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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勾魂三艷

  幹這行的姑娘,每天生張熟魏,接過的客人不在少數,各式各樣的人物都見識過,卻從未遇上這樣怪異的客人,竟然要她們脫光排列躺在床上!
  這人是性變態,想花點銀子,觀賞她們集體展示胴體?還是天生異稟,精力過人……
  念猶未了,忽然楚無情怒道:「你們還發什麼愣?」
  幾個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只好順從地上了床,橫著排成一列躺下。
  楚無情面對這幾名全身赤裸,玉體橫陳的姑娘,已是慾火上升,蠢蠢欲動,正待脫衣上陣,突聞那龜奴在房門外急促地叫道:「客官,不好了,您的那匹馬被人搶走啦!」
  這一驚非同小可,楚無情頓覺慾念全消,抓起置於桌上的劍就衝出房。
  他當胸一把抓住站在門口的龜奴,怒問:「我不是把馬交給你的嗎?」
  龜奴嚇得魂不附體,結結巴巴道:「小,小的正要把它拴好,誰知道突然闖進來兩個人,一個把小的推倒,另一個搶了馬就逃走……」
  楚無情一聽驚怒交加,「火胭脂」可是李嬌嬌的愛馬,萬一追不回來,教他回去如何交代?
  情急之下,楚無情一把推開龜奴,急急追了出去。
  追出「秋香院」,放眼望去,長巷冷冷清清,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哪有「火胭脂」的蹤影。
  楚無情追出巷口,急向擺麵攤賣宵夜的老者詢問:「老丈,你可看見剛才有兩個人,牽了匹赤色的馬從巷內出來?」
  老者連連點頭道:「有,有,兩個冒失鬼像要趕去投胎似的,差點沒把我的麵攤撞翻呢!」
  楚無情急問:「他們朝哪個方向去的?」
  老者用手一指:「那邊……」
  楚無情連道謝一聲都來不及,就朝老者指的方向急起直追。
  一直追到南大街,但見夜遊的人潮仍舊熙攘,卻未發現兩個盜馬賊與「火胭脂」的蹤影。
  他這下可傻了眼,心想:「那匹『火胭脂』太惹眼,一定是我進城時,就被兩個盜馬賊盯上了,等我進了『秋香院』,在房間裡叫了姑娘,他們正好趁機下手,搶走了那匹馬兒。」
  但他一得到龜奴通知,立時就追趕出來,毫未耽誤,不能算不快。除非是兩個盜馬賊共乘一騎,出了巷外就飛奔而去,否則絕不可能追不上。
  不過,「火胭脂」不是任何人都能騎上的,只有非常懂馬的人才能駕馭。
  更何況,大街上行人熙攘,怎能飛騎奔馳?
  楚無情百思不解,但他非得找回那匹馬不可,否則就不能回秋鴻山莊。
  愣在人潮中,楚無情一籌莫展,心亂如麻。
  突然記起一百兩銀子及六百兩銀票,尚留在「秋香院」。幾個姑娘原是叫來發洩的,結果碰都未碰她們,可不能讓老鴇把銀子賺了去。
  當他奔回巷口時,發現那老者正在匆匆收拾麵攤。
  時近二更,宵夜生意剛開始,老者怎麼突然急著收拾回家了?
