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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周圍的那些漢子都沒作聲,他們不反對換一個美麗而凶悍的女頭領,只是懷疑她是否能拿出那麼多的銀子。
  陶靜靜沒有讓大家懷疑多久,她在第二天就照所約,發出了第一個月的銀兩。
  本來,她打算兌換身上的銀票和珠寶才能發放的,可是她在檢收黑虎陳宏的遺物時,居然找出了兩千多兩的現銀,這證明了這位老大的確有點私心,他的弟兄們個個貧無分文,他卻坐擁巨金……
  兩千多兩銀子當然算不了大財富,可是在這貧窮的山上,那就是不得了的一筆大財了,陳老大一個人獨攢了那麼多的銀子,卻讓他的弟兄們窮得幾乎沒褲子穿,這位老大至少在同甘苦上做得太差了。
  那些原來是陳宏的心腹也感到心涼了,他們跟老大的交情稍微好一點,但是他們仍然窮,而陳老大卻藏下了那麼多的銀子,對他們太不公平了。
  陶靜靜還沒有分完陳宏的銀子,卻已經取得鷹愁澗大寨的全體擁護。
  在往後的幾天裡,陶靜靜已經控制了整個山寨。
  她從索倫貝子那兒學來的一些密探組織手法以及在紅燈會中得到的組織,使她很快地把這一夥盜匪組織起來了。
  手上有了人,她又能辦事了,首先是把索倫在幾處的窖藏給起了出來,索倫只是在無意間透露出來的,當時他權傾一時,以為無人敢去動那些錢,那曉得他已瞬息失勢,陶靜靜也順理成章地把那些備以急用的藏金給弄了過來。
  這幾十萬的私藏使她更具有聲勢了,有了錢也更有勢。她聘到一些好手,利用這些好手,再加上一些策略,威逼利誘,她吞併了附近的幾個山寨,形成了太行山中最強大的一股勢了。
  而且她也把索倫貝子手中一些私人耳目和班底也弄到了手中,這批人原來就不在編製中,只是忠親王父子私下建立的親信人員。
  索倫失了勢,密探部門的勢力也加入了恭親王的掌握,有建制的人員都歸屬過去了,這些人都無所依靠,恭親王不會再用他們,甚至於要緝辦他們,因為他們以前仗著忠親王父子的勢力,多多少少有些違法凌人的事,這正是翻案的時候。
  這批私人密探在主子當權時神氣得像一條龍,主子一失勢,他們不但惶如喪家之犬,也幾乎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尤其忠王爺是驟然失勢,沒來得及為這些爪牙們作一個安排,使他們變得很慘,所以陶靜靜找到了其中幾個人,再透過他們,倒是又成了一個班底。
  這個班底中頗有些人才,不僅消息靈通,而且善於策劃,太行山大寨現在有人有勢有錢,樂得做幾件漂亮的事見來闖闖兒。
  她先後發下了幾次通知,學一些大山寨的做法,規定了幾條路線,說明了鏢局及大伙客商經過時該繳的例費。例費的成數訂得很高,差不多是別處山寨的一倍,然而陶靜靜卻一口咬定了這個數字,分毫不減。
  這條路上以前沒人敢收例費,因為這是一條黃金之路,是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輸往西方的唯一陸上孔道,每年有上百批大商旅由此通過,正因為有這麼多人要通過,而每一批商旅都有著雄厚的底子和背景,不怕綠林道的勒索。他們所雇的鏢客江湖路子熟,門道寬,本事出眾,維持了這條路的暢通,而且官府也特別在意,努力清剿,使這條路上集結不起大股的勢力。
  這種太平歲月維持了近五十年。終於,又有第二股勢力出頭了,由一名叫陶靜靜的女頭領帶著人,總壇設在惡虎嶺上的鷹愁澗,那兒不過才兩三百人,她的勢力卻囊括了整個太行山。
  這種傳說自然有人不相信。有兩支大商隊想強行闖關,他們隨隊護鏢的是少林門中俗家長老,而且還借了山西將軍的五十名親兵隨行,想碰碰這股勢力,結果卻很慘,兩批人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鏢客當場死去,五十名親兵無一生還,貨整個地叫人給截了下去。
  太行山的盜賊中固然有好手,但可怖的是他們懂得利用地形,長弓急弩,灰石滾木,水火夾攻,他們有暇在一些重要而險峻的地方從容佈置,讓人防不勝防,就這樣吃了大虧。
  這一戰使得陶靜靜很出名,一舉而吃掉了兩股大商團,使得別的商團的人再也不敢存抗拒之心,只有乖乖的繳買路錢過關。
  山西將軍有五十名親兵被陷,自然很生氣,派了一些兵員及兩員參將,率眾三千人想要清剿山寨。
  可是在出發前卻又打了退堂鼓,將軍的理由是未得朝廷指示,不得輕易發兵云云。
