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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深山話異事
  長空驚魅影
  萬象新神色如死,對著那山壁上的缺口頓足長歎道:「壞了!壞了!
  我一生濟世救人,卻想不到臨老會替人間留下這一樁禍害;小子,你可坑死我了!」
  林淇依然莫名其妙地道:「萬老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萬象新長歎不止,口中還是連連地說道:「壞……壞了……」
  林淇實在按捺不住問道:「萬老伯,難道小侄犯了甚麼大錯嗎?」
  萬象新忽然生氣起來,怒聲罵道:「這個錯誤太大了,混賬小子,你不問問清楚,只知道一味假仁假義,你這一次的錯誤可能會斷送掉幾百條人命,而且連補救的方法都沒有!」
  林淇不覺大驚!嚇得連問話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是王梅芝道:「萬老伯,您能不能將事情說清楚一點?」
  萬象新長歎一聲,這才緩緩地道:「現在說還有甚麼用呢,那『飛天魔女』的火候已成,方纔你們也見過她的厲害了,這事情我當然也有一部分責任,可是我怎麼想到你們會那樣莽撞呢?」
  林淇以半帶驚奇,半帶慚愧的態度問道:「老伯,那棺中的女郎……」
  萬象新直是搖頭歎息,片刻才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冒險的一次試驗,已經快接近成功了,卻想不到功虧一簣,大概只有歸諸於天意了,你們以為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嗎?」
  林淇怔怔地道:「那女郎美得出奇……」
  萬象新「哼」了一聲道:「豈僅是美得出奇,連她身上一切的特質都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假若不遇上我,她也活不到現在,唉……」
  林淇聽他說了半天,仍是沒有道出頭緒,忍不住催問道:「萬老伯,您還是快點說清楚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象新沉思片刻,這才說出一番驚心動魄的情由。
  十五年前,他正以一個串方郎中的身份,一面施藥治病濟世,一面採藥,結果在一個偏僻的村落裡,被一家富戶請去治療一個女童的怪病。
  那女童才只五歲,長得十分美貌逗人喜愛,可是也十分怪異,一向非常孱弱,而且還有著癲狂的痼疾,當她發起狂病的時候,會突然變得力大無窮,十幾個壯漢也拉她不住,一直要等她筋疲力盡之後,狂症消失了,神奇的力量也消失了。
  他被請去治病的時候,她正在發狂,她的父母用粗大的鐵煉將她捆了起來,她盡力地掙扎,居然將粗如拇指的鐵煉都扯開了十幾節。
  他去到之後,先用點穴法治住了她的行動,把脈之後,發現這女孩竟是天地間最難得的一塊奇材,她的心跳脈搏比常人要強烈到五、六倍,而且還有一個最奇特的現象,便是她血液流動的方向,在狂症發作時與常人是相反的。
  這女孩的特殊體質使他所學的醫理幾乎整個地推翻了,因此也引起他研究的興趣,於是他隨便用了一點安神的藥使那女孩鎮定下來,到了晚上,他偷偷地進入那家富戶的屋子,將女孩抱了出來,同時也放棄了採藥的生涯,找到這一個隱蔽的地方,專心研究她的生理組織。
  同時為了徹底瞭解她的體內情況,他更千方百計覓得一塊萬年晶玉-,這塊玉-雕作梅花形,確有一種特異功效,玉上的晶光可以照透人體……
  藉著晶玉之功,他慢慢地對這女孩的體質明白了,她癲狂時,體內產生一種不可知的力量,促使血液倒流,同時心跳的力量也更為加強,可以將人體的潛能充分地發揮出來……