  楚無情疑念頓起,不聲不響地走近了麵攤。
  老者乍見他去而復返,冷不防吃了一驚:「啊……」
  楚無情不動聲色道:「老丈,我還想吃點宵夜,你怎麼就收攤啦?」
  老者忙道:「我,我忽然想起來,答應家小出城去賞月的,所以生意不做了。」
  楚無情冷聲道:「賞月既已事先說定,好歹也算是件大事,你怎會忘記,到現在才突然想起來?」
  老者掩飾道:「唉!年紀大了,容易忘事……」
  楚無情臉色霍地一沉,怒道:「所以你連那兩個人牽了馬,是從哪個方向走的都記不清了?」
  老者大驚,急道:「不不不,我沒有騙你……」
  楚無情怒從心起,「錚」地一聲拔劍出鞘,聲色俱厲道:「你若不說實話,這把劍可不會對你客氣的!」
  老者嚇得魂不附體,兩腿一軟跪了下去:「我,我沒有辦法呀,他們給了我十兩銀子,說是如果巷內有人追出來問起,要我就指南大街方向。」
  楚無情怒問:「那麼他們是從哪個方向去的?」
  老者朝相反的方向一指:「北城那邊……」
  楚無情勃然大怒,一腳將麵攤踹翻,直奔北城而去。
  城北除了北大街,以及附近的花街柳巷十分熱鬧,這一帶比較僻靜,只有幾座深宅大院。
  放眼望去,每家都燈火通明,似在宅院中閤家賞月。
  憑這些深宅大院的氣派,便知必定官宦之家,或是豪門巨富的宅第,絕不可能是盜馬賊的賊窩。
  楚無情不便造次地貿然一家家去登門查問。
  正感一籌莫展,無所適從之際,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馬嘶,聽出正是那「火胭脂」。
  楚無情喜出望外,忙循聲找去,來到最後一座巨宅。
  為了謹慎起見,他仍不敢貿然造次。眼光一掃,發現牆內有株大樹,茂密的枝葉伸出牆頭外,正好可以利用掩護形藏。
  他當機立斷,掩近院牆外,一個提縱上了牆頭,借密茂的枝葉掩護,將院內情景盡入眼底。
  皓月當空,皎潔的月色下,只見院中央置有一張八仙桌,桌上有酒有菜。
  樹上挑掛著兩盞燈籠,三位絕世少女各據一方,似在品酒賞月,身旁尚有幾名侍女隨侍在側。
  一旁站著兩個中年漢子,從穿著上一看就是馬伕,而其中一人牽著的正是「火胭脂」!
  他們雙方似在討價還價,一名漢子賠著笑臉道:「三位小姐,你們要真正純種的良駒,上回咱們從口外送來三十多匹,你們一匹也不中意,只好全賣到了登封去。
  「這回又挑選了二十多匹請三位眼挑選,結果還是不滿意。今晚好不容易找到一位馬主,因為急用,才願意以二千兩銀子割愛,你們多少總得讓咱們有點賺頭啊!」
  另一漢子幫腔道:「是啊!三位小姐是識貨的,你們瞧瞧,這可是匹不比『赤兔』遜色的真正好馬呢!」
  其中年紀稍長的少女斷然道:「二千兩,多一個銅錢我都不加!」
  那漢子故作為難道:「這……」
  另一漢子一拉一喝道:「這回不賺下回賺,既然大小姐堅持這個價錢,咱們就賣了吧!」
  那漢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
  不料「嗖」地一聲,牆頭上的楚無情已掠身而下。
  三位少女出其不意地一驚,隨侍在側的幾名侍女卻反應極快,立時各自亮出腰間佩著的彎月型短匕,齊聲嬌喝:「什麼人?」
  楚無情未加理會,逕向兩個盜馬賊笑道:「我說的是五萬兩,你們怎麼擅自做主,二千兩就答應賣了?」
  兩個盜馬賊一眼認出是馬主,做賊心虛,嚇得轉身就想飛身越牆逃走。
  但他們身形剛起,只見那位坐著的大小姐手一揚,兩支象牙筷脫手疾射而出,分別射中二人背心「靈台穴」,雙雙驚呼撲倒在地上。
  這是江湖上罕見的「拂花分柳」手法!
  楚無情不由地讚道:「好手法!」
  那位大小姐對他的讚許也未理會,逕向幾名侍女一使眼色,去把不能行動的兩個盜馬賊架了過來。
  她冷聲喝問:「這個人就是你們說的馬主嗎?」
  那漢子不敢撒謊,恭應道:「是,是……」
  大小姐這才轉向楚無情問:「你剛才說,這匹馬要賣五萬兩?」
  楚無情道:「如果你們出得起這個價錢,我可以考慮考慮。」
  大小姐似笑非笑道:「不必考慮,我已經跟他們成交了。」
  再高的價楚無情也絕不可能出賣這匹馬,但他故意笑問:「五萬兩?」
  大小姐道:「不!是二千兩!」
  楚無情不動聲色道:「如果我改變主意不賣了呢?」
  大小姐振振有詞道:「你是托他們賣馬的,開價多少與我無關。
  而我是向他們買這匹馬,雙方已經同意二千兩銀子成交。如果你嫌錢少,只能找他們算賬,扯不到我頭上來!聽懂了嗎?」
  楚無情哼聲道:「我聽得很懂!不過,你大概不太明白,因為我並沒有托他們賣馬,而是這兩個盜馬賊,把我這匹馬偷去的。所以,如果你們收買這匹馬,那就是收贓犯!」
