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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冷黃昏鬼守屍
  沒有多久,他們四周已圍滿了長頸巨顱的鬼屍,像是柵欄一般,密密地圍得毫無空隙,腐臭之氣薰人欲嘔。
  那些鬼屍的形相多半差不多。
  干皮、陷目露齒,唯一的異處是它們此刻反而安靜了,不再發出那種「咕拉拉」的鬼叫聲,而且圍成一個丈許寬廣的圈子後,也不再朝前進逼。
  冬姑嚇得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形神俱失。
  林淇畢竟是讀過不少書,心中所持的無鬼之論雖被目前的形勢所推翻,但驚魂略定之後,立刻又泰然了,不慌不忙地對冬姑喝道:「冬姑,起來!」
  一連叫了幾聲,冬姑才聽見,瑟瑟地抖著牙齒道:「小兄弟,我怕死了,我不敢起來,我的腿不聽話了……」
  林淇莊容喝道:「不要緊,有我在這兒,我擔保這些鬼不會來害你的;而且我有把握把它們趕走,你別坐在那兒礙我的事!」
  冬姑大驚失色道:「小兄弟,你可千萬別跟它們打架,你要是被它們抓走了,我又不敢救你,那可怎麼辦……」
  林淇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它們不敢抓我的,而且這些死鬼都是活人變的,了不起我們死了也變成鬼,鬼總不會怕鬼了,那時我們再好好跟它們打一場!」
  他一番簡單的道理,倒把傻不知事的冬姑說動了,膽氣一壯,立刻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高聲地叫道:「對啊!小兄弟,給你這麼一說,我倒不怕了……」
  說著即往林淇身邊靠去,林淇卻趕緊退了一步,叫道:「冬姑,別過來,你身上髒死了!」
  原來她經過剛才一陣驚怕,尿屎交流,鬧得滿地都是,臭氣沖天,比四下腐臭之味還要難聞。
  冬姑自己也覺察了,訕然慚愧地道:「我真沒有用,大概是早上吃得多了……」
  林淇掩著鼻子,又氣又笑地道:「你就站在這兒不要動,看我把這些鬼怪趕走!」
  冬姑果然呆立不動,眼睜睜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如何驅鬼?
  林淇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主意,原來他初見這些行屍心中的確頗為著忙,後來仔細一想,鬼魂之說實在太過渺茫,只有「凌煙客」孫東海的遺書上,曾經記載一些排師作法與巫師驅屍之術,那都是「歸化秘笈」上所記載的學問。
  「歸化秘笈」既為侯行夫最先發現,這些行屍也可能是他安排下來作怪嚇人的。
  道理想通了,他自然也不怕了,可是他卻感到頗為作難,這些行屍所以能動,當然是受著生人精氣的感應指揮,可是那驅屍之術由於過分耗時費事,自己並未深究,一時不知該如何將它們趕退回去?
  再者他對這些行屍圍在四周不再前來侵犯,也感到大惑不解?
  想了一下,他仍是未得善策,只有掌上聚勁,朝前逼進一步。
  那些活屍對他竟然頗為忌憚,連忙退了一步,仍然維持著原先的距離。
  林淇似乎不甚相信,跟著又前進兩三步,行屍也退了兩三步,這一來它們與冬姑的距離可近了,部分行屍已作出欲待撲噬之狀。
  冬姑又急叫起來:「小兄弟,不得了,鬼要抓我了……」
  林淇只得又退了回來,行屍也恢復元狀。
  冬姑惶恐地道:「小兄弟,它們怕你不怕我,你可別離開我!」
  這句話卻觸發了林淇的深思,心想:「我倆一樣是人,何以行屍獨獨畏懼自己呢,是我與她有甚麼不同的地方嗎?」