  這女孩若是正常的話,可以成為武林中的一朵奇葩,可是她偏偏又有著先天的狂症,這種狂症無藥可治,因此他幾次都想將她殺死,以免一旦無法控制時,反而成為人間的大害,可是他是個學醫的人,一個醫生最大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殺人,因此他遲遲未忍下手,而且決心要與她的狂症作一番挑戰。
  於是他竭盡最大的努力探究她的病因,同時也利用他已有的知識,盡力使她的病症潛伏不發。
  女郎在他的照顧下漸漸地成長,因為他用各種靈藥不斷地培養她,使她的體力更形充沛,可是在治療狂症上他卻失敗了。
  雖然她的病一直不發作,然而那狂性始終潛伏在她體內無法根除,直到女郎十八歲的時候,她不但出落得美艷絕俗,且在他的指點下,武功與學識也大有進步,可是那癲狂的因素也日漸加深,由於十幾年的相處,使他們之間種下深刻的情感,他雖然明明知道她是個危險的人物,卻依然捨不得下手毀滅她。
  有一次他正在教她練武的時候,她的狂病發作了,在發狂時她整個地變了一個人,神智昏迷,對於任何東西都有著摧毀的獸性,雖然她的武功是他傳授的,卻遠不是她的敵手,被她追得四下逃避,幾乎要喪生在她手下,正在最危急的時候,忽然他豢養的一條蝮蛇為了救主心切,竄上來咬了她一口。
  蝮蛇身含劇毒,這一口居然毒不死她,反被她抓了起來,放進口中就咬,蛇被她咬死,可是那蛇血對她的狂症卻有著意想不到的克制之效,居然使她清醒過來。
  這場驚險過去後,他十分興奮,因為他已找到了療治她狂症的良藥,然而這蝮蛇十分稀貴,一時不易尋覓,他只得再用迷神的藥將她的神智迷惑過去,開始尋找蝮蛇,同時為了怕她的狂症在未曾治癒前復發,他一直不使她清醒,同時找了一具特製的玉棺,將她放在裡面,那玉棺上有一個晶蓋,可以看透裡面的景象,每當她的體力到了無法維持的時候,他才從特製的小孔中放進一絲空氣,使她不至於死亡,同時也加緊搜索蝮蛇,直到前幾天,方在山中發現了一條。
  可是林世輝來了,不但帶來了段金花求治,同時也告訴他十三友重起江湖,可能會追躡在他身後前來搜索擾亂。
  為了防止與十三友見面衝突,他只好躲在山中不出來,同時戒令山中的居民不得洩漏他的行蹤,那些人都受過他的恩惠,自然會遵從的,可是捕蛇的工作又刻不容緩,因為那女郎在棺中靜息兩年之後,身體內的潛力進步得更為驚人,而她的瘋狂的現象也到了無法遏制的程度,偏偏那條蝮蛇深藏在山腹之中,一時無法捕得。
  他不能整天在那裡守候,只得把捕蛇的工作委託陳老大代理,自己則守候在玉棺旁,防止她突然發作,萬想不到陳老大竟將林淇與王梅芝引了來……
  由於這二人看來不像是十三友中的人,所以他未存敵意,及至發現林淇是「玉面郎君」
  的兒子後,他更放鬆了戒意,才鑄下那樁大錯……
  這一番話將兩個年輕人聽得如癡如呆,半晌之後,林淇才吁了一聲道:「小侄不過將棺蓋揭開……」
  萬象新瞪著眼睛道:「她本來只仗著一絲微薄的氣息維持生機,你打開棺蓋使她的生機突然振作,也引發了她的狂症,這一下脫空而去,再要制服她可難了!」
  林淇深自失悔,呆了一下才又道:「老伯不是說蝮蛇血可以治療她的狂症嗎?不知是否……」
  萬象新「哼」聲道:「這一次發作十分厲害,連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了,再者你現在連她的身子都近不了,有甚麼方法叫她把蛇血喝下去?」
  林淇不禁呆了!王梅芝忽然問道:「那魔女功力無敵,何以見到林兄好似有點畏懼之狀?」
  萬象新歎了一聲道:「那是一樁巧合,剛才我制止他開棺之時,刺破了他的手掌,他的鮮血滴在那魔女身上,起了一種奇妙的感應,現在那魔女見誰都要殺,惟獨對他不會,所以我剛才叫他出手幫忙,誰知這小子還是不肯出全力,一味遲疑,終至誤了大事!」
  林淇長歎一聲道:「小侄自悔孟浪,然而不明內情,老伯責怪也遲了,為今之計,只有請老伯指示一下,還有甚麼補救的方法沒有?」
