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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逆旅訪故客 孤屋隱龍蛇

  林琪在愕然中感到非常興奮,連忙召喚店伙,詢問這張拜貼是誰送來的,什麼時候送來的,還有什麼其他交代。
  連進的反應很冷淡,浪萍生卻為貼上精巧的手藝而十分傾倒,頻頻地向林琪打聽白玫瑰的詳細情形,林琪只得將自己所知告訴了他。
  這時負責接下拜貼的店伙也進來回話了,投貼人是一個半老婦人,拜貼是昨天送來的,同時也留下話,她居住在東街另一家旅舍中,希望林琪去找她一次,不過她再三聲明,林琪以能一個人前去。
  林琪聽了之後,迫不及待,馬上就要回拜,浪萍生卻有點失望,央求林琪道:「公子!在下聽見這位女俠的經歷後異常傾倒,亟願一識斯人,公子是否能代為先容一聲!」
  林琪笑著道:「白玫瑰前輩遊俠人間,雖然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然對先生這等世外高人,諒來不致拒絕相見,不過在下未蒙允許,自不便與先生同往,俟在下與她見過面之後,定然將先生之意相告,倘蒙白前輩賜准,在下立刻前來通知!」
  浪萍生再三拜託,林琪遂換了一身衣服走了!
  那家客店只隔著一條街,沒走多久就到了,林琪不敢造次,先命店家通報了,才報告進詣,可是等他走到房中一看,卻不禁怔住了。
  因為這中年婦人並不是白玫瑰,起初他以為是弄錯了,可是那中年婦卻先招呼他笑著道:「林公子倒真是信義守禮的君子……」
  林琪微異地道:「大娘以一貼相見,小可自當前來拜詣,只是大娘怎會也以白玫瑰為名?」
  中年婦人微笑道:「白玫瑰只有一個人,老身並未冒認他人名諱!」
  林琪一驚道:「大娘就是白玫瑰前輩?」
  中年婦人點點頭,林琪不信地道:「晚輩曾見到白前輩,好像並不是大娘這等模樣……」
  那中年婦人笑笑道:「不錯!老身昔日曾與公子易容相見,難怪公子不會認識……」
  林琪仍是不信地道:「晚輩見白前輩之時,家師也在場,而家師與白前輩在數十年前即已相識,難道家師見到前輩之時,前輩也是易容的嗎?」
  中年婦人在笑容中略帶一絲惆悵道:「老身以各種面目,遊戲人間數十載,想不到今日恢復本來面目,倒無人認得了,由此可知世事之真偽,非至蓋棺無以定論!我與柳無非兩度相值,他便以為見到的是真正的我了,假如老身棄世之後,森羅殿上對薄公堂一論生前是非,恐怕還會把整個豐都城都鬧翻過來……」
  林琪一愕道:「前輩此言何解?」
  中年婦人一笑道:「老婦平生殺人數十,每一個人在臨死前,都讓他們一見我的面貌,可是沒有一個人所見是相同的,假若他們在閻王前面告我一狀,要向我索命的話,豈非是各執一詞,鬧得天翻地覆……」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前輩這麼做有什麼用意嗎?」
  中年婦人微笑道:「起初是為著好玩,後來則發現此舉大有好處,所以才一直如此下去,最後幾乎將自己的本來面目也忘了,直到瘦西湖畔與林公子分手後,老婦才以這付面目出現至今……」
  林琪一頭霧水迷惘地道:「晚輩仍是不明白!」
  中年婦人笑笑道:「這沒有什麼難懂的,當年我殺人雖多,可也遇上幾個厲害的對手未能如願,可是就因為我面目千易,令那些人無法再找到我,所以白玫瑰三字,震盪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被人摸準我的行蹤,這不都仗著易容之功嗎?」
  林琪才明白了一點,可是心中仍不免有所疑,想想又道:「晚輩怎知此刻是前輩的真面目呢?」
  中年婦人道:「公子應該相信我!」
  林琪又問道:「晚輩又怎知您是真的白玫瑰呢?」
  中年婦人一笑道:「公子走了幾年江湖,果然細心多了,這個問題老婦也無法答覆……這樣吧,老婦在揚州之時,曾有一事相煩公子,公子相信還記得……」
  林琪點頭道:「晚輩記得那是一本名冊……」
  中年婦人立刻問道:「公子還帶著嗎?」
  林琪搖搖頭,中年歸人臉色一變道:「什麼?老身在相托之際,曾千萬囑咐……」
  林琪歉聲道:「晚輩並未違背囑咐,終日懷在身邊,從不示人,只是在淮陰城外,遇人暗算,同身上衣服一起焚燬了!」
  中年婦人面色稍霽道:「這倒還好,只要不落入別人手中,事機尚不致洩露,老婦依然可以完成心願,只是在調查起來,又將多費一層手腳了!」
  林琪想了一下道:「前輩為什麼非致這些人於死地不可呢?」
  中年婦人道:「以那冊子上所列舉的罪狀,難道他們不該死?」
  林棋道:「罪惡之報,天心不遺,無須前輩煩心……」
  中年婦人哼了一聲道:「不!這是我此生的心願,不了便無法瞑目,從前我以為自己再也無法完成了,所以才委託你代行,現在我……」
  林琪道:「難道前輩神功已復?」
  中年婦人點頭道:「不錯!我另有所遇,不僅恢復了動力,可能還較前更佳一點!」
  林琪興奮地道:「那可太好了,本來晚輩也找到了一些方法,可以幫助前輩恢復功能,只是不知前輩息隱何方……」
  中年婦人笑笑道:「謝謝公子!公子的那些方法老身也知道了,行之雖然有效卻太費時費力。」
  林琪神色一動,中年婦人笑道:「老婦對公子這些年來的行蹤,知道得頗為詳細,而且我也曾暗中與柳無非碰了一次頭,考較一下他的進展,發現他雖然恢復功力,卻比我差得多了……公子可別為這句話生氣,老婦對你的一片盛情,仍然十分感激!」
  林琪笑了一下道:「沒關係,晚輩所能不過如此,前輩有更好的方法與機遇,晚生只有替前輩感到高興……前輩是在什麼地方遇見家師的?」
  中年婦人微笑道:「柳無非仍是與鐵劍無敵謝長風那批人混在一起,聚會臨潼,商曾著要聲討十三友之事,卻不知自己在人家的監視中,那天晚上李芳菲與另一個叫做連素姿的女子,乘夜施襲,若不是老婦在暗中替他們解了圍,只怕全數都要遭人家毒手……」
  林琪一怔道:「會有這種事?」
  中年婦人笑笑道:「老婦並無居功之意,何必要騙人呢!」