  這個思想一起,他立刻心頭掠過一道靈光。
  因為他貼胸之處感到特別的熾熱,這個異常的現象,或許就是行屍畏懼不前的原因。
  於是他立刻伸手至腰,掏出一團燦然銀光。
  那是一顆珠子,一顆光華四射的珠子。
  這顆珠子原是螭龍鼎上的故物,段金花將它歸還給他之後,藉得珠上特異的光芒,他才得到了鼎上特異的武功。
  因此在他功成之後,為著慎重起見,特地在段金花的功室中,覓了一顆形狀大小相似的珠子安放在鼎上,而將這顆珠子貼肉藏了起來。
  因為螭龍鼎上的秘密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鼎珠分藏可以減去不少麻煩,現在鼎已被侯行夫掠去,珠子卻無恙安在。
  這類前古遺物當有僻惡鎮邪的神效,才使得群屍裹足不前……
  果然珠子一亮出來之後,那些行屍立刻大亂,紛紛朝後退去,而珠光也似受了屍群的影響,光華大盛。
  林淇找到了屍群畏縮的原因,心中大是興奮,手握明珠,反朝屍群逼去,行屍紛紛退避,陣腳大亂。
  冬姑高興地大叫道:「小兄弟,你這寶貝真好,送給我行不行?」
  林淇沒有理她,挺著珠光,返身去追逐那些行屍,將它們趕得四下亂竄,到處躲避,不過他也不敢離得太遠。
  因為冬姑還在那兒,他怕這傻丫頭糊里糊塗地受了行屍的傷害。
  驀而空中又傳出一陣「咕拉拉」的鬼叫聲。
  這聲鬼叫仍是由那具女屍發出,叫聲對群屍似乎有鎮定作用,它們立刻又安靜了下來,而且排成一長列。
  女屍似乎是屍群領袖,站在最後的一個,「咕拉拉」又是一聲怪叫。
  第一具行屍立刻撲了過來,並且探爪要去攫奪林淇手中的明珠。
  林淇見它突然不懼明珠的光輝搶攻上來,倒也不禁微懍!雙手同時發動,珠光朝前一湊,另一手的掌風跟著拍出去。
  行屍撲到半丈之處,行動略受阻礙,林淇的掌風已到。
  砰然急響中,那具行屍被震成無數碎骨,倒地消散了。
  「咕拉拉!咕拉拉……」
  厲叫聲不絕,行屍也一具具地順序撲到。
  林淇依樣畫葫蘆,一一用老法子對付。
  片刻之間,地上已佈滿了纍纍白骨,而行屍仍是前仆後繼,如同飛蛾投火,一個個地撲上來追求毀滅。
  林淇雖未受到傷害,但是看到這些為人利用做倀的碎骨,心中覺得老大不忍,而且也感到很不耐煩。
  由於這些行屍都是受到那具女屍的嘯聲指揮,使他起了一個擒賊擒王的念頭,手握神珠,大喝一聲,身形掠空飛起,直朝那具女屍撲過去。
  冬姑見林淇離開了,心中大是著急,連忙叫道:「小兄弟,等等我……」
  跟著他後面飛至,那具女屍倒是頗有知覺,瞧得林淇飛撲過來,厲嘯一聲,竟然躲開了,林淇怒叫道:「往哪裡逃!」
  拔開身形,追了上去,可是女屍的行動十分迅速,在山道上如飛而逃,林淇緊追不捨,冬姑又追在林淇身後,二人一屍,飛撲前進。
  逃了一陣之後,迎面一所巨洞,女屍一頭鑽進洞中,林淇唯恐其中有詐,停步洞口未敢輕入,冬姑趕到指著洞口道:「這就是黑風穴!」
  林淇急於想知段金花與娃狄娜的下落,毫不考慮地也追了進去,洞中十分黑暗,幸而珠光足可照明,所以他仍可循路前進。
  又追了一陣,遂見那具女屍似乎已無去路,緊貼在洞壁上,眸子中碧光更盛,一副磨牙切齒的猙厲之狀。
  林淇掌上凝勁,正擬對它發出攻擊,驀而暗處又是一聲「咕拉拉」
  的厲叫,撲來一道黑影。
  林淇只當是另一具潛伏的行屍暴起偷襲,便將手中的珠光朝前一迎,誰知這具行屍竟然不畏明珠,前撲之勢毫不受阻。
  林淇迫不得已,只得把凝聚的掌勁對準黑影拍出去。
  黑影受掌之後,發出一聲厲嘯,接著「嗖嗖」之聲不絕,反擊出無數寒風,這些寒風透過他的掌勁罩了上來,林淇倉猝間,竟不知如何應付?