  其實在山西境內用兵,將軍有絕對的權利,尤其是這種剿匪行動,更是將軍的職責,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當然將軍也要負點責任的。如果一次行動,損失的兵員在千人以上,將軍就很難保住自己的前程了,因為能坑下上千名軍卒,匪徒至少也該在上千人上下;而一處匪徒聚結在五百人以上,地方將軍就該申報朝廷,由朝中另加指示應付之策了,特別是在天下尚未真正統一,許多地方尚有所謂反清復明義師活動的時際,對這一點執行尤為嚴格。
  據雲山西將軍也是在發兵的前夕,要拜本進奏朝廷,發現他的愛妾三姨太被人割斷了喉管,橫死在府內,最糟的是她保管的將軍大印不翼而飛。
  兇殺現場留有一封密函,血跡斑斑,因為註明是給將軍親拆,自然沒有人敢代拆;將軍看完後,一言不發,立刻把字柬燒了,下令停止發兵。
  以後將軍也絕口不提再發兵的事,儘管外面控告太行山盜匪猖獗的狀子多如雪片,將軍卻一概不理。
  將軍的職責是主管一省軍事,他的兵是用來鎮壓反叛謀逆的。大行山鬧強盜,那是地方的事,責成地方官府處理即可,將軍府不管這些案子。
  可憐的是鄰近的太行山的幾個州縣,都只有幾十名捕快公人,平時只能抓抓小偷,像這類大股盜匪,他們連碰都不敢碰,更別說是抓了。
  太行山鷹愁澗總壇,在向下各處縣城中,都設有公開的堂口,徵收過路商旅鏢局的規費,公人們只有裝作不聞不問,甚至於執行公務,也要避開到百丈以外去。
  在短短不到兩年之間,陶靜靜大頭領的名聲如日曬中天,她還是用她黑胭脂的外號,但是已沒有人敢稱她的外號了,甚至於也把姓氏給省略了,只稱呼她為大頭領。
  太行山上只有大頭領,也只有一位大頭領,其餘的那些頭目們只能稱為頭領,上面冠個姓氏:如張頭領,王頭領等等,這證明了陶靜靜是獨一無二,唯我獨尊的。
  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她網羅了不少人才,在鷹愁澗中,她設了一座集英堂。
  堂中是她由各地請來的貴賓,這些貴賓們不分男女,一律以先生稱之。每人身邊有一塊牌子,是銀鑄的,只要有著一塊銀牌,不但出入太行山各處山寨無阻,而且還能對各寨的人下達命令,指揮調度,不遵者立殺無赦。
  這些貴賓們也的確很了不起,不但身擁奇技,而且有幾個確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技擊名家或一代宗師的身份。
  陶靜靜能拉攏這些人前來幫忙,自然也更提高她的聲勢,使她的名氣更響亮了。
  她幾乎成了西北道上最有名氣和最權威的女人,但也是最神秘的女人,很少有幾個人見過她,山寨中的事,她都是派范二代傳口令,范二本來是個小角色,現在地位一變而重要了,大家都改口稱他范頭領、范二爺或是范二哥了,他是綠林道上最神氣的人。天下的事,他都是一句話就敲定了。
  不過他的一句承諾或一個命令,也的確是很有道理,以前的范二,既沒有這種魄力,也沒有這種擔代,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不過代為發言而已,真正厲害的還是大頭領。
  大頭領的確很忙,不但要忙太行山綠林道的事,還要忙著很多很多其他的事,這些事經常也是很賺錢的事,因為太行山的弟兄們收入都增加了不少,日子也過得比以前舒服多了,甚至於可以神氣活現地到山下的縣城裡去大搖大擺地走動一番,上酒樓喝酒,上窯子裡玩娘們兒,公人們對他們只會敬而遠之。
  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外面沒人管了,內部的紀律卻嚴多了,規定很多,很苛,觸犯之後,處分很嚴,開始時,還有人不以為意,但經過幾次嚴懲之後,嚇壞了他們的膽,現在一個個都老實了。
  陶靜靜規定最嚴的,就是不得欺凌良家婦女,犯了這一條而被砍頭的有一百多個,其中還包括了幾位寨主在內。
  現在別說是一個女人單身是在山裡沒人敢去碰她了,就是一條母狗,在山裡也都是安全的。
  嚴格的紀律為陶靜靜創下了善名,山中或鄰近的居民將她視作生佛菩薩,因為陶靜靜來了之後,他們雖然與盜為鄰,卻生活得平靜而安定,山中稅更不至,生產沒有剝削,比平地的收入高出很多,以前最苦的人,現在都有了點積蓄,他們都成了陶靜靜最忠實的擁護者。
  陶靜靜在太行山上創出了一片天。
  在塞外,孔雀河畔,白素娟和羅奇坐在河畔聊天,這個女郎已經全心地投入了紅燈會,雖然紅燈會分作了南北兩路,但是由於忠親王的垮台,索倫貝子的獲罪,紅燈會南路的勢力已大不如前,再加上無尾龍洪大全的領導無能,處事不公,重用私人的結果,使得紅燈會南路弟子離心背德,有不少人已偷偷地逃來北疆,投靠北路。
  南路勢力的日消,相對地形成了北路勢力的日漲,這個趨勢是十分明顯的。只要白素娟流露出一點意思,北路的弟兄,可以毫不費力地將南路併吞過來,重合於一。
