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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貴州座落於中國西南,群山夾峙,經年都是郁雲堆積,苦雨纏綿,所以人說黔中是「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睛」。
  一到了秋天,更是秋風秋雨愁煞人,天像是一口漏了底的鍋,整天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這是一個近晚的時分,惱人的苦雨總算停止了,樹枝上殘餘的雨珠仍落著,滴在鬆軟的泥土上,滴在離人的心弦上。
  崎嶇的山道上,突地馳來了兩匹駿騎。
  馬背上跨著一雙勁裝騎士,他們的衣服都是水淋淋的,顯見在雨中行了很久,馬身上也滴著水,而且還冒出絲絲的熱氣,說明了他們趕得很急。
  是什麼理由促使他們要冒雨急馳呢?只要明白了他們的身份,這問題便很容易得到解答了。
  這兩個人正是羅仙客和林淇,間關萬里,從揚州趕到這荒僻的雲貴邊境上,難道真為的是遊歷嗎?
  馬到一個崎嶇的山道岔口上停止了,羅仙客一面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面沉吟踟躕,像是無法決定該走哪個方向。
  林淇在旁邊焦灼地道:「怎麼!羅大哥,你不認識去路了?」
  羅仙客困惑地搖著頭道:「是的!我還是在十年前追隨家師到過駱家堡,印象已十分模糊,因此我也無法決定哪一條路是正確的。」
  林淇想了一下道:「黔中四豪在武林頗有名望,隨便找個人家問一下不就得了,這件事情可不能耽誤,若是中州的消息早到了一步,他們有了準備,對我們可大為不利。」
  羅仙客苦笑了一下,道:「老弟說得倒容易,我們這一路行來,沿途可曾見到幾戶人家,這等窮山僻野,有時一連幾十里都罕無人跡。」
  林淇十分煩躁地道:「那我們只好隨便決定一條,碰碰運氣了。」
  羅仙客搖頭道:「那可不太妥當!此地都是山道,一錯出去,最少得兩三百里才得回頭,耽誤下來,就是一天行程。」
  林淇更是焦灼地道:「那怎麼辦呢?我們總不能老等在此地。」
  羅仙客沉思片刻,才指著一條路道:「駱家堡位近東南,這條路的成分大一點。」
  林淇不答話,催馬直馳而前,羅仙客急忙追上道:「老弟,我只是猜測而已,卻不敢說有把握。」
  林淇頭也不回地道:「管他呢,反正我們總要前進的,錯了最多回頭,哪怕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這批惡徒們結清舊帳。」
  羅仙客略一遲疑,才歎了一口氣道:「其實駱家四兄弟並不算太壞的人,他們最多是辦事不明而已,得饒人處且饒人,像老弟對付馬思駿的手段……」
  林淇冷笑一聲道:「以他們對待我恩師與白前輩的行徑,簡直是萬死不赦,我只剜了馬思駿一隻眼睛還是便宜的,只可惜馬思駿溜得快,否則我非割掉他的舌頭,看他還有本事挑撥離間,顛倒黑白去。」
  羅仙客默然片刻才道:「中州二傑名譽本來不大好,老弟那樣對待他們自不為過,黔中四豪可還有點俠名,老弟是否能寬容一點……」
  林淇搖頭道:「不行!這四人尤其該殺,中州二傑不過是縱子為惡,溺愛不明,所以只剜目斷舌,就算是懲罰了,這四人非身首異處,不足以報白前輩之仇,白玫瑰老前輩有一本小冊子專記武林人物的劣跡,他們列在首誅之內,若不是白前輩失了功力,早就要找他們了。」
  羅仙客一愕道:「家師與駱家兄弟私交甚篤,卻不知他們有甚麼大惡事跡……」
  林淇冷笑道:「表面上裝著善良的人,暗底下卑鄙的事也最多!」
  羅仙客詫然道:「老弟可以告訴我嗎?」