  「哦?」
  大小姐置之一笑:「你要上衙門告我?」
  楚無情昂然道:「如果有必要,我會的!」
  大小姐有恃無恐道:「你有證據,能證明這匹馬是屬你所有?」
  楚無情道:「我可以找出一百位以上的證人!」
  大小姐沉吟一下,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把馬帶走吧!」
  楚無情不疑有他,轉身走去正待牽馬,不料大小姐一打手勢,幾名侍女立時一擁而上,將人馬一齊圍住。
  其中一名侍女挺身上前道:「想走?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吧?」
  楚無情惟恐傷了馬兒,洒然一笑道:「是你們那位大小姐要我把馬牽走的,難道你們想留下我來賞月?」
  那侍女眼皮一翻,冷聲道:「人和馬不必留,只要你把命留下!」
  楚無情不屑道:「憑你們能留得下我的命?」
  那侍女盛氣凌人道:「如果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就不會懷疑了!」
  楚無情道:「哦?我倒很想知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女侍氣焰萬丈道:「那我就告訴你,這裡是『朱門三艷』的宅院,而你驚擾了我們三位小姐賞月的雅興,憑這一點你就該死!」
  楚無情從未聽過「朱門三艷」的名號,故作驚訝道:「那我確實罪該萬死!不過,你們知道我是誰呢?」
  那侍女道:「不管你是誰!」
  楚無情正色道:「如果你們聽過『牛門一煞』,恐怕就得考慮考慮了。」
  那侍女輕蔑道:「沒聽過!」
  楚無情聳聳肩道:「彼此彼此,我也沒聽過什麼『朱門三艷』!」
  大小姐一聽,不由地怒從心起。
  「上!」
  一聲令下,幾名侍女立時發動,各揮彎月型短匕攻向了楚無情。
  她們的兵刃不似一般刀劍,很像苗刀,尺寸卻短了許多,連刀柄不過尺許長而已。
  但刀身極薄,兩面帶刃,且隱約散發藍色光芒。一看就知刀口鋒利無比,甚至淬有劇毒。
  尤其她們身手矯健,攻勢凌厲,每一支短匕都直取致命要害,絲毫不留餘地。
  楚無情為了掩護「火胭脂」,正好大展身手,一試秋鴻劍法的威力。但他顧慮到李秋鴻的告誡,不能提早將那秘密練成的劍式曝光,以免洩露實力。
  眼看幾名侍女已攻到,楚無情劍不出鞘,卻出手如電,以劍鞘揮灑自如地連劈帶刺連連擊中她們的手腕。
  他用的並非內勁而是外力,但幾名侍女哪能承受得起,只聽連聲驚呼,她們的短匕已紛紛墜落。
  「好身手!」
  隨著這一聲喝彩,「朱門三艷」陡然從坐椅中跳起,掠射至楚無情面前一字排開。
  大小姐喝退幾名垂頭喪氣的侍女,面罩寒霜道:「能夠一舉讓『朱門七香』兵刃脫手的,江湖上實屬少見,閣下實在很不簡單,你究竟是什麼人?」
  楚無情不加思索道:「牛門一煞!」
  大小姐怒斥道:「胡說!」
  楚無情笑道:「你們可以叫『豬』門三艷,我為什麼不可叫牛門一煞?」
  二小姐沙啞著嗓門道:「大姐,這種人活得不耐煩了,何必跟他浪費口舌!」
  三小姐卻聲如黃鶯出谷,嬌聲附和道:「是嘛,快些解決,咱們還要賞月呢!」
  一聽提到「月」,楚無情猛覺心神一震,不由地抬頭仰望夜空,只見一輪明月高懸,萬點繁星閃爍。使他心中一股慾火,重又狂熾地燃燒起來。
  大小姐這時已蓄勢待發,叮嚀道:「二妹,三妹,這匹馬兒是我看中的,你們留神些,可別傷了它啊!」
  二小姐似乎很有把握,充滿自信道:「大姐放心,我要這小子倒在左邊,他就絕不會向右邊躺下!」
  這口氣實在很狂妄,聽得楚無情哈哈大笑道:「我倒要見識見識!但不知這位姑娘,是要我左倒?還是右躺?」
  二小姐冷哼一聲,已搶先發難。
  她們原是在自家宅院中飲酒賞月的,隨侍在側的幾名侍女又身佩短匕,自是不必隨身帶著兵刃。
  二小姐一發動,楚無情這才注意到,三位少女穿的是寬鬆無袖彩衫。裸露著的左上臂,一條銀蛇盤繞成三圈作為飾物,想不到竟然是她們的武器。
  只見她纖手一抖,盤作三圈的銀蛇已抖成筆直,連頭連尾長約兩尺半,彷彿一把沒有護手的奇形軟劍。
  二小姐倒握蛇頭為柄,尖銳帶有倒刺的蛇尾向前,迅疾無比地直向楚無情刺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就看這位二小姐的出手辛辣凌厲,即知她的武功不弱,而且心狠手辣,絕不是個省油之燈。
