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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鶴飛魚躍星月隱

  林琪作了一揖道:「晚生為那點私心向前輩道歉!」
  花燕來瞪了他一眼道:「你太聰明了一點了,年輕人精明是好事,不過你若是受到人家一點好處,就懷疑人家對你有所企圖,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林琪愧然道:「晚生罪該萬死……」
  花燕來卻微微一歎道:「算了!我的舉措也太獨斷了一點,不過這也是愛惜你的意思,伏魔四式幾稱不傳之秘,我既然將它托付給你,自然不想你因而受禍!」
  林琪感激地道:「晚生受恩獲得,殺身莫報!」
  花燕來連忙一揮手道:「別再提什麼報答的話,連橫就是一個例子,他自以為對我實施報答,卻幾乎陷我於禽獸之列,結果自己送上一條老命,又有什麼好處呢?」
  林琪果然不敢再說了,花燕來忽而又慈祥地道:「我沒有兒子,心目中卻把你當作兒子一般。」
  林琪忽然感動道:「前輩如若不棄,晚生願意作前輩義子……」
  花燕來臉色一整道:「不用了,你早先已經提議過,我也拒絕過,你有這個意思,不妨放在心裡,用不著表現在臉上,念在口裡!」
  林琪怔怔地望著她,對她的忽冷忽熱,覺得十分不解,花燕來卻似看透他的心思,笑笑又道:「你可是覺得我很不近人情?」
  林琪口中不答,心中正有這個意思,花燕來卻一歎道:「我所習的天魔正法,必須斬絕人性,所以我連親生女兒都棄之不顧,怎麼還能收一個假兒子呢!」
  林琪什麼都不好說,花燕來想想又道:「既然你心中把我當成母親,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說在前面!」
  林琪恭聲道:「前輩儘管吩咐好了!」
  花燕來冷笑一聲道:「萬一你發現那個終身伴侶是小冰時,可不能懷疑是我的故意安排!」
  林琪一怔道:「會有這可能嗎?」
  花燕來莊容道:「也許就會這麼巧,因此你現在必須表白一下,假若對我仍然不能信任的話,我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林琪動容道:「什麼方法?」
  花燕來神色一寒道:「我只有先找到她,殺了她,以免你們見面!」
  林琪大驚道:「前輩何必如此呢?」
  花燕來冷笑道:「我立身處事,向來就是這個態度,但知有已,不問其他,因為我是天魔的唯一傳人!我所走的路僅此一條……」
  林琪不禁驚然道:「晚生相信前輩就是了……」
  花燕來搖頭道:「不行!你表現太勉強!」
  林琪惶然正色道:「不管將來有何遇合,晚生絕不懷疑前輩用心!」
  花燕來歎了一口氣,輕輕地道:「這就好了,否則我就需做我並不願意做的事了!」
  林琪看她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前輩口中雖然說得很決絕,但是據晚生看來,前輩似乎不像個忍心的人……」
  花燕來輕輕一歎道:「不錯!這是我最大的缺點,也是我天魔大法一直無法參修成果的原因,否則費長房那個人,我早該殺了他……咳,斬情滅性,談何容易……」
  林琪見她那種悲慘的神情,忍不住跪了下來,抱住她的腿,硬咽地叫道:「前輩……」
  花燕來一言不發,只是摩娑著他的頭!
  晚照落日嫣紅的餘暉中,林琪單劍孤騎,在黯然神傷的離愁中,飄然踏出了中條山,在他的馬後,跟著一個很嚴肅的中年人,一身短衣褲,足登芒鞋,好像是他的長隨僕役!
  花燕來將伏魔劍式傳給了他,將一身離奇的功力也轉注給他了,同時將一個忠心的僕役連進也交給了他!這麼多的恩惠卻只有一個交換條件……從梅華的手中救出費冰!
  林琪走了一陣,回頭再望中條,唯見一片火光,不禁大驚失色,匆忙勒馬回頭,卻被連進攔住了。
  他無可奈何回頭了,這是小姐自己縱的火。
  林琪不明所以道:「前輩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連進淒然的道:「小姐功力驟失,留在那兒反而會受到費長房的欺凌,她當然要找個地方靜靜地隱起來,以期待功力恢復!」
  林琪歉然地道:「這全是我害了她!那需要多久?」
  連進平靜地道:「很難說,至短一年半載,最長卻需二十年!」
  林琪不解地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連進想了一下道:「那要看偶合,假如她找到了適當的機會,在一年半載之內,立刻又可以恢復神功,否則只有靠自己虔修,那就得一二十年的功夫!」
  林琪連忙問道:「什麼樣的機會呢?」
  連進搖搖頭道:「彼此所學不同,公子不須要知道得這麼詳細!」
  林琪低喟片刻道:「我只想能幫她一點忙!」
  連進仍是平板著臉道:「公子唯一能幫忙的方法,便是利用所學的劍招,大展神威,從速將冰姑娘救出險境……」
  林琪不解地道:「救費冰是我應盡的責任,至於大展神威又作何解?」
  連進平板的臉上不透一絲表情地道:「這很簡單,公子此刻在江湖上,已有赫赫聲名,今後自不免有人來找公子較量,到時希望公子不要太謙虛,盡量發揮所學,一展神威!」
  林琪一頭霧水地道:「江湖上的武師多如牛毛,是否每一個人都要我跟他們打一場!」
  連進這才透出一點笑容道:「那倒不必,普通庸才,自有奴才打發,真到奴才招架不住時,才需要公子出手一搏,到時希望公子不必心存顧忌……」
  林琪連忙道:「你要我殺了他們?」
  連進搖頭道:「不必!能勝就勝,不勝則退,反正公子有那四式劍招,足可自保!」
  林琪聽他口氣與花燕來說得差不多,不禁搖搖頭道:「這真稀奇,花前輩若是希望這伏魔四大式揚名江湖,她自己早就可以辦到了,何必要等我來代勞呢?」
  連進笑笑道:「此一時被一時也,公子若是顧念小姐的一番恩情,便請照奴才的話去做!」
  林琪只得不說活了,策馬向前行去,連進徒步相隨,走了一程,林琪回頭看看他,只見他黑色衣服上全被蹄塵沾染成一片土黃,心中頗感不安道:「大叔也找一匹馬騎吧!」
  連進微笑道:「奴才天生的勞碌命,兩條腿跑路慣了,騎在馬上反而不舒服!再者公子請注意這一件事,奴才就是奴才,公子不必客氣稱呼……」
  林琪怫然道:「這是什麼話,你我之間原非主僕,你總不能跟在馬後面吃灰呀!」
  連進笑笑道:「奴才受小姐之命侍奉公子,絕不敢亂了身份,公子還是直呼奴才的名字吧!否則奴才聽了反而受不了,如果公子開恩的話,就請容奴才走在前面吧!」
  林琪尚未答話,連進已越過馬頭,伸手搶了他的韁繩,拉著馬向前飛奔,腳下未見如何用力,那匹馬卻被拖得四蹄翻飛,急奔不已!
  林琪知道他的功力非比尋常,倒也不感奇怪,也未加阻止,由得他在前跑著,只是問了一句道:「我們上哪兒去?」
  連進邊行邊道:「當然是去救冰姑娘!」
  林琪又問道:「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連進埋頭急行道:「不曉得,不過總會碰上的!」
  林琪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搗什麼鬼,但是看見前面塵頭蓬起,塵頭中飄揚著一面紅旗招展,知道是鏢局的鏢隊,乃顧不得繼續追問,連忙招呼:「慢一點,前面有人!」
  連進卻像沒聽見似的,一徑迎上去,速度反而更快!兩頭眼看著快要撞上了,連進將手一格,居然將迎向奔騎上的一個大漢掀倒在地,那匹馬卻擦著他們過去了。
  連進腳下不停,繼續前進,一面伸手連揮,推倒了三四個人。
  林琪看出他在故意鬧事,不禁怒喝道:「你這是幹嗎?」
  連進突然收步,同時用手一推馬胸,硬將奔馬煞住,笑笑道:「奴才替公子開路!」
  林琪怒聲道:「你知道衝散大家行鏢行列是最大的禁忌!」
  連進一笑道:「奴才知道,不過以公子的威望,總不能讓路給這些江湖末流!」
  林琪哼了一聲道:「我們也不能仗技凌人!」
  連進陪笑道:「路是大家的,他們不講理,我們自然也免客氣,各走各的路,怎能算是仗技凌人!」
  林琪不禁語塞,這時身後蹄聲雜亂,兩騎飛速追來,連進笑笑道:「公子不要管,由奴才應付!」
  說著來騎已趕到附近,猛然勒韁,奔騎奮鬣長嘶,人立而起,馬上飄下兩個中年武師裝束騎士,連進已先叫道:「好騎術,好身手!」
  一個中年人已經走過來,怒容滿面地叫道:「混帳!你是哪一路的鼠輩,走路不帶眼睛……」
  連進笑笑滿不在乎在道:「我的眼睛很好呀!」
  那中年人又怒叫道:「那你怎麼會看不見我們中州鏢局的紅鷹旗!」
  連進微微一笑道:「我眼睛又不瞎,怎會看不見,紅鷹旗不是鐵掌蓋中州易原的記號嗎?你們當家的在哪裡?我跟他有點交情!」
