得,喜極痛哭,嚴曉星連聲勸慰,將婦人送往韓後。
  雷俊峰道:「那賊禿現在如何?」
  嚴曉星答道:「已被困住,終必成擒,但雙判三魔片刻即至,望賢兄妹留神一二。」說罷即退至角隅坐下。
  雷翠英只覺嚴曉星舉動神秘,令人莫測高深,不禁望了雷俊峰一眼。
  倏然之間,棚外疾逾鬼魅閃入五條身影,正是那酆都雙判南天三魔。
  雙判面目猙獰,目光懾人心魄,向雷氏兄妹陰陰一笑,道:「我等與令尊竟至緣慳一面,回首前塵,不勝悵然,於今人天永隔,特來弔祭。」言畢五邪齊向尋位躬身長揖。
  驀地,靈幃無風自揚,棺木倏地開啟,飛出一白髮如銀老叟,雙掌發出一蓬佛門真罡,夾著芒雨般螺旋葉形暗器。
  雷氏兄地妹疾飄開去。
  五邪猝不及防,如今拂出一片無形暗勁,反身竄出,那葉形暗器為數甚多,五邪每人身上均著兩三支,紛紛發出怒哼。
  嚴曉星修的身形搶出向雙判撲去。
  啪,啪,數聲巨響,雙判與嚴曉星迅快收接了數招,只見嚴曉星震得踉蹌倒退。
  五邪亦不戀戰,如飛掠出靈堂外,但聞送來雙判刺耳語聲道:「雷玉鳴,我等與你誓不兩立。」餘音裊裊,人已遠遁,曳空而逝。
  降魔八掌雷玉鳴也不迫趕,迅疾落在嚴曉星身前,道:「閣下傷勢沉重麼?雙判功力極高,內家真氣運用已臻神化,飛花摘葉均能致人死命,幸虧老朽發出佛家達魔掌力及燕尾追魂鏢,五邪受傷沉重,不然閣下焉有命在!」
  雷翠瑛道:「爹,你哪知這趙俠士智謀出眾,料事如神,洞察五邪陰謀,如非是他,清水村俱遭祝融烈火焚燬!」
  嚴曉星笑道:「小姐謬獎,在下傷勢並不沉重,調息片刻也就痊癒,可惜五邪免脫而去,後患無窮。」
  雷玉鳴似不勝驚駭,目注嚴曉星有頃,道:「閣下竟未受傷麼?」說著轉面向其子女問道:「這位趙俠士是何來歷?」
  雷俊峰躬身答道:「趙俠士乃羅剎谷主得意高足。」
  雷玉鳴更為之一驚,急伸手抓住嚴曉星腕脈,只覺六脈平和,體內真氣流注有益心神猛然一凜,急收五指,倒退了一步道:「閣下真是羅剎谷人麼?」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問此則甚?」
  雷玉鳴搖首目露驚異之色道:「閣下身蘊武學並不稍遜老朽,老朽不信閣下真是羅剎傳人。」
  嚴曉星道:「在下有難言之隱。」
  雷玉鳴點點頭,忽黯然歎息道:「為了殘除五邪,詐死之計竟然驚動武林群雄趕琿執拂,雖用心至仁,卻愧疚難安怎奈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更令老朽慚惶無地。」
  嚴曉星道:「老前輩用心良苦,縱然將五邪一舉殘除,江湖之內依然無法澄清,五邪不過虎前之倀而已。」
  降魔八掌聞言一怔,道:「趙老師是說五邪身後尚有幕後驅有使之人麼?」
  嚴曉星道:「正是。」
  雷玉鳴呆得一呆道:「趙老師必知這魔頭姓名來歷?」
  嚴曉星搖首答道:「在下尚無法知悉。」
  說著石中泉高雨辰及武林群雄相繼紛紛掠人,目睹降魔八掌雷玉鳴尚活在人世,不禁大喜。
  東獄高手震天雙鉤龐琦怪叫道:「雷老兒,你害得我等好苦。」
  雷玉鳴呵呵笑道:「老朽如不詐死,無以騙過五邪,但究竟還是騙不過,一番苦心俱付之流水矣。」說著連聲致歉。
  石中泉向嚴曉星道:「那賊禿武功極高,石某與龐老英雄聯臂合擊,施展全力,才使賊禿就戮。」
  嚴曉星道:「石兄精華內蘊,武功已臻爐火純青,小弟望塵莫及。」
  石中泉道:「趙兄,你我一見如故,如此謬獎使石某不勝汗顏,石某怎比得趙兄萬一。」
  嚴曉星正色道:「小弟之言出自真誠,並無絲毫虛偽,小弟只不過精擅小巧點穴之術,若論真才實學則恐難人大雅之堂。」