  楚無情仍然劍不出鞘,連著劍鞘輕撥,剛好封住對方的攻勢。
  軟劍之類的兵刃,全仗深厚內家真力施展,不宜硬拚。走的是輕巧精純路數,以險招絕式取勝。二小姐性情雖急躁,但她攻勢受阻並不逞強,蛇劍及時向下一滑,改向楚無情手腕上挑。
  楚無情這時如果現炒現賣,以剛練成的秋鴻劍法中,施展一招「沉魚落雁」,下削二小姐前臂,即使劍未出鞘,她這條手臂也注定報銷了。
  但他有所顧忌,不願讓秋鴻劍法提前曝光,是以不得不用劍鞘往下硬砸。
  就像那日在廣場上,跟方明第一次過招一樣,不管什麼招式不招式,全憑腕勁十足,來個硬拚硬打。
  二小姐被迫撤招急退,杏眼怒睜,不屑道:「哼!我還當你是什麼三頭六臂的角色,居然膽敢找上門來,原來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莽夫!」
  楚無情反唇相譏道:「我看你們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充其量只是略具姿色的蕩婦而已!」
  不料歪打正著,在江湖上,「朱門三艷」正是以淫蕩聞名的,所以又被稱為「勾魂三艷」。
  但沒有人敢當面提「勾魂」二字,以免有暗含譏諷,揭她們瘡疤之意。
  楚無情居然直指她們為蕩婦,朱門三艷哪肯受此奇恥大辱,嬌叱聲中,三女同時一擁而上。
  銀光乍現,三柄蛇劍一齊攻來,分取楚無情「幽門」「中庭」「血囊」三大致命部位。
  楚無情仍然劍不出鞘,從容不迫地揮鞘迎戰,守住門戶使朱門三艷無法近身。
  她們的攻勢受阻,身形倏地一散開,搶佔成「品」字形方位,繼續連連猛攻。
  這三女的劍路極端怪異,招招暗含殺機,佈滿凶險,而且變招換式迅疾無比。只要攻勢一受阻,招未用老就已撤劍,施展出另一殺手。
  她們無論誰一招攻出,等於連攻好幾劍。且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人的劍勢剛收,另一人的攻勢又銜接上,一波接一波,連綿不絕,無異是採用車輪大戰。
  楚無情始終堅守原地,既無招式,也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數,全憑充沛體力和腕勁,迫使三女雖全力以赴,亦難越雷池一步。
  朱門三艷見久戰不下,且對方連劍都未拔出,又奈何不了他。
  這對她們來說,簡直是難以相信的事,甚至是莫大的恥辱!
  二小姐已心浮氣躁,突然拔身而起,奮不顧身地向楚無情挺劍刺去。
  大小姐失聲驚叫:「二妹……」
  但已欲阻不及,楚無情以劍鞘盪開二小姐刺來的蛇劍,順勢胳臂往裡一彎,正好將收勢不住,整個人衝進他懷裡的二小姐勒個正著。
  二小姐未及推開,楚無情的左掌已擊上她前額,當場昏了過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大小姐和三小姐根本措手不及。眼看二小姐已受制,昏倒在楚無情臂彎裡,情急之下,雙雙挺劍上前搶救。
  楚無情振聲大喝道:「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勒死她!」
  大姐和三妹果然投鼠忌器,撲勢一收,不敢貿然輕舉妄動了。
  幾名侍女更得嚇得呆若木雞,站在四周不知所措。
  大小姐終於沮然道:「只要別傷我二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楚無情問:「真的嗎?」
  大小姐點點頭道:「你說吧!」
  楚無情道:「好!我要你們立刻把全身脫光!」
  大小姐一怔,驚怒交加道:「什麼?你……」
  楚無情冷冷地道:「是你自己說的,什麼條件都答應,這就是我的條件!」
  三小姐忍不住怒問:「你想幹嗎?」
  楚無情不懷好意地笑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煩心,只須照我的話做就行了。」
  三小姐正待發作,卻被大小姐勸阻:「三妹,為了二姐,你就委屈一下吧!」
  無可奈何,三小姐氣得杏眼怒睜,咬牙切齒地恨聲道:「你記住,我會討回公道的!」
  楚無情置之一笑,對她撂出的狠話毫不在乎。
  兩姐妹互望一眼,只好寬衣解帶,將全身脫個精光。
  月色清明下,赤裸的兩姐妹曲線盡呈,纖毫畢露,任由楚無情一覽無遺。
  大小姐憤聲道:「我們已經脫光了,可以放開我二妹了吧?」
  楚無情眼光一掃幾名侍女:「她們還沒脫!」
  大姐一使眼色,幾名侍女哪敢違命?尤其兩位小姐都脫了,她們還能不脫?