  萬象新連連搖頭道:「沒有辦法,她是個狂人,唯一的方法是毀滅她,可是誰有那種力量呢?我們耽誤了這一會工夫,她恐怕已經殺掉幾條人命了!」
  林淇神色一變,忽轉堅毅地道:「這件禍端既然由小侄引起,小侄義不容辭,天涯海角,斷頭流血,也要找到那魔女,將她除去……」
  萬象新望了他一眼,歎道:「雖是禍由你闖的,可是禍胎卻是我養成的,照理說我也有一半責任,可是我只怕幫不了你的忙,因為她與你有精血的感應,不會加害你,對我卻毫不容情,這件事恐怕要完全委託你去完成了!」
  林淇毅然道:「小侄責無旁貸,而且準備馬上就下山追蹤!」
  萬象新點頭道:「對的!你早一點找到她,也許就可以多救幾條人命,我還要等尊大人回來,再者那陳老大父女也急待施行手術救治,因此不能陪著你去,等一切事了之後,我決定盡快找到你,這魔女一天不除,我心永無寧日……」
  林淇對他一揖道:「既是如此,小侄要告辭了!」
  萬象新點點頭道:「好吧!這是急事,我也不留你了!」
  王梅芝趕緊道:「林兄,小妹也追隨你,助你一臂之力!」
  林淇臉有難色,萬象新卻道:「不要緊!王姑娘才智過人,也許對你大有幫助,只要她不離開你,即使碰上那魔女也不會有危險的!」
  林淇自是無法表示異議,因為他不能將王梅芝硬留在山上,再者她為了幫助自己,與十三友也結了仇,她的家不能回了,除了跟著自己,實在也沒有別的去處,兩個人遂匆匆地告別了萬象新,走到崖口,萬象新用竹筐將兩個人送了下來,馬上又將竹筐收了上去,林淇忽然想起他還沒有見到段金花,向她問一些父親的情形,可是時機迫促,已不允許他再次登谷了。
  急急忙忙地向山下走去,他開始相信萬象新所說的嚴重性。
  他途經兩處山民的住宅,只見屋倒牆摧,橫著四、五具新屍,肢體破碎,顯然是那瘋狂的魔女所為。
  因為那殘屋碎屍之畔,還有許多大樹也遭到了摧毀,不是連根拔起,便是攔腰截斷,假若這是十三友侯行夫等人的傑作,便不會把力氣浪費到毀壞樹木上去。
  這些觸目驚心的現象,益增他心中的焦急與煩躁,自己涉入江湖未久,卻牽惹起無數的糾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簫聖」柳無非跟孫冬、童天月師徒不知道來了沒有?娃狄娜落在侯行夫手中不知遭受到甚麼待遇?父親西上崑崙採藥的情形如何?這些事情已經夠煩心了,現在平白又牽出一個「飛天魔女」。
  在許多的事情中,他只有對追索「飛天魔女」最心急,因為從她這種濫殺無辜的跡象上看來,假若不趕忙制止,真不知道要弄成甚麼局面?何況這禍還是他闖的。
  「飛天魔女」的血手一路東行,沿途他都聽說新的血案發生,手法如出一轍,毀屋、猝死,到處都繪聲繪影,說得離奇莫測,一般人都認為是妖怪出現,因為他們連「飛天魔女」
  的樣子都沒有見到過。
  十幾天工夫,他們追到了洛陽,意外地卻沒有血案發生。
  可是林淇與王梅芝都已經趕得精疲力盡了,覓了一家客棧歇息下來,用過晚餐後,王梅芝因為天候尚早,暫時在他的房中談天,話題當然還是離不開「飛天魔女」。
  林淇統計了一下沿途所發生的命案,先後竟有一百九十幾條性命,那些未經傳聞的還沒有計算在內,不禁蹙眉長歎道:「這都是我造下的孽……」
  王梅芝卻勸慰他道:「這不能全怪林兄,主要的罪魁還是萬老前輩,他根本就不該製造這禍胎,林兄在破棺之時,完全是一片俠義之心;誰教他不先說明白的……」
  林淇依然長歎道:「萬老伯本醫者之心,遇見這麼一個絕世難逢的機會,自然捨不得放棄的,假若他真能治癒那女郎的瘋狂,以那種絕世的資質,對人世豈非是一件絕大的貢獻,有她那樣一個人,侯行夫等那般凶人絕不敢再猖狂了……」
  王梅芝搖頭道:「林兄這就錯了,你不懂醫道,那女郎的瘋狂症若是治好了,她的武功就不會這麼高了!」