  高雨辰大笑道:「兩位虛懷若谷,互相推許,真所謂惺惺相惜,來,高某要敬兩位三大杯。」
  此刻,一場喪事立即變作喜慶,清水村人手眾多,片刻間,靈台竟拆除無遺,換擺了數十桌酒席,歡天雷動。
  嚴曉星石中泉高雨辰自擇一席而坐。
  雷玉鳴延請嚴曉星共席,嚴天梁謙讓,堅辭不肯,推說不善酬酢,雷玉鳴只得作罷,命雷俊峰雷翠瑛兄妹二人相陪。
  席間雷玉鳴無意得知酆都雙判及南天三魔均投身在無極幫下,無極幫主不知是何來歷,不禁憂心忡忡。
  震天雙鉤龐琦道:「雷老兒,雙判三魔錯把你當作神木尊者傳人,不妨將錯就錯,予無極幫重懲。」
  雷玉鳴黯然一笑,歎息道:「老朽與神木尊者,不啻霄壤之別,怎可比擬。」
  群雄在酒席之間彼此談論目前武林情勢及前因後果,商討今後如何應付之策。
  這一頓酒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告辭的紛紛賦歸,留下的引往客室休息,清水村聚族而居,不下千百戶人煙,屋宇眾多,不愁無法安置群雄。
  嚴曉星因雙判三魔遁走之際,偷天雙鼠呂鄯姜大年,淮上隱叟祝秋帆,老化子孔槐,病金剛盂逸雷等人均佈伏靈堂外追蹤而去尚未返回是以留了下來,被接待至一間清靜書房歇息。
  室內萬箋插架,琳琅滿目,嚴曉星抽出一冊易經註釋,就在案前閱讀。
  時已夜深,屋外寒風狂勁,窗紙獵獵作響,嚴曉星忽目光一抬,低喝道:
  「什麼人?」
  驀聞窗外傳來降魔八掌雷玉鳴宏聲大笑道:「趙老師耳力銳敏驚人,老朽不勝欽佩。」
  嚴曉星倏地立起,道:「雷老前輩麼?」
  門外走人降魔八堂雷玉鳴,身後緊隨著雷俊峰雷翠瑛。
  嚴曉星欠身施禮,含笑道:「老前輩及少俠小姐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雷玉鳴道:「老朽特來道謝趙老師解救清水村大難之恩,並欲請問趙老師真正來歷,老朽子女絕不吐露。」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同仇敵愾,何謝之有,至於在下真正來歷,吐實反對老前輩不利,不如就權將晚輩認作趙春城吧!」
  雷玉鳴呵呵大笑,道:「老朽絕非見危忘義之輩,也不懼任何風險」
  急目中神光注視在嚴曉星面上,太息道:「易容之妙,委實巧奪天工,如非老朽細心察視,倒被閣下騙過了。」
  嚴曉星心中一驚,正欲答話,忽地右掌向窗紙一揚,只見窗外穿過窗紙射入一蓬湛藍色毒芒飛針。
  那蓬毒芒飛針如泥牛入海悉數收在嚴曉星掌心上。
  嚴曉星一聲大喝左掌碰的一聲,震開木窗,身形如箭穿出。
  清冷月色映照下,只見一面目森冷白衣人屹立在一株巨於銀杏下,陰惻惻笑道:「雷老兒命不該絕,老夫向例一擊不中,決不再擊,老夫受酆都雙判之托,約請雷老兒臘月初八在燕山晤面。」
  此刻,降魔八掌雷玉鳴及雷俊峰雷翠瑛已疾轉出室。
  雷玉鳴大喝道:「尊駕何人?」
  白衣人傑傑怪笑道:「到了燕山,自會知情,老夫現有要事,不耐煩與你們糾纏!」
  嚴曉星冷笑道:「要走麼?沒這般容易!」
  白衣人騰身奔空而起,嚴曉星比他更快,已一鶴沖天拔起五六丈高下,身化神龍繞空,施展龍形十二爪法,拾指箕張,發出嘶嘶潛罡罩襲而下。
  白衣人起得快落得也快,倏的沉身站地。
  雷俊峰兄妹二人,欺身如震,夾擊白衣人,出劍奇快凌厲,寒虹狂鄭,帶出悸耳嘯風。
  嚴曉星飄落開去,注視雙方拚搏,只覺雷氏兄妹武功精奧,勁勢宛如長江大河般滔滔不絕,凌厲機奇。
  白衣人以手代劍,兩臂掄轉如風,出手攻向部位無不出人意料之外,詭異博雜。