  片刻間,除了昏迷的二小姐之外,全都脫得一絲不掛。倒是便宜了兩個受制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的盜馬賊,平白讓他們大飽眼福。
  楚無情又喝令道:「把脫下的衣服全收起,放在燈籠下方的地方。」
  幾名侍女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把眼光轉向大小姐,獲得她微微點頭示意後,才忙不迭將脫下的衣物,一件件拾起,堆在樹上挑掛著的燈籠下方。
  楚無情等她們一站起,立即用劍鞘挑起二小姐落在地上的蛇劍,直向燈籠射去。
  燈籠應聲而落,掉在那堆衣物上,立時燃燒起來。
  大小姐和三小姐看在眼裡,氣得目眥欲裂,但卻敢怒而不敢言。
  楚無情不知在打什麼歪主意,意猶未足道:「現在你們全躺下,面向上!」
  大小姐終於忍無可忍,怒道:「你太過分了!究竟想做什麼?」
  楚無情道:「何必多此一問,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三小姐又蠢蠢欲動,但被大小姐阻止。
  她們無可奈何,只好照楚無情的話做,心不甘情不願地躺了下去。
  楚無情面對這些年輕貌美,身材個個曲線玲瓏的赤裸少女,竟然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他等那堆衣物燒得將成灰燼,才將二小姐放開,任她倒在地上,迅速牽了「火胭脂」就向外走。
  三小姐霍地抓了蛇劍跳起,不料楚無情一回身,拔劍出鞘道:「你要不知死活,那就別怪我玩真的了!」
  這句話似有無限威力,三小姐果然趔趄不敢前進。
  楚無情笑了笑,逕自開了大門,牽著「火胭脂」從容走出。
  直到這時,她們才恍然大悟,楚無情逼她們脫光,把衣服燒掉,為的是使她們不能光著身子追出。
  楚無情一出門外,就躍身上馬,直奔「秋香院」。
  龜奴見他去而復返,而且追回了被盜的馬,忙趨前打躬作揖,賠著笑臉道:「爺!您真行!是從哪兒找到……」
  楚無情把馬交給他,沉聲道:「這回看好了,我馬上就出來!」
  龜奴連聲恭應:「是是是……」
  老鴇一見楚無情,就春風滿面地笑臉相迎:「喲,您跑到哪兒去了,姑娘們連衣服都還沒穿,在房裡等著您呢!」
  楚無情不願浪費口舌,直截了當道:「我來拿回我的銀子和銀票。」
  老鴇面有難色道:「這……您不玩啦?」
  楚無情臉色一沉,伸出手道:「拿來!」
  老鴇雖然捨不得把到手的銀子吐出,但卻不敢得罪這位惹不起的大爺,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懷裡掏出那個小布包。
  楚無情接過去,打開查看,一百兩銀子和兩張銀票原封未動,往懷裡一揣,扭頭就走。
  牽著「火胭脂」出了「秋香院」走出長巷。
  由於夜遊的人潮仍未散,大街不便騎馬,一直出了城外,他才躍身上馬,風馳電掣而去。
  一口氣趕回秋鴻山莊,已是時近五更天。
  楚無情將馬安置在馬廄裡,立即奔向宅裡。
  直接回到地下石室,發現李嬌嬌竟然在獨自練劍。
  李嬌嬌也甚覺意外,收劍趨前問道:「楚大哥,這麼早就回來啦?」
  楚無情點點頭,掏出小布包道:「還給你,原封未動。」
  李嬌嬌詫異道:「你,你沒有……」
  楚無情笑道:「心病雖需心藥醫,但我已經不藥而癒,以後再也不怕中秋月了。」
  李嬌嬌默默望著他,隨即兩人會心地笑了。
  中秋已過,離重九論劍之期只剩二十多天,他們必須打點上路了。李嬌嬌練得很勤,進境也很快,除了火候略遜,差不多已能追上李秋鴻了。