  但白素娟是個很穩重的人,她不打算擴張,認為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眼前所有的抓穩看牢,把北路現有的子弟們教育,訓練好。
  就這些工作,已使她十分忙碌,往來輾轉各地,跟弟子們接觸,鼓勵他們,瞭解他們,聽他們的談話,不明白的地方曉諭他們,有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們。
  這些工作以前從沒有人做過,都是一個命令下來,下面的子弟遵令實施而已。
  雖然這些都是子弟兵,忠貞可信度較高,不會輕易叛變,不過老一輩的也知道了這種手段的不可行,陶靜靜的蠱惑帶走了一大批人,也使他們認清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大家都衷心的支持白素娟的做法。
  白素娟堅持不就任何名位,大家仍以大小姐稱呼她,但現在的大小姐在弟兄們心目中,無疑就是最高首領的意思了,每個人都對她尊敬而擁護。
  除了紅燈會之外,白素娟心中唯一的空間,都被羅奇充滿了,所以兩個人在孔雀河畔碰了頭。白素娟立即拋開了一切,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他的身邊,而這邊的負責人牛本初也很識趣,通令門下弟子,不管什麼事,都不准去煩擾大小姐,讓她能有足夠的空暇與羅奇作伴聊天。
  兩個人都是互相傾慕已久的江湖男女,他們都能擺脫世俗禮教的束縛,很自然的把自己托付給對方。
  沒有婚約,也沒有打算到將來,但他們都知道自己這一生將永遠屬於對方,沒有第二者能代替了。
  望著靜靜的孔雀河水,羅奇低低地開口問道:
  「白妞兒!」
  「嗯……」
  「你什麼時候能擺脫掉紅燈會呢?」
  「我隨時都可以,只是我沒有辦法像天娜和琴娜她們那樣,跟著你四處去流浪。」
  「流浪的生活並不苦。」
  「這不是苦不苦的問題,我也不怕吃苦,而是價值的問題,在流浪中,我不但幫助不了你多少,反而會成為你的累贅,但我在紅燈會中,卻可以做很多事。」
  羅奇經過一陣默默的思索之後才笑了一下道:「你是對的,我的想法太自私了一點,你是一朵幽雅的蘭花,只宜作室內清供而不適合簪佩須邊發角的,那只有委屈你在塞上等一陣子了,至多不過十年,我就可以安定下來了。」
  白素娟沒有問羅奇在做什麼,只是問道:「十年夠了嗎?十年之後,你真可以定下來了嗎?」
  羅奇歉然地一笑道:「假的,浪子就像是水中的浮萍,永遠也定不下來的,不過十年之後,我可以把肩上的責任卸下來了,那時我仍然會四處流浪,不過已經沒有壓力和責任了,也可以帶著你,我們只為生活的興趣而流浪,那時我們可以遊遍天下名川大山……」
  白素娟也笑了道:「那我要趕快為你生下個一兒半女,等到那個時候,孩子有八九歲了,我可以丟下他,跟你到四處流浪去了。」
  「什麼!你要生孩子?」
  「是的,最少要生一個,這是我們為人子的責任,傳宗接代的責任,你放心,生下孩子有人帶,拖累不著你的。」
  羅奇歎了口氣:「素娟,我不是怕拖累,其實我最喜歡孩子,有時看見人家的小孩子我都會忍不住抱一下……」
  「是的,我看見過,你抱著人家的孩子又親又逗,因此,你一定會是個很慈祥的父親……」
  「素娟,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成家,不敢有家業,最主要的是我不敢有孩子。」
  「為什麼?」
  「我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有權貴與有力人士,我單身一個人不怕他們,如果我有了孩子,那就縛住了我的手腳。」
  「你怕有人會利用孩子來威脅你?」
  「是的,這是我生平最大的缺點,假如我真有了個孩子,而別人挾持了那個孩子,要我做什麼我都無法拒絕!」
  白素娟一聲輕歎:「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從小是孤兒,由一群維吾爾人把我養大的。聽他們說,是在大風雪中把我救回來的,當時是我父親用身子蓋著我,使我不至於凍斃,他老人家自己卻凍死了,所以在天倫之情上,我的感受最為深刻。」
  白素娟輕輕一歎道:「你放心好了,我在孔雀河上游,找到了一塊小小的綠州,水草芳美,還有一片樹林,只有五方里大小,我已經向地主買了下來,闢作私邸,那地方十分隱蔽,四周全是流沙陷阱,唯一的一條通路在紅燈會控制中。我把孩子養在那兒,誰都傷不了他,我不說,你不說,別人也不知道我們有孩子。」