  降魔八堂雷玉嗚面色凝重,低聲向嚴曉星道:「此人武功蹊徑別緻,另創一格,無極幫網絡的均是武林怪傑巨臂,委實令人憂心如焚。」
  嚴曉星道:「此人之來志在在下,如不及時除去,恐後患無窮。」
  雷玉鳴道:「老朽一雙子女深得老朽真傳,當不難擒住若他們不敵,閣下再出手不遲。」
  他認為其子女稱嚴曉星武功絕未免言過其實,再好也不過與其子伯仲之間,只當嚴曉星稱能意欲出手,才委婉阻止。
  嚴曉星專心一志注視雙方拚搏,未理會雷玉鳴言中語念,兩道目光逼視在白衣人身上。
  雷俊峰兄妹一直微佔上風,雙劍夭嬌龍蛇,寒靨飆宛如怒潮猛濤,突感一股腥風衝入鼻中,只覺頭目一陣暈眩。
  雙劍略略一緩之際,白衣人突哈哈一聲狂笑,雙臂暴漲將雷氏兄妹挾在脅下,沖空騰起。
  雷玉鳴大驚失色。
  嚴曉皇大喝一聲,如影隨形穿空撲去。
  只聽白衣人發出一聲冷哼,松臂將雷翠瑛墜下。
  嚴曉星一把接住,沉聲落地。
  白衣人身形墜,反倒電閃曳空掠去,帶出獰笑道:「雷老兒,令郎權作人質,咱們燕山再見。」
  餘音裊裊,人已遠去無蹤。
  這時,群雄已聞訊趕至。
  震天雙鉤龐琦道:「令郎必安然無恙,雙判三魔斷然不敢加害令郎,只是雙判恁地可惡,燕山之會龐某也要去。」
  牆外忽闖入一黑衣勁裝中年人,目光炯炯,群雄只覺此人面目陌生,不禁一怔。
  來人逕自我上嚴曉星竅竅私語,嚴曉星也低聲說了幾句,來人疾逾飄風出宅外而杳。
  嚴曉星向雷玉鳴道:「老前輩請釋憂心,晚輩友人已暗隨白衣人身後,相繼設法救出令郎,明晨在下立即趕去。」
  石中泉道:「為何不此刻動身趕往?」
  嚴曉星答道:「夜深晦暗,在下友人追蹤而去,途中必留下暗記,我等此刻就動身,甚難察出晴記藏外,欲速則不達,反為不美,再在下也不願打草驚蛇,凶邪手段辣毒,長線放遠鳶,雷少俠性命亦可保全。」
  雷玉鳴連聲稱是,面上無絲毫憂容,勸說群雄回房安歇。
  群雄只得散去。
  雷翠瑛身被嚴曉星救下後即不知何往。
  嚴曉星也自回房安寢。
  四更時分——
  嚴曉星房外掠本兩條迅疾人影,正是雷玉鳴父女,他們兩人只覺嚴曉星來歷似謎,是以滿腹疑雲前來觀探。
  雷翠瑛兩指蘸濕,輕輕點破窗紙,凝視室內。
  只見案頭紅燭罄,搖紅曳閃,掄上嚴曉星擁被曲肱側臥鼻息徐徐,迅忙回面拉走其父,輕聲道:「他安睡甚詳,看來並無可疑。」
  雷玉鳴長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則好,萬一此人是雙判三魔黨羽,故展詭計,一捉一放,誘為父墜入術中,以你兄長為餌,逼為父歸順無極幫怎好?」
  降魔八堂雷玉鳴長歎一聲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色發出濛濛曙光,霜白成銀。
  嚴曉星悄悄進入雷宅,與雷玉鳴告辭,道:「在下隻身追蹤,避免凶邪注意,老前輩隨後上路,途中自有人與老前輩聯絡,以在下之見老前輩不妨也是隻身趕來,一則可免令郎有性命之憂,再則亦免遂邪凶之詭計。」
  雷玉鳴點點頭,但目露詫容道:「閣下謂凶邪詭計是指何意?」
  嚴曉星略一沉吟,答道:「白衣人擒走令郎,目的是逼使老前輩不得不應約前往燕山,但此舉亦是激起武林群雄同仇敵愾之心,紛紛趕去,如此一來可收一網打盡之效。」
  雷玉鳴不禁大悟,暗讚嚴曉星心機慎密,頜首答道:「那麼閣下先行,老朽隨後就到。」
  嚴曉星抱拳一揖道:「在下此去百里之內皆是官道,唯望白衣凶邪未趕至燕山之前將令郎救出。」
  言畢、雙肩微振,穿空斜飛而起,去勢如電,瞬眼無廂旁內雷翠瑛翩若驚鶇般疾閃而去,剪水雙眸中滿含幽怨之色,道:「爹!