  楚無情則是看的時候多,練的時間少。但他的成就令人莫測高深,劍式很熟,過目不忘,施展時不帶一點煙火氣。李秋鴻的劍法,分為秋風與飛雁兩部,每部都是十八手廿四式,因為有些全招是一手三式或四式的,除了這三十六手外,就是他精心獨創,從未示人的九手秘式。
  秋風肅殺,雁飛輕盈,但這兩部劍法在楚無情手中使來全變了樣,秋風十八招沒有肅殺之氣,倒像是祥和的春風,這並不是說減低了劍式的威力,他使劍式起了一種新的變化,變得如熱風熏人,令人不戰而自卻。飛雁劍法是以輕靈為主的,但楚無情使它變為沉凝,沉凝中不失其靈巧,卻不再是一隻迴翔的飛雁,而是立影寒塘的野鶴,雖然很少動,卻隨時都有振翅凌雲,一唳沖天的氣勢。
  只有李秋鴻獨創的那九式精招,由於變化太精妙了,楚無情一時無法把它們融人自己的作風,而加以改變。但李秋鴻明白,這九招劍法在楚無情手中說什麼也不會使得像自己一樣,也許在威力上不如自己,但他能把握住劍勢,使它們永遠保持住無窮盡的變化,這是劍道的最高境界。
  師徒兩人在後幾天經常對手喂招,李秋鴻不得不承認這年輕人的奇特氣質確有過人之處,李秋鴻發現自己雖不致輸給他,卻也無法勝過他。
  而他與李嬌嬌對手時,也是一樣,楚無情似乎從不為求勝而戰,但也不落敗,他要求的只是一個平手,對高手那些,對庸手也如此,他像是一塊挺立在江流中的堅韌巨石,狂暴的急流沖不倒它,細小的雨點也一樣能淋濕它,而兩者都不能改變它。
  對他這種非凡的表現,李秋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為此而興奮,卻也不無惆悵,這個年輕人有著君臨天下的氣度,卻也有著與世無爭的胸懷,他似乎永遠不會站在第一的高位,但也不會居於第二,他是超乎世俗之外的。
  這個年輕人不可能成為劍中之帝,不可能成為劍中之聖,帝王之尊與聖的境界是經過比較而得的,楚無情則是無可比擬的,無以形容,他是近乎佛的境界。
  出發的時候,李秋鴻沒有多帶人,除了他與白素娟兩人,楚無情與李嬌嬌兩個年輕人外,只帶了兩個從人,一個是莊中的老家人李忠,另一個則是秋鴻山莊中的總管郝思文。
  那個老家人是準備跟他們夫婦一起遊歷的,而郝思文則是個老江湖。李秋鴻的事情多年來都是由他一手包辦,所有的朋友,他都認識的,泰山會後,他就負責照料這兩個年輕人從事英雄歲月的奮鬥。而李忠本來叫李老忠,其實他並不很老,大家索性就叫他李忠了。六個人八匹馬,兩匹馬馱著行李,表示這是一次長途旅行,大家都準備兩三年內不回來了。
  這一路到泰山,行程並不遠,他們走得也不急,這使得李嬌嬌很難過。她是習慣於跑快馬的,她的愛馬火胭脂跟她一樣的性烈,但沒辦法,因為楚無情選了一匹極其平凡的黃色馬,耐性長,就是腳程不快。
  李嬌嬌既忍不住慢吞吞地走,又捨不得跟楚無情長久分開,她只好先跑一程,又轉回頭跟楚無情聊上一陣。
  每到一地,都有些江湖人,或為舊識,或是慕名前來拜訪,他們所問的內容都是關於泰山劍會的事,可見這次論劍早已不是秘密,成為每個人關心的話題,大家所說的也總是李秋鴻這次是否能一舉奪魁。
  李秋鴻的答覆很含蓄,既沒有承認自己有把握,也沒有說自己不行,總是說論劍之舉已是第三次了,每次的結果都沒有顯出誰真正強於其他人,也沒有顯出誰差到哪裡去,十二年來,大家都有點進步,因此不到交手,預論勝負都是言之過早,但是他很認真地介紹了楚無情,說這是自己惟一的弟子,希望大家多加照顧。
  跟李秋鴻習劍的人不少,但正式為李秋鴻收錄的只有一個楚無情,自然很引人注意,但因為有李秋鴻在,誰也不好意思考較一下這個年輕人的技藝如何,只有從儀表談吐上去對他作個大概的評價。
  這一點楚無情很成功,他軒昂的身材,俊逸的外表,已經給人一個好印象,談吐謙虛,不卑不亢,比起目下一般年輕人跋扈凌人的態度強多了,所以楚無情一招未發,也沒有跟人動過手,名氣就很響亮了,但也有些刻薄的人在背後給他起了個水郎君的外號。