  林淇一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王梅芝笑了一下道:「大凡人在危急之際,體能突增,這完全是因為脈搏受刺激而突強,血流更速,以致於許多逆生的微細血管中,也注入一部分血液,才發揮出超凡的能力,那『飛天魔女』功力奇高,就因為她在瘋狂之際,血液倒流,逆生血管中充滿血液,所以才具有驚人的力量,若是她的瘋狂病治好了,充其量也只是比常人略佳而已,卻斷不能到現在的這種進境,因此那位萬老前輩早該毀了這禍胎的……」
  林淇驚然尋思良久,才歎了一聲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了,最重要的是趕快找到她,可是她的行蹤飄忽,我們能跟在後面摸索,真不知道要追到哪一天才能追上!」
  王梅芝忽然正容道:「假若真的追上了,林兄能下得了手將她毀滅嗎?」
  林淇詫然道:「這種害人的狂魔,怎麼會下不了手呢!」
  王梅芝輕輕一笑道:「這話很難說,因為她的容顏實在太美了,恐怕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心對她下毒手的,那位萬老前輩何嘗不知厲害,他也有很多機會,但是都放過了……」
  林淇怫然不悅道:「王姑娘這話對男人誤解太深了!」
  王梅芝微笑道:「但願林兄能心口如一,表現一個真正的大丈夫作為!」
  林淇臉有慍色不語,王梅芝覺得自己的話也說得過分了一點,笑笑又道:「那個『飛天魔女』在此地還沒有殺人,也許她的狂病好了一點……」
  林淇剛想開口,驀然遠處天際劃過一道銀光,在碧青的夜幕中十分搶眼,正如一瀉流星掠過長空。
  這道銀光對他們二人都很熟悉,因為這正是那女郎胸前所懸玉-的晶光。
  兩個人的臉色一變,雙雙不約而同地從窗子飄了出去,可是那道銀光已經消失了,林淇頓足長歎道:「糟了!她又殺人了……」
  王梅芝連忙道:「她那道銀光在很遠都可以看得見,我們不妨找個高一點的地方眺望出去,也許還會有所發現!」
  林淇被她一言提醒,也不管驚世駭俗,雙足一蹬,飛上了一棟高樓,站在簷角上極目四望,王梅芝也跟著上來了,底下卻是一陣大亂,有些人對他們從窗子裡跳出來已經大感驚奇,現在見他們更上了房,立刻亂叫道:「飛賊!飛賊……」
  有人更「當當」地敲起了鑼,兩人卻顧不得這麼多,站在屋角上極目四望,果然看見那道銀光又在西北角上衝天而起,像慧星一般,穿行長空。
  林淇急忙飄身追過去,王梅芝的身法比他快,起步雖遲,最後卻追到他的前面,銀光在天際像游龍一般,迴旋飛舞。
  林淇見王梅芝的身形愈去愈疾,不禁急得大叫道:「王姑娘,等我一下,你去了會吃虧的!」
  王梅芝如若未聞,身形朝銀光閃亮之處猛射,林淇急得沒辦法,只有拚命的趕上去,銀光漸漸地接近了,甚至於可以看見那白紗隱約的身形了。
  王梅芝撲了上去,手中已握著她那支光芒四射的匕首,攔空迎著那女郎就刺了過去,林淇已追到臨近,急忙叫道:「王姑娘,不可造次!」
  可是他叫得遲了一步,那女郎對王梅芝的匕首根本不放在心上,寒芒觸到她身前尺許之處,她才伸出纖指,「錚」的一聲,將她那柄削鐵如泥的利刃彈為兩截。
  王梅芝的身形朝下猛墜,那女郎正待追下來,林淇已經趕到了,大喝一聲,舉手上拍,擊向那女郎。
  女郎「嗯」了一聲,舉手在他掌上輕輕一觸,立刻帶著耀目的銀光,投向一幢高大的黑影之中,林淇不去追她,連忙飄身落地,趕到王梅芝身畔問道:「王姑娘,你怎麼樣?」
  王梅芝手中握著半截斷匕,咬著牙道:「我沒有怎麼樣,她逃到那塔上去了,你快追過去!」
  林淇見王梅芝沒有受到傷害,這才放了心,他也怕那女郎又逃遠了,趕忙雙足一縱,凌空翻了進去,卻是不見一點人影,塔裡點著微弱的燈光,也供著佛像。
  他怔了一怔!忽然聽見上面有輕微的聲響,連忙又追了上去,第五層是空空的,他又追上了第六層,眼前只見白影一閃,卻在第七層上。
  等他追上第七層,卻不禁又怔住了!