  你瞧他說話可靠嗎?」
  雷玉鳴抬起右掌撫摸雷翠瑛滿頭秀髮,歎息一聲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父一生誠信待人,此人雖隱秘本來面目,但不似狡詐之徒。」
  雷翠瑛眼中微潮,欲言又止。
  雷玉鳴已知其女心意,那年頭黃花閨女被陌生男子抱住雖屬縱權,卻亦白壁有玷。
  雷玉鳴無言安慰,只暗暗歎息,遂伏案急書一函,令家人持與群雄,與其女略略收拾後登騎馳出清水村而去。
  朔風怒吼,官道上黃塵漫空,夾著片片飛舞凋葉,景物蕭瑟淒涼。
  雷玉鳴父女策騎如飛,打從彎道上轉騎,突見路旁一株亭亭如華蓋巨鬆鬆干被刮去一塊樹皮,雪白如新,上有四個大字:「駐馬觀望!」
  兩人勒馬停住,不禁驚疑不解。
  驀地,樹上疾如鷹隼瀉落一條黑影,只郵一黑衣中年漢子低聲道:「雷老前輩麼?在下奉趙老師之命轉話,此去不遠便是明月店,白衣凶邪挾持令朗投住明月店欒鴻傑家中,欒鴻傑在武林中無藉名,其府中必是無極幫秘密分舵,老前輩務不可形跡敗露躁進。」
  言畢,一閃疾掠人路旁而去。
  雷玉鳴忙道:「尊駕暫請留步!」
  好人棄耳不聞去勢迅快如風,轉瞬杳失形蹤。
  雷翠瑛在囊中取出兩塊黑巾,道:「蒙住面目趕往明月店,哥哥下落已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雷玉鳴望了其女一眼,眉宇間含有重憂,接過黑巾紮好蒙住面目,道:
  「瑛兒,我們走吧!」
  「明月店」為去京必經之處,地接要衝,不下二千餘戶人煙,東西兩條大街商店甚盛。
  雷玉鳴父女兩人策騎進口,鎮口到得一家飯莊門前下馬揭下蒙面黑巾。
  店伙疾迎而出,延人內面。
  雷玉鳴道:「老朽須清靜,可有靜室麼?」
  店伙忙哈腰笑道:「有,有,獨院內有隔間寬敞清淨,老爺子及姑娘請吧!」
  雷翠瑛忽聞不遠處傳來一極輕微陰惻惻冷笑,不禁心神一震。
  雷玉鳴忙低聲道:「我等形跡已敗露,不可露出驚慌神態。」
  他們兩人卻如同無聞,雷翠瑛反綻出如花微笑,走向裡間靜室內,吩咐酒保送上酒食。
  酒保躬身退出。
  這靜室絲毫無喧鬧聲,四壁精得雪白,室外有一行半人高石砌欄杆,上有幾盆臘梅,綻蕊初放,散發淡淡幽香。
  降魔八掌雷玉鳴面對室外而坐,蓄勢運臂,料定凶邪黨羽必找上門來。
  過了半晌,未見動靜,腳步聲中,只見酒保含笑送上酒食。
  雷翠瑛待酒保退出後,拔下銀簪試酒菜有無下毒,察出並無毒性,才放心飲用。
  兩人滿腹心事,不發一言,默默進食。
  驀地——
  忽聞一聲悶嗥,接著一聲冷笑傳來道:「好一個兔崽子,膽敢生心暗害老夫好友!」
  雷玉鳴只覺語音甚熟,但見一個身著藍布大褂花白鬚發老者提著一人走入,認出是自己好友,名震燕雲混元爪侯迪,忙立起道:「侯賢弟,你是如何來的?」
  混元爪侯迪長著葫蘆形長臉,一雙鳳眼配著大麻子,透出古怪笑容,聞言眼皮微掀,道:「你還說咧,小弟聞得你病死噩訊,兼程趕往清水村,尚未抵達便聞知你詐死驅退雙判三魔,匆匆趕抵尊府,又聞令郎被白衣凶邪劫走,片刻之前你與令嬡悄然離開清水村,所以小弟抄捷徑先你們來到明月店。」
  雷玉鳴望了雷翠瑛一眼,道:「速拜見你侯叔父!」
  雷翠瑛襝衽一福,柔聲道:「拜見侯叔父!」
  侯迪呵呵一笑,只見雷翠瑛清麗絕俗,似一朵出谷幽蘭。忙道:「少禮,少禮,好孩子,多年不見,出落得蔥般逗人喜愛。雷兄,我這瑛侄女不知許配了人家沒有?」
  雷翠瑛聞言頰泛紅霞;嬌羞不勝。
  雷玉鳴憂愁的臉上不禁現出一絲笑容道:「這孩子眼高於頂,東不成西不就,愚兄也拿她設法子!」
  雷翠瑛嬌嗔道:「爹,放著正事不談,盡提這些做甚。」
  降魔八掌雷玉鳴面色一正,道:「侯賢弟,你怎知愚兄來到明月店?」
  侯迪道:「小弟比雷兄早兩個時辰來到,在鎮口外發現數個形跡可疑人物,故暗躡其後窺聽得雷兄已趕來,賊徒系雙判手下,奉命打算將雷兄父女擒送往燕山。」
  雷玉鳴已知就裡,望了侯迪手中所提賊徒一看,道:「將他放下,街愚兄問出小兒下落。」