  羅奇笑了一聲道:「可能我擔憂得太早了一點,我們在一起才兩三天,那裡這麼巧,就會有孩子了。」
  「羅奇,我頗精醫理,知道我這幾天的生理狀況,是最容易受孕的時刻,本來我打算配-副藥服下,杜絕成孕的可能,現在只要聽其自然就行,羅奇,你放心好了,我會很小心地處理一切的。」
  羅奇寬心地吐了一口氣:「白妞!你真好,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費一點心,你永遠都是那樣地善解人意……」
  「這就是你喜歡我的原因嗎?」
  「喜歡一個人的因素很多,但無疑的,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我不想欺負誰,也無意去主宰別人,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來干涉我,告訴我,認為我該做些什麼,如何做?」
  白素娟一笑道:「就像表妹一樣?」
  「是的,就像黑妞一樣,她雖然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兒,可是太專橫霸道了,老是要順著她的意思走……」
  「羅奇,這不公平,她在你面前已經收斂了很多。」
  「我知道,她對我算是客氣的,但她生性已成,不知不覺間毛病就犯了,而且她太幼稚,太凶暴,得不到手就想毀掉,這種存心太可怕。」
  白素娟一歎:「她是個很記恨的人,你們之間的結已經解不開了,有她最近的消息嗎?」
  「有!她最近混得很得意,在太行山當起女大王來了,太行山上七大寨以及附近六府七州四十八縣,所有的堂口都由她一把抓,進了嘉峪關,她是最有權勢的一個人。」
  「盛傳新崛起的女強人黑胭脂就是她?」
  「沒錯,最近胡狼郝方跑了一趟關內,在太行山見過她一次,前呼後擁,威風極了。」
  「短短兩年多三年不到,她怎麼竄升起這麼高的?」
  「風雲際會造成的,索倫貝子留下的窖藏被她搶先一步弄到了,而後又把索倫所建的私人班底拉在旗下,形成她一半的勢力,再利用她老子生前的關係,拉攏了一些反清復明的義軍頭目。」
  「什麼?她跟義軍也搭上了線?」
  「是一批不明時勢的老頑固,堅持要匡復前明,還歸正統,殊不知朱家的天下早已失去了,前明的後幾任皇帝對老百姓們虧欠太多,那根本是一個不值得匡復的朝代。」
  「這麼說我們該做滿清的順民了。」
  「那也不然,我漢家天下,不能由異族入主,我主張驅除韃虜,但不贊成匡復舊明,天下不能永遠由朱家人統治下去的,上天給了他們機會,他們不好好掌握,沒有盡到育民,保民的職守,就該讓出來。」
  「羅奇,你跟朝廷中的一些貴族,皇親都有交情,想不到你會是個反清的人物。」
  「反清是我的民族情結,但我不會盲目的反清,也不會糊里糊塗地作一些徒勞無功的努力,到什麼時候,作什麼樣的反應,才是應變之道。」
  白素娟正想問什麼,忽然羅奇把她一拉,兩個人雙雙滾進了河裡。而他們先前坐的地方,卻突然地掃上了幾枝鐵羽的短箭,箭身泛藍,顯見是淬上了劇毒。
  有人襲擊他們,暗襲者連招呼都不打,就用淬毒暗器偷襲,可見心狠手辣。
  羅奇低聲道:「素娟!你游水,在水底下潛游出去,離岸遠一點,別讓人傷到你,我來看看是那一個混蛋。」
  他也潛下了水底,一個身子往上猛游,因為暗器的方向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在岸邊一塊大石頭旁,他探出了腦袋,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兩個中年漢子,都作回民裝束,一個面目黝黑,身材適中,另一個則特別矮小,獐頭鼠目。
  他們手中還執著發箭的短弩,慢慢地朝前逼進,前面的黑臉漢子還低聲道:「奇怪了,兩個傢伙中箭翻身落水了,怎麼半天還不浮起來呢?」
  瘦小漢子道:「我的流星追魂弩箭上淬了劇毒,見血就封喉,他們若是立即毒發身死,要等屍體漲了才會浮起來,那有這麼快的。」
  「要等多久才會發漲?」
  「這那知道?最少也得三五天吧!若是叫魚吃掉了,就永遠不會起來了。」
  「這怎麼行呢?大頭領要我們帶耳朵回去交帳的,口說無憑,我們光說殺了羅奇,鬼才會相信。
  「這也簡單,隨便割下一對耳朵就行了,反正人的耳朵都是差不多的,還有什麼特別記號不成?」
  「就是有特別記號,大頭領說羅奇的左耳垂有兩顆黑痣,她指定要那只耳朵。」
  「這倒是麻煩,黑山神,你的水性較好,下水去把屍體拉上來,再割下耳朵好了。」