  這時另一個中年人也走過來了,神情顯為威猛,一拱手道:「閣下是那一路朋友,易某怎麼從來就沒有見過!」
  連進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就是易大鏢頭呀,那可太失敬了,大鏢頭親自出馬,想必這一趟鏢一定保著什麼重要的紅貨吧!」
  鐵掌蓋中州沉著臉道:「在下一向少會,不知道在何處得罪了朋友?」
  連進笑笑道:「豈敢!豈敢!大鏢頭是貴人多忘事,兩年前我們不是在貴地同桌喝過酒嗎?」
  易原兩眼直翻,似乎記不起有這麼一會事,他開設鏢局,自不免要與顧客互相酬酢,當然無法記起每一個顧客的臉!只有顧客認識他,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對,因為連進只是在聽他自報名後,才說出那種話,先前可能也不認識,這段話分明是胡扯!因此將臉色一沉道:
  「易某雖然靠著大家照顧,賞一口飯吃,可是也憑著性命賺來的,朋友衝散鏢隊,而且連傷了我幾名手下,不知有何見教?」
  連進仍是笑嘻嘻地道:「大鏢頭是越來越得意,居然連老主顧都忘了,兩年前兄弟也是一個大老闆,一連照顧了貴局好幾筆買賣,最近因為時運不濟,蝕盡了老本,才落得替人家拉馬過日子,好容易碰上您上鏢頭……」
  易原聽他連篇鬼話,不禁怒道:「易某走南到北,也保了十幾年的鏢了,光棍眼睛裡不揉沙子,朋友是什麼來意?不妨說個明白,何必還打哈哈呢?」
  連進也將臉一沉道:「那好極了,兄弟窮極無聊,想請大鏢頭幫襯幾文!」
  易原冷笑一聲道:「行!只要朋友開出價來,易某沒有個不好商量的!」
  連進哼聲一笑道:「大鏢頭如此慷慨!兄弟也不好意思多開口,就要三分之一貨色吧!」
  易原臉不改色,冷笑一聲道:「朋友真夠義氣,居然還有替易某留下一大半!」
  連進笑笑道:「大鏢頭太心急了,兄弟的話還沒有說完,兄弟要一股,家主人要一股,我們大家交個朋友,替大鏢頭留下一股吧!」
  易原哈哈大笑道:「易某既然吃了這行保鏢的飯,遲早都是在準備遇上這種事,朋友既然已經開出了價錢,易某倒要問問朋友憑什麼伸手!」
  連進微微一笑手指林琪道:「就憑家主人這塊抬牌,大鏢頭可曾聽過金簫狂魔這個名號嗎?」
  易原為之一震,馬上的林琪也是一震。
  金簫狂魔四字原是梅華殺人之後,嫁禍於自己才得來的一個匪號,這連進看來與江湖十分隔膜,消息卻十分靈通……
  易原把眼睛掃了林琪一眼,訝然道:「原來閣下就是新出江湖,名動天下維揚名士,金簫狂魔之名,鐵劍無敵謝長風老哥已經代為洗刷了,想不到閣下自已仍在引用!」
  林琪又是一震,沒想到自已的事會傳到這麼快,聞言剛想表白,連進已超至他身畔低聲道:「公子若想幫助小姐恢復功力,便請將一切交給奴才處理!」
  林琪只得止口不言,卻低聲地問他道:「這有什麼用呢?」
  連進又低聲道:「絕對有用……公子放心好了,我們並不真的要他的東西!」
  林琪無可奈何,只得由著他去。這時易原又問道:「林公子宦門世家,怎應會當起劫鏢的強徒來了!」
  連進卻大聲叫道:「別廢話了,你只說給不給吧!」
  易原冷笑道:「給!當然給,只要先把這隻鐵拳給砍了下來,別說兩股了,就一起拿去,我也沒話說!」
  連進哈哈大笑道:「關中三鐵,就是大鏢頭這對鐵掌還在江湖上叫字號,今天只怕台端這點盛名難以保全了!」
  易原連錯數步,雙掌交於胸前,掌心掌背已變成了鐵黑色,拉開架勢道:「朋友請!」
  連進微微一笑,滑步進身,劈面擊出一拳,易原運掌上迎,砰然一響,雙方的身子都是一震,易原不禁大叫道:「朋友如此身手,應非無名之輩,留下個名字來!」
  連進笑笑道:「大鏢頭猜錯了,兄弟剛好是個無名之輩,今天假如能在大鏢頭掌下逃生,說不定倒能創下一點微名!」
  易原瞼色微變道:「照朋友的情形看來,似乎不是為了想出名,那麼存心是與兄弟過不去了?」
  連進點頭道:「不錯!大鏢頭一帆風順多年,也應該受些波折!」
  易原怒聲道:「那是為什麼?我們既無宿怨……」
  連進哈哈大笑道:「事出必有因,無風不起浪,我們之所以要照顧大鏢頭,當然是因為大鏢頭身上確有動人之處!」
  易原本已準備再度出招,聞言突然收住勢子道:「閣下能先作教示嗎?」
  連進點頭道:「當然可以了,而且那道理很簡單,關中三鐵,江湖齊名,鐵劍無敵謝長風與鐵筆千秋莫懷古俱已封技歸隱,我們想知道一下何以鐵掌蓋中州還在江湖上戀戰不已,再者中州鏢局的紅鷹旗走南闖北,遍及天下,從無失閃,儼然有君子鏢之雅稱,我們也想知道一下大鏢頭到底憑仗著哪一點!」
  易原臉色一動,忽而哈哈大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說著雙掌一錯,又拍了上來,連進這次不攻硬架,身形微側閃開,運掌反逼回去。
  雙方的動作快逾閃電,頃刻之間,已經交手了十幾招,林琪在一旁觀戰,心下不禁大感驚異。
  中原成名武師中,地位至高如鐵劍無敵謝長風,丐幫掌門濁世林龍童天月等的身手,他都目睹身試過,若論掌上造詣,這易原的確可以稱為頂上之選!
  連進的拳如飄風,用招一如其名,著著連進,不讓對方有一處喘息之餘閒,然而易原的掌下卻把握住一個穩字。
  人穩,掌穩,腳下穩,身形姿勢無一不穩。
  他雙掌齊揮,卻能一心分作二用,兩掌分出不同的招式,一掌將自己的門戶封得滴水不漏,另一掌卻盡量找對方的弱點進攻!
  相搏約四十合,連進反而被處在劣勢,林琪忍不住叫道:「連大叔!還是由我來吧!」
  連進拳式尚未亂,微喘地答道:「用不著,奴才還對付得過去!」
  易原哼了一聲,掌功突然加猛,一手撥雲見月,分封住他由頂上襲來的兩拳,另一手卻猛拍連進得右肩,招沉力猛,勢在必得!
  林琪正自暗呼不妙,忽見連進的肩膀突地往下一沉,竟是自動地縮進身體裡半尺寬厚!
  易原眼看著必中的一招,卻被對方以怪異的功夫閃過了,心中微一吃驚,招式亦已用老了,一時撤不回來!
  連進卻乘機回拳反掏,砰地一聲,結結實實的擊在他的胸膛上!
  本來高手過招,一著之失,立致殺身之禍,然而連進這一拳的勁道卻用恰到好處,沾膚即收,口中微笑道:「大鏢頭,您歇歇吧,讓人把鏢車推過來!」
  易原一跤跌坐在地上,臉黃如蠟,憋了半天,才跟著他吼道:「把鏢車推過來!」
  這時整個鏢隊都折了回來,易原那一聲自是對著他手下人面喊的。
  與易原同時追來的那個中年漢子想是易原的副手,見易原中拳倒地,神色中露出不服氣的樣子,回身要到鞍旁去抽兵器!
  易原坐在地下叫道:「老二!算了!你那幾手不露也罷,人家比咱們高明多了!」
  那中年漢子頓了一頓,才寒著臉揮揮手!
  一個大漢應命推過一輛鏢車,易原掙扎著站起來,走到鏢車旁邊,猛地一掌,切斷車蓋上的鋼鎖揭開鐵蓋,寒著臉道:「東西都在這兒,隨你的意思拿吧!」
  連進裝模做樣地在裡面翻了一下,見不過一些古玩珍珠之類,價值雖然不菲,卻也沒有什麼特別起眼的東西,乃冷冷一笑道:「就為了這點東西,也要勞動鏢頭親自押送嗎?」
  易原瞼色一變道:「朋友還想要什麼?」
  連進目光四下一掃,忽地落在一匹馬上微笑道:「大鏢頭可能還保著暗鏢吧!」
  那匹馬正是另一個中年漢子的坐騎,馬鞍旁用絲綢包著一個小木盒,看見連進的目光移到那兒,身不由主地靠近了兩步!
  連進又是一笑道:「那綢包中東西能讓兄弟過目一下嗎?」
  中年漢子突然抽著鞍下的長刀,橫在手中怒叫道:「不行!這是我的東西!並不屬於鏢貨!」
  連進欺身近前笑道:「我就看準了這一樣!」
  中年漢子刀光一揚,迎頭劈了下來,連進身形略偏,轉到他的身後,伸指輕戳他的腰問道:「你躺下吧!」
  指勁已經點中了,那漢子卻一無所傷,回身又是一刀橫掃,連進雖然縮頭躲過,臉上卻露出訝色道:「看不出閣下倒是深藏不露!」
  中年漢子一言不發,撩臂又是一刀砍來,連進哼哼冷笑,手指平伸,一式猛然向前點去,指鋒迎著刀刃,竟然將長刀一彈兩截,底下同時撩出一腿喝道:「滾吧!」
  林琪大吃一驚,因為他認出這四式俱天魔九大式裡的劍招,想不到連進竟能在指式中運用,由於他深知天魔九大式的厲害,是以連忙喝止道:「連大叔!不得傷人!」
  那中年漢子被一腿撩中腹骨,踉蹌斜跌出去,直到十幾步外,才拿樁站住,臉上一片急怒之態!
  連進笑笑從馬上解下綢包道:「公子放心好了,奴才知道分寸!」
  邊說邊打開綢包,瞧了一眼道:「一隻舊銅香爐,何必看得如此貴重,送給我我還懶得要呢!」
  說時又要將綢布復原,林琪卻急聲叫道:「連大叔!把它拿過來!」
  連進微微一愕道:「公子!真要留下點東西,也該找個值錢的!」
  林琪已迫不及待,飄身下馬,一把奪過綢包,由木盒中取出那個古銅小鼎,約略審視一遍,認出這正是他的家傳古物螭龍鼎。
  在苗疆中曾為毒手書生掠奪而去,卻不想在此地發現,因此他手持古鼎,一步步地向那中年漢子迫去,厲聲喝道:「閣下這東西從哪兒來的?」
  中年漢子被他逼得步步後退,臉色大變,卻是一句話都回答不出!