  林琪默然片刻,才輕輕一歎道:「真沒想到李芳菲會是那樣一個人……」
  中年婦人微喟道:「老婦在收錄她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她的本性會如此惡劣,其後發覺了,卻已無制她之力,所以才……」
  林琪換了一付神態道:「現在晚生確知您就是白玫瑰前輩了,只不知前輩召喚有何見教!」
  白玫瑰笑著道:「有兩件事,第一是想找公子取回名冊以便老婦自行料理,因為老婦深知公子現在事情太多,一時無法抽空去履行那此不急之務,名冊即然毀了就算了……」
  林琪歉然道:「這一點晚輩實在很對不起前輩,不過那名冊上的記錄,晚輩尚能憶起十之八九,前輩如不急的話,晚輩當盡力思索,再抄錄一份……」
  白玫瑰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多少也有點印象,這種事還是不落痕跡的好,當初是沒法子,就為了那份東西,幾乎害苦了我,可也作成了我……
  林琪聞言又是一怔,白玫瑰道:「這話說來太長,等以後有機會再講吧,最重要是第二件事!」
  林琪正等她說出來,誰知白玫瑰反而止口不言了,不禁催促道:「前輩到底何事見教?」
  白玫瑰忽然笑道:「此地說話不方便!到我的居所去談吧!」
  林琪奇道:「前輩另外還有居所?」
  白玫瑰點頭道:「是的!我在城裡買了一所住宅。」
  林琪道:「何必叫晚輩到抵邸中來見面呢?」
  白玫瑰笑道:「那是為了保密!」
  林琪臉色激動,白玫瑰又笑道:「老婦並非是避忌公子,而是你那個大管家太討厭,簡直就是無孔不入,而我所要跟你談的事,絕不得給他知道!」
  林琪知道講的是連進,心中又是一動道:「前輩對我的行動果真是瞭如指掌!」
  白玫瑰神秘地笑笑道:「從公子挫敗鐵掌蓋中州之後,老婦一直就跟在公子身後,因此公子的一舉一動,老婦均了了在目!」
  林琪連忙道:「昨夜在華山之巔,前輩也……」
  白玫瑰搖搖頭道:「昨夜老婦因為有事,未曾過問公子行蹤!」
  林琪見她一臉都是詭異的笑意,也不知此言是真是假,遂道:「既是如此,我們就到前輩的仙居去!」
  白玫瑰點點頭,兩人出了店門,一徑向東折去,林琪邊走邊向看望,看看連進是否跟在後面,白玫瑰笑笑道:「公子不用看了,貴管家與令友剛才就在附近,所以老婦才想到選地為良,貴管家盯著不放猶有可說,另外的那個人也跟在裡面湊熱鬧就太沒理由!」
  林琪忽地把腳步一停疑道:「前輩!您對我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白玫瑰也為他突然改變的態度而感到一愕,勉強一笑道:「公子何以有此一問?」
  林琪正色道:「我對前輩仗義鋤奸,行俠人間,原是異常尊崇,所以前輩以未了心願見托,我並未計較厲害就答應下來,所憑者僅道義兩字,所恃者唯一字誠耳……」
  白玫瑰也微微動容道:「公子以為老婦的誠意不夠?」
  林琪一臉正色道:「晚生誠心對前輩,前輩卻似乎有所隱藏:」
  白玫瑰想了一下,也換了正色道:「好!我們大家都開誠佈公相對的!老婦所知無一不可告公子,公子是否也能將一切都告知老歸呢?」
  林琪立刻道:「前輩想知道什麼呢?」
  白玫瑰想了一下問道:「老婦現在知道那個姓連的中年人與公子之間雖名曰主僕,內情卻不如此,公子的一切行動,似乎都由他在作主!」
  林琪點頭道:「不錯!連大叔原不是我的傭人,只是受了他原主人之囑跟著我。」
  白玫瑰立刻道:「老婦想知道的就是那原主人是誰?與公子有何關係?公子是怎麼認識她的?」
  林琪審度了一下,覺得他與花燕來之間的事很難告訴別人,因此道:「前輩問這些幹嗎?」
  白玫玫笑了一下道:「考驗公子的誠意,公子若將一切都說出來,老婦自然也毫無隱瞞……」
  林琪一皺眉道:「這是晚輩的私事……」
  白玫瑰緊接著問道:「公子的私事有不可告人之處嗎?」
  林琪怫然道:「那自然沒有!不過有些事我覺得不需要告訴別人!」
  白玫瑰笑了一下道:「這就對了,世上有些事情,雖是問心無愧,卻有許多顧忌,不足為外人道也,因此我們都不需要問得太詳細,人家都保留一點的好,唯一可告於公子的是老身對公子決不存有惡意!」
  林琪馬上道:「晚生今日才見到前輩,自然更不會有惡意了!」
  白玫瑰笑笑道:「老婦絕對同意公子的話,因此我們之間,不妨都留下不能說的話,然後再交換一些可以說的……」
  林琪道:「前輩還需要問些什麼?」
  白玫瑰道:「老婦所能說的,俱已告訴公子了!關於貴管家的事,老身想來公子一定頗多顧忌,是以也不想多問,只是另外的一個……」
  林琪笑道:「他叫浪萍生,是一個隱士,自從見到前輩的名貼後,對前輩的一切作為表示十分傾倒,甚至於托我介紹,希望能一識前輩,他跟在我們後面,多半是為了想一睹前輩的丰采吧!」
  白玫瑰想了一下又道:「此人武功如何?」
  林琪道:「文才淵博,武功高不可測!」
  白玫瑰哼了一聲道:「總不會比公子現在更高明吧?」
  林琪微異地道:「前輩此論有何根據?」
  白玫瑰冷笑一聲道:「老婦從不作虛妄之言,公子想必也心照不宣,那位連大叔身懷絕技,卻甘屈身下人絕非自求下賤,公子最好還是疏遠他一點為妙!」
  林琪被說得低下頭來,白玫瑰卻又改了一種語調道:「公子才智過人,一切自會安排,老婦那番話也是白操心,我們走吧,只希望那兩個人懂得自愛一點,別再跟來了,老婦的居處不比客舍。」
  林琪神色微動道:「前輩,請看在晚生的份上……」
  白玫瑰笑了一下道:「公子放心吧!老婦不會太過份的!但也要他們識相一點!」
  林琪想想道:「連大叔多少還要聽我一點,假若他真的來了,晚生負責叫他走開,至於那浪萍生不過是心折前輩而已,前輩何不與他見一次面……
  白玫瑰哼了一聲道:「不!白玫瑰一生之中,從不見陌生人,否則我何須一再易容,那傢伙最好少來找老婆子的麻煩!」
  臉寒似冰,林琪只好什麼都不說了,默默地跟在白玫瑰之後,轉過一條街,走到一所大宅院的前面,重門深閉,四周圍著高高的圍牆,佔地甚廣!