  背後的冬姑恰在此時趕了上來,橫身阻於林淇身前,立聞「匍匍」
  之聲,那十幾縷寒風一起都打在她身上。
  然後又是一陣「叮噹」的聲響。
  然後又是一聲慘厲的長嗥。
  一切都歸於寂然了。
  林淇耽心冬姑受擊,趕緊把珠光移到她身旁一看,只見她咧開大嘴,帶著一臉傻笑,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才放下心來,口中仍是關切地問道:「冬姑,你感到怎麼樣?」
  冬姑笑笑道:「沒甚麼,我沒想到鬼也會發暗器,幸好我身上有反擊神功,反而把它打死了!」
  林淇怔了一怔!才將珠光移到那黑影附近照了一下,發現那黑影竟然是長頸苗人中的族長哈山,身上被他自己的項圈擊得血肉模糊,死狀甚慘。
  他在山下與林淇決鬥失敗,本來就該死的,可是他膽怯逃走了,引起族人的公憤,沒想到躲到此地仍是難逃一死。
  林淇正在感慨之際,地上又傳來「噗」的一響,好像是重物墜地之聲,移光照去,發現卻是那具逃進洞來的女屍,自動地倒了下來。
  冬姑莫名其妙地道:「咦!這個女鬼怎會自己死了?」
  林淇卻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方纔那些行屍阻路攔截,都是哈山在暗中搗的鬼,哈山死了之後,精氣潰散,這些行屍失去了憑借,再經珠光的照射下,形消神滅,可是他懶得去對冬姑解釋,只是將哈山的屍體用腳撥過一邊道:「好了,現在都消滅了,你快帶我到侯行夫囚人的地方去!」
  冬姑又看了那女屍一眼,認定它是真正地不動了,才興匆匆地道:「小兄弟,你真有本事,這些鬼都被你打死了,以後我也不怕鬼了,老猴子關人的地方就在前面!」
  說著昂頭挺胸在前面引路,顯得十分高興。
  走了一陣之後,終於到達一處地方,那是間高大的石室,隱聞風聲嗚嗚,出自四壁之間,冷風砭人,冬姑用手指著道:「就是這裡,這風是從地下吹出來的,聽我爹說,連續吹上一個月,會把人吹得像粉一樣……」
  林淇卻不去理她的話,四下打量,想找出段金花或娃狄娜的蹤影。
  可是他失望了,這石室中空空的,甚麼也沒有。
  那兩個人不在室中,生死自是莫測,即使有一點蛛絲馬跡,也被室中強烈的寒風吹得煙消雲散了。
  冬姑見他在四處找著,雖不知他要找甚麼,然而也熱心地幫他四下搜索,片刻之後,她忽然發聲道:「這是甚麼東西?」
  林淇趕快過去,只見她在牆縫裡抽出一條絲巾,心中不禁狂跳起來。
  那條絲巾本來是他從家中帶出來的東西,在苗莊上與娃狄娜跳月定情,娃狄娜送了他一條絲巾,他無以為報,只好也把這條絲巾回報送她,作為定情的標記。
  娃狄娜一直將它謹珍密藏,現在留在這兒,分明是凶多吉少了。
  連忙抖開絲巾,卻發現上面用鮮血塗滿了娟秀的字跡:「妹與師遭賊擄,神智俱失,性命無恙。
  寇勢太強,妾不得已屈身從賊,拚以清白,暫保妹與師之安全。
  賊遍覓公子行蹤不得,且自持功力無敵,不欲久蟄苗疆,刻已啟程中原,圖霸天下,妾身附賊行,心隨公子,天若諒我,或有再見之期……」
  雖然沒有署名,卻已可看出是夏妮的口氣無疑,他看完後,心道:「她一定是怕我找了來時,不知道消息,所以才匆促留下這一方血書!」
  「為了娃狄娜與段金花,她犧牲得很多……」
  一方面為娃狄娜與段金花未死而安慰,另一方面又為夏妮而感慨,林淇拿著那方絲巾,竟不知是何心情?