  候迪嘻嘻一笑道:「別忙,小弟尚未飲用酒食,待飲飽後再問不遲。」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副杯筷,放下賊人,自顧坐下痛飲大嚼。
  雷翠瑛道:「真是急驚風遇上慢郎中。」
  走前踢了兇徒一腳。
  賊人絲毫未曾動彈。
  侯迪笑道:「賢侄女,這賊人被我獨門手法點住穴道,你那哥哥包在我身上救出就是。」
  說著,抓起一塊雞腿大嚼。
  雷玉鳴皺了皺眉頭微笑不語,父女兩人互望一語默默進食。
  好不容易侯迪摸著肚子立起,道:「吃飽肚子好做事。」
  倏地轉身解開賊徒穴道。
  賊徒極艱難地站了起來,發覺自己功力已廢,渾身如蟲行蟻走,不禁面色慘變。
  侯迪笑笑道:「我老人家向來心狠手辣,似貓戲耗子非捉弄個夠,不死不休,趁早講實話,那白老鼠輩擒住雷少俠是帶往欒鴻傑家中麼?」
  那菲人似經受不住候迪陰毒手法,苦笑道:「雷少俠困在距欒鴻傑府外兩里餘一荒僻小村內,明日便要送往燕山。」
  侯迪道:「你說的是真話麼?那白衣匪徒姓甚名誰,是何來歷?」
  匪人答道:「無極幫組織嚴密,網羅甚眾,恕在下不知。明日押送雷少俠恐不是此人,雷少俠亦要易容,改換裝束,如此才容易混淆眼目。」
  雷玉鳴不禁面色一變,道:「何以要待到明日?」
  匪徒答道:「雷老英雄也是武林名宿,怎未料到欒鴻傑是個機詐如狐人物,他本意欲將雷老英雄父女一網成擒,眼前他尚未知情在下等全功盡棄,否則他已將雷少俠送走,再他將雷少俠行程延挨一日,目的在使諸位莫知虛實。」
  候迪深覺此言有理,忙道:「那麼你速領我等前往去救雷少俠。」
  匪徒苦笑了一笑道:「在下舉步微艱,焉能帶諸位前去。」
  候迪嘿嘿一笑,伸指如電點了匪徒三處穴道,道:「現在你可行動自如,不過武功仍暫時消失,非兩日後無法復原。」
  匪徒只覺苦楚消失,眼珠微轉,道:「三位請隨在下由店後走出,須老英雄扶在下一把帶出牆外,防敝幫眼目發現行蹤。」
  雷玉鳴從懷中取出一錠白銀放在桌上,四人魚貫走出屋外院中。
  侯迪疾伸右臂,托在匪徒肋下,低喝道:「起!」
  身形衝霄奔空落在屋面下,反腕將匪徒挾住,雷氏父女接踵而起,隨著侯迪閃電流星般掠出鎮口郊外。
  侯迪放下匪徒,道:「尊駕可以指明方向帶我等前往。」
  匪徒四外打量了一眼,道:「諸位盡量掩蔽身形,隨在下前往。」
  說著逕往南向麥田旁黃萎長草中走去。
  郊外麥田已收割,景物難得一見青翠,朔風狂勁,搖撼著凋禿的樹林,黃葉飄飛,不勝淒涼。
  四人鶴行鷺伏,約莫走出五六里外,隱隱只見林木中稀稀落落現出數幢竹籬茅舍。
  但這數幢竹籬茅舍中竟有一座磚造屋字,黑黝黝地陰森恐怖。
  那匪徒突然定住,低聲道:「雷少俠就困在磚屋內,若三位相信在下,容在下引開佈伏暗樁,三位潛入救出雷少俠。」混元爪侯迪眼皮微翻,精芒逼射。匪徒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毛骨悚立。只聽侯迪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從來就不相信窯子裡會出好貨,也罷,姑且相信這一次,惟須先點了你的九陰穴脈。」說著出指如飛落在賊人數處重穴。匪徒先是大喜過望,繼聞最後一句,不禁心神大駭,面色慘變,暗暗怨毒已極,咒道:「老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只聽混元爪候迪道:「尊駕快去吧!若尊駕暗藏心機,吐言不實,我老人家必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匪徒儘管心懷怨毒,卻不敢形於顏色,唯唯喏喏答道:「小人不敢!」接著向竹籬茅舍走去,走近村旁,擊掌六響,消脆的掌聲隨風飄送。突聞一聲大喝道:「什麼人?」一幢茅舍內疾閃出來一個鐵塔似的彪形大漢,身著黑絨鑲藍勁裝,濃眉大眼,一派灰油油的臉膛,懷抱著一根三稜鐵鑭,挺立著寒風中,神威奕奕,道:「原來曾吉峰老弟,來此何事?」曾吉峰忙道:「區兄,莊上已岌岌可危,雷玉鳴老賊率同武林高人攻入,目前正在一場混戰。本幫弟兄傷亡不少。」彪形大漢神色一愕,道:「莊內佈伏嚴密,機關極為厲害,怎能由雷玉鳴長驅直入?」曾吉峰道:「目前並非爭辯的時機,雷玉鳴同行之武林高手其中不乏才華極高之人,我等應趕返相救才是。」說著向彪形大漢示一眼色。