  白玫瑰推開了門,邀林琪進去,又隨手將門閂好,林琪打量一下,但見正屋還在數十丈外,屋前是森森古樹,間夾著亭閣水池。
  可是他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這麼大的一片庭院,這麼大的一幢屋子,足足可住五六十人,而眼前卻不見一個人影,難道白玫瑰是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白玫瑰卻似已看透他的心意,笑了一下道:「老婦一向喜歡清靜,所以也沒有另外僱人,只帶著一個小丫頭紫鵑,公子在揚州時曾經見過她的!」
  林琪點點頭道:「難道就是前輩與她兩人住在此地?那可太冷靜了!」
  白玫瑰笑笑道:「人倒不止兩個,只是其他的人還無須告知公子!」
  林琪正要問下去,白玫瑰已笑著道:「公子進去後就知道了,此刻多言無益!」
  說著比了手勢,林琪只得懷著一腔疑問,跟著她穿過園林,一直走到正屋裡,陳設的傢俱十分典雅,桌椅擦得光潔見人。
  白玫瑰笑著道:「這裡就是紫鵑一個人負責收拾,難得她倒很勤快,紫鵑!客人來了,你怎麼不倒茶來?」
  後面的招呼是對內而發的,逐見門簾一掀,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手上托著一張白瓷盤,裡面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香茗!
  她送了一杯茶到林琪身前低聲笑道:「林公子,請用茶!」
  林琪欠欠身,眼睛瞪著她道:「紫鵑!想不到你長得這麼高!」
  紫鵑低眉笑道:「公子還記婢子?」
  林琪微微感慨地道:「記得我剛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孩子,至少要比現在矮一個頭,這幾年來你一直都跟著白前輩嗎?」
  紫鵑也感慨地道:「是的!婢子自幼蒙夫人收養成人,只有終身追隨著夫人,前些年……」
  白玫瑰乾咳一聲,紫鵑隨即止口不說下去,林琪卻不死心,追著問道:「前些年怎麼樣?」
  白玫瑰不讓紫鵑再開口,搶著道:「前些年我形同廢人,這丫頭也跟著吃了不少苦,倒是虧得她忠心耿耿,算是沒有辜負我!」
  說完又偏頭對紫鵑道:「丫頭,林公子是貴賓,一杯清茶豈是待客之道?你還不到廚房裡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林琪連忙道:「不用了,晚生剛用過飯!」
  然而白玫瑰卻連連揮手把紫鵑送走了,兩人相對枯坐,白玫瑰不再開口,林琪也不好意思出聲催促,直等一杯茶都喝乾了,白玫瑰仍無說話之意!
  林琪實在忍不住了道:「前輩不是還有事情要告訴晚輩嗎?」
  白玫瑰笑笑道:「別忙!這件事說得很長,等那丫頭把東西弄來,我們邊吃邊談!」
  林琪簡直不知道她在鬧什麼玄虛,強捺住性子陪她枯坐著,片刻之後,紫鵑提著一個食盒,裡面放了幾樣菜餚,還有一壺熱酒,以及杯筷等從後面出來!
  她一面在桌上安放杯筷,一面笑道:「灶下只有婢子一人,實在忙不過來,有勞公子久等了!」
  林琪只希望能快點聽白玫瑰說出那件事,所以也懶得多作客套寒暄,然而他見紫鵑一共安下了五付杯筷,倒不禁微異道:「還有些什麼人要來?」
  白玫瑰但笑不答,紫鵑也不說話,林琪感到更納悶了,但是因為等不到回答,乾脆賭氣不問。
  紫鵑將一切安排妥當,提起空食盒正待退去,忽然屋後傳來一陣呼喝,白玫瑰神色微變道:「這兩個傢伙來得還正好,紫鵑!給他們一個厲害的!」
  紫鵑飛快地去了,林琪卻驚問道:「前輩您說的是誰?」
  白玫瑰冷笑道:「當然是貴管家與那個陰魂不散的浪萍生了,他們真是不識趣,在客舍中,我已經讓開他們了,居然還敢追到此地來!」
  林琪大是焦急,連忙道:「我看看去!」
  白玫瑰笑著道:「不用了,紫鵑足夠對付他們的!」
  林琪卻道:「大家並無引起誤會的必要!」
  說著迅速起身向屋後搶去,匆忙之下,也沒注意身邊的環境,一個勁兒地尋路而行,可是他轉了半天,仍是沒有穿到屋外,走來走去,俱是一式的房間,白玫瑰含笑地跟在他後面,林琪穿行一陣才回頭急道:「前輩!這屋子究竟有多大?」
  白玫瑰笑道:「總共不過十來間,公子走得太急了,沒有認清門戶,老是走回頭路,自然不得其門而出了!
  林琪聽她一說,才發現這屋子是按照璇璣迴旋陣圖建設的,八方相連,難怪老是在轉圈子了,口中不言,心裡卻暗暗奇怪,覺得白玫瑰的身上簡直充滿了神秘……
  她的閃爍言詞,她的詭測行動,以及她這一所屋子……
  白玫瑰笑笑道:「公子假如一定要出去的話,還是由老婦來帶路吧!」
  林琪對於陣圖之學雖未曾下過多少功夫,可是在孫東海所遺的歸比秘笈上卻深體其中變化,略作審視後,已經看出其中訣竅,閃身走向一間屋門道:「不用了,晚輩自己走得出去!」
  白玫瑰卻在後面急叫道:「公子!錯了……」
  白玫瑰的叫聲已遲了一步,林琪的身子跨進屋門,驟覺迎面衝來一股腥風,幸而白玫瑰的叫聲提高了他的警覺,不加考慮地一掌劈出!