  兩個人來到了落水的地方,黑山神詫然道:「宋鍾!你剛才發了幾箭?」
  「兩箭呀!一弩最多可發兩箭。」
  「我也發了兩箭,四枝箭都插在地上,他們根本沒中箭,可是他們的人卻落下了水,這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我們下水躲一躲,先摸清來路,然後才可以想法子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
  話音是從他們背後傳來的,兩個人駭然回顧,只看見羅奇笑吟吟地站在後面,身上還滴著水,可是長劍已經執在手中了,宋鍾微帶駭然道:「浪子羅奇。」
  「這不是廢話嗎?你是專程來殺我的,總不會不認識我。追魂箭宋鐘,黑山神胡三豹,中原道中最負盛名的一雙殺手,居然聯袂地找上我這邊城浪子,在下深感榮幸,只是不知道羅某何時得罪了二位。」
  「浪子,你這不是廢話嗎?既然知道我們是殺手,又何必需要過節呢?殺手殺人是只問代價不問原因的。」
  羅奇微微一笑:「我請問二位是受了誰的指使,大概也不會有正確答案了。」
  「當然,這是我們殺手圈內第一遵守的規範。」
  「很好,那我也不問了,但我總該知道我的身價值多少吧?」
  「這個一般也是該保密的,不過對你倒是可以透露一下,殺你的身價是六十萬兩,羅奇,你實在值得自傲,宋某自經殺手以來,你的身價是最高的一個。」
  「羅某也深感榮幸,二位接受的委託只有在下一人?」
  對方頓了一頓才道:「不,你的那個女伴也有份,不過她的身價較低,只有二十萬兩而已。」
  羅奇一笑道:「那實在很對不起,壞了二位的一筆大生意,八十萬兩可是一筆大收入。」
  黑山神笑笑道:「可不是,本來咱家已經洗手好幾年了,但是這筆收入太大了,咱家無法不動心。」
  羅奇笑笑道:「現在偷襲已經失敗了,不知道二位是否還有興趣繼續幹下去。」
  宋鍾尖聲叫道:「當然,我們採取暗襲只是為了圖省事,可不是我們真正的憑仗,一個殺手,最靠得住的本事還是武功。」
  「那就放馬過來吧,在下恭候已久了。」
  宋鍾丟掉手上的弩箭,解下了腰間的軟劍,抖了一抖後,伸得筆直,他又揮了兩下,掠空有聲,這都是為增加威勢,使對方造成心理的壓力。
  但是這一套對羅奇是沒有用的。他手執長劍,毫無猶豫地逼近過去,臉上不現一點殺機,目中也沒有攻擊的意圖,可是等他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式。
  宋鍾萬萬也沒想到他的劍勢是如此的凌厲,幸好他身材短小,行動俐落;再加上經驗豐富,百忙中藏頭縮頸,總算避開了要害,只被劍鋒削掉了肩上的一片皮肉。
  跳開後,一面把軟劍舞成劍幕。擋住再來的攻擊,一面喘息著道:「羅奇,你怎麼一出手就是殺著?」
  羅奇微笑道:「你是來殺我的。你在施放暗器的時候,也沒打招呼,難道我還要向你客氣一番不成?」
  「我們身份不同,我是殺手,而你是成了名的俠客……應該顧全身份。」
  「那你可大錯特錯了,我羅奇只是個浪子,可不是俠客。浪子的定義就是亡命之徒,游手好閒,外帶好管閒事,喜歡打架拚命,喜歡漂亮的女人,總之是沒什麼好評,因此我也不必講究什麼身份。倒是我的劍下,殺死過不少有身份的大俠,他們之所以被我殺死,就是因為他們太講究身份,出手之前。要先讓我三招,結果他們差不多全是在三招之內倒在劍下的……」
  宋鍾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是個成名的殺手,打鬥經驗十分豐富,也最擅長從對方的眼神中去捕捉對方的心態。只有在羅奇面前,他發現過去的經驗全不管用了。這個浪子口中說著話,眼睛很隨便地掃上掃下,彷彿漫不經心;可是他的劍卻凌厲刁鑽,不拘成式,信手揮出,招招皆險。
  一面拚命抵擋著,一面向黑山神示眼色,希望他能配合著從另外一面攻擊。
  黑山神也準備著,兩支判官筆早已撤在手中,人也站在一個有利的地位上,只要有一絲空隙,他會立即加入攻擊,偏偏羅奇的攻勢太密。守勢又太穩,他一直沒有機會,因此,他也只有向宋鍾做手勢,叫他移動位置。
  宋鍾自然看得懂,而且努力地配合,一點點地轉動著,終於慢慢地把自己挪到面對黑山神的位置。
  羅奇是必須面對宋鐘的,因此,這一轉,變成背對著黑山神了,這是很不利的情勢。
  人的背後沒有長眼睛,而且由於體能的限制,人的手腳都無法在背後作太大而靈便的活動,因此,背後就成了攻擊的死角。黑山神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出手了。