  大漢立即會意。
  兩人聲浪高宏,雷玉鳴父女及混元爪侯迪三人身形已躡近,只見彪形大漢高聲呼喚同黨,又道:「那屋內囚著的雷俊峰應如何處置?」
  曾吉峰道:「雷玉鳴老賊率眾犯莊,卻志在救出其子,雷俊峰被點住穴道,無法行動,又無人知此處,不妨將他留置在此。」
  那彪形大漢略一沉吟,點點頭道:「也好!」
  兩人正言之際茅舍磚屋內人影紛紛疾掠奔未,與彪形大漢及曾吉峰聚在一處,交談了數句,即望欒鴻傑莊上奔去,一霎那間便自無影無蹤。
  混元爬侯迪偕同降魔八掌雷玉鳴雷翠瑛父女疾望那幢磚造大屋撲去。
  三人落在門前巡視了一眼,只見壁牆長滿綠苔,門前積塵滿寸,兩扇木門上黑漆蝕剝殆盡,想是久已無人居住,地上黃葉飄飛旋舞。
  侯迪冷冷一笑,伸掌一推木門,兩扇木門本虛掩著,呀地幽幽開啟。
  進門就是天井,天井內放著一隻養魚大水缸,積水過半浮萍碧綠,門窗多半殘破頹敗脫落,陰氣逼人。
  侯迪道:「不知令郎囚在何處,方才忘懷了問那曾吉峰!」
  雷玉鳴皺眉答道:「如曾吉峰言之是實,諒不難找到小兒。」
  這幢磚造大屋五進庭院,當年宏傳豪華不難想像堂上一呼庭下百喏氣象,如今淒涼無人,令人不勝滄海桑田之感。找遍了五進廳屋,卻不見雷俊峰影蹤,三人心頭不禁油然泛起一種受愚之感,混元爪候迪臉色凝肅發青,胸中怒火如潮。
  雷翠瑛拉開一扇小門,輕聲道:「爹,哥哥諒困在那閣樓上。」
  降魔八掌雷玉鳴與混元爪侯迪由門內張望外去,只見是一片偌大廣坪,長廣幾達百寸,亂草侵膝,坪中心矗立著一座閣樓。
  三人認準雷俊峰被辦在閣樓內,快步如飛奔去。
  身入閣樓上,竟闃無一人,不禁面色大變。
  驀地,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可惜三位省悟得太遲了,敝幫幫主愛才若渴,倘俯首歸順,敝幫當以高位相授,不然出得閣樓十步必遭橫死。」
  雷玉鳴不禁大怒,遁聲揚掌劈去。
  叭的一聲巨響,掌刀雄渾,擊裂一方木,震得往樓外飛去。
  只聽得一串刺耳長笑隨風遠飄。
  雷玉鳴正待追出,為侯迪一把抱住,道:「小弟心想賊徒並非危言恫嚇,顯然蓄意將我等誘此樓內,那樓外必有極厲害的埋伏。」
  說畢右掌橫胸,走在樓欄旁,縱目一巡,只見風翻亂草竟是安詳異常。
  雷翠瑛霍地長劍出鞘,閃出一抹眩目寒芒。
  雷玉鳴怒道:「候賢弟,你我豈是畏首畏尾之徒,與其坐而待斃,不如衝出宅外,愚兄雖久不開殺戒,此時也說不得了。」
  侯迪望了雷玉鳴一眼,哈哈笑道:「好!咱們沖。」
  雷玉鳴向雷翠瑛道:「孩子,你要小心了。」
  雷翠瑛道:「女兒知道。」
  三人身形一提,如飛鳥般落地,一沾即出。
  突聞一聲刺耳的冷笑道:「回去!」
  亂草中射出一片蝗怒,閃帶出如雨般碧綠光芒彈珠。
  侯迪雷玉鳴四掌同推,發出排空如潮暗勁將箭珠震得飛了回去。
  雷翠瑛捲起一團狂飄,寒芒閃電,砍落碧綠彈珠,那珠波被碎破升起一蓬黃煙,腥臭刺鼻。
  候迪警覺有異,大喝道:「速退!」
  雷翠瑛嗅人少許,猛覺頭暈眼花,胸陋發惡,那密如蝗般弩珠仍如潮自亂草中射出,宛若波浪疊湧。
  降魔八掌雷玉鳴看出愛女不妙,奮出雙掌,呼嘯雷奔猿,臂疾轉挾著其女,大喝道:「賢弟我們退!」
  說時與侯迪雙雙一鶴沖天拔起,投入閣樓內。
  他們這一退,蝗弩立時中止,瀰漫黃煙隨風消散,化作片片絲絲無影無蹤。
  忽聽草叢中陰惻惻傳出冷笑道:「兩閏不如束手歸順,何必作困獸之鬥,敝幫決禮待二位。」
  侯迪冷笑道:「你別作夢,速傳話命你等幫主親自前來敘話。」
  草叢中揚起森冷笑聲道:「兩位這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我等倘用火攻,兩位立時屍骨無存矣。」