  二人一進一退,僵持了五六丈遠,那漢子仍是一言不發,連進卻莫名其妙地道:「公子!這古銅鼎跟您有什麼關聯嗎?」
  林琪點頭道:「不錯!這原是我的家傳之物,後來失落在一個惡人手中,所以我一定要問問他從哪兒來的!」
  連進也是一愕道:「那倒得問問清楚!公子!還是交給奴才來辦吧!」
  林琪未置可否,後面的易原已經叫起來道:「姓林的!殺人不過頭點地,東西是你的,你拿去好了,何必還要追根問底!」
  林琪怒聲道:「不!我一定要問清楚,你們與十三友之間有何關聯?」
  易原神色一變道:「什麼十三友!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林琪冷笑一聲道:「閣下不要裝糊塗,你們帶著這東西,卻會不知道十三友,那你這保鏢的也算白在江湖上混了!」
  易原神色又是一變道:「我們是保鏢的,有人出價錢委託我們運貨,我們照章做買賣,用不著去打聽顧客是什麼樣的身份!」
  林琪冷冷一笑道:「笑話!十三友會找你們運鏢?」
  易原咬著牙道:「你愛信不信,這東西的確是一個客人交付託運,出價五萬兩……」
  連進也冷冷一笑道:「運價五萬兩!這倒是一筆好生意,難怪大鏢頭要親身押送了,這麼一點東西就會要如此貴的運費,大鏢頭豈非在騙小孩子!」
  易原神色一變,硬挺著道:「運價是客人自已定的……」
  連進跟著問道:「他有沒有說萬一丟掉了要你賠多少?」
  易原怔了一怔才道:「這倒沒有談起,反正我拚上全付身家,不夠再添上性命!」
  連進哈哈大笑道:「大鏢頭!你別充外行了,兄弟雖然沒有保過鏢,對貴行的規矩還懂一點,哪有托鏢而不談賠償價值的!」
  易原哼了一聲道:「不信你問問那個姓林的!這東西有價嗎?」
  林琪不禁語為之塞,螭龍鼎的確是無價之寶,看樣子從這方面來問話是不會有結果的,因此沉吟片刻後,他改變話題道:「托運的人是誰?運到什麼地方,收貨人又是誰?」
  易原雙手一抱道:「這是我們保鏢的職業秘密,恕難奉告!」
  林琪肩頭一揚道:「你別自討苦吃!」
  易原乾脆耍賴到底,嘿嘿冷笑道:「殺了我也是這句話!」
  林琪倒不禁怔住了,連進冷笑一聲道:「公子!這傢伙是個老江湖,油滑到了頂,不見棺材不掉淚,由奴才來對付他吧!他在分筋錯骨之下,看他能熬多久……」
  易原臉色急變道:「姓林的!你若是敢用那種手段逼供,江湖上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林琪冷笑一聲道:「我若是把你與十三友勾結一氣的情形傳出去,只怕你也別在江湖上安身!」
  易原一拍胸膛道:「你說好了!易某吃了保鏢這行飯,自然無法拒絕上門的生意,無論你告訴誰易某也不在乎!」
  林琪沉吟不語,連進忍不住道:「公子!這老滑頭用不著對他客氣!」
  林琪卻毅然一擺手道:「算了!別理他!我們走吧!」
  連進笑了一笑,絲毫不加反對,替他將馬拉過來,易原卻沉著臉過來道:「姓林的!你留下個地點再走!」
  林琪冷冷地道:「你想幹什麼?」
  易原一臉厲容道:「易某按照江湖規矩,失了鏢自然要找機會討回來!」
  連進哼了一聲道:「目前我們行程無定,可不能老在一個地方等你!」
  易原想了一下道:「前面是襄陵,請你們在襄陵城內等候三天,假若我們過期不至,從此江湖上就除去我這一號!」
  連進哈哈大笑道:「江湖上有你不多,無你不少,除號之事,我們沒興趣,不過我們一定等你三天就是了!」
  說著拉了林琪的馬飛奔而去。
  馬急人更急,襄陵的高門樓已遙遙在望時,連進的腳步才緩下來,輕輕一笑道:「到城裡好好歇一下,據奴才估計最遲後天他們就會來了!」
  林琪卻孤疑地道:「連大叔!你鬧了這一陣究竟有什麼意思?」
  連進輕鬆地聳聳肩道:「若不是奴才這一鬧,公子怎能收回失寶?」
  林琪一愕道:「你是就知道他們帶著東西嗎?」
  連進搖頭道:「奴才既沒有練過天眼通,又不會預曉未來的陰陽卦,怎會知道他們帶著公子的傳家異寶呢!不過是湊巧罷了!」
  林琪道:「你故意鬧事是不會錯的了,究竟是為了什麼?」
  連進笑笑道:「奴才要在易原身上,引出他背後的那個能人!」
  林琪一愕道:「他背後有什麼能人?」
  連進沉吟片刻才道:「這件事知之甚鮮,然而易原背後的確有一個武功高異莫測的人物在為他撐腰,鐵掌蓋中州本身的技業在近五六年才叫得響叮噹,與謝長風莫懷古等鼎足而立,成為關中三鐵,可是其餘二人對他都不太看得起,再者說出奇怪,易原的鐵掌叫響了字號,鐵劍鐵筆都紛紛埋首隱名,把關中的天下讓給他一人去出風頭……」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這些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連進笑笑道:「自然有關係了,公子!您別急,聽奴才慢慢說來,以易原之能,要想折服其他兩人並非易事,而那兩人對他如此謙讓,當然是由於他背後那個人之故。」
  林琪不以為然地道:「你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呢?」
  連進笑著道:「奴才追隨小姐隱居此地,自然對附近的人物要打聽得清楚……」
  林琪點點頭道:「你再說下去!」
  連進想了一下道:「沒什麼可說的了,那人如神龍不見其首尾,然而與易原的關係卻十分密切,只有狠狠地挫折他,才能逼那個人出頭!」
  林琪接著問道:「出頭了又怎麼樣呢?」
  連進笑著道:「那就是公子的事了,奴才自度能力,恐不足以抗!」
  林琪笑著道:「大叔太客氣了,你剛才對易原時,所使用的卸骨法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幾手以指代劍,也使得純熟之至……」
  連進正色道:「公子太過獎了,卸骨功不過旁門左道的邪門功夫,絕難與公子一論長短,天魔九大式原是劍訣,換成指功用出去,也只能騙騙不識貨的人,異日的一搏關係至巨,希望公子能全力以赴!」
  林琪搖頭道:「我還是不明白,好好的為什麼硬要找人打一場!」
  連進肅容道:「為了小姐!」
  林琪一怔道:「為花前輩?」
  連進點點頭道:「是的!假如公子想小姐早日恢復功力,便盡心盡力去應付這一戰,奴才言盡於此,公子也不必多問了!」
  林琪呆了半天才道:「好吧!盡我的力量就是!」
  連進面露喜色道:「公子宅心良善,也不枉小姐一番成全。」
  說著兩人進入城門,找了一家客棧住下,連進處處執禮甚恭,完全是以一個下人的態度來待候他,倒弄得林琪心中十分不安!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林琪在房中默默地溫習伏魔四式的劍法,從「龍飛於天」一直溫習到天魔九大式中各式劍招溫習得精深透沏,心領神會之境地!
  (缺文)
  林琪覺得精神旺足,胸中豪氣激揚,略整衣襟,拍一下腰間長劍道:「走吧!今晚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日子,因為我將要面對兩個最強的敵手,雖不知勝負,亦足以自豪了!」
  連進卻十分慎重,神情雖然也很興奮,卻變得沉默了,領先出了房門,二人一徑向城外走去!
  襄陵是晉地一個縣治,西倚呂梁山,東望太岳山,也算得是一座山城,普通人家都已安息了,城門也關了。二人漫步城樓眺著浩月,雄心激揚,-望片刻,連進用手一指道:「在那邊!」
  林琪放眼望去,果見在一片山坡上聚著幾個人影。
  兩個站著的是鐵掌蓋中州易原與另一個中年漢子。
  兩個坐著對飲的卻看不清楚。
  林琪飛身下城,一徑向他們行去,易原遙遙望見,立刻叫道:「姓林的!你終於來了!」
  林琪豪聲大笑道:「你這終於兩個字用得不通,紙上約定的是三更,現在還沒有到,我提早來臨,你怎麼可以說是終於來了?」
  易原冷笑道:「我以為你見過我叔叔的功夫以後不敢來的?」
  林琪朗聲道:「到現在為止,林琪尚無不敢之事。」
  這時那坐飲的兩人,突有一人發言道:「年輕人膽氣不錯,敬你一口酒!」
  遂見白光一片,向他的面前飛來,遙空唯覺勁氣迫人,林琪用手一抄,居然將那片白光接在掌中,發現果然是酒,林淇尚不屑分人殘瀝!
  水酒本是流質,被人隔空運勁射來,林琪能一滴不漏地接在手中已屬不易,因酒為實,反擊回去,則尤顯得他功力的深厚!
  坐下的兩人一齊起立,左邊一個白袍老者長袖一揮,將林琪回來的酒光擊碎,然後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小伙子,你把龍鼎帶來了沒有?」
  林琪也微怒道:「帶來了!你問它幹什麼?」
  老者哼一聲道:「那你趕快獻出來,我老人家還不同你一般見識……」
  林琪悻怒道:「胡說!你知道那是誰的東西?」
  老者寒著臉道:「東西也許是你的,可是你不該從我侄子那裡拿去,凡事都該論理,你丟在誰的手中,就該去找誰要……」
  林琪怒聲大叫道:「我不管,東西是毒手書生侯行夫奪去的,他那種人怎會去找你侄子保鏢,除非你們都是蛇鼠一窩!」
  這時另一個老人也怒道:「小子太混帳!該打!」
  打字剛出口,身形已如鬼魅似地飄了過來!
  林琪驟覺眼前人影恍動,重重疊疊,彷彿有十幾個之多,冷風習習,使他無法判斷那一個人影是真的。
  方自沉吟不定之際,突感頰上勁氣尤強,知道是對方襲來了,連忙雙手上抬,扣將上去,卻抓了一個空!
  心中正自暗呼不妙,後股上已為人重重地踢了一腳。
  幸好他此刻內力驟進,上下盤動夫都紮實異常,踉蹌數步後,馬上一個急旋,才將身子穩住,沒有跌成個狗吃屎!