  那股腥風被掌力所阻,化為暗綠色的光雨向四下灑落,同時他的身子也被白玫瑰迅速地拖開,轉到另一間屋子裡!
  那裡排滿著許多木架,架上有著不大不小的瓷瓶,林琪只覺得心頭作嘔欲吐!難受之至,白玫瑰拿起一個瓶子,倒出幾個小藥丸遞給他道:「公子快把它吃下去,這屋子與普通陣式不同,生死之門互相顛換,你偏偏闖進了癸水劫門!」
  林琪將藥丸吞下後,心中才感到舒服一點,不禁駭然道:「前輩!這陣式是誰設的?」
  白玫瑰笑笑道:「設陣之人,與公子關係很深……」
  林琪連忙道:「是誰?」
  曰玫瑰搖搖頭道:「到時自知……」
  屋外又傳來一陣呼吼之聲,而且還夾雜著女子的驚叫聲,白玫瑰也不禁色變道:「不妙!紫鵑好像對付不了,我得看看去!」
  閃身急行,林琪自然也跟著出門,兩三個轉折後,已經走出屋子,重見園林阻路,呼叱之聲,就在林樹之後!
  林琪起了過去,唯見浪萍生與紫鵑相隔丈許而立,連進躺在不遠之處的地下,浪萍生手挽長弓搭矢欲射。
  林琪連忙大叫道:「先生!使不得,都是自己人……」
  浪萍中如同未聞,弓弦響處,長箭直射而出!
  ***
  林琪在華山已見過浪萍生的弓力,知道這一箭強勁無比,紫鵑萬難抵擋,連忙撲了過去,撞在她身上,兩人同時跌倒在地。
  長箭帶著一片急風,由他們身上呼嘯而過,浪萍生又搭了第二支箭!
  林琪由地上爬起來,連連搖手道:「先生!有話好說,這是幹什麼……」
  浪萍生怒容滿面,厲聲叫道:「林兄請走開,我非射死這賤婢不可!」
  林琪不禁一愕道:「先生箭下從不傷害無辜,因何要對一個小女孩……」
  浪萍生滿臉怒容,卻是一言不發!
  這時紫鵑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哼了一聲道:「林公子!你不要管,這狗頭的幾支破箭未必就能傷得了我!」
  林琪愕然道:「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紫鵑冷笑道:「沒什麼!我嫌他一張狗嘴討厭,一嘴巴打掉了他兩顆大牙!」
  林琪聞言一怔,由浪萍生箭上功力,可知他在武功上的造詣相當深,怎麼會被紫鵑一掌打落牙齒呢?
  可是浪萍生此刻目中怒火如焚,嘴角微有血跡,分明又是事實,而且浪萍聞言之後,並未否認,顯然也默認了!
  紫鵑一拉林琪的衣服道:「林公子!你走開好了,我不怕他的箭!」
  林琪尚未表示意見,浪萍生也叫道:「林兄!請你不要管這件事,兄弟此生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若不將這賤婢在箭下穿心,尚有何顏立於人世!」
  林琪不禁對他微生反感道:「先生!昨夜在華山上,兄弟曾請先生一施神箭以為人間除害,結果先生以累無仇隙推托了,先生雖未如兄弟所請,然而小兄弟對先生之高風亮節,卻十分欽佩,誰知先生也是個言不由衷之輩!」
  浪萍生怒道:「那不同!我為人處事的準則,一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這賤婢辱我太甚……」
  林琪冷笑一聲道:「先生此言差矣!此地原為別人私宅,先生無端侵入,犯人在前……」
  浪萍生怒道:「就是我擅入私宅,她也不該動刀傷人。」
  林琪笑笑道:「照先生說法,她確使對先生有不敬之處,罪也不至於死呀!」
  浪萍生不禁為之語塞,片刻才道:「那她打了我一掌,又該如何?」
  林琪正色道:「在下未明是非曲直之前,無法加以定論!」
  紫鵑冷笑一聲道:「這倒可以,公子不妨問問他,他那一掌是為什麼挨的?」
  浪萍生惱羞成怒,厲聲叫道:「林兄再不走開,兄弟可要連你一起得罪了!」
  林琪聽他的口氣,分明是自知理屈,完全是無理發橫了,倒是大感奇怪,因為由浪萍生的為人看來,品行十分端莊,難道他會做出什麼不端的事嗎?
  紫鵑又叫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了?要不要我把剛才的事情說出來?」
  浪菇生目射怒火,哼了一聲,長箭再度脫弦而出,這次勁力更強,居然將林琪也罩入箭風之中。
  林琪被逼無奈只得拔出腰間長劍,迎著箭影砍削出去,卻是伏魔四式之一的「風生樹下」。劍尖幻出幹點碎影!
  但聞一片吱冬吱冬之聲,那支長箭被林琪的劍氣劈得粉碎,金竹的碎屑紛向四周灑下,而林琪卻被箭上的巨勁,推得連動三四步!
  浪萍生見林琪居然能削碎他的長箭,倒是大吃一驚,可是他飛速地又搭上一支箭,比在胸前道:「林兄劍術精妙,兄弟萬分景仰,不過林兄還是退出的好,否則兄弟將要以穿雲射法來得罪了!」
  林琪仍是和顏悅色地道:「先生為什麼一定不肯善了呢?」
  浪萍生怒道:「善了不難,除非她給我打一掌,摑下她兩顆牙齒來!」
  紫鵑冷笑道:「行啊!只要你有本事,多打掉幾顆也沒有關係!」
  浪萍生怒吼一聲,牽弓控滿,勢如抱月,林琪認山這正是他昨夜用以射落木魈的姿勢,心中不禁微驚!