  侯迪趁著那隱在草中賊人說話時,突疾如鷹隼撲下樓去快如奔矢,雙手拾指箕張,撲向草中。
  驀見草叢中竄起了數條黑影,分向掠離,該當一個匪徒霉運當頭,被侯迪混元爪力抓實肩骨。
  只聽一聲凌厴慘嗥,賊徒肩骨抓裂,十指戮人內腑,口中鮮血噴濺如雨。
  四面亂草叢中蝗弩又如雨射出。
  雷玉鳴大喝道:「侯賢弟速回。」
  混元爪候迪變知無法衝出重圍,棄雷玉鳴父女而不顧,爪裂一匪後立即沖天飛起,凌空一個翻身瀉落在閣樓之內,道:「令嬡受毒很深麼?」
  只見雷翠瑛面色蒼白,已昏迷不醒,心中大感焦急,不禁憂形於色,道:
  「雷兄身旁帶有解毒靈丹麼?」
  雷玉鳴搖首浮起一絲苦笑道:「不知是何奇毒,愚兄已餵服了一粒,但無法解此毒。」
  忽聞天際遙處隨風飄來一聲清徹長嘯,聲播雲空,只覺宅外郊野中現出一豆大黑影,未勢絕快,身如電閃超過牆頭落在草中,現出一長身藍衫中年人,弔客眉,稜眼小鼻,顴骨外凸,面色慘白,獠牙掀唇,雙目開闔精芒懾人,肩帶一柄長劍,四外緩緩巡視了一眼,陰陰一笑慢步向閣樓走去。
  住!」
  草叢中發出一聲大喝。
  來人充耳不聞,森獰笑容愈深,令人不寒而粟。
  草中突如雨射出蝗弩毒彈,四面密集湧襲來人。
  那長身中年藍衫人安詳舉步,視若無睹,蝗弩如射金鐵根根墜地,毒彈爆烈散出郁勃刺鼻黃煙,卻發生不了作用。
  只見那長身藍衫怪人忽撤出肩頭長劍,寒光疾閃,身形旋轉虛空劃了一道圓弧,突地破空生出裂帛刺耳銳嘯。
  亂草為劍芒削斷,蓬風四散,騰起數聲驚心動魄慘嗥,鮮血噴飛,數條斷軀冒起後復又落下。
  突聞一聲厲喝道:「尊駕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長身怪人冷笑道:「是你等自取其死,焉能怪我出手辣狠!」
  語音冷澀如水。
  候迪向雷玉鳴道:「此人非友非敵,劍法奇詭,雷兄可識得此人來麼?」
  雷玉鳴兩道目光凝視在未人身上,搖首答道:「愚兄不識此人。」
  候迪道:「委來此人意在救你我出困。」雷玉鳴淡淡一笑道:「信如賢弟所言,此人非友非敵,來意不明,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那長身怪人答話後就定住不前,冷森森如電目光逼視在閣樓上雷候兩人。
  亂草叢中爆出厲喝道:「尊駕請償還這筆血債。」
  長身怪人傑傑怪笑道:「不怕死的就請現身。」
  草中突冒起十數面目森冷灰衣人,手中執著明晃晃的兵刃,其中一花白長鬚老者獰笑道:「有道是血債血還,尊駕納命來吧!」
  右腕一振,鋼刀震出三點寒星,襲向長身怪人三處要害。長身怪人冷冷一笑,劍芒電奔。
  老者悶哼一聲,飄身疾退,左肩上被劃開一道血口,殷紅鮮血湧出。
  長身怪人厲聲道:「我要砍斷你的右臂!」劍身斜引,寒虹疾閃。
  只見老者右臂離肩斷落,血湧如注。
  眾匪不禁大駭,悶聲暴喝,搶身搶刃撲攻。
  長身怪人冷笑道:「找死!」
  翻身飛動,破空狂嘯,幻出一片劍影。
  只聽慘嗥騰起,匪徒倒下了五六人,斷肢折腿,鮮血飛濺。眾匪不禁懾住倒退出丈外,卻又不遁去,目中露出驚悸憤怒之色。
  長身怪人傑傑笑道:「還有不服的儘管伸手索還血債。」
  那花白長鬚老者斷去一臂,已縱出圈外,面如金紙,將斷臂創口敷藥止住流血,滿懷怨毒,右臂取出一物一擲地反激起一道旗花,距地十餘丈爆發五色煙彩,眩目絢爛。
  閣樓外四面草中數十條身形齊齊冒出,緩緩向長身怪人身前圍攏。
  混元爪侯迪道:「此人劍招委實毒辣,小弟瞧了甚久,竟無法察出此人武功來歷。」
  雷玉鳴道:「愚兄只覺他劍招中邪氣甚重,詭奇奧幻,功力甚深。」
  突聞那長身怪人蟻音傳聲道:「在下來此相救兩位,但非無因而來。」
  侯迪亦蟻語傳聲答道:「我等與閣下素昧平生,老朽亦決不受人之恩,閣下請回吧,我等在此平安無事,閣下身陷危境,趕緊逃生去吧。」
  長身怪人道:「烏合之眾,豈堪一擊,他們如不妄動還好,否則俱成劍底遊魂。」
  雷玉鳴暗道:「好大的口氣!」