  耳邊遂聞得一陣哈哈大笑,那青袍老者已如電火般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繡花枕頭,金玉其外而敗絮其中,這小子赫赫盛名也不知是怎麼闖下的……」
  林琪聽得臉上一紅,那白衣老者則又滿飲一口酒回頭對易原道:「你也總是不肯學好,本領才練到三四成,就急著出來闖字號,你要是再多下幾年功夫,何至於受這種膿包的的氣!」
  易原低著頭不敢回答,林琪察言觀色,知道這白老者必然是易原的叔父,但看他酒不離手,便也知道他是那個所謂天外醉客,而踢了自己一腳的青衣老叟,一定是歲月閒人了,頓了一頓,才怒聲道:「歲月閒人,你站出來!」
  歲月閒人微微一笑道:「幹什麼!難道你挨了一腳還不夠?」
  林琪點點頭道:「不錯!我這一生中難得挨揍,好容易找到個機會,總想痛痛快快地多挨幾下,不過你能告訴我是哪一腳踢中我的嗎?」
  歲月閒人不禁一怔,翻著眼睛道:「你問這個幹嗎!」
  林琪臉色一壯道:「林琪這一腳不能白挨,投我以桃李報之以瓊瑤,林某多多少少該聊盡一番心意……」
  歲月閒人哈哈大笑道:「小子!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想把這一腳踢回來!」
  林琪搖頭道:「你這閒人閒得太俗,終日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白白糟蹋了大好歲月,還不如改為懶人恰當些,你閒來無事,稍微肯讀點書,也不至於那樣不學無術,說出那種沒見識的話來!」
  歲月閒人不覺得怒道:「小子!你把話講明白點,不要拐彎抹角的!」
  林琪反而微微一笑道:「這就是你不學無術的表現了,否則像這種膚淺的比喻,哪裡用得到我一再詳細的說明呢?」
  歲月閒人兩眼鼓起,幾乎要冒出火來,林琪卻不管他,繼續侃侃地道:「你踢我一腳,我還你一腿,只能說是以牙還牙,而我說的是投我以桃李,報之以瓊瑤,桃李與瓊瑤之差別太大了……」
  歲月閒人這才算聽懂他的意思,怒聲吼道:「你想怎麼樣?」
  林琪從容地道:「我本來想問問你是用哪一條腿傷人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不能亂施報答,你既然不肯說,我只有從兩腿中任選一條了!」
  月光下歲月閒人的臉上泛著一片鐵青,可是他還勉強忍不住不發作出來,沉著聲音怒問道:「你想如何報復法?」
  林琪笑笑道:「只有野驢才隨便動蹄子踢人,我想替你割下一條來,讓你多一點人味!」
  歲月閒人再也按捺不住,厲聲叫道:「臭小子!老夫生平未曾殺過人,今天倒要宰一個破例。」
  說著大踏步走了出來叫道:「你上吧!三十招之內,你假如割不下老夫的腿,老夫就開始還手,非摘下你這顆腦袋不可!」
  林琪笑笑道:「割腿太易,空手難行,我得使用兵器,你不妨也拔出傢伙來!」
  歲月閒人哇哇怪叫道:「隨你用什麼!老夫就是一雙空手……」
  林琪一笑道:「那你不是太吃虧了!這樣吧,我也讓你一點,把三十招改為三招好了!」
  歲月閒人跳腳大吼道:「臭小子!老夫今天不殺你誓不為人……」
  林琪輕扣劍簧,拔出長劍道:「你本來是畜生,人哪有動蹄亂踢的!」
  歲月閒人雙手舉起,全身骨節格格暴響,聚足勁力,即將發出。
  林琪搖搖長劍笑道:「別忙!別忙!我還沒有開始呢!」
  歲月閒人只得又把手放下,胸口一起一伏,憤怒已到極頂。
  連進趨至林琪身畔,以極低的聲音道:「公子可是要施用那四式劍招?」
  林琪點點頭道:「對手太強,非此無以自保!」
  連講又低聲道:「以奴才看來,此老功力雖強,修養仍嫌不足,公子必可克之無疑,但望公子手下略留分寸,不要使他殘廢了……」
  林琪笑笑道:「你放心!我不過是氣氣他,叫他自亂方寸,並不真的想割他的腿!」
  末後一句說得很響,歲月閒人氣得又在跳腳大罵!
  林琪擺擺劍笑道:「你趁著雙腿齊全的時候,不妨多跳幾下,以後只剩一條腿,跳起來可沒有現在這樣方便了……」
  歲月閒人口沫橫飛地叫道:「小子!你快出手吧!要是再講廢話,老夫就要取消前約,一招都不讓了!」
  林琪緩緩踱出兩步含笑道:「來了!來了!你急什麼?」
  歲月閒人寒著一腔怒火,急切地等著他出手,一旁的天外醉客卻忽然發出一聲悠悠的長歎!歲月閒人不禁一愕道:「醉鬼!你是怎麼了?」
  天外醉客仍是一歎道:「我是在為以後的日子而歎!」
  歲月閒人更奇道:「以後有什麼可歎的?」
  天外醉客又喝了一口酒道:「以後我不能放量喝酒了!」
  歲月閒人大異道:「這是什麼話?」
  天外醉客徐徐地道:「咱們倆是幾十年生死交情了,我愛懷中物,你是整日閒,剛好配成一對,曾記得幾次大醉,全靠你扶將歸去,今後我卻必須維持三分清醒,倒過頭來扶你這個殘廢人,叫我如何不歎,歎之不足,我還想放聲大哭……」
  歲月閒人不禁又怒道:「酒鬼!你今天沒喝多少,怎麼就醉了,你以為他真能割下我的腿!」
  天外醉客打了個酒嗝道:「你冤枉活了一大把年紀,被這小子幾句話逗得暴跳如雷,靈智全泯,等一下動起手來,我可實在替你擔心……」
  幾句話說得歲月閒人火氣全消,朝林琪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心眼真多!老夫差一點就上了你的當,雖然老夫不一定就會亂得全無分寸,但是心平氣和地動起手來,摘你的胸袋就可以快一點!」
  林琪見激怒的計劃已被天外醉客破壞了,仍是很平靜地道:「那也差不了多少,你既然能被我言詞所動,足證你的修養功夫仍做得不夠,別看你方才踢我一腳,劍下取你,仍是易如反掌!」
  歲月閒人這次毫無燥態,冷冷地道:「小子別光顧得吹牛了,還是快上手吧!」
  林琪長劍一伸,發出了一招起式指天入地,那是天魔九大式之一,也是林琪僅會的一招。
  他此時本身雖有伏魔之力,這一招的魔性卻無法根除,起手發劍,自然而然地想不到別的招式,只是控制的力量較強,可以收發自如而已!
  劍尖勁氣嘶鳴,聲勢迫人!
  天外醉客在旁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歲月閒人忽覺全身都在對方劍氣籠罩之下,不禁微微有些著忙,劍尖快刺到他身上時,才發指向外點出!
  指尖近著劍尖,相距寸許,互相膠著不前,像是中間隔著一塊寶物似的!
  劍身上下波震著,嗡嗡之聲不絕,歲月閒人的手腕也震顫著。
  相持的有半盞茶功夫,雙方不約而同地撤回了勁力,各自退後兩三步立定。
  歲月閒人收起了老氣橫秋的傲態,緩緩地道:「你劍上的造詣遠比拳掌高明!」
  林琪也是一變為莊敬的神情欠欠身道:「老丈的金剛指功實為晚輩僅見第一人!」
  歲月閒人也輕輕一歎道:「別說了,我練指六十年才到這種境界,看你使劍的時日似乎很短……」
  林琪白點頭道:「是的!晚輩從家師簫聖柳無非習技,招式為簫,習劍不過才三兩年的事!」
  歲月閒人搖搖頭道:「三兩年?這可太難信了,憑你那一招,我以為至少也有五六年火候!」
  林琪微笑道:「那老丈可猜錯了,晚輩習得那招劍法不過才兩三個月!」
  歲月閒人臉色又是一動道:「三兩個月……這簡直是神話了!好!咱們不談這些,你那一招雖妙,老夫勉強還接得下,還有更高明的嗎?」
  林琪沉吟不語,歲月閒人又道:「有就使出來,沒有的話,把鼎留下走路,看在你這一份好資質,老夫不想叫你太過不去!」
  林琪肅然道:「龍鼎系寒家傳世之物,實難從命……」
  歲月閒人微怒道:「小伙子!你不要逼得老夫下煞手,准你走路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以你這份資質再練個四五年,很可能成為我們心腹之患……」
  林琪仍是搖搖頭道:「老丈盛情心感,留鼎恕難從命……」
  歲月閒人忽然轉怒道:「小子!你一定要死心眼,不見棺材不掉淚,老夫也顧不得憐才了,你乖乖的躺下來吧!」
  說著身形又起,點指襲了過來,用式,用力,俱是詭異莫測!
  林琪早存戒心,長劍驀地一揮,劍風呼呼發了伏魔劍訣的第一式飛龍在天!
  歲月閒人的手指才點出一半,忽見對方人影已失,漫天澈地,俱是耀眼青光,大駭之下,身形猛朝後翻,已是略嫌遲了一步!
  嘶的一聲,他身後的長袍為劍芒掃下了一截……
  天外醉客再也忍耐不住,猛呼道:「好霸道的劍法!老酒鬼也要出手了!」
  林琪驟覺身外有一股無形的潛力湧到,擠得他幾乎無法移動手腳,知道天外醉客這一口酒雨中,包含著無比的內家勁氣!
  因此立刻氣凝丹田,發作猛吼,手中劍勢也揮灑出來。
  那是第二招虎嘯高崗。
  這是伏魔四式中最強硬的攻招,虎嘯所以振威而懾敵膽,接著是居高臨下,一撲以奪敵魄!
  天外醉客的酒雨被他的吼聲中的勁風震得粉碎,變為無數細沫四下飛散,林琪的身子已然拔高丈許,劍如飛蛇,向他的頂上削下來!
  天外醉客大叫一聲道:「好功夫!好劍法!」
  一掌上推,掌風有如掀起萬丈狂濤,在身前布下一片氣牆!
  林琪劍刃所召,但聞嘶嘶之聲。
  劍氣!掌風!撞擊之下,四處天搖地動,搖撼片刻後,才靜止了下來!
  林琪覺得十分疲累,天外醉客也喘息不已,二人俱在那一觸中,耗去了十分之九的真力!
  天外醉客與歲月閒人對望了一眼,然後才並肩站在一起,天外醉客拱拱手,以極為莊重的聲調「年輕人!看了你這份身手,老朽等自憾癡長歲月,照理說應該就此抽身而退了,可是我們都有不得即退的苦衷……」
  林琪見他突然又說出這種話來,倒是一怔道:「老丈有何苦衷……」
  天外醉客頓了一頓才道:「閣下身懷之古鼎,我們早知是府上之物,……」
  林琪一愕道:「老丈等不似強取豪奪之人,既然知道內情,便不應留難在下……」
  天外醉客點點頭道:「話雖不錯,可是那鼎卻是侯行夫給我們的!」
  林琪又是一怔,而且還有點生氣,微怒道:「你們果然與侯行夫勾結一氣!」
  天外醉客臉上略有愧色道:「侯行夫的確不能算是好人,可是也無甚太大的劣跡!」
  林琪怒道:「他早在二十年前,便企圖創立十三友,集體為惡,被家父發現了,硬行予壓制解散,他惡性不改……」
  夭外醉客又道:「此言或者可信,不過他劣跡未彰,老朽等也不能管那麼多,而且老朽等與他並不想深交!」
  林琪哼了一聲道:「那他為什麼要送鼎給你們?」
  歲月閒人道:「那是我們的交換條件!」
  林琪忙問道:「什麼條件?」
  天外醉客道:「他請我與他聯手對付一人!」
  「誰?」
  天外醉客微笑道:「這人不是你,也不是令尊,而且與你全無關係,倒是老夫等與他有點過節,事事屬兩便,所以老夫等未便拒絕!」
  林琪想想道:「這人一定很了不起!」
  天外醉客搖搖頭道:「也不見得……算了!我們不必談這些題外之事,鼎雖為台端之物,卻已為侯行夫得去,老朽等也是一時托大,只叫舍侄前去取來……」
  林琪道:「鼎上雖記載著一些練功法訣,卻並不比二位現在所能高明,二位要了也沒用處。」
  歲月閒人剛想說話,卻被天外醉客用手觸了一下,立時止口不語,還是由天外醉客開口答話道:「已交到我們手中,自然算是我們收到了,老朽等必須履行諾言,可是閣下在舍侄手中將鼎取去,卻不能算是收回失物,因此無論如何,老朽等一定要得到此鼎。」
  林琪毅然地道:「辦不到!」
  天外醉客沉聲道:「老朽方才對閣下一拱手,便是告罪之意,下面就要得罪了,閣下劍術非凡,老朽等迫於無奈,只有聯手對付了!」
  林琪將劍一揚道:「在下恭候賜教!」
  天外醉客與歲月閒人又對望一眼,突然雙雙離地飛起一前一後,分由兩處向林琪抓到!