  第七層上只有一名老僧在打坐誦經,老僧的前面是神龕,點著細微的細燈,神龕中供的是觀音像,低眉垂目,手執淨瓶,寶相莊嚴。
  林淇見寶塔已經到了頂,可是那女郎已不見了,他連忙探身出外看了一遍,未見銀光蹤跡,這才向那個老僧道:「請問大師,剛才可有一個女子上來?」
  老僧抬眼望了他一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不要亂說,寺院之中哪裡會有女子!」
  林淇詫然道:「在下明明看見她上來的!她穿著白衣服,胸前掛著一塊發光的玉珮……」
  老僧「哦」了一聲道:「那施主一定是看見菩薩顯靈了,本寺的觀世音菩薩最有靈驗,施主與佛門有緣,所以才蒙菩薩接引……」
  林淇不由而然地對龕中的觀音像一看,心中不禁一動,因那佛像盤腿坐在中央,高大與人相等,旁邊有善才龍女肅立朝拜之相。
  這觀音倒是真正的玉琢而成,可是那侍立參拜的龍女,看背影極像追蹤而來的女郎,只是胸前未見銀光,再者也看不見面目,是以不敢確定。
  因此他跨前數步,想仔細看看龍女的面目,老僧卻連忙制止他道:「施主要參拜菩薩在此地就行了,不得靠近去,冒瀆神聖!」
  林淇被他攔住了,只得道:「在下剛才確見一女人上來,而且與龍女十分相像……」
  老僧合十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不得說這種冒瀆神聖之言,假若施主不是眼花看錯了,這一定是大士差遣座前龍使接引施主入門……」
  林淇如何肯信他這番話,跨前數步仔細一看,不禁深深地呆住了!
  那龍女的面目果然與那女郎一般無二,自從在太行山中一晤之後,他對這印象十分深刻,怎麼樣也不會忘記,可是他又不敢完全確定。
  因為這龍女雖與那女郎十分相像,可是她的神情莊嚴,雙目深垂,嘴角含著微笑,雙手合拜,白玉似的赤足踏在一條白石雕的大鯉魚上,身子一動也不動,因此連他也不敢確定這是真的亦或是假的了。
  再者那龍女也沒有懸著玉珮,因此雖然相像,他倒不敢冒認了。
  略等片刻後,他想天下沒有這麼巧的事,乃大聲道:「你不要裝模作樣,我認得你就是『飛天魔女』!」
  龍女一動也不動,老僧卻歎了一聲道:「施主不信菩薩顯靈之事也就罷了,怎麼可以出言辱罵神聖?」
  林淇大聲道:「在下絕未認錯,這就是在下追蹤而來的魔女,她已經殺了許多人了……」
  老僧怫然不悅道:「施主怎麼還是執迷不悟,龍女雖是大士座前的侍女,也是神聖之一,施主如此惹怒了菩薩,怪罪下來,連貧衲也要跟著受累!」
  林淇冷笑一聲道:「大和尚也不必裝腔作勢了,說不定你與魔女是串通一氣的!」
  老僧怫然起立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僅出言辱及菩薩,更還擾亂老衲清修,老衲乃出家人,不能與施主一般見識!此地乃佛門清靜之地,不招待施主這等惡客,請施主原諒老衲要下逐客令了!」
  林淇見那老僧居然要趕他下去,不禁動了怒氣,乃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你一個出家人,居然與這種絕惡的魔女串通一氣,在下為著天下蒼生的性命,寧可頂著擾亂佛門的罪名也要除這魔女!」
  說著舉手就朝那龍女身上抓去,那龍女動都不動,林淇出手很重,然而接觸到她身上之後,勁力居然消失於無形,他只摸到一片軟膩潤滑的肌肉,不禁心中一呆!收回手來的時候,竟將她身上的白紗也撕裂了一大塊。
  頓時露出一半潔白渾圓的香肩與半片潔白的酥胸,雖在微弱的燈光下,仍是十分動人,林淇心中卻沒有那些綺念,由此一來,他更確定這龍女是那女郎喬裝無疑,雖然她此刻仍是一動都不動,而她的肌膚也潔白如玉一般,可是玉雕的塑像觸手絕不是那種感覺,乃怒喝一聲道:「妖女!你趁早束手就斃吧!」
  掌心凝勁,正擬發出之際,背後風聲颯颯,那老僧已經撲攻了過來。