  因為這種姿勢,正與他昨夜射木魈時的姿勢相同,發時天搖地動,如霹靂驟驚,端的厲害之至,林琪見了忙道:「先生!請暫莫發矢,容兄弟一言!」
  浪萍生停手道:「你要說什麼?」
  林琪原是緩兵之計,實在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可是事情擠到這個程度,又不能不說話,思索片刻才道:「先生與兄弟認識雖暫,卻也是肝膽之交,此間主人則是兄弟的師門前輩,照理說兄弟不該偏袒哪一邊,只是兄弟感覺到你們兩方面都沒有什麼深化大恨,何苦一定要互以性命相搏呢?」
  這幾句話說來說去,仍是老套,因此浪萍生聽完後,把眼睛一瞪道:「林兄沒有別的見教嗎?」
  林琪頓了一頓道:「當然是有的,不過先生可否先回答兄弟的話?」
  浪萍生怒道:「那也行!本來我聽林兄說起白玫瑰女傑的種種事跡,頗思一識斯人,可是白玫瑰不肯見我……」
  林琪忙道:「先生怎麼知道白前輩不欲相見呢?」
  浪萍生臉上微紅,白玫瑰在一旁冷笑道:「還問什麼?我不是說過他們在旅店偷聽我們的談話嗎?」
  浪萍生怒聲道:「不錯!那時我們是在隔室,不過那是出於連管家之意,他是不放心林兄單身一人出來,才邀我作陪!」
  白玫瑰冷笑道:「難道我會加害林公子不成?」
  浪萍生也冷笑道:「連管家念主心切,此舉並無失當!」
  白玫瑰微怒道:「那你們在隔室聽了半天,應該知道我對林公子並無惡意,為何又追跡前來?」
  浪萍生抗聲道:「正因為你的態度太神秘了,使我們不能無疑,你與林兄之間,並無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麼不許別人知道?」
  白玫瑰怒道:「我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林琪聽他們爭論下去,勢必又要鬧翻了,連忙阻止道:「好了!好了!這些都是題外之事,目前我們亟需要解決的是大家引起的誤會……」
  浪萍生怒叫道:「這不是誤會,而是一種蓄意的謀殺!我們剛到此地,這女子就……」
  紫鵑也尖刻地叫:「你為什麼不告訴林公子你們倆人對我作了些什麼!」
  浪萍生似乎很怕她提起這件事,架起長箭又待放箭。
  林琪卻被謀殺兩字震得心中一動,連忙回頭對紫鵑道:「你殺死了連大叔?」
  紫鵑搖搖頭,浪萍生大叫道:「你胡說,連管家分明是傷在你手下……」
  紫朗笑笑道:「這個我不可否認,可是我並沒有殺死他!目前他只是受了禁制而已!」
  林琪聽著幾乎又無法相信,因為這連進的武功也到了絕頂火候,要說他會受制於紫鵑,這似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然而浪萍生言之鑒鑒,紫鵑也承認了,連進也躺在地上,一切都分明是事實!
  浪萍生再度將弓舉起,林琪忽然抽身避開了。
  紫鵑挺身上前,準備接受浪萍生的箭射,可是她才走前了兩步,忽而臉色大變,連退了幾步,顫聲說道:「林公子,您怎會不管我了……」
  林琪輕哼了一聲道:「你既能制住連大叔,武功比我高明多了,無須我來幫忙……」
  紫鵑的眼睛朝旁邊掃了兩下,神色倉惺地道:「不!公子!不是那回事……」
  白玫瑰也大為緊張地道:「林公子!此中另有原因,目前盼你能出手救救那丫頭……」
  林琪被他們簡直弄得莫名其妙,可是浪萍生已嗖的一聲,急矢脫弦而出,紫鵑倉惶地大聲大叫……
  林琪這才看出紫鵑是真的害怕,可是已經來不及救她了!
  長矢帶著無比的勁力,呼嘯著朝紫鵑身上飛去,紫鵑嚇呆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既不知躲避也不知抵擋。
  眼看著悲劇將要發生了。
  可是浪萍生發出的那支箭卻擦著她的耳輪,由她的肩上空隔處鑽了過去,然後再微微抬高,一直對準數十丈外的一枝古柏上射去!
  樸的一聲輕響,矢身插入樹幹,齊尾而沒!
  樹後發出一聲輕哼,一條淡青色的人影沖天拔起,冒高五六丈,然後在空中一翻,像飛鳥般地向後逸去。
  這原是瞬息間事,快得令人無法接受,林琪還沒有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浪萍生在厲聲的大笑中,飛速又射出了一支箭。
  這次是對準空中那條人影而發,去勢極速,箭尾的白羽就像是一道電光,一下子就追上那條人影射個正中。
  那人在空中又發出一聲痛呼,接著像石塊地掉了下來,跌在樹叢之中。
  白玫瑰與紫鵑都驚叫一聲,趕了過去。
  林琪卻莫名其妙地道:「先生!這是怎麼回來?那人是誰?」
  浪萍生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冒犯我的人!」
  林琪愕然道:「冒犯先生的不是那女孩子嗎?」
  浪萍生哈哈大笑道:「這一點障眼法豈能瞞得過我,憑那丫頭的幾手功夫就想打得到我了嗎?」
  林琪莫名其妙,浪萍生又笑道:「從那丫頭一出手制倒了連管家,我就發現到其中有鬼……」
  林琪連忙問道:「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浪萍生得意的笑道:「那丫頭只是個幌子,其實點倒連進管家與打我一掌的,都系躲在暗中那人所為,他仗著身法極快,又利用樹林作隱敝,以為我會看不出來?」
  林琪略為明白了一點道:「難怪紫鵑先前表現得那麼鎮定,原來暗中有人撐腰……」
  浪萍生點頭道:不錯!所以後來她對著我的長箭,忽然不見了那人跡影,這才馬腳畢露,心慌意亂,其實我已經發現那人移到另一枝樹後去了,故意不動聲色,也來個聲東擊西之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林琪愕然道:「先生可知道那人是誰?」
  浪萍生搖搖頭道:「這倒不知道,那人身法極速,迅如鬼魅,功力也相當高,林兄不是也看見他從樹後被我逼得現身的嗎?」
  林琪搖搖頭道:「我只看見人影一掠,卻看不清是誰?」
  浪萍生也微表讚佩地道:「那個人的確不錯,否則連管家那等身手,也不會一招受制了,……不過任憑他多厲害,也難逃我穿雲神弩下的連珠箭……」
  說到最後,他顯得十分得意,林琪則不知如何辦才好,走過去一看連進,只見他身體軟癱似綿,雖然沒有死,卻也跟死了差不多!