  而且,他也等候到了一個絕佳的良機,羅奇一劍前搠,被宋鐘的軟劍纏住了,兩件兵器糾在一起,這時,他整個背後都是空門。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與羅奇對峙的宋鍾已不自由主地流露出一絲笑意,黑山神所攻的部位是後腰兩側,那是腎盂的所在,穿透必死。
  那一絲笑意很快就變成了驚詫,宋鍾張大了口,似乎想要警告黑山神,但是太急促了,還沒發出聲音,變故已生,整個的過程只有宋鍾一個人看得最清楚。
  宋鐘面對著河,也就是說羅奇和黑山神的背都對著河,黑山神蓄勢進攻的時候,河岸的岩石旁突然掠出一條人影,疾撲黑山神背後。
  黑山神還沒夠上羅奇,人影已追上了黑山神,擦的一聲,黑山神的身子分成了兩截。
  宋鍾正驚魂未定,心口突感一涼,真氣立洩,那是羅奇的劍造成的。在宋鍾為黑山神的遭遇而失神的時候,羅奇的劍乘勢刺進了他的心窩。
  這不過是一剎那的事,羅奇抽劍回頭,看見斷為兩截的黑山神與凝立一旁的白素娟,露齒一笑道:「白妞兒,幹得好!一劍腰斬,你的劍術大有進步了。」
  白素娟搖搖手中的劍道:「這兩三年來我練得很勤,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進境如何?一直想找個機會試試手,沒想到一試就試出了人命。」
  羅奇笑道:「你以前沒殺過人嗎?」
  「不知道,我經過幾次激鬥,看見人在我劍前倒下,死了沒有也不知道,因為馬上又要接鬥第二個人了,今天是切切實實地知道我殺了一個人。」
  「你有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就像拍死一隻蚊子一般,雖然拍了一手的血,卻沒什麼特別感覺,這些殺手是來殺我們的,我們起而反擊,殺死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
  「白妞兒,你的江湖氣愈來愈重了。」
  「是嗎?我倒不覺得,身為一個幫會的首領,有時必須心腸硬一點,有時我一句話,往往就是幾條人命,但我必須下決定,對人的生死感到漠然,大概就是如此養成的。面對生死抉擇的時候,我考慮的只是對方該不該死,而不是死得如何?死就是死了,好死與慘死沒什麼兩樣。」
  羅奇歎了口氣道:「是的,不是人人都有你這份職責,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樣接觸到太多死亡的,所以也不能拿一般的女孩兒標準來衡量你的。」
  「羅奇,你是否覺得我的心腸太硬,殺死一個人,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乍一聽之下,是有那麼一點,但是再深入想一想,也就不以為怪了,最重要的是你的例子舉得好,舉掌打蚊子,是最平常不過的事,連吃素念佛的人也常常拍蚊子,不以為是殺生,這與慈悲無關,是蚊子天生就該殺,而殺手們也一樣,他們比蚊子更討厭,為害更烈,我碰上這種人絕不輕恕,不管他們是不是來殺我的……」
  「羅奇,以前有過別人雇殺手對付你嗎?」
  「有過,不過那時我的身價還沒這麼高,所雇的殺手也沒這麼頑凶難纏,這兩個人都是中原一流殺手中的佼佼者,他們索取的代價也十分驚人。」
  白素娟輕歎一聲道:「六十萬兩殺你倒不算高,因為現在你不但名揚塞上,而且還名動公卿,交遊廣及親王,督撫、將軍,想動你的確不容易,可是出價二十萬殺我就太沒道理了,知道我的人很少,只有一個無尾龍洪大全有此可能。」
  羅奇微微一笑道:「洪大全不可能出這麼高的價格來殺死你的,他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知道殺了你,不但對他毫無好處,反而會激起很多人的仇視去找他報復,他自己那條老命也就保不住了。第一,牛本初、陳大忠和沐世光三個人就饒不了他,這三位老太爺一發火,整個天山北路的紅燈會弟兄也就都發了火,這個麻煩他惹不起。」
  「那就想不出誰會要我的命?我的命也沒那麼值錢?」
  羅奇一歎道:「素娟,你明明知道是誰的,又何必故意裝糊塗呢?」
  「你是說表妹!不可能是她的。」
  白素娟雖在辯解,語氣卻相當軟弱,似乎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羅奇卻凝重地道:「除了她再無別人,只有她得到了索倫貝子的窖藏,出得起這麼高的價格,請得起這麼昂貴的殺手,只有她才會對我們同時下手,而且,在交手前,我們也聽見那兩個傢伙的談話了,只有一個人才會被人稱為大頭領,那就是陶靜靜。」
  白素娟默然片刻才道:「表妹實在沒有恨我們的理由,對你,還可以說是你拒絕過她的感情,由愛轉恨,對我,她不該恨我的。」