  林淇搖頭道:「不行,我答應過白前輩,除了見到他們本人外,絕不宣揚他們的醜事,這也是白前輩的忠厚處,她一生鋤奸誅邪,卻不肯說明理由,甘願受著所有人的誤會,她把未了的事交給我,我自也不能辜負她。」
  羅仙客跟著歎息一聲道:「江湖中盛傳白玫瑰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凶人,卻不知她老人家竟是個仗義誅邪的正俠之士……」
  林淇慨然道:「豪俠之士,行事但求心安,根本不在乎人間的毀譽,白前輩將她未了的事交給我,我真怕會辜負她老人家,那本冊子上所列應予誅戮之人,多如天星河沙,我這一枝劍,真不知要磨得多利才能殺盡。」
  羅仙客大驚道:「會有這麼多?」
  林淇歎口氣,點點頭算是回答,羅仙客不敢追問那冊子上的名字,他知道問也沒用,可是臉上卻泛起憂色。
  林淇剛好回頭看見了,微微一笑道:「羅兄放心好了,貴派只有令師叔一人名列殺錄簿,白前輩自己已經完成了,令師長春真人深明大義,未予追究,因此你我今後絕無為難之處。」
  羅仙客臉色一寬,吁了一口氣,輕輕笑道:「家師一生耿直,我倒不擔心這一點……奇怪!白前輩自己也有傳人,她未了心願,為何不交給李姑娘代行?」
  林淇臉色微微一動,道:「此事恕難奉告,而且李姑娘本身也不知此事,羅兄日後若是見到了她,千萬也請守密。」
  羅仙客愕然地點點頭,不久之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捉摸了半天,仍是忍不住問道:
  「愚兄還有一事不明,月前老弟與馬思駿動手過招時,未出三式,即已剜出他的一目,功力較在揚州時好似高出許多,以老弟現在的身手,揚州橋畔,獨當眾人也不至於落敗,老弟為何要藏技不露,坐令慘劇發生……」
  林淇長歎一聲道:「天意如此,說也無益,羅兄不必多問了。」
  羅仙客連問了幾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只覺得這個年輕人身上充滿了神秘,變得越來越不可解了。
  羅仙客突然略一審視道:「糟了!我們走錯了路,這兒是苗村……」
  林淇望了他一眼道:「羅兄怎麼知道的?」
  羅仙客手指那些茅屋道:「只有苗人才將草屋蓋成圓頂,只須一看型式便可得知!」
  林淇微微一笑道:「羅兄是故意將我帶到此地來的吧!」
  羅仙客紅著臉道:「我說過路不太有把握,十年前的事怎會記得那麼清楚,而且我在指路時,老弟也決定得太快……」
  林淇微笑道:「羅兄不必解釋了,我知道你對黔中四豪的私情仍在,揚州橋畔決鬥時,你隱而不出,就是避免跟他們見面,一入貴州境內,你借口天雨,慢慢地延迂行程,一路上有許多三岔路您都沒走錯,偏偏到了最後會錯了,兄弟就是再傻,也該看出來了。」
  羅仙客訕訕地道:「老弟請多原諒一點吧!愚兄十年前隨家師在駱家堡做客時,蒙他們多方優待,實在不忍心見他們受戮於劍下。」
  林淇正容道:「是非不可不明,正義不可不張。」
  羅仙客歎息道:「假若他們確有取死之道,愚兄當然不能阻擋老弟……」
  林淇肅然道:「他們絕無可恕之處,兄弟是念在羅兄一片善意,才故意受愚,走入錯路,多出兩天時間,讓他們好作準備,不過生死在天,他們能否利用這兩天的時間,自決活命之途,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羅仙客將手一拱感激地道:「多謝老弟,愚兄替他們能盡點心,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以後的事,愚兄也管不了許多。」
  林淇輕笑一聲,縱騎向茅屋行去,一面大聲道:「人到該死的時候,憑誰也救不了,反之,人若不該死,憑誰也殺不了,羅兄不必謝我,吉凶自有天定。」