  他施救很久,仍是無法解得他被制的點穴手法,只得問浪萍生道:「先生知道這是什麼手法嗎?」
  浪萍生搖搖頭道:「點穴手法千幻百變,各有特擅,兄弟也無法解得,否則也不會讓連管家在地上躺著這麼久了。」
  林琪皺起眉頭,浪萍生一笑道:「林兄何不去問問白玫瑰與那個小丫頭,也許她們懂得解法!」
  林琪仍在猶豫,浪萍生卻高興的道:「兄弟倒要去看看那是個怎麼樣的高人?」
  林琪想了一下才問道:「那個人死了沒有?」
  浪萍生笑道:「兄弟穿雲弩下,從無活命之人,那人能躲過我的第一箭,已經是很了不起!」
  林琪默然無語,只得跟在他後面,向那人墮地之處走去。
  走了約有數十丈,但見柏樹林立,蒼翠映入,卻是全無人蹤,甚至於連白玫瑰與紫鵑也不見了。
  浪萍生不禁奇道:「咦!怎麼會看不見呢?」
  林琪道:「也許是她們將他搬走了!」
  浪萍生搖頭道:「不可能吧,兄弟那一箭已經洞穿他的肺部,即使是將屍體搬走了,地下也該留著一點血跡……別是他掉下來時,給擱在樹枝上了……」
  說著又抬頭向上面找尋,片刻之後,他歡呼一聲:「那不是嗎,果然在樹枝上!」
  林琪抬頭望去,果見一樹巨柏丫枝上,掛著一個人,手足並在一起,腰彎了下乘擱在橫枝上,背上插著一支長箭,一身青衣,卻仍看不見面目。
  浪萍生一頓足,飛身上了樹桿,伸手去拉那具屍體。
  林琪連忙道:「先生!使不得,預防有詐!」
  浪萍生果然縮回了手,還是不太相信地道:「怎麼會呢?他已經中箭而死了!」
  林琪仰頭道:「正如先生所說,長箭穿心,怎會毫無血跡……」
  浪萍生憬然而悟,正想下跳,那彎擱在枝上的屍體突然動了起來,手足突地展直,探手向浪萍生的臉上抓去!
  浪萍生大驚失色,幸而先得了林琪的警告,尚不至全無防備,一雙手掌一錯,擋開了那一抓,可是那人毫不放鬆,就在樹上猛一彎身,腳下橫掃出去!
  浪萍生沒想到對方會在樹枝上使出這招式,雙足一蹬,避過那一掃,人也就勢向地下飄落。
  那人繼續追擊下來,口中還喝道:「是你自己的箭,還給你!」
  不知怎的,那枝插在他背上的箭已到了他手中,單掌握箭,凌空急刺浪萍生的後背,居然在他未落地前趕到!
  林琪見浪萍生處境甚危,急忙劈出一掌,替他將後面那人的衝勢阻住了。
  這一掌勁力很足,那人在空中伸手一撩,雖然被林琪的掌勢接住了,可也使得浪萍生躲過了穿心之厄!
  那人受林琪的掌力推激,身子再度拔起,卻在樹枝上刮掉了包頭的青布與罩在臉上的薄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
  林琪見得呆住了,因那人竟又是梅華!
  浪萍生腳踏實地,死中逃生,驚駭萬分,連忙道:「謝謝林兄……」
  林琪且不理他的道謝,轉對梅華道:「你怎麼又來了?」
  梅華含笑道:「這裡是我住的地方!」
  林琪聽得一怔,這又是一件令他無法相信的事。
  梅華笑著繼續加以證實道:「不但是我住在此地,白玫瑰與娃狄娜也住在此地,白玫瑰要告訴你就是這一件事,剛才躲在樹後打人搶人的也是我,中箭的還是我。」
  一連串的是我,雖然解決了林琪心中很多疑問,可是其驚怵的程度也隨之增加,梅華說完那些話後,又把臉調向浪萍生厲聲道:「混帳東西,你仗恃著一點弓箭之能,竟然敢對我如此無禮,要不是我昨天剛好得到了木魈,今日豈非要受你之害……」
  浪萍生聞言大驚,臉色充滿了恐懼。
  梅華冷笑一聲又尖利地道:「你因為我打了你一掌,就想用箭來取我的性命,那麼你連射我兩箭我該用什麼方法來對你?」
  浪萍生汗出如漿,目光游移,口中卻吶吶無以回答!
  梅華神色一厲喝道:「兩箭還一箭,這還算公道嗎!」
  說著手腕一抖,以手代弓,將那支長箭擲出去,破空有聲,居然與弦上射出一般地有勁道,浪萍生神情大變,連忙舉起手中的長弓迎著箭身敲去。
  叮然輕響中,浪萍生的腳步踉蹌數步,不過還是把那支箭給撥偏了。
  梅華微微一笑道:「你這把弓很不錯呀!」
  浪萍生不敢多說話,身形一轉,向後暴退,意欲脫身,梅華笑笑道:「我讓你逃出四十丈再追你,看你是否有本事能留住這條命!」
  浪萍生才逃出三十丈左右,聞言突然站住,回身叫道:「妖女!我跟你拚了……」
  梅華緩緩地走過去又臉含微笑道:「你不逃是聰明的,既然你有意一拚,我倒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三招之內我絕不還手,第四招上你假若還是無法取勝,便只有認命了!」
  浪萍生咬緊牙關,一揮手中長弓,對準梅華當頭罩了下來,梅華輕輕一笑,果然不作還手準備。
  可是浪萍生的長弓將要觸及她的頭頂時,銀光一閃,已經失去了梅華的蹤跡,背後又響起她的聲音道:「出手太慢,下次要快一點!」
  浪萍生虎吼一聲,長弓改為掃勢平掄,梅華的身子忽然後仰,平躺下去,又以毫釐之差躲過他的弓箭。
  浪萍生踏步向前,長弓改為槍式,筆直地向下刺截,梅華嬌軀輕翻,美妙地又閃過一招,然後直起身子,一手平伸道:「三招已過,下一招該我還手了!」
  浪萍生長歎一聲,將長弓擲在地下道:「算了吧!看了你這種身手,我把命交給你值得了!」
  梅華笑笑地上前,伸手朝他的頭上拍下去。
  林琪呆呆地在旁看著,心中充滿了驚異,浪萍生三招連攻,用式之精妙已屬人間罕見,可是梅華閃躲的身法簡直己到了令人無法相信的程度!