  林淇逼得將掌力轉向後面去抵擋老僧的攻擊,砰然一聲,雙方接實,林淇的功力略微深厚,將那老僧彈出五、六步才拿樁站穩。
  那老僧被林淇的掌力震退之後,神色更怒,大聲喝叫道:「萬惡狂徒!你仗著一點武功,竟敢到佛門淨地來撒野,老衲斷乎容你不得,再者這雁塔寺也不是任人胡鬧的地方!」
  林淇也生氣了,怒聲高叫道:「老混蛋!你身為出家人,竟敢包庇魔女,我也容不得你!」
  老僧臉色深沉,緩緩地取下頸上的念珠,喝了一聲:「惡徒,照打!」
  「嗖嗖」聲中,三點烏光撲奔林淇的門面擊來,林淇驟覺勁風迫體,知道這三點烏光定然相當勁厲,縮頸避開上面的兩顆,然後氣凝兩指,挾向最底的一粒。
  接是接住了,可是他的手指也感到異常疼痛,心中又驚又怒,驚的是這老僧的暗器手法上的力道太強,怒的是這老和尚看來頗有道行,很像是個有道高僧,行事卻如此悖理,乃也怒叫道:「老禿驢,還給你!」
  雙指一彈,將接住的那顆念珠反射了過去,老僧見他竟能硬接住一顆暗器,也是微吃一驚!再見念珠反射回來,他倒不敢硬接,將手中剩餘的念珠一抖,先發出一顆,在空中迎著林淇發出的那一粒,互撞之下,火光四射,碰得粉碎,然後再以滿天花雨的手法發出一蓬烏光,像一片光網似的包抄上來。
  林淇這下可著慌了,他知道這些念珠的力道太強,硬接一兩顆還行,這麼一大片,全身的穴道要害俱在襲擊的範圍內,要擋開頗為不易。
  性急之下,乃深吸了一口氣,勁布全身,再從毛孔中逼了出來,週身的衣服都鼓成一個氣球,「叭叭」連響中,那些念珠都打在上面。
  一領青衿,被念珠擊穿無數圓孔,然而念珠經此一阻之後,力道大減,念珠擊在身上雖然疼痛異常,卻沒有受傷。
  那老僧見林淇功力如此深厚,不禁也臉色大變,厲聲高叫道:「惡徒!你原來仗著武功了得,才敢如此橫行,老衲跟你拚定了!」
  說著將袈裟一掀,在腰下撤出一條金黃色的腰帶,持在手中掄了一下,對準林淇的頭上打下來,林淇知道他這根黃色腰帶一定比念珠更為難纏,當然不敢怠慢,電疾抽出佩劍迎了上去,嗆然一聲,腰帶在劍身上纏了兩圈,竟然將一支精鋼長劍絞為數截,林淇手中一空,腰帶又如長蛇般捲到。
  這次赤手空拳更難應付了,逼不得已,只有閃身避開,可是腰帶彷-是長了眼睛一般,身形才動,帶頭追了過來,直探他的肩頭。
  林淇咬著牙齒運勁硬抗,「嘶」的一聲。連衣夾皮帶肉被扯下了一片,鮮血淋漓。
  老僧不肯放鬆,而且好像非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快,腰帶一長,又朝他的胸口攻到,林淇危迫眉睫,再無可避,逼得作孤注一擲。
  駢指默運玄功,對準帶頭上戳過去,這是他在孫東海所遺的「歸化秘笈」上所習得的一元指功,原是為著對抗侯行夫才用的,他練成之後,也不知威力如何,反正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抱著拚命一試的決心了。
  這一指果然妙用無窮,腰帶觸指生痛,可是已把帶頭彈了回去,反擊老僧的眉心,去勢異常兇惡。
  老僧想不到他還留著這一手,帶頭反捲,迴避不及,只得手上一用勁,朝外硬摔,結果雖將勢力化開,而他的腰帶也朝塔門外飛去。
  同時塔外人影一閃,恰好接住了那根腰帶,林淇看見是王梅芝,連忙叫道:「王姑娘,快來!這老禿驢可惡透了……」
  王梅芝撲身進來時,神色十分凝重,同時在她的後面,「颼颼」一連進來五、六條人影,有三個也是與那老僧一樣的老和尚,另兩人卻是一老一少。
  與林淇對手的老僧一見之後,立刻大聲叫道:「三位師兄來得正好,這惡徒厲害得緊!」
  同時那俗家打扮的一老一少也都亮出兵刃,將林淇與王梅芝包圍起來,尤其是那個年輕人更是憤形於色地叫道:「天心大師,迫害梅小姐的可是這惡徒?」
  老僧點點頭,林淇卻不禁愕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