  「素娟,你又來了,她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用自己作餌,把你騙進了索倫貝子的陷阱,怎麼還不恨你呢?我以前就分析過,她恨你比恨我更烈,那種從小就積存起來的恨意,你一直比她強,比她好,比她高出一截,甚至於比身世,她都矮你一個頭,那是她最受不了的事。」
  白素娟又低頭不響了,羅奇又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要殺死你,就是為了紅燈會,正如我先前分析的,殺了你,可以栽誣在南路的洪大全頭上,陳大忠他們一定會率眾找洪大全算帳,牛本初他們也必會率眾向洪大全報復,她只要及時派人幫助這兩人,殺了洪大全,南北兩支紅燈會都落到她手中了。」
  「表妹對我嫉恨之心或有之,她卻沒有那麼深的心機。」
  「以前沒有,現在卻有了,她有許多智囊,以前的索倫貝子手下一批人失了靠山,都投到她那兒去了。再者,我聽說她利用已故父母的淵源,搭上了一些激進的老傢伙,高喊起反清復明的口號,打著義師的旗幟,又圖有一番作為呢!這批傢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白素娟突轉憂色道:「這倒是件危險的事。舅舅和舅媽生前就喜歡跟那些人來往,而且還引了幾個人進了紅燈會,結果因為我爹認為紅燈會實力未豐,舉事尚未其時,力主先作生聚教養,才把那批惹禍精給堵了回去,表妹怎麼又跟那批人來往了呢?」
  「她在三年前,只是利用突擊出手,殺了一個小盜首黑虎陳宏,在短短的三年間,居然一躍為整個太行山上的大頭領,有了十幾萬的手下,你以為這真是她能幹嗎?還不是有人捧著她,山西的義師有一半是寄身於綠林道的,也就是那些老傢伙的心腹子弟,他們擁護陶靜靜,一定也是有條件的。」
  「表妹怎麼鬥得過他們呢?一定是被他們當作傀儡。」
  「這個你倒是多慮了。陶靜靜不簡單,她自己手下有著索倫貝子的一批班底,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白素娟望著地下的一對屍體發愁,羅奇又道:「不過黑妞兒這次太過份了,居然坑到了我們頭上,我少不得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了。」
  「羅奇,你要去找她?」
  「是的,這些殺手都是屬於一個集團的,他們不會自己接生意,集團收了定金,一定要完成任務,才能收取另一手的尾款;所以這兩名殺手的失手,並不代表事情的結束,他們還會接二連三派遣殺手前來的,我必須去找到麻煩的根源,徹底的作一次解決。」
  「可是表妹不會承認的。」
  「當我找上她時,會把一切證據放在她面前,叫她無法抵賴的。」
  白素娟雙眉緊蹙,訥訥地道:「羅奇,我請你……」
  羅奇止住了她的話道:「你又要請我原諒她?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要殺她早就下手了,尤其是當她為了報復,把自己出賣給索倫貝子的時候……」
  「羅奇,那件事我聽說了,是索倫貝子強佔了她的身子,我敢說她的心思沒一點在索倫身上。」
  「這點我承認,她從來也沒有把貞操當回事,很早以前,她已經跟男人鬼混,用自己作武器去引誘男人了……」
  白素娟似乎又要提出答辯,羅奇卻歎道:「素娟,你別為她辯解,你根本不清楚她的行為,她第一次有男人是十六歲,早在你們耽於家鄉的時候。」
  白素娟一愕道:「你怎麼知道的?我們初次見你的時候,她已經二十歲了……」
  「我是浪子,浪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分辨少女和少婦。我初見到她,就已經知道她不是處女了,不過我也沒有看不起她,我對她還是挺客氣的。」
  白素娟道:「不,你對她很隨便。」
  羅奇歎了口氣道:「白妞兒,你說話要公平,不是我對她隨便,是她對我太大方,太不拘小節,剛見面沒多久,她就來拉我的手,抱我的肩膀,我承認,我沒有拒絕她是我的錯,但那是我顧及她的尊嚴,如果我立時把她的手甩開,是不是太傷她的尊嚴了……後來是她自己會錯了意,居然把我當作是一般男人一樣,應該愛上她,作為她的人幕之賓了。」
  「羅奇,瞧你說得多難聽。」
  「也許有點,但我沒有冤枉她,我後來經過調查,她在家鄉時就跟七個男人要好過,她已習慣於用自己的身體作酬勞,誘使男人為她賣命了。」
  「這怎能可能?我跟她生活在一起……」