  半晌之後,他才長歎一聲道:「看樣子我得趕回中原去才行!」
  冬姑連忙問道:「小兄弟,你帶不帶我去?」
  林淇看她那份可憐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把她留在此地,只得道:「我可以帶你一起去,不過你要聽我的話,也不能像現在這個樣子,中原不比此地,首先你得穿上衣服……」
  冬姑聽林淇肯帶她一起走,高興得直跳起來,歡聲叫道:「行,我一定聽你的話,你叫我吃屎我都干……」
  林淇長歎一聲,鬱鬱地走出石室,循路出洞而行……
  ※※※※
  一個黑丑大漢,一個俊美的青年,騎著兩匹駿馬疾馳而來。
  這二人正是林淇與冬姑,為了她那又高又大的身材,那粗眉大眼的醜相,林淇只得給她易了男裝,同時也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做孫冬,孫是因襲「凌煙客」的姓氏,冬則是她的名字,只去掉了後面那個姑字。
  因此,冬姑就以一副新的面目,一個新的名字,投向她新的世界與新的生活。
  縱然是著上了男人的衣服,她那特異的長相也難免驚世駭俗,一路行來,不知給林淇添了多少麻煩,然而為著孫東海遺書上諄諄的托付,林淇也只好認了。
  馬蹄一轉,踏入一條村徑,林淇忍不住先關照道:「冬姑,從現在起我也要改口叫你阿冬了,而且你也要記住,現在你身上穿的是男裝,行動舉止都應該像個男人!」
  冬姑孫冬點頭傻笑道:「我知道,我也記得的,我再看見長得好看一點的小姑娘,絕不隨隨便便拉她的手了……」
  可見她在以前已經鬧過類似的笑話,林淇點點頭道:「嗯!還有我們現在去看我的師父,他老人家在這兒養傷,你見了他可得有禮貌,不許隨便撒野!」
  孫冬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把他當我爹一樣!」
  林淇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
  說著一催馬,孫冬也趕忙驅騎緊追,走了一陣,已見一片村落,橫村是一道小溪,溪上架著木橋,跨橋即可入村。
  此時已屆仲冬,河上結著厚冰,有許多兒童在冰上滑溜為戲,非常高興,林淇到了橋頭,神色莊敬地下了馬,孫冬也跟著下馬,卻見林淇牽馬過橋,他又不懂了,拉開嗓子喝叫道:
  「小兄弟,這橋結實得很,騎著馬也可以過去!」
  林淇回頭正色道:「你知道甚麼,我師父就住在這村子裡,我步行過去,正是對他老人家尊敬的表示,這是我們做後輩的禮貌……」
  孫冬嘟著嘴道:「真麻煩!小兄弟,你的師父是甚麼樣的人,他凶不凶?」
  林淇想了一想,為了免得麻煩,乾脆哄他一下,乃道:「我師父厲害得很,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你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孫冬一縮脖子道:「那我不進去了,我在這兒等你好不好?」
  林淇微怒地道:「胡說!我進去要很久的時間,你怎能一直等著!」
  孫冬笑著道:「不要緊,我可以在這冰上與那些小孩子玩,他們滑來滑去的,有意思極了!」
  說著眼睛盯著那群嬉戲的兒童,流露出無限的神往,林淇知道她的天真未泯,童心猶在,只得笑笑搖頭道:「別胡鬧了,你這麼大的人,怎麼還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孫冬沒有辦法,只得垂頭喪氣的走著,忽然冰中傳來一陣驚叫,原來是一個小孩子偶一不慎踏到薄冰上,陷了下去。
  那溪流雖然不寒,卻深得很,小孩子失足陷落後立刻沒入水中,林淇慌忙飛縱過來,卻見那孩子已被冰底的水流沖走了。
  林淇縱有一身本事,卻因不擅水性,一點辦法也沒有,孫冬也縱了過來,一言不發,彎腰就往冰洞中鑽了下去,林淇急忙問道:「冬姑,你會水不會?」
  可是孫冬已經來不及回答他的話,粗大的身子擠破了浮冰,也沒入水中去了,林淇只得焦急地在洞口等待著,這時其餘那些兒童已嚇得哭叫了起來。
  一會兒工夫,洞中毫無動靜,村中的人卻被驚動了過來,大家聚在冰上,七嘴八舌地詰問著,林淇無心去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焦急地注視著洞口。
  又過了一會,整個浮冰都起了一陣激烈的震動,村人們恐怕也陷落下去,趕緊向岸上跑去,亂成一團遭。
  林淇耽心著孫冬與那孩子的生命,依然守在冰上,陡見五、六丈外的冰面上衝破了一個大洞,衝起孫冬濕淋淋的身子,肋下挾著那個孩子。
  林淇大為高興,慌忙過去將她拉了上來,同時那孩子的父母也哭著過來,一面接過孩子,一面向孫冬道謝著。
  孫冬黝黑的臉色已凍得發紫,爬在岸上向外直吐水,很久之後,她才搖頭道:「哇!真厲害!差一點就悶死我了,這水底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林淇奇怪地道:「冬姑……阿冬!原來你也不會游水!」
  孫冬搖頭道:「不會!我住的那個地方連一條大河都沒有,我怎麼會游水呢!」
  林淇不信地道:「那你怎麼就下水救人呢?」
  孫冬瞪著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看過老猴子養的金魚,我以為游水很容易,沒想到全不是那回子事,剛才我只想救那個孩子,所以才糊里糊塗的下去了,到了下面之後,我只看見那孩子在前面動著,也不知道是怎麼樣過去抓住他的?