  她是在哪兒學來的這種身法的?別說是浪萍生了,就是我使出龍虎風去伏魔四大劍式,也不見得傷得了她。
  懸念未已,浪萍生已危機毫髮,只得大喝一聲道:「梅華!住手!」
  梅華果然將手停止,回頭朝他一笑道:「為什麼不許我殺他?」
  林琪挺身前道「為什麼要殺他?」
  梅華哼了一聲道:「為了他對紫鵑的那些卑劣行為!」
  林琪不覺一呆道:「他對紫鵑做了些什麼?」
  梅華輕輕一笑道:「他剛才要強脫紫鵑的衣服!而且還用不堪的話調戲她!」
  林琪怔然道:「胡說!他不是那種人!」
  梅華笑笑道:「你不妨問問他自己!」
  林琪見浪萍生垂頭不語,好似不否認那件事,心中不禁對他生出了卑薄之情,把先前的那些好感沖得一乾二淨,冷笑一聲道:「先生也是斯文中人,怎會做出那種事?」
  浪萍生長歎一聲道:「林兄!在下技不如人,自甘就死可是絕不背上一個好色的罪名,而且那丫頭也不是國色天香……」
  林琪冷哼道:「那你為什麼會對她做出那種行為?」
  浪萍生歎了一聲,默然在搖搖頭道:「這件事我不想解釋,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林琪倒弄得糊塗了,從浪萍生的言談行為,的確不像個好色之徒,可是他又不否認自己所做的那些行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想了一想,他又說道:「先生不妨說說看……」
  浪萍生沉吟片刻才道:「我不否認對那女孩子說過一些混帳話,也承認企圖脫下她的衣服,可是我絕無不軌的意圖……」
  林琪怒聲道:「那你是什麼意圖?」
  浪萍生輕歎道:「我想看看她是否石女!」
  林琪大怒道:「混帳!你這是什麼盡心?」
  浪萍生正容道:「林兄若是研究過長生之學,便會明白兄弟的居心,否則兄弟也不想多說了!」
  林琪愕然不知所云,倒是梅華一笑道:「出我來替他說吧,他是被紫鵑眉尖上的兩點紅痣給騙住了!」
  浪萍生大驚道:「你怎麼也知道這些的?」
  梅華得意的一笑道:「天下再隱蔽的事也別想瞞得過我,何況是這一點呢?」
  浪萍生歎了一口氣,半晌才道:「你能告訴我她真懷有清虛石嗎?」
  梅華搖搖頭道:「沒有!那兩塊紅痣是我給她描上去的!」
  浪萍生一怔道:「為什麼呢?」
  梅華詭異地一笑道:「這可不能告訴你!」
  浪萍生雙手一攤,廢然歎道:「好吧!知道了這件事,我雖死無憾!」
  梅華冷笑道:「知道了這件事,你想活也辦不到,否則我費一番苦心安排,被你洩露出去,豈非全部要落空了!」
  浪萍生默然片刻,才點點頭道:「不錯!你的用心我多少也猜到一點了,不過我認為你成功的希望很少,真要遇上那種人,他一定會看出你的偽裝!」
  梅華冷笑道:「這倒不用你來操心,我自會有更妥的方法的!現在你可以安心領死了!」
  浪萍生閉目無言,梅華的手又舉了起來,林琪忍不住又叫道:「不許殺人!」
  梅華皺著眉頭道:「你怎麼老是要管我的閒事?」
  林琪凜然道:「他若真是個淫徒,我不反對你殺他。可是我聽你們的口氣,他又不是那回事!」
  梅華點點頭道:「他若真是個淫徒,我倒可以免他一死,正因為他不是,所以才不能放過他,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
  林琪搖搖頭道:「不行!有我在這兒,你別想妄殺一人……」
  梅華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我不知命裡招了什麼魔,處處都要受你的牽制,而又無法自拔,這個人活著將會給我添很多麻煩!」
  林琪冷笑一聲道:「只要我活著一天,你的麻煩就不會少!」
  梅華悠悠一歎道:「那是另外的一個問題……」
  說完又對浪萍生道:「滾吧!今天算你運氣好,不過你若聰明的話,應該懂得如何才能繼續活下去,廟裡泥塑的佛像之所以能夠不朽,就是因為他們不會說話!」
  浪萍生彎腰想去拾取地下的長弓,梅華卻搶先一步取得長弓喝道:「留下你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浪萍生瞪她一眼,黯然地轉身走去,林琪忍不住又道:「你憑什麼強佔人家的東西?」
  梅華輕輕一歎道:「你這人真是的,難道我讓他活著還不夠!」
  林琪沉著臉道:「把弓還給他!」
  梅華沉思片刻才對前面的浪萍生叫道:「等一下,把你的寶貝帶去!」
  浪萍生果然停了下來,感激地望了林琪一眼,梅華追過去,將長弓遞出道:「其實我也不希罕你這把破弓,我昨夜已經得到了木魈,無淪你的弓力有多強,也奈何不了我!」
  浪萍生伸手接過長弓,珍重的跨在肩頭,梅華卻迅速地伸手出指,在他的胸腰及小腹上各點了一下。
  由於這動作太快了,浪萍生來及防備,後面的林琪也沒有想到,連忙趕了過來,只見浪萍生手捧小腹,痛苦萬狀,不禁怒向梅華叫道:「你……你怎麼反覆無常?」
  梅華笑笑道:「我不過是防患於未來,既沒有要他性命,又沒有傷到他身體!」
  林琪不信地望著浪萍生,但見他痛楚消止,直起腰來,啞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梅華笑笑道:「要留下你的命,我非如此不可,你自己難道會不明白?」
  浪萍生怔了一怔才叫道:「她……那丫頭真是清虛石女?」
  梅華點頭笑道:「不錯!剛才我是騙你的,她的的確確是一塊人間瑰寶,不過你可以死心了,她對你說來已經沒有用了!」
  浪萍生怒哼一聲拔足飛奔而去,梅華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
  林琪又愕又怒,沉聲道:「你笑些什麼?」
  梅華止住笑聲,嘴角含著未盡的笑意道:「我設下了羅網,今天又捕到第一頭大魚,怎麼會不高興呀?」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你說些什麼?」
  梅華慢聲的道:「這是一個比喻,打漁的人在湖泊裡布下了食餌,假如只被一條魚發現了,他是不會撤網的,一定要那條魚去引來更多的大魚,他再撤上網來,才可以滿載而歸,這傢伙就是那一條魚,由他身上可以引來更多的收穫……因此你今天就是不替他說情,我也不會殺他的!」