  林琪早有防備了,不等他們迫近,劍勢便已揮開,風生樹下,輕雲出岫,伏魔四式的餘下兩招,連續使出!
  因為對方太強,太快,所以他發出劍招時,根本看不清對像之所在,半為自保,半為卻敵,劍勢兇猛,尤其是最後那一招輕雲出岫!
  一片劍光如流雲過峽,如雲彌六合。
  嘶嘶的劍氣聲中,但聞輕輕的兩聲微哼!
  等到他感覺身外的壓力消去,收劍抱胸挺立。
  但見天外醉客與歲月閒人仍是一前一後地站著,形相卻狼狽之至!
  天外醉客的頜下長髯被削去了一半,披頭散髮。
  歲月閒人則全身的衣服都割碎了,一條一縷地掛在那兒!
  又是剎那間的沉寂,天外醉客狠狠地一拍手道:「台端這一套劍法叫什麼名目?」
  連進在旁高聲答道:「伏魔四大式!」
  林琪白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天外醉客又問道:「你從哪兒學來的?」
  林琪把眼睛望著連進,心中暗道:「乾脆由你去答覆吧!」
  誰知連進這一次卻笑笑搖頭道:「這可未便奉告!你們已經敗了,是否還有意思再打下去!反正家主人是一定奉陪的!」
  天外醉客怒哼一聲道:「你不要神氣,我們今天雖然認輸,事情卻不會就此而了,多則半月,少則十天,我們一定會再找你們一決高低!」
  連進哈哈一笑道:「十天半月未免太短了吧!你們就是找上來,也不見得有多少辦法!」
  天外醉客怒道:「我們也許不行,可是有人行,天下能人奇士多得很,不過不願意出頭罷了,然而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位年輕的高明劍手,他們一定會有興趣前來領教一番的,你們現在要到什麼地方去?」
  連進笑笑道:「那可不一定,家主人此次志在遊歷四方,為的就是想會會你們這些遺世隱名的武林高手,只要你們能找到幫手,在哪兒見面都行!」
  天外醉客想了一下道:「好吧!現在我一時也想不出固定的地方,看你們的行程好像是由西而南,你們每到一個大城,不妨停下來玩個兩三天,老夫連絡一下幾位舊友,決定在短期內追上你們來一較高低!」
  連進笑著道:「行!就這麼說走了,二位可以請了,夜深路重,那位老先生的衣衫大單薄了,著了涼可不是鬧著玩的!」
  歲月閒人氣得臉色鐵青,厲聲大叫道:「臭奴才!今天由得你奚落,下次見面時,老夫先敲掉你這滿口牙齒!」
  連進被他目中的寒光震得一懾,笑笑道:「老先生!你跟我這個下人發狠有什麼用!只要你勝過家主人手中的長劍,我這條命都由你處置,又何況幾顆牙齒呢?」
  天外醉客一擺手道:「走吧!技不如人、還在口頭上爭什麼狠!」
  歲月閒人閉口無言,被天外醉客拉著回身走了,易原與那個中年漢子不敢怠慢,連忙跟著追去!
  連進望著他們的背影,發出一陣興奮的大笑!
  林琪皺著眉頭道:「連大叔!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連進止住笑聲,訕訕地道:「公子出師大捷,一劍立威,做奴才的當然要高興!」
  林琪卻一歎道:「你別太得意了,要不是仗著這套劍法神奇,僥倖勝過他們,若是以拳掌而論,我恐怕連一招都擋不了!」
  連進白頭道:「不錯!公子的拳掌功夫,的確不見高明,今後對敵,還是以劍為主!」
  林琪搖頭道:「我總不能見人就拔劍呀!也不能一天到晚劍不離身……」
  連進笑笑道:「公子放心好了,經過今晚這一戰後,您只有劍下的對手,絕對不會有人來找您比拳掌的!」
  林琪一怔道:「這是為什麼?」
  連進笑道:「這道理很簡單,您拳腳上的能耐,那兩個老頭子都已經領教過,簡直是不堪一擊,他們去勾人來打您較量,一定是更高明的對手,捨劍而外,他們不會感興趣的!」
  林琪想了一下道:「話雖如此說,我總不能永遠在劍上混一輩子,今後有時間,倒要在拳掌上多下一點功夫!」
  連進微愕道:「拳拳之技,要以內力為基礎,小姐移注給您的功力,只能用於劍道,您要想在拳掌上有成就並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那不是光練就成了,必須靠著明師指點。」
  林琪笑笑道:「我自有我的辦法!現在我們先回棧錢去,短時間內,我必須創出一套天下無敵的拳式……」
  這次是輪到連進莫名其妙了!
  由襄陵而南,第一個大城是安邑!此地曾是周時大城,勝跡頗多,城外有鹽池,水質成如海水,可以曬乾成鹽,因此十分富饒!
  為了履行對天外醉客等人的約定,他們停留下來!
  連進十分忙碌,每天從早上就出去了,到晚才回來,林淇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可也不去過問!
  而他自己卻整日靜坐在客店中,足不出戶,捧著那口螭龍鼎,默默地用功!
  從那夜襄陵城外的一戰,他初試伏魔四式的威力,果然十分驚人,可是他並無興奮與歡喜之意!
  劍道雖霸,他仍不滿足!
  因為他覺得自己在其他方面太差了,歲月閒人踢了他一腳,他居然連人家使用什麼方法都沒看清楚,這實在太危險了!
  要是人家存心殺他的話,那一腳換個地方就夠了!……
  因此他才對連進說要創下一套天下無敵的拳法,這倒不是憑空虛誇!
  拳掌之妙,無非是身形手式的變化,再輔之以內力而已!
  他練得不多,知道得卻不少,天下武學原可以觸類旁通,由簫聖柳無非的簫式,自己由螭龍鼎上學得的劍式,孫東海遺下的歸化秘笈,以及所學得的伏魔劍式!
  這些功訣招式若能溶會貫通起來,一定可以合成一套無敵的徒手功夫!
  這是他的一個想法,可是經過幾天的考慮,他深深的被這個問題苦惱著!世間事想來容易,行之艱難!
  那許多功夫都自成一個體系,彷彿絕對無法組合起來,然而他又發現一個絕對可以組合的道理!
  因為這些功夫都是殊途而同歸,由簡而繁,然後再由繁返簡。
  易理上解釋很清楚!
  「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陰陽賦化而成萬物,萬物有生,則必有滅,生則具萬象變化,滅則萬流歸宗,重返無極……」
  這中間一定有一個共同的道理,有如一根線,將許多珠子連成一串!
  這條線是什麼呢?這共同的道理又是什麼呢?
  兩三天來,他一直廢寢忘食地思索這個問題!
  手捧著螭龍鼎,可是他只能看見那古樸的雕花,卻無法看到它蘊藏的內容,在他所知的那些功夫中,其他都爛熟得可以背誦出來,只有螭龍鼎上一部分文字,卻十分艱奧難解。
  侯行夫將它轉贈給天外醉客與歲月閒人,而那兩個老頭子又對它如此重視……
  足證這鼎上尚有許多可取之處,可是缺少那顆明珠,使它如同廢物!
  只有那特異的光,才可以照見鼎上的鏤刻字跡,珠子卻被梅華換去了!
  想著,想著,他忽而心中一動!
  螭龍鼎是他的家傳物,珠鼎之秘也只有他的家中人才知道,天外醉客要去有什麼用呢?
  只有一個解答!
  鼎上還另有秘密!另有妙用!
  這秘密與珠無關,必須用其他方法來發掘這秘密!
  「是什麼方法呢?」
  光照!水浸!火烤,油淋,酒噴,醋漬……
  一切可能都試過了,銅鼎依然故我,毫無一種異象,他只有放棄了!
  等了三天,連進來催促他上路,林琪忍不住問他道:「連大叔!這三天來你忙些什麼?」
  連進笑笑道:「打聽消息!」
  林琪一愕道:「什麼消息?」
  連進搖搖頭道:「現在尚未到宣佈的時候,反正是一個好消息,我們快走吧!前面是秦界了,我們可以一遊華山,曠覽西嶽勝境!」
  林琪望了他一眼道:「我們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
  連進點頭道:「奴才知道!可是冰姑娘蹤跡無方,我們只有到處碰運氣!也許會給我碰上了!」
  林琪皺眉道:「假若碰不上呢,我們是否要永遠流浪下去,而且身後還跟著數不清的麻煩,那兩個老頭子不知會勾什麼人來呢!」
  連進笑著道:「公子放心好了,您有那四式劍招,誰也不能奈何您!」
  林琪微怒道:「我不想跟人爭強鬥勝,那些麻煩全是你惹出來的,你說那樣可以幫助花前輩,我就想不出哪一點可以幫她!」
  進進笑笑道:「奴才的話絕不會錯,公子前一戰,小姐已受惠良多,再經過類似的十幾次戰鬥之後,小姐不但可以恢復昔日動力,而且還大有進境!」
  林琪不信道:「哪有這種事!」
  連進笑笑道:「奴才絕不撒謊,公子無論如何也請相信奴才的話,這內中情由對公子說明本無不可,但就怕事情不密,反而害了小姐……」
  林琪不悅地道:「難道你怕我會把秘密洩露出去?」
  連進趕緊搖頭道:「奴才絕無此意,只是事關重大,奴才不得不慎重其事,法不傳六耳,事不過三人,請公子原諒奴才吧!」
  給他如此一說,林琪只得不問了,懷著一肚子的疑問撫鞍上馬,連進仍是在前面牽著馬,這一次他竟不著急了,緩緩地走著。
  一路上鞭絲帽影,倒是不太惹人注目,因為林琪的外表很斯文,翩翩風度,大家也只以為他是個出門遊學的公子哥兒,連進也裝得老實,十足的跟班樣子!