  更不知道是怎麼跑出來的?」
  林淇怔怔的不知該說些甚麼,只聽一個蒼老的喉嚨歎道:「捨身濟危!知人溺而不知己險,這才是真正的俠者胸懷!」
  林淇轉頭一看,卻見發言之人正是他的師尊「簫聖」柳無非,形容憔悴,一隻空空的袖管在肩下隨風飄舞著,不禁失聲驚呼道:「師父,您出來了……這些日子來您還好吧!」
  柳無非微微一笑道:「只是沒死而已,說不上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去得很久了!」
  林淇神情激動,覺得有萬言千語,只不知從何說起?柳無非卻笑笑道:「慢慢來,先把你這位朋友扶到我屋裡去,現在像這種古道熱腸的人真不多見!」
  孫冬卻在地上叫道:「小兄弟,我難過死了,這個老頭子就是你的師父啊!他怎麼只有一隻手?」
  林淇怒喝道:「阿冬,不許胡說!對我師父怎麼這樣沒有禮貌?」
  接著忙又對柳無非道:「師父,您別見怪,他是個渾人!」
  柳無非笑笑道:「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只有這種渾樸天真的人,才有那種急公好義的赤子之心,我對他只有尊敬,不會生氣的!」
  這時那個孩子也被急救活過來了,他的父母又趕著過來叩謝,林淇怕-唆,急忙地拉起孫冬,跟在柳無非後面走進一所莊屋裡面。
  先把孫冬安排好換了衣服,灌了一碗熱薑湯,又逼著她在床上睡了,林淇才對柳無非喃喃地敘述了南行的經過,當然在某些地方也做了必要的保留……
  柳無非一直靜靜地聽著,直等他講完了,才深歎一口氣道:「淇兒,早知道尊大人是如此高明時,我教你的那些功夫真是多此一舉了!」
  林淇惶恐地道:「師父!您別這樣說,家父雖然也會武功,對師父仍是推崇備至;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即已宣誓不談武事,所以才命弟子拜在師父門下,直到師父斷臂之後,他才約略地對弟子透露一些往事,同時更因為弟子身膺白玫瑰前輩托付除奸重任,他不得已才傳授弟子一些功夫,命弟子懷鼎求珠,以謀深造!再者也命弟子得珠之後,專研鼎上導行神功,替師父與白前輩恢復功力……」
  柳無非茫然一歎道:「你雖然覓得尊大人昔年故友,珠還合浦,可是又將螭龍鼎失去了,看來我的功夫今生是無望恢復了……」
  林淇連忙道:「不!師父,弟子已將導引神功的口訣背下來了,而且還功之鍵在珠而不在鼎,且喜神珠未失,您的功力恢復可望……」
  柳無非神情激動地道:「真的!想不到我柳某還能等到這一天……」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哽咽,幾乎語不成聲。
  林淇也激動地道:「師父一生行事,無愧天道人心;天祐善人,必不會令您抱恨以終的!」
  柳無非想了一下道:「我的功力可望恢復,但是白老婆子……」
  林淇馬上接口道:「弟子守候至師父功力恢復後,馬上再去找到白老前輩!」
  柳無非沉吟片刻道:「你還要去追索侯行夫,救『蠱神婆』與他的兩個女弟子出險,段金花與尊大人交情匪淺,尤其是那個叫娃狄娜的女子與你已有姻盟,怎可常留奸徒之手,這件事也是刻不容緩的;你哪兒有這麼多的時間!」
  林淇長歎一聲道:「茫茫人海,要找這些人又豈是易事,弟子只好隨著機會,先碰上那一頭就先處理那一件事……」
  柳無非微一動容道:「尊大人是否能重入江湖……」
  林淇連忙道:「家父是絕對不會再管事了,否則也不會將弟子交給師父教誨,弟子洩漏家父行藏,已經違背他老人家的囑咐,最好請師父忘了這回事!」
  柳無非默然片刻才道:「尊大人急流勇退,跳出江湖,自是明智之舉,不過他何必又要把你介入武林是非之中呢?」
  林淇搖搖頭道:「這個弟子也不清楚,不過家父一定也有他的用意……師父,我現在就把珠子交給您,同時也將導引神功的口訣寫給您,時間不多,我們要趕快了……」
  於是那簡陋的村屋中,被耀眼的寶光佈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