  說著已到了茅屋之前,揀了一家比較寬大的,伸手就去敲門,才敲了幾下,草扉已經自內呀然而開。
  林淇本來對於半夜無端擾人清夢,心中感到很是歉疚,可是人困馬饑,捨此別無良策。
  然而門開之後,屋中人居然尚未就寢,那茅屋前後隔成三間,最前面是客房,約莫有五六個女孩子都聚在那兒做針線,開門的也是個十八九歲的女郎,服飾雖異,長像卻頗為清秀。林淇雖然出身富貴,家中不乏俊婢美姬,卻很少與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女孩子更疏於交往。所以突然面對一大群妙齡少女時,不由得怔住了,呆呆的連話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還是那應門的女郎比較大方,笑吟吟地說道:「官郎請進來吧!」
  林淇的臉紅得厲害,訥訥地道:「我們……趕錯了地方,天又晚了,這才冒昧前來打擾,姑娘這兒不太方便吧!我們另投別家好了……」
  那女郎笑著拉住他的胳臂,微帶不悅地道:「官郎說哪裡話來,我們房屋雖小,然而待客之情,卻絕不比別家為差,官郎若是改投到別家去,叫我們以後怎麼還有臉見人呢?」
  林淇聞言一愕,羅仙客也下馬趕了過來,笑著把他朝門裡推,一面還低聲地對他解釋道:
  「苗家最是好客,我們既然敲了這一扇門,禮貌上就無法再作更改,否則他們會認為是奇恥大辱……」
  林淇身不由己的進到屋內,那些女孩子都笑嘻嘻地收起桌上的針線,捧茶倒水,忙著招呼他們。
  最先那個女郎更是起勁,一面命人到後面去整治吃食,一面親手奉上兩盞熱茶,笑吟吟地道:「官郎與客人一定很餓了,請先用杯茶吧!酒萊馬上就好,我們真榮幸能接得到兩位貴客!請問貴客尊姓大名?」
  林淇將自己和羅仙客的姓名通報了之後,連著又道:「夤夜打擾實在不安極了,姑娘請不必費事,我們隨便有點東西果腹就夠了,請問姑娘府上還有些什麼人?」
  他因見滿屋子都是少年女子,覺得十分拘謹,是以才那樣動問,女郎捂著嘴嬌笑一下道:
  「我還有父母,不過今天他們都不在家,其餘那些都是我的表姊妹,她們的家都住得很遠,為了趕明天的跳月大會,借住到我家來,只好把爸爸媽媽都趕走了,我叫娃狄娜!官郎就叫我的名字好了,不要太客氣。」
  林淇聽了半天,半懂不懂,不過他也知道苗家姑娘比較天真大方,對於男女之間的禮數不太拘束,所以態度也比較自然一點,笑著叫了一聲:「娃姑娘。」
  頓時屋中的女孩都咭咭大笑起來,尤其是娃狄娜,更笑得花枝亂顫,林淇不知道她們笑些什麼,態度十分尷尬。
  娃狄娜笑了好久,才止住笑聲道:「我們苗人別無姓氏,只有一個名字,我叫娃狄娜並不是姓娃的意思,我爸爸叫瓦連,照官郎的叫法,就會變成娃瓦連,聽起來就成了你們漢家所說的娃娃臉了,那該多有意思啊!」
  林淇滿臉飛紅,訥訥地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娃狄娜爽朗地笑道:「不要緊!各地的風俗習慣不同,自然怪不得官郎。」
  這時已有兩三個女郎從後面端出酒菜來,放置在桌上,菜餚十分精美,酒也異常香烈。
  娃狄娜親手把盞而慇勤地道:「今天很匆促,無法好好招待二位,到明天我們姊妹們每人做一樣拿手的榮,保證二位吃得滿意。」
  林淇感激地道:「姑娘不必太費事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告辭的。」
  娃狄娜怫然不悅地道:「這是什麼話,官郎遠道而來,不參加跳月大會就走,豈非太看不起我們了?不行不行,無論如何也要過了明天再走。」
  林淇正待推辭,羅仙客已笑著道:「據說跳月大會是苗疆每年一度的盛事,難得有機會遇上了,錯過實在可惜,老弟何妨多留一天。」