  輕騎入潼關,遇到了大批的商隊與鏢局的行列時,連進甚至還把馬牽到路旁,讓人家先走。
  林琪不覺有點奇怪道:「連大叔!你不是要引人注意嗎?怎麼不鬧事了?」
  連進笑笑道:「時地不同了,我找中州鏢局的麻煩,原是想引出那個老頭子,目的已經達到了,何必再嘔那些閒氣!」
  林琪實在弄不清他在搗什麼鬼,可是知道再問也是白說,便乾脆不去管他了。路上走了三四天,終於來到華陰縣境內!
  華陰居西嶽之麓,實際上也是華山延伸出來的一片平原而已,城中抬頭可以看到巍巍華岳,五峰高插雲表!
  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連進就催著去遊山。
  林琪雖然心中有事,可是他久慕西嶽之勝,有機會去玩一趟總是好的,所以也不反對,連進捧著佩劍交給他道:「公子請把劍帶著!」
  林琪接過劍來微怔道:「怎麼!今天會有廝殺嗎?」
  連進笑著道:「那可不一定,總是有備無患的好!」
  林琪算了一下道:「天外醉客他們早早也要十天才追得上,現在不過五六天……」
  連進搖頭道:「不是他們,他們明天才可以進潼關……」
  林琪微愕道:「你怎麼知道的?」
  連進微笑一下道:「奴才自有耳目通報,以前追隨小姐時雖然不問世事,江湖動態卻不可不知,奴才聽布的連絡網,廣及千里,差不多的事情,奴才都有所聞,只是沒有必要來麻煩公子罷了!」
  林琪怔了一怔道:「你知道他們邀到了什麼人?」
  連進搖頭道:「這個奴才可不清楚,因為他們那些人形蹤不露,連那兩個老頭子都沒有人認識,奴才只知道易原的行蹤,由此判斷而得!」
  林琪想想道:「既是他們沒有來,何必要帶劍呢,碰上不想幹的江湖人,反而容易引起誤會的,我看還是留在客店裡吧!」
  連進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華山據傳是神仙的家鄉……」
  林琪笑笑道:「別提什麼神仙吧,費長房胡鬧了幾十年……」
  連進莊重地道:「神仙之事不可信,不過華山上經常有高人隱士出沒,公子帶著劍,奴才也可以安心一點,公子要是怕麻煩,奴才可以替您背著!」
  林琪知道拗不過他,只得把劍佩好,二人遂出城登山而去!
  華山為了附會神跡,所以廟宇奇觀特多,有的規模很大,有的卻只有一二人在內主持,他們任意參觀了一陣,慢慢越登越高。
  將近頂峰之際,天候漸寒,山風勁火,一般遊人多半卻步不前了,林琪卻遊興甚濃,一點點地過去,似乎要將山中勝跡,一覽無遺!
  連進跟在後面,走得很不耐煩,出聲催促道:「公子,這些山景大同小異,看過一兩處就夠了,又看有什麼意思?」
  林琪微笑道:「遊山玩水如賞美人,必須仔細品味才可以深得其中之佳,走馬看花,那只是附庸風雅的俗人之遊!」
  連進搖搖頭道:奴才不懂得風雅,跟著可實在難受,公子何妨走快一點,到了山頂上,再慢慢欣賞下來,那時對於全盤都有了個瞭解,也可以有所取捨!「林琪忽然笑道:「你已經催了我好幾次了,莫不是山頂上有什麼玩意兒吧?」
  連進神秘地一笑道:「公子是個聰明人,何必需要奴才多作饒舌!」
  林琪神色一動連忙問道:「究竟是什麼?」
  連進聳肩搖頭道:「這個奴才也說不上來,奴才得到山下的眼線報告說近年來,山頂上時生異象,入夜之後,常有碧光飛繞,倒底是怎麼一回事,誰也沒有看清楚!」
  林琪沉吟片刻道:「這也許是什麼山精作祟,也許是什麼異物夜行,也許是隱世的武人在修練功夫,但與我們卻全無關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連進莊容道:「公子這就不對了,公子既以俠義自許,便不應該怕事。假若是山精異物,勢必為害人間,本著除害之心,公子也應該上去一趟!」
  林琪一掀眉道:「假若是人在練功呢?」
  連進道:「那我們不去理他就是了,也犯不著為了怕他就不上山了!」
  林琪聞言一笑道:「連大叔!你除了工於心計之外,還兼有一付好口才,你雖然口口聲聲自稱奴才,可是一行一止都還是你在作主!」
  連進惶然道:「公了這樣說奴才就當不起了,奴才也許行為放肆一點,但是奴才對公子的耿耿寸衷,唯天可表,絕不會叫公子吃虧上當的!」
  林琪微笑道:「看你扯到哪兒去了,算了罷,我原不肯以主人自居,你的年紀大,閱歷多,聽你一點也是應該的,上去看看罷!」
  於是主僕二人急步登山,沒有多久,已經置身於峰頂了,華山本有五峰,他們此刻所登的僅是最低的一座,但是由於一路游賞,已經是彩霞滿天,暮色將深矣!
  峰頂奇石崢嶸,飛鳥絕跡,僅有松柏挺生,連進口中所說的異象,卻是一點影子都沒有,山風竦竦,振衣作響!
  林琪片刻道:「這裡什麼都沒有……」
  連進卻凝重地道:「據說那碧光總要到子夜以後才出現,凌空穿繞於五峰之間,現在時間還早,我們不妨等待一下!」
  林琪無法表示異議,看了一下山色暮靄,連進卻從背袋裡取出備好的酒、肉脯、乾糧等物,排在一塊大石上。
  林琪微微一笑道:「連大叔!你好像早就知道我們要留在山上渡夜的!」
  連進回他一個微笑,卻沒有答話。
  等他們吃完以後,夜色已依,彩雲是看不見了,星光淡月中,別有一番情致,林琪振衣起立道:「離子夜還有一段時間呢,枯等無聊,我們逛逛去!」
  對這個提議連進倒個反對,二人繞過峰頭,有一腳,沒一腳向前走去,行了將近里許,林琪忽而用手一指道:「瞧!前面有人住!」
  星火照耀下,果見一座單間小柴屋,孤扉半掩,透出隱約的燈光。
  連進也詫然道:「奇怪!這木屋非寺非觀,且又建在這絕峰山頭,裡面住的究竟是什麼人?」
  林琪十分高興地道:「不管他!這人既然住在此地,對夜半的異光一定有所知聞,我們問問他去!」
  說著率先走去,連進深懷戒意地跟在後面,不一會到達木屋之前,由柴扉中看進去,那裡面陳設著極為簡單的傢俱,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就是沒有人影。
  連進張了一眼道:「屋主人好像不在家!」
  林琪推門而入道:「此人不俗,我們來個不告而入,大概會引起他的誤會!」
  連進道:「公子怎麼知道呢?」
  林琪笑笑道:
  「你不著牆上掛著琴囊,案上排著書卷……咦!床頭還倚著弓箭,說不定這主人還是個文武兼資的高人雅士呢……」
  說著兩個人都進到房裡,林琪用目四下遊覽一番,眼睛被左壁上的幾個字吸引住了,那裡懸著一付對聯,上聯是:「明月不問浮沉事!」
  下聯卻空白在那兒,林琪沉吟片刻,不禁點頭道:「明月朗照今古,盈虛奠定,卻從不滅精輝,今月曾照古人,古月一如今月,今古同一月,人間浮沉之事,的確無法影響到清月光輝,這上聯立意深刻,只不知主人因何不將它續完!」
  沉思片刻後,他一時興起,提起桌上的羊毫,飽濡墨汁在空白的下聯紙上,寫下了七個字:「天風如寫讀書聲!」
  寫完之後,他擲管欣賞片刻,才搖頭歎道:「雖然是勉強對上了,倒底不夠工整,最多只能道出主人的松風水月胸襟,不及上聯多矣……」
  正說之間,忽聞後面的連進微噫一聲,林琪回頭望望他,連進用手一比輕聲道:「有人來了!」
  林琪不禁微詫道:「你怎麼知道的?」
  連進仍是輕輕地道:「奴才曾隨老主人略得天視地聽之法,遠近五里之內,只要有一點響動,奴才都可以知道,這人的腳步聲直到兩里之內,才被奴才發現,可見其武功修為,一定相當高明,公子最好是小心一點……」
  林琪搖搖頭笑道:「不要緊,假如來的是此間主人的話,他一定是個知情識理的高人雅士,大概不會跟我們衝突起來!」
  連進不作表示,默待片刻後,雲間傳來了一陣浩歌聲:「案上數編書,非莊即老!」
  「會說忘言始知道。萬言千問,不自能忘堪笑。
  今朝梅雨霽,青天好!
  一邱一壑,輕衫短帽。
  白髮多時故人少,子雲何在?應有玄經遺草。
  江河流日夜,何時了?「
  歌詞壯涼,林琪聽得入神,不禁大聲贊呼道:「好!辛棄疾詞章,每多滄桑之慨,這一闕感皇恩本是傷悼之聲,然經此豪蒙千雲之壯情一唱,側是別有一番境界……」
  話語方畢,門外有人接口笑道:「往來多俗客,卻不想今夜得遇知音!」
  緊跟著話音,進來一個身材偉岸的儒衣文士,滿領修髯,英武之氣逼人,尤其雙目中精光閃爍!