  「你只是跟她住在同一座村落裡,可不是生活在一起,她的家離你家還有兩里遠呢!她整天在做些什麼?你根本不知道。素娟,對你自己不瞭解的事,不要單憑感覺去判斷或辯解,尤其是你身為一個大幫派的魁首,尤其要注意你的言語,否則就會失之公正,造成偏袒了……」
  白素娟終於默然地低頭,只是道:「那些事你是怎麼去調查出來的?」
  「我有朋友,各式各樣的朋友,我如果想知道消息,那怕是紫禁城裡的皇帝那一天晚上臨幸那一宮,我都有辦法查得清清楚楚。」
  白素娟笑了起來道:「那倒的確不難,皇帝的行蹤都有起居證登載,由值日太監忠實填寫,花幾個錢,到宮中去找太監,翻翻起居簿就知道了,倒是陶靜靜的交往,你能問出來頗不簡單。」
  羅奇笑道:「那更容易,她在家鄉人緣之壞,口碑之差是有名的,上一輩正正經經人家,沒一個對她有好評,還有那些被她耍過,甩掉的小伙子,提起她來也是直吐口水,要打聽她的事情,只要在路邊抓個人問問就成。」
  白素娟又是一陣默然,片刻後才道:「你要找她去?」
  「是的,不是為了她買兇手殺我,我早就想去找她了,她在太行山當強盜頭兒我不管,但她打著義師的旗號,任性胡鬧就不行了。」
  「羅奇,反清復明是漢家兒女的心願,可不是胡鬧。」
  「不,反清可以,復明則不行,天下不是注定該他們朱家的。問一問前明遺老,以及八十以上的老人,那一個對前明皇帝有何好感的?一個朝代亡了就是死了,不值得再去匡復。
  台灣的延平郡王鄭氏有多少兵力,就是因為沒認清大勢,還以復明為口號,才得不到民心的支持。」
  「人各有志,這是誰也不能勉強誰的。」
  「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則不行,他們手下有些年輕人,由於年歲太輕,認識不明,只憑著一腔熱血,跟著他們瞎胡鬧,甚至成為他們野心之下的犧牲,這些年輕人是我華夏的精英與國魂之所寄,我不能由著他們去把一批年輕人白白地坑了。」
  「這是你要找表妹的理由嗎?」
  「我有很多找她的理由,這是最重要的一條。」
  「羅奇,我知道你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了。」
  「是的,沒有一個人能使我改變,因為我的決定不是在衝動之下完成的,而是經過冷靜的考慮……」
  「這麼說來,你早就決定要去找表妹了?」
  「那倒不是,以前我對她還在觀察中,沒有決定要出面去制裁或遏止她,但是她派了這個殺手前來……」
  「那只是發洩一下她的私怨而已。」
  「素娟,從你的角度看,認為她只是發洩一下私怨,但從我的角度看,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你的角度又是怎麼樣看呢?」
  「為了殺我們兩個人,她付出了六十萬兩銀子,這筆銀子如果用來發展義師,該有多大的作用,你知道嗎?它是一萬義軍一年的糧餉,不管她用什麼方法,或是從那裡弄來的這筆錢,對一個義軍的女首領而言,這都不是一件值得原諒的作為……」
  白素娟望著羅奇,問了一個很奇特的問題:「羅奇,不管她的作為有多不可原諒,你有權利去管她嗎?」
  「這個……天下人管天下事。」
  「羅奇,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我是她要殺死的。」
  「那只是你為了私怨去找她,與她是不是義軍領袖完全沒關係,你也不能利用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
  羅奇歎了口氣:「素娟,你是在探索我的身份?」
  白素娟狡黠地道:「羅奇,我是有這個意思,我雖然把身子給了你,那只是為了兩情相悅,並不是要你負什麼責任,但我也算得上是一個義軍的女領袖,我至少該知道一下,我把自己托付給了一個怎麼樣的人。」
  「素娟,我的身份不能說。」
  「我並沒有問你的身份,你的外號叫浪子,我就接受了這個身份,也不想要你作什麼改變呀,但據我所知,浪子絕不會為私怨去找一個女人的麻煩。」
  羅奇歎了口氣道:「好吧,我只能這樣回答你,我是一個道地的浪子。」
  「那麼你去找表妹,不是為了私怨了?」
  「不是,一個浪子難免會傷及一些女孩子的心,恨得要找我的人很多,我從沒有去找她們麻煩。」
  白素娟一笑道:「好了,我要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只要你跟我這紅燈會女魁首的身份不衝突。我就不去問你做些什麼了,現在我們商量一下,如何去找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