  這個外號有褒,褒的是他氣度似行雲流水,言詞溫文似水,貶的是說他像溫吞水,過於深沉,缺少年輕人那股奮發進取的朝氣,而主要的原因卻針對著李嬌嬌。
  李嬌嬌火娘子的外號已經膾炙人口,無人不知,但是,這位霹靂火似的小女郎在她師哥面前,卻變得溫嫻可人,水能克火,水郎君似乎克住了火娘子,更沒有人敢偷叫她江湖豪放女了。
  李嬌嬌聽了這回事很生氣,認為這個外號對楚無情是個侮辱,雖然她很情願居於楚無情之下,為他所轄制,但她不同意楚無情是溫吞水,她心目中的楚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是天下最偉大的劍手。
  每當有人把話傳到她耳中,她總是氣呼呼地道:「等到了泰山,你們看到了楚大哥的劍技後,就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了。」
  楚無情對這件事卻只付之一笑,對水郎君這個外號他似乎頗為欣賞,所以李嬌嬌發火時他還勸阻著道:「嬌嬌,我以為這個外號很好,水是最偉大的東西,望似靜止,卻覆蓋著永無休止的流動,而且它永無常態,可平靜如鏡,也可洶湧奔騰,壯可推山移岳,細可穿金洞石,這正是一個劍手所企望的境界,只有那郎君二字太抬舉我了,郎君是個瀟灑風流,溫柔多情的男子,我卻是個木頭人,連名字都叫無情,哪裡當得起這兩個字呢。」
  聽到他的解釋,李嬌嬌只有乾瞪眼。
  走了十幾天,已入山東境內,李秋鴻舊日的門客聚集了不少,他們都受過李秋鴻的傳教,得到他的栽培而混得頗有成就,這些人有的是應各家之召,前來助長聲勢,有的是真正感念舊恩,前來通風報信的,他們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這次的論劍不再是四霸天之爭了,除了劍技之外,還可能是一場實力的競爭。
  四霸天中,東霸天霹靂劍白玉棠的子弟眾多,籠絡的江湖高手也多;南霸天紅蜂子柳葉青在這十幾年中暗蓄戰士,甚至於還網羅了一批蠻荒異人為助,聲勢亦復不弱。
  連九玄劍客樂九玄,也不甘寂寞,幾年浪游,結識了不少江湖人,為其朋黨,其中不乏吞火吐劍的奇技異能之士,實力難測,想來必不可輕侮。
  只有北霸天李秋鴻,似乎毫無準備,只帶了一女一徒參加,李嬌嬌雖然身兼三家之長,但大家都知道那是靠不住的,一個徒弟楚無情,入門才兩個月,想來不會高明到哪裡,當然他們也曾風聞楚無情以雜湊的招式擊敗過方明,但那只在可信與不可信之間,無論如何,這點力量是太薄弱了。
  他們願意為故主效命,當然也是為著他們的本身著想。
  因為他們是靠著李秋鴻而起來的,秋家班雖未正式叫開字號,卻已為江湖所默認,李秋鴻如果垮了,他們今後也很難立足,李秋鴻對這批人的熱情,表示很感激,卻拒絕他們的幫忙,不過他也保證他們的前途不致受影響。
  他很有把握地說,三霸天各植黨羽,對他沒有影響。白玉棠是他的岳父,不會跟他為難;柳葉青與樂九玄也不致挾眾而群毆,他是來比劍的,不是來爭勢的,他相信在劍術上,不會輸得很慘,勸大家不必太衝動,也不必太擔心,只要安分守己,秋家班仍然不致降低身份,真的有人欺負到頭上時,楚無情可以為他們做主的。
  說到這兒,他又特別介紹楚無情,隱約表示今後的事情,將移交給這年輕人,他不需要大家支持楚無情,卻強調大家必須聽楚無情的管束。
  那些人雖然不信任楚無情,但是看到李嬌嬌對楚無情的親暱的神情,知道這年輕人將來一定是莊主的東床快婿,即使他不行,李秋鴻夫婦也不會坐視的,因此倒也沒什麼擔慮,對楚無情的態度,就客氣多了。
  況且楚無情安詳的神態,溫和的談吐,也使大家對他的好感增加不少,顯然承認了他的領導地位。
  是日,一行人已進入山東境內,在平邑歇下腳來。