  林琪作了一揮道:「敢問先生可是此間居停?」
  那人對林琪打量了一下,才豪笑道:「風月無今古,林泉敦主賓,天地皆逆旅,誰能作後停?」
  林琪怔了一怔道:「那先生也不是此間主人!」
  那人仍是笑著道:「我不是說過天地共一體,無分主與賓嗎?這間芭捨雖然我曾住過,卻算不得是主人!」
  林琪被他弄糊塗了,不知該如何開口,那人笑笑道:「閣下聞歌知意,可見不是俗客,怎麼連這點道理都沒想通呢!我們赤條條地來到世上,沒有帶任何東西,再赤條條地回去,也不能帶走什麼東西,所以世間萬物,並不屬於任何人!誰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人!」
  林琪才恍然道:「話雖如此說,可是先生先來此間,總可以算是暫時的主人!」
  那人一笑道:「這倒還說得過去……」
  邊說邊把眼光移到牆上,看見林琪所續的下聯問道:「這可是閣下大作?」
  林琪歉然一笑道:「狗尾續貂,不如先生多矣!」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我作成上聯之後,一直就無法接下去,想不到閣下代為完成,對仗雖不夠工整,至少比我自己所想的高明多了,借問閣下……」
  林琪連忙自己報名介紹了,那人笑著道:「林兄年歲不大,文理卻超人一等,真是後生可畏,在下浪萍生!」
  林琪再度拱手禮道:「浪先生……」
  那人連連搖手道:「林兄誤會了,在下並不姓浪,就叫浪萍生,此身以萍,浪跡天涯,余之所至隨處為寄,用不到的姓名,只要有個稱呼就夠了!」
  林琪知道這些潛隱的高人多半有點怪癖,遂也不去追問他的真姓名,道:「先生寄廬高峰……」
  浪萍生笑著道:「我住在這裡跟你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林琪不禁一愕道:「先生此話怎說?」
  浪萍生笑笑道:「閣下難道不是為著這山上的木魈而來的嗎?」
  林琪更是愕然訥訥地道:「木魈?木魈是什麼東西?」
  浪萍生也微感愕然道:「你不為了木魈,深夜登山做什麼?」
  林琪道:「在下聽說這山上子夜之際,有碧光飛竄,故而才來看看究竟!」
  浪萍生大笑道:「就是那東西,我在此地寄寓將近半年,一直想將它捉住,可是這東西狡猾異常,動作又敏捷,始終未能得手,今日得林兄之助,也許可以如願了!到手之後,我們一家一半,反正一個人也用不了那麼多……」
  林琪不解道:「先生能否將詳情說清楚一點!」
  浪萍生笑笑道:「看來林兄真的是不知道,不過也難怪,舉世之間,知道這東西的也不過兩三人而已!木魈是一種精怪,乃千年古木,稟天地靈性而生,久而賦化成形……」
  林琪再問道:「先生要捉到它有什麼用處呢?」
  浪萍生笑道:「用處大了,尤其是像林兄這等劍道高手,得到了它,可以練成天下無雙的劍法,舉目斯世,再無敵手矣!」
  林琪心中並無貪念,只是一片好奇心,連忙問道:「那木魈與劍法有什麼關係呢?」
  浪萍生剛想開口說話,忽然半空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尖嘯聲,連忙道:「它出來了,我們趕緊去吧,等一下林兄可以用劍與它游鬥,在下則埋伏在一邊,趁它不注意的時候,以穿雲弩取之,這東西狡猾異常,一擊不中的話,馬上就躲了起來,再要找它就難了,所以我等了半年,始終不敢輕易下手!」
  說著拿起床頭的弓箭,掛在肩頭上,同時又抽出牆頭的鐵劍交給連進道:「這位兄台可以用劍協助林兄行事,一前一後,阻止它的歸路,不過要注意一點,游鬥時千萬別距離太近!」
  連進剛接過劍,浪萍生已經出門了,等他們二人追了出來,唯見天際碧光閃爍,有如流星掠空,浪萍生腳下如飛地向碧光起落下奔去!
  當三個人的身形落在一塊短樹叢生的小平坡上時,浪萍生比了個手式,示意林琪等停下道:「這裡是最理想的地方,它飛繞一陣之後,必定會在此地停留休息,等它停下來後,林兄可以暴起突襲,我則在那邊的樹叢中埋伏,伺機發弩……」
  林琪微感驚異道:「它很厲害嗎?」
  浪萍生點點頭道:「十步之內,它可以噴氣傷人,所以林兄必須在十步外,遙發劍氣與之相抗,以林兄的造詣,相信不會有問題!」
  林琪心中一動道:「先生似乎對在下很清楚……」
  浪萍生笑笑道:「我這雙眼睛閱人無數,絕對不會看錯,否則也不會以這種冒險的任務相煩!」
  連進忽然道:「先生以為我們的能力足可抵擋住那木魈嗎?」
  浪萍生沉思片刻道:「以我這幾年的觀察,以及對二位的瞭解來說,二位只要小心謹慎應付,諒來必可自保,當然我不能說是絕對沒有危險……」
  連進淡淡地道:「既是先生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何以自己不當險務,據我所知,先生的能耐,似乎比我們還高明……」
  浪萍生怫然道:「閣下的意思是認為我故意給二位當上?」
  連進笑了一下道:「高明的躲在一邊,卻讓我們這些不高明的上前挺住,先生此舉,似乎令我們不能無疑!」
  浪萍生微怒道:「我這種安排只是為了希冀成功,並無其他居心,見台如認為不妥當,我們不妨易地而處,只不知兄台對於射箭的技術下過苦功沒有?」
  連進一笑道:「此道雖未深究,可是對於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拉幾膀強弓,百步穿楊,亦並不見得是難事!」
  浪萍生冷笑一聲,卸下肩上長弓,交給連進道:「兄台不妨先試一下再說!」
  連進接過弓來,扣著弓弦,拉了半天,結果只能扯到一半的程度,不禁臉上漲起一片紅色,幸好在月光下,還不太明顯。
  浪萍生奪過弓來,一膀拉滿,又輕輕地放鬆冷笑道:「看人挑擔不吃力,兄台不要以為此弓人人拉得,在下練臂十年,練准十年,才有把握充分使用此弓……」
  連進雖受斥責,神態上卻無怒色,反而謙卑地一笑道:「先生說得甚是,在下深悔孟浪,看來發矢突擊一職,捨先生之外,再無別人能擔任得下來……」
  浪萍生對他這種態度的表現,倒是深感意外,怔了一怔才道:「既是如此,二位請多小心一點,在下要先躲起來,這柄長弓若是讓那傢伙看見,它是再也不會下來的!」
  林琪連忙問道:「先生這把弓與木魈有關係嗎?」
  浪萍生點頭道:「是的!此弓所有的本質,即取自那木魈的母體古木,所以才有那等強勁,否則也傷不了它!」
  說著那星丸跳擲的碧光已如長虹一般,向他們這邊瀉落,浪萍生低低招呼一聲,連忙向一堆矮樹叢中縱去。
  林琪與連進也只得戒備好,平坡上一陣光華耀眼,落下一個全身碧光直閃的怪物,饒是林琪足跡遍及天下,見了也不禁駭然!
  這木魈高不過五六尺,粗具人形,可是分配得極不平均,腰軀粗圓如桶,四肢都十分纖細,頭小得與頸子一般粗細,頂著幾許高的一蓬亂髮,有目無眸,有口而無唇,有耳無鼻,平板的臉上只見三個空洞而已。
  而且這三個空洞前後貫穿,一眼可以望透過去。
  與其說像人,不如說像株小樹來得妥當些。
  頂上的亂髮是樹葉,四肢像旁生的枝柯,通體一色碧綠,如同整塊翡翠雕成。
  木魈落地之後,首先發出一陣低嘯,如微風掠過林梢,接著細腿輕彎,撿了一方石塊坐了下來,伸出粗臂去搔弄頭上的亂髮……
  林琪與連進屏息而立,身形並未隱去,然而那木魈卻一無所知,可見它那有目無珠的眼洞是沒用的!
  連進朝林琪一示眼色,意思是要可以開始了。
  林琪卻躇躊頗久未曾發招,面對著這樣一個怪物,他也不知該如何去對付,如是默然良久,連進不耐煩了,又比了一下手勢,意思是表示你若不發動的話,我可要先開始發動了……
  林琪略一遲疑,才挺劍縱身,朝木魈刺去,他記住浪萍生的話,人不敢太靠進,完全以劍氣取勝,劍芒長有十幾尺遠。
  木魈的目雖不能視物,感覺卻十分靈敏,遠在兩丈開外,即已心生警念,不等劍光挨近,即已尖嘯一聲,身子向後暴退。
  連進在它的身後,看見它退了過來,也是不敢怠慢,長劍一挺,對準它的後心刺出,所發的劍氣也不短於林琪。
  木魈的反應十分敏捷,發現後面也有敵人,再度怪嘯一聲,細腿一彈,凌空拔高數丈,又化成一道碧光,在他們的頭上盤繞!
  林連二人的劍氣都不能夠那麼遠,那木魈在空中,居然如同魚游水中一般,高低進退,十分如意……
  林琪見木魈越拔越高,頗有逃走的樣子,大叫道:「先生!快發箭,這傢伙想逃……」
  浪萍生卻在樹叢中空著手向他搖了一下道:「不會的!這傢伙仇心甚重,不到萬不得已時,絕不會輕易而退,二位小心一點,恐怕它就將反擊了!」
  果然那碧光繞了數圈之後,疾然收瀉,對準林琪的頭上撲下來,林琪毫不怠慢,長劍一揮,劍演「指天入地」迎將上去!
  天魔劍招豈同凡晌,那木魈似乎頗具靈感,遠遠隔著一段距離,即已感受到劍上的至巨威力,身形猛收,又向天空逸去,動作極為迅速,但是劍尖餘勁,已經掃到它一點,碧光化為波形搖曳而上,木魈則發出一聲輕嘯!
  林琪一擊中的!手腕上也感到一股極大的反震力,若非早具戒心,手下把持得穩,很可能會被它將長劍震出手去,單臂拖劍劃了一個圓圈,總算將餘勁化開,心中暗暗吃驚不止!