  林淇知道他又在替黔中四豪製造機會,多給他們一天的時間,口頭上卻無法指出來,只得一笑置之。
  娃狄娜以為他答應留下了,十分高興地道:「明夜的大會上有官郎參加,一定可以生色不少,尤其是我們能邀請到官郎這種客人,更是莫大的榮幸。」
  屋中那些女郎也表示得十分興奮,紛紛把眼睛看著林淇,使得林淇十分窘困,乃訕然地問道:「跳月大會是怎麼一回事?」
  羅仙客神秘地一笑道:「明天是中秋,也是苗疆月神的祭典,屆時歌舞歡騰,盛況空前,老弟必須身歷才知其妙。」
  林淇想了一下,忽然道:「我們同樣是客人,怎麼她們對我要特別挽留呢?」
  羅仙客哈哈大笑道:「老弟年青英俊,自然處處受人歡迎,不比愚兄又酸又老,連今夜蒙受如此優待,也是沾了老弟的光。」
  林淇聽他說得很不像話,方自有些不悅,娃狄娜卻毫不以為唐突,反而很高興地道:
  「羅客人說得太客氣,我們苗族最崇拜勇士,像客人這樣魁偉,一定大受歡迎,明天擔保你不會寂寞的。」
  羅仙客哈哈大笑道:「我一生中從沒有受過這樣美麗的恭維,難得姑娘如此誇獎,我倒要敬姑娘一杯酒。」
  說著舉起杯子,朝娃狄娜揚了一揚,娃狄娜大方地搶過林淇的杯子斟得滿滿的,羅仙客一仰頭,將酒乾了下去,然後伸出兩個指頭蓋在杯口上微笑道:「我已把意思盡到了,看姑娘如何表示吧!」娃狄娜怔了一怔,目注林淇,眸子中閃著異樣的光采,半晌之後,才輕輕地吐出一句話:「謝謝客人,我不會辜負您的。」
  語畢徐徐引杯就唇,只喝了一半,又將那半杯剩酒遞到林淇面前,手腕還有些顫抖,溫柔地道:「官郎!我敬你半杯酒。」
  林淇對她的行動大感意外,看那半杯酒本來是淡青色的,已為她的唇上胭脂染成微紅,不禁微微一怔。
  娃狄娜見他並未接過杯子,臉色一變,慘聲道:「官郎不肯接受我的敬意?」
  林淇訥訥地道:「姑娘,我們的禮俗不同,這樣似乎太唐突姑娘了。」
  娃狄娜神色更慘,潸然淚下,四邊的女郎們,也變為異常肅穆,目光炯炯瞪著林淇。
  林淇見她們一下子都變了態度,不禁詫然地問道:「羅兄,這是怎麼回事?」
  羅仙客莊容道:「娃狄娜以苗疆中最尊崇的敬禮對你,老弟若不接受,倒是她的奇恥大辱只有一死以謝了。」
  林淇大驚道:「這是從何說起……」
  羅仙客繼續莊容道:「苗俗認為處女的嘴唇,是最純潔神聖的象徵,所以那半杯殘酒,實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敬意……」
  林淇雖然無法相信,可是看到娃狄娜與諸女的神色,知道這已不是開玩笑,萬般無奈地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女郎們爆出一聲歡呼,娃狄娜感激萬分地在林淇的手背上親了一下,含著眼淚低低地道:
  「謝謝你,官郎!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林淇訥訥地有些莫知所從,那半杯酒在肚子裡熱辣辣的,口中也甜絲絲的留著一絲餘香,不知是什麼滋味。
  娃狄娜此刻,忽然變得無限溫順,盈盈起立道:「官郎旅途辛苦,還是少喝一點吧,後面有床鋪,你們快吃了去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好痛快的玩一下。」
  林淇驟感十分疲倦,但還是笑著道:「我們佔了姑娘們的床鋪,你們又怎麼辦呢?」
  娃狄娜柔笑道:「我們不睡,還得趕夜工呢?」
  林淇知道她們要繼續做針線,不禁微笑道:「姑娘們可真勤快。」
  娃狄娜笑笑道:「一連十幾天的大雨,使我們以為明天的跳月大會要開不成了!所以都沒準備,誰知到了近晚的時候,雨突然停了,大家不得不臨時加工,現在村子裡哪一家的姑娘不是在忙呢?