  平邑鎮市不大,鎮上客棧總共不過十幾家。
  由於重九泰山劍會日近,各路人馬紛紛趕往。途經此地歇腳的人數眾多,所有大小客棧均告住滿,無處棲身的只好連夜上路。
  要不是今日中午,又有兩批人急於趕路離去,李秋鴻他們這一行人就無處可落腳了。
  這家「東順客棧」較大,除了兼賣酒食的飯堂,尚有二十多個客房,及後面兩座跨院。
  他們一行人抵達時已近傍晚,先訂好房間,便在食堂點了酒菜吃喝起來。
  白素娟不讓他們多喝,只叫了一壺點綴一下。
  其實在座的六人,除了白素娟和李嬌嬌母女是不喝酒,李秋鴻是不想喝,其他三人都有酒量。
  尤其總管郝思文和那老家人,幾乎每餐都得喝幾杯,晚上不喝酒就睡不著覺,但這一路上卻滴酒未沾。
  今天李秋鴻是看大家連日趕路,算算路程,必可在重九之前趕到泰山,所以才想到讓他們喝兩杯解解饞。
  不鬧酒,一頓飯花不了多少時間。不料剛吃到一半,突聞其他桌上的食客們一陣騷動,楚無情正好面對門口而坐,抬眼一看,原來是浩浩蕩蕩走進來一批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身著華服的中年人,長得方面大耳,一臉福相,顎下蓄著一撮山羊鬍子。
  這位腦滿腸肥的大腹賈,彷彿惟恐別人不知道他富有似的。
  深紫色的緞袍胸前,繡著一隻金元寶,週身並綴滿銅錢圖案,表示他腰纏萬貫。
  而隨在他身後進來的,是三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及七名身著彩衫的年輕侍女。
  楚無情毫無江湖閱歷,不識這位大腹賈是何許人物,但卻一眼就認出,後面跟著的赫然是「朱門三艷」及「朱門七香」!
  這真是冤家路窄!怎會在這裡撞上了她們?
  楚無情暗自一驚,急忙把頭低下。
  大腹賈不認識楚無情,朱門三艷也當做未發現他,逕自帶著七名侍女選了鄰近的兩張空桌位坐下。
  大腹賈與朱門三艷同座,七名侍女另坐一桌,好有主僕之分。
  堂倌一看他們的氣派哪敢怠慢,全都過來慇勤招呼。
  大腹賈聲如洪鐘道:「餓死了,餓死了,好酒好菜儘管上,要快!」
  幾個堂倌連聲恭應而去。
  大腹賈故意提高嗓門道:「我說寶貝女兒們哪,你們剛才有沒有留意,門外馬槽上拴的一匹赤色馬兒,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呢。」
  三小姐道:「馬兒是不錯,只怕您買不起啊!」
  大腹賈敞聲大笑道:「天下有爹買不起的東西?哈哈,寶貝女兒,你也太看不起爹了!要多少銀子?」
  三小姐把纖纖玉手一伸:「五萬兩!」
  大腹賈輕描淡寫道:「才五萬兩?你喜歡爹就替你買下了。」
  大小姐瞥了楚無情他們那桌一眼,裝模作樣道:「爹,您銀子再多也沒用,要買那匹馬,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呀!」
  大腹賈臉色微變,悻然道:「哦?有錢還不賣?」
  大小姐忙道:「不是哪,因為馬主大有來頭,恐怕不會買您賬的。」
  大腹賈問道:「他是什麼來頭?」
  大小姐慢條斯理道:「我聽那販馬的小胡說,兩個多月前,他們從口外販了一批馬到開封,回去時途中遇上一場大雨,在山邊茶棚避雨時,遇上騎那匹馬的姑娘。為了一句玩笑話,他們被那姑娘打得落花流水,還逼他們付了一千兩茶資呢!」
  李嬌嬌一聽,這不是說的她嗎?
  大小姐接著說下去:「那姑娘最後自報姓名,撂出話來,要他們不服氣的話,可以上秋鴻山莊去找她。」
  這回輪到李秋鴻與白素娟為之一怔了,夫婦倆不約而同把眼光移向李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