  浪萍生忍不住又探頭出來喝采道:「林兄好霸道的招式,在下先前只知道林兄是個劍中高手,卻沒想到會如此高明,倒是多有失敬了……」
  林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連進卻道:「先生躲了起來,不就是為了怕驚動了那東西嗎?怎地又現身出來了……
  浪萍生笑笑道:「不要緊的!那玩意兒受過林兄教訓之後,方寸已亂,以它的習慣,下一次撲擊的對象一定是兄台,它可能以為兄台這裡較弱,便於闖過關去,暫時不會分神來注意到在下,倒是兄台該小心些……」
  連進剛答應一聲「知道了!毋庸先生勞神……」
  那木魈果然已子隙而至,這次身形更遠,碧光也收斂得小了一點,由一掠長虹,細束如一抹緞帶直站了下來!浪萍生又叫道:「兄台多注意!它已作全力的攻擊!」
  連進口角含笑,信手劈出一劍,劍發無聲,望之全無威力,可是那空中的木魈卻顫了一下,身形連連恍動,灑下滿天碧雨,像是已被劍氣所傷!回頭再度拔上雲霄,而且越拔拔高……
  林琪認出他用的那式劍招也是天魔九式中的一招「止水不波」這一招他曾從娃狄娜那兒見過,而且也親自領略到它的威力,是以立刻驚呼道:「連大叔!原來你也會天……」
  連進飛快地發語阻止他說下去道:「奴才自然也會幾手,不然怎能將費長房驚退呢?不過奴才等限於資質功力,無法將那套劍法學全而已……」
  浪萍生則跌足長歎道:「糟了!糟了……」
  連進白了他一眼道:「先生!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
  浪萍生搖頭歎道:「那倒不能怪兄台,只怪在下眼拙,沒有看出見台的劍術知較林兄高明一點,這一來那傢伙戒意更深,恐怕會一去不返……」
  連進抬頭去看那碧光,只見它愈飛愈遠愈高,竟像是要就此逸去一般,不禁也詫然地道:「先生不是說我站的位置是它的歸路嗎!難道它另有去處不成?」
  浪萍生搖頭道:「不!它雖已成形,氣候還不深,無法脫離原體而飛昇,不過它連番受到重擊,一時之間,恐怕不會回頭了……」
  連進道:「那我們就在此地守株待兔,等著它回來就是了!」
  浪萍生輕地道:「要是等到了天光,就是它回來了,我們也不容易發現,因為它賦氣成形,在白天的時候,返形成氣,肉眼無法辨識……」
  連進哼了一聲道:「先生若是早說明這一點,我們在動手時,自然也會收斂一點,便不致於將它嚇跑了,可是先生又偏偏要將它說得那麼厲害……」
  浪萍生歉然一歎道:「那都怪在下識人不明,過份低估了你們,此刻說也無益……」
  林琪用眼一掃天空道:「先生不要懊喪,它又回來了!」
  三人一起向上看去,但見那碧光果然又從雲際盤旋下降,只是方向不定,不住地迴翔著,有幾次似乎要向他們這邊而來,但是略頓一頓,又飛到別的地方去了!
  浪萍生凝視片刻,忽然噫了一聲道:「奇怪了!世上難道會有這種人……」
  林琪驚問道:「先生有何新的發現?」
  浪萍生手指天空道:「那東西的身後分明有人在追逐,那人的功夫更是高明得緊,居然能像它一樣,在天空中飛翔……」
  林琪仔細看時,果然也發現在碧光之後,另有一道淡淡的銀光,緊跟著追逐,只是由於距離與速度之故,看不清是什麼,乃又問道:「先生可能看出是個怎麼樣的人?」
  浪萍生滿臉遲色道:「好像是個年輕的女子,姿容極美……」
  林琪失聲道:「年輕的女子!那一定是她!」
  浪萍生與連進同聲驚問道:「是誰?」
  林琪想了一想道:「飛天魔女梅華!」
  連進忙道:「公子是說那劫持冰姑娘的女子?」
  林琪點頭道:「不錯!只有她能飛……」
  連進猶自不信道:「世上奇特異能之人甚多,公子怎麼斷定是她呢!」
  林琪著急地道:「絕對不會錯!我雖然看不見她的面目,可是她身上所發的銀光我認得很清楚,那是鼎珠的光色,那顆珠子原來是我的……」
  浪萍生也道:「林兄說得不錯!這女子胸前佩著一顆明珠,她飛行時所生的淡光,就是由珠上發出,否則她身著黑衣,連我也無法辯出是個人影……」
  這時銀光與碧光越接越近,林琪更急問道:「先生是說那木魈對於練劍的人大有用處?」
  浪萍生點頭道:「不錯!木魈系乙術真氣賦化而成,捉住它之後,大概可以煉成四柄劍,只要有一柄在手,足可睨視天下,因為那劍在日光之下,視而不見,可以與使劍人的心神合為一體,當者披靡,連阻擋的能力都沒有!」
  林琪頓足道:「這就壞了!若是讓她得了手,如虎添翼,再無人能制她了……」
  大家都默默不語,專神凝視著空中兩道光華閃爍翱翔!
  林琪看了一陣,忽然又對浪萍生道:「先生的弓勁甚強,不知可能夠到那麼遠?」
  浪萍生測了一下距離道:「射木魈不足!因為它是一種氣凝的虛質,必欲在五十步之內,以氣制氣,才可將它制住……」
  林琪又問道:「射人呢?」
  浪萍生笑笑道:「射人有餘!只要是實質的目標,千丈之內,可取蟲樂而不失!」
  林琪連忙道:「那就請先生神弓一施威力!」
  浪萍搖頭道:「不!在下與那女子無怨無仇,怎可傷她性命……」
  林琪急道:「那魔女是個瘋女!殘忍嗜殺,近日已經得到了一套極為厲害的劍法,假若再讓她得到木魈,將來對先生也是一種大大的威脅……」
  浪萍生仍是搖頭道:「巧取豪奪之事,我尚不屑為,怎可因而殺人呢!假若我真有那種貪念,便不會把水魈的秘密告訴二位了,天生異物,唯有德者居多,那女子真是惡人,她便不會得到本魈。」
  林琪大急道「先生此舉仍是為天下眾生而計……」
  浪萍生怫然道:「我不能因林兄一面之詞而殺人……再說我也不信那麼美的一個女子會是個無惡不作的魔女……」
  林琪廢然一歎道:「先生不信在下之言,必然會有後悔之日……」
  這時天際兩道光華愈來愈近,那木魈所化的碧光想是被追急了,不顧一切地近身撲凶,與銀光交觸了幾下,又灑下滿天星雨……
  浪萍生反而出聲讚歎道:「那女子真是好身手!凌空使劍,身法靈捷,為我此身所僅見……噫?你們所使的劍法好像是一個路子!」
  林琪雖然看不見,卻益發證明了那是梅華無疑,因為自己與連進等使的俱是天魔九大式中的劍招,看起來自然是一個路子!
  這時那道碧光已經又吃了一點苦頭,相形之下,這是他們所守的地位比較安全一點,所以虛幌了一幌,仍是向地面上落下!
  林琪看見機會來了,長劍一擺,一招龍飛於天,不取碧光,反而劈向追躡而來的銀光,嗆啷一聲急響之後,接著是一聲女子的輕嚶!
  木越漏過林琪,卻被連進用劍封住去路!
  林琪用劍格退銀光,正想再進一步去對付梅華,可是等他發現銀光落地之後,卻不禁怔了。
  這全身黑衣的女了不是梅華,而是被梅華從王屋山中救走的娃狄娜!手中的長劍已被林琪格飛,滿臉都是冷峻之意。
  再看她的胸前,果然佩著一顆明珠,銀光閃爍,正是他的那顆螭龍鼎上的頂珠!
  林琪怔了一下才出聲驚叫道:「娃狄娜!怎麼會是你?」
  娃狄娜冷笑一聲道:「這是的第二次要殺我了!」
  林琪訥訥地道:「娃狄娜……我實在不知道是你……我沒有看清楚……」
  娃狄娜冷哼一聲道:「你別狡辯了,你既然不知道是誰,為什麼一出手就是那種狠招……」
  林琪一怔道:「那是因為你身上帶著珠子,我以為是梅華……」
  娃狄那怒道:「在王屋山中,我可沒有帶珠子!」
  林琪語為之塞,片刻才歎道:「娃狄娜!看來你對我的誤會是越來越深,我不知該如何解釋……」
  娃狄娜冷笑道:「何必要解釋呢!你要殺就殺吧!你現在本事大了……」
  林琪大急道:「娃狄娜!我怎麼會殺你!我們……」
  娃狄娜冷冷地一擺手道:「你既然不想殺我,就別礙我的事,走開一點,我要去捉木魈……」
  林琪一驚道:「你怎麼知道木魈的?」
  娃狄娜冷笑道:「世上的事未必就是你一個人知道!世上的異珍也不能由你一個人獨佔,為了這東西,我們已經守了好幾天了……」
  林琪更驚道:「你們?是你跟梅華嗎?她在哪裡?」
  娃狄娜不去理他,彎腰拾起長劍,向木魈與連進激鬥的地方走去,林琪橫劍擋住她的去路,娃狄娜橫目怒聲道:「你想幹什麼?」
  林琪莊容道:「娃狄娜!假如是你要得到它,我一定幫助你!假如梅華也有份,我就要阻止了……」
  娃狄娜怒聲道:「你不要管是誰?反正我今天是要定了,我不用你幫助,也不怕你阻止,除非你把我殺了,否則我志在必得!」
  林琪見她一臉冷峻,不禁輕歎一聲道:「娃狄娜!你為什麼要跟那魔女混在一起呢?」
  娃狄娜怒聲道:「因為她在危險中救了我!你呢?你只會眼睜睜看著我被人家殺死!」
  林琪不禁又是一怔,娃狄娜凜然無懼地逼了過來,根本無視於攔在身前的長劍!林棋看她快要走到身前了,急得大喊道:「娃狄娜!你不要逼我!」
  娃狄娜冷笑連連,腳下卻未停止,直等她的身子擦著劍峰,林琪只得將長劍撤回,放她走過。
  娃狄娜走到鬥場丈許處立定身子,想是在籌思進擊之法!
  此時那木魈正捨命想衝過連進的攔截,怒嘯不已,連進卻十分慎重,劍下不再用厲招,以免它再回頭驚逸,然而劍幕卻布得十分嚴密,不放木魈通過!
  娃狄娜等了片刻,正想欺身進去,浪萍生已發出警告道:「姑娘!別過來!」
  娃狄娜聞聲止步,遂聞一聲弦響,一支急箭帶著勁風掠空而去,那木魈所化的碧光又發出一聲厲嘯,萎然倒地,騰撲不已!
  連進彎腰想去抓它,娃狄娜已厲聲叫道:「不許動!」
  連進為之一頓,下手略遲,斜裡忽然掠過一道淡影,不知從哪兒鑽出來,抓起地上的碧光升空而去!
  娃狄娜兩足一頓,身形如急鳥升空,追在後面去了,當地只剩下浪萍生的驚呼,連進的怒罵,以及林琪的頓足長歎!「是她!那飛天魔女梅華!終於還是被你得手了!」
  華山再無可戀外,林琪與連進二人怏怏地下了山,因為木魈被人攫走了,浪萍生也不願意留在那兒了所以略加整理,也陪著他們下了山。
  當三人回到華陰城的旅邸中時,卻意外的發現一張拜貼。
  這張拜貼很別緻,沒有一個字,只以藍呢作底,正中貼著一朵白綾製成的玫瑰花!
  白玫瑰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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