  林琪越來越糊塗了,怔怔地道:「我簡直不懂你說些什麼?」
  梅華笑笑道:「紫鵑就過我設下的香餌,她身上懷著件人間最珍奇的寶物,不過這樣寶物只有識貨的人才知道它的價值,而且這寶物必須與另一件寶物配合起來,才能發揮其神效,這浪萍生倒是個識貨的,只可惜他的條件還不夠,所以我要他去宣揚這件事,自然會有一些夠條件的人前來。」
  林琪算是明白了一點,可也引出更多的疑問,莫名其妙的道:「紫鵑身上有什麼寶物嗎?」
  梅華笑著道:「你沒有聽到那浪萍生的話嗎?」
  林琪道:「就是什麼清虛石……」
  梅華點頭道:「對了!那寶物叫清虛石,是一種只長在身上的東西,懷有這種寶物的女子就叫做清虛石女,你明白石女這兩個字的意義,自然也知道是什麼東西了,天下石女雖多,清虛石女卻百年罕遇其一……」
  林琪總算又懂了一點,石女是天生有缺陷的女子,因為有些缺陷,是以不能人道,所謂清虛石,必是指著那處女膜而言,可是為何又冠上清虛石之名?又有什麼神奇的效用呢?清虛石女與普通石女又有什麼差別呢?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梅華好似已經看透他的心思,笑著解釋道:「清虛石女的特徵就是眉心的那兩點紅痣,可是這紅痣又與花癡格完全相似,花癡格是女子的一種相格,具有此格之人,生性甚淫,只要男人一挑逗就會動心,所以浪萍生見了紫鵑的眉心紅痣後,就以游詞相挑,紫鵑沒有受他的誘惑,足證不是花癡格,難怪他急於想知道她是否石女了……」
  林琪恍然道:「那清虛石究竟有什麼用呢?」
  梅華道:「這是修道練功人夢寐以求的寶物,取得此物後,與元神相合,可以練成身外化身,憑虛御空,長生不死!」
  林琪搖頭道:「這事情太荒謬了!」
  梅華笑笑道:「不知者謂之荒謬,知之者卻另有看法!」
  林琪忍不住又問道:「你說浪萍生不夠條件又是為什麼呢?」
  梅華道:「普通的修道人得到清虛石後,最後只能發揮到一半的功能,另有一種天閹的煉氣士得到它之後,才可以盡其無限妙用!所以我認為他不合條件!」
  林琪又問道:「即使真有其事,得惠者也是別人,與你毫無關係……」
  梅華道:「關係大著呢,不過這道理很深,一時對你也說不清楚!」
  林琪冷笑一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反正總不會是好事,殘人以利已,除了這個原因外,你不會再有更好的企圖!」
  梅華一怔之後,才幽幽地道:「你對我的印象真是這麼壞嗎?」
  林琪大聲道:「不錯!我從未對你有過好印象,雖然我知道你的底細後,無時無刻不想殺死以為人間除害,只是遺憾我的武功太差,無法實現而已!」
  梅華臉色一變陰沉地道:「林琪!你知道我從前那些作為並非出於本心,自從見到你之後,我已經改了很多了,希望你不要逼我太甚,否則……」
  林琪將眼一瞪道:「否則怎麼樣?」
  梅華咬牙道:「否則我橫起心來,索性大開殺戒,血染人間,那個責任可得要你來負,因為是你逼得我如此做的!」
  林琪不覺一怔,想想她的話實在很可怕,不知不覺間手已撫到腰間的劍把,梅華見狀冷笑道:「你大概又在動腦筋想殺我了!」
  林琪嗆然拔劍出鞘道:「不錯!我不能給你再去作惡的機會!」
  梅華毫不為動,冷靜地道:「你以為學成了伏魔四式就足以制我了嗎?」
  林琪一愕道:「你怎麼知道的?」
  梅華笑笑道:「天下事我鮮有不知?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聲,伏魔四式此刻已經奈何不了我了,雖然它可以克制天魔十二式,然而我昨夜得到了木魈,浪萍生大概也告訴你木魈的特殊功能了吧!」
  林琪搖頭道:「沒有!他只說木魈對於學劍的人大有用處!」
  梅華點頭道:「不錯!以木魈之精氣溶入劍中,可以攻天下之至堅,以木魈的形魄縫入衣中,可以擋天下的利鋒,浪萍生一箭可以穿山裂石,又何曾傷到我分毫!」
  林琪心中駭然,口中仍倔強地道:「我不信,非要試試看你是否能擋住我的劍!」
  梅華鎮靜地點點頭道:「可以,我現在空手接你四劍連攻,真要殺死我了,那就一切免談,否則每一劍我就取一千條人命來作抵,你不妨拿四千條人命來冒一次險!」
  林琪又急又怒,可就是不敢出手,厲聲大叫道:「你為什麼要這樣狠?」
  梅華輕輕地一歎道:「是你狠還是我狠!我並無殺人之意,是你逼得我去殺的!」
  面對著這樣一個僵局,林琪也不禁束手無策,良久之後,他才一歎道:「梅華!你還是殺了我!免得我左右為難?」
  梅華搖搖頭道:「不!你知道我不會殺你的,是你把我從禁錮中解救出來,是你的血使我重新獲得了生命,我們的生命已經合成在一起了!」
  林琪煩燥的大叫道:「我真希望這一輩子從沒有見到你!」
  梅華黯然地道:「林琪!既然你已經見到我,你就必須接受這一個事實,你為什麼不嘗試喜歡我呢?」
  林琪一愕道:「喜歡你?」
  梅華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相信自己有許多值得喜歡的地方!」
  林琪冷笑一聲道:「不錯!你貌若天仙,才智超人,武功高深,一個不明白你的男人,的確會死心塌地拜倒裙下!」
  梅華痛苦地道:「我不說這些,我是說我對你的萬斛深情,應該可以感動你……」
  林琪冷冷地道:「不可能!我對你太瞭解了,除了一個殺字,我不會對你再有其他方法!」
  梅華大叫道:「為什麼!難道就是為了我從前殺死那些人嗎?那是我神智不清時的行為,你不能為這個原因鄙棄我!」
  林琪冷笑一聲道:「那麼雁塔四佛呢?你殺死那些人時神智是很清醒的!」
  梅華怔了一怔才道:「你錯了!那時我也是病態下,我相信你可以看得出來的。林琪,你就不能試著靜下心來,與我常在一起,也許會讓你多瞭解我一點,或許可以改變你現在的態度。」
  林琪搖搖頭道:「那恐怕很難!常跟你在一起,我也許會被你帶成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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