  他心憂愛女情勢可虞,低頭察視了雷翠瑛一眼,只見其女緊閉雙眸,面色蒼白,呼吸急促。不禁暗歎了一口氣。
  但聞長身怪人傳聲道:「在下向不伸手招惹是非,但神手必有因而發,風聞雷老師取得神木令,又竊取鐵掌迫魂屠三山驪龍谷藏圖,在下意欲救出兩位換取神木令藏珍圖。」
  候迪道:「眼見唯恐有假,耳聞豈可當真。」
  長身怪人道:「只要二位應允,在下當保得二位絲毫無損。」
  雷玉鳴道:「老朽如有神木令,閣下亦要遵從。」
  長身怪人道:「神木令只能約束七大門派,草莽之人並不受它約束。」
  候迪冷笑道:「那麼閣下要神木令何用?」
  長身怪人道:「在下自有用處,令嬡被奇毒所傷,可用神木令滾遍週身穴道,定可復原。」
  雷玉鳴不禁一怔道:「神木令竟有此妙用?」
  長身怪人道:「正是!」
  雷玉鳴道:「可惜老朽身旁並無神木令藏珍圖。」
  長身怪人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雷老師將神木令藏珍圖匿在秘處,何不告知在下,在下取得後必有以相報。」
  雷玉鳴侯貝寧互望了一眼,知不可理喻,默默不答。
  無極幫群匪漸漸逼近,長身怪人屹立在寒風中,藍衫飄飄,視若無睹。
  牆外忽電疾風飄閃人七條身影,為首二人面目獰惡,穿著全黃鑲白斜條長衫,異常惹目。
  雷玉鳴道:「酆都雙判已至,那長身怪人必然命危。」
  候迪淡淡一笑道:「雷兄居然為他杞憂。」
  弦外之音責雷玉鳴自顧不暇,何能顧及他人。
  雷玉鳴哪有不解之理,道:「不論此人是正是邪,對我等並無惡意。」
  只見長身怪人森冷面色漸轉嚴肅,長劍斜指,顫出一抹飛星。
  酆都雙判田敦明田敦義距長身怪人十丈開外猛然定住,察覺部下多人傷亡,不禁面上同泛布一種殺氣,目中逼射懾人寒芒。
  雙判身後緊隨著白衣老者,神態冷肅,令人心頭生出寒意。
  田敦明陰惻惻笑道:「還不與我拿下!」
  匪徒聞命紛紛撲上,並發出如雨暗器。
  雙判身後忽閃出一雙白衣老者,其中一人道:「雷玉鳴老賊藏在閣樓上,容屬下兩人將其擒來。」
  田敦義道:「雷玉鳴侯迪並非易與之輩,你們要多小心。」
  兩白衣老者身形躍起,施展燕子三抄水輕功,身法迅快如電,幾個起落,便到了樓底下,背一振,潛龍升天拔起,翻身穿入閣內。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落實在樓面上。
  後面一老者突暗運左掌,疾逾電光石火接在身前白衣老者後心命門穴上。
  那白衣老者面色慘變,只吐出一聲:「你」
  便自橫屍在地。
  雷玉鳴候迪見兩白衣人掠入樓來,知難免凶搏,見狀不禁大感意外。
  這老者忙道:「雷老英雄,在下乃趙春城。」
  手遞三顆黃色丹藥,道:「速與令嬡服下可解奇毒,候老英雄出掌與趙某為敵。」
  雷玉鳴不禁大喜過望。接過丹藥,躍落在雷翠瑛身旁餵服而下。
  候迪一掌「白猿探思」疾如電奔向趙春城抓去,存心領較趙春城武功。
  趙春城身法詭奧,足踏七星迷縱步法幼影虛飄疾閃在侯迪身後,冷笑道:
  「老賊心狠手辣焉能饒你。」
  雙掌捕風捉影向侯迪接去。
  候迪心中一驚道:「好快的身法。」
  展開獨步,武林的奇學混元爪法,抓、切、攫、拿攻向部位,都是意想不到之處。
  趙春城掌影飄飄,攻守自如,打得難分難解。
  那樓下長身藍衫怪人劍招辣毒,芒雨電奔,劍出之處無不帶傷而退。
  田敦明厲喝道:「住手!」
  群匪聞命疾飄開去。
  長身怪人只覺眼前一花,田敦明已落在身前。
  田敦明陰惻惻一笑道:「尊駕是何來歷,無故傷我屬下,意欲何為?」
  長身怪人雙目一瞪道:「你是田敦明麼?」
  田敦明臉寒如冰道:「既知我名,還不束手待擒。」
  長身怪人道:「狂言無益,贏得在下手中長劍再說不遲。」
  田敦明冷冷一笑道:「那麼尊駕出劍吧,田某向不先行出手,出手必死。」
  長身怪人突然喉中發出一聲悸人長嘯,劍化「九天雷霆」,青虹貫刺田敦明心坎死穴而去。
  劍未至,寒氣已自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