  這都是官郎帶來的好運氣。」
  林淇這才明白何以到了深夜,此地仍是燈火熒熒了,原來都是在趕製參加盛會的新裝,不禁微笑道:「那你們早些制好了,備而不用不是一樣嗎?」
  女郎們又咭咭地笑了起來,林淇知道自己這句話又講錯了,方自後悔失言,娃狄娜已婉然解釋道:「官郎不明白我們的風俗,這一件新衣對我們的關係極大,一定要有把握穿上身才可以動手縫製,若是做好了不穿,會終身不幸的,所以我們才延到現在開始,但願上天保佑,明天給我們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林淇見她憂形於色,十分可憐,連忙勸慰道:「姑娘放心好了,明天一定會有好月亮的,月到中秋分外明,客地逢佳節,能欣賞到你們的清歌妙舞,該是我此生最愉快的一段經歷。」
  羅仙客也大笑道:「對了,記得揚州的歌妓們,常唱宋代蘇大學土的一闕詞,叫做什麼水調歌頭,也說的月亮,只可惜愚兄粗解文字,別說是領略詞境了,就連歌詞都記不清楚,老弟為江南第一才子,想必一定是知道的。」
  娃狄娜眼中異光突閃,笑著道:「真的嗎,官郎唱給我們欣賞一下好嗎?」
  她的表姊妹們也附聲要求,林淇情不可卻,只得清了一清喉嚨,然後以他那低沉而富於磁性的嗓音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歌聲在令人沉醉的旋律中結束了,屋中靜靜的沒有半點聲息,這些女郎們都被他的歌喉與詞境迷住了。
  林淇在唱完歌後,覺得疲倦更甚,不禁伏案沉沉睡去,很久之後,娃狄娜才被他輕微的鼾聲從沉迷中驚醒。
  她的臉上猶自爬滿了淚痕,深情無限地望著林淇,不自禁地伸出一隻手撫著他的頭髮,喃喃地道:「但願人常久,千里共嬋娟,這情調太美了……官郎,你醉了!也累了!我扶你進房去休息吧!」
  雙臂輕挽,林淇那不算太矮的身軀托在她手中居然十分輕鬆,蓮步姍姍地走向後面去了。
  羅仙客輕輕一歎,神情中微有一絲慚意,當娃狄娜再次出來時,他立刻趨上前拱著雙手笑道:「恭喜姑娘,得了一個如意郎君。」
  娃狄娜幽怨地一歎,心事重重地道:「羅客人,他家中有妻子嗎?」
  羅仙客搖搖頭道:「絕對沒有,但願你能用柔情牽住他,使他永不離開你的身邊!把他交給你這樣美麗的姑娘,我也算盡心了。」
  娃狄娜仍是搖頭歎道:「我卻不敢那樣想,雖然我對他一見傾心,卻不知他會對我怎樣,也許他根本瞧不上我這麼一個化外的苗女。」
  羅仙客微笑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暗示你下蠱了,這是我們苗疆女子控制情人的最佳手段,無論千山萬水之隔,你都可以藉著心神的感應發動蠱毒,使他回到你的身邊,若不是看見你懸在門口的標記,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名滿苗疆的蠱神女呢!你化在唾沫中的是什麼蠱?」
  娃狄娜神色悍然地道:「那是我的本命神蠱天香絲!」
  羅仙客神色一驚,失聲叫道:「什麼?是天香絲!」
  娃狄娜淒然點點頭道:「不錯,今後我們的生命繫在一塊兒了,希望我們的命都能長一點,否則只有同歸於盡了,我